龍方媛

父母常是孩子，兒女反是父母，這是很多中國家庭的現(xiàn)狀，卻被很多人忽視和回避，而一檔真人秀卻透過明星親子的日常，將這個真相赤裸裸地呈現(xiàn)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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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董潔帶著7歲的兒子頂頂參加了一檔名為《媽媽是超人》的真人秀。節(jié)目沒有安排特別的任務(wù)，只是真實地記錄她和兒子的生活點滴。一個辣媽，一個萌娃，大家都在期待一場甜蜜的親子秀，然而，我們看到的畫風卻是這樣的：

董潔每天用無敵奪命連環(huán)吻喚醒兒子，她說一天要親頂頂一百次；董潔把單獨陪兒子的日子叫做“約會日”，逛街吃大餐，撒嬌鬧脾氣?！澳悴还芪遥揖痛┏沙蟀斯殖鼋至??！薄澳阍俨贿^來，我就該哭了?！倍瓭嵾@樣形容她和兒子的關(guān)系：“我跟他在一起會很快樂，就像戀愛中的女人?！?/p>

事實上，奇怪的畫風還遠不止于此。她動不動就對頂頂發(fā)脾氣，“我不拉了，你一點都不心疼我。”她喜歡對頂頂訴苦，“我一個人真的很累?！彼倫郯央y題交給頂頂，“你要是不想讓媽媽和姥爺吵架，就好好表現(xiàn)。”董潔還說她常?？?，兒子總會安慰她：“小寶寶，爸爸愛你，乖??！”這樣的日?；幼屓瞬唤隽艘簧砝浜?，這哪里是媽媽愛兒子，分明是父親愛女兒??！

表面上，董潔說她讓兒子拉滑雪圈、好好表現(xiàn)是為了培養(yǎng)他的獨立性和責任感，但實際上，她根本不愿意去懂頂頂，也不在乎頂頂?shù)母惺?。她只是任性地做了一個動不動就使性子的“小孩”，不斷地向頂頂索要自己的情感所需，她把頂頂當老公、當父親，卻唯獨沒有把他當兒子來愛。

有這樣一個孩子氣的媽媽，年僅7歲的頂頂被迫成了一個不得不站在媽媽的角度為她考慮的“大人”，陪伴她，哄著她，保護她，接納她的所有情緒，替她解決各種難題，努力要給媽媽一些不應(yīng)該由孩子給予媽媽的東西。

很多人發(fā)文指責董潔，同樣是單親媽媽，王菲、鐘麗緹過得那么精彩，為什么只有她變成了怨婦？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或許，我們要做的是抱有善意，了解她，看到她所有病態(tài)行為背后其實也有心傷。

我們都知道，董潔經(jīng)歷了一段糾纏不清的情感風波，無論孰是孰非，她的傷是需要被療愈的，而兒子或許就是她目前最好的解藥。而且，她一直在努力，只是，結(jié)果不盡如人意。她似乎無法擔負起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反而更像是個需要被照顧的任性孩子。她那么渴望愛與被愛，那么想要被保護和被關(guān)注，那么沒有安全感?；蛟S，她真的還沒有長大。

我們都知道一個人的安全感與原生家庭有很大的關(guān)系，董潔和父親的關(guān)系并不那么好。董潔說父親是個很害羞的人，不太會表達親近和愛?？梢韵胍姡笎蹖Χ瓭崄碚f是不足的。而且，董潔10歲就離開家入伍去學舞蹈了，長時間的分離也造成了她和父母關(guān)系的裂痕，且至今也沒能愈合。節(jié)目中，董潔和母親幾乎是全程無交流，而她和父親的交流要么是意見不合爭吵，要么就是她說一不二，而父親則一直在努力做個好人，不敢和她頂撞。這大概是一個父親在試圖彌補過去對女兒的虧欠吧。

只是，這樣的示好并未換來董潔的諒解。她常常對父親的做法不以為然，她用大聲的音樂屏蔽父親的呼喚，她對著鏡頭斥責父親太寵溺頂頂，她說自己最大的愿望是可以買個房子只有她和頂頂兩個人住。雖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心卻離得好遠。一個無法與父親連接與和解的女兒，哪里會有什么安全感呢？

于是，她開始努力地從外面尋找。董潔的父親曾說過，潘粵明比董潔大幾歲，從各方面對她都特別照顧，所以她對他的依賴感很強。在一起的時候，潘粵明的確很愛也很疼董潔，常在微博上與她甜蜜互動。他喊她小D，說有她足矣；她喊他LG，感恩有他相伴。然而，這樣的甜蜜最終以一場大戰(zhàn)而告終。原因不得而知，但如果董潔的聲明屬實，那么，聲明中最核心的意思就是，當初最吸引她的安全感沒有了。

婚姻終結(jié)了，但那個缺愛的小女孩卻從未停止尋找，她開始向她的兒子索取愛。她會每時每刻呼喚著“頂頂”“頂頂”；她會因為他的忽略而忍不住淚流滿面；她經(jīng)常對他說：“你只要想著媽媽一點點，媽媽就會很感動，知道嗎？”或許，沒有安全感的原生家庭和婚姻失敗讓董潔深感自己是個不被愛、不值得被愛的女孩，所以，她必須努力做些什么才能換來愛，才有資格被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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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缺愛，因為沒有安全感，董潔的內(nèi)心是脆弱的，但也正因此，她常常表現(xiàn)得異?！皬妱荨?。而這份與內(nèi)心極不匹配的“強勢”，似乎從小到大始終伴隨著她。

想想看，一個10歲的小女孩獨自一人到了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面臨著怎樣的挑戰(zhàn)？嚴格的軍事化訓練，嚴酷的舞蹈訓練，這里容不下嬌弱；沒有父母的陪伴，只有練舞的辛苦，她只能靠自己；學舞蹈做演員，競爭的激烈可想而知，她必須變得更強大。在最需要愛和安全感的年紀，董潔卻不得不放棄內(nèi)心的脆弱和渴望而提早生長，承擔起一個小女孩可能承擔不起的堅強和勇敢。或許，她曾偷偷哭泣過；或許，她曾努力抗爭過。然而，她終究沒能獲得那份柔軟和溫暖。

長大后，董潔很執(zhí)拗，自己認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很強勢，所以當父親想在她的別墅里養(yǎng)雞種菜時，她寸步不讓；很自我，所以她會不顧頂頂?shù)南埠锰袅俗约合矚g的金毛；她總是神經(jīng)緊繃，皺眉、黑臉幾乎隨時可見。

大概是太想保護自己了，董潔的執(zhí)拗讓人受傷，更讓人心疼。她說她早已走出了那段不愉快，為了證明自己，她還唱了這樣一首歌：“有一個姑娘她走在路上，有她一直要去的地方，煩惱的事情都不會在意，走過了一段一段的成長，她不在意昨天也不害怕明天，她知道今天就是最好的?！备杪暫苊烂睿柙~很雞湯，可以安慰她，可以麻痹她，卻從未治愈她，因為她并沒有成長。

董潔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執(zhí)拗得不肯示弱，不愿反思。即便離婚許久，她仍以受害者自居，每每提及婚姻都說是對方的錯，甚至把這種觀念傳遞給孩子，“我也要接受現(xiàn)實，頂頂也要接受現(xiàn)實，誰也沒有辦法改變命運?！边@樣的不成熟和不成長，才會讓她說出：“我其實不需要對很多很多人去負責，真正面對的是我的父母，還有我的孩子。”

但事實上，她真正要負責和面對的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她自己。因為她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小女孩，她的安全感可以來自更加健全的自我?；蛟S，命運確實無法改變，畢竟誰都無法回到過去，重新選擇父母，重新選擇人生。但是，我們在30多歲的年紀已經(jīng)可以選擇如何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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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董潔和頂頂之間的相處模式并非個例，而是很多家庭中普遍存在的現(xiàn)象。在這些家庭里，父母常是小孩，兒女反是父母，親子關(guān)系出現(xiàn)了嚴重顛倒，而這種顛倒則會給孩子帶來極大的困擾，讓他們痛苦萬分。

有些親子關(guān)系的顛倒非常明顯，最常見的是父母動不動就對孩子發(fā)脾氣。而孩子只能壓抑自己的天性，像哄孩子一樣哄父母。有一個女兒買東西從來都是買兩份，否則她媽會哭鬧不停。有一次，她過生日，別人送了她一雙漂亮鞋子，她媽喜歡得不得了，非得也要一雙。她四處托人也沒找到合適的尺碼，她媽知道后，把鞋子狠狠扔到地上，哭著說：“你對我太不好了，我再也不理你了！”任憑她怎么哄都不行。最后，她只好把鞋送人，她媽才消氣。

有的父母甚至會通過絕食、哭鬧等來威脅孩子，讓孩子滿足自己的愿望。好友的婆婆早年喪偶，獨自一人把兒子拉扯大，特別依賴兒子，一言不合就要死要活。婆媳鬧矛盾，明明是她的錯，兒子說她一兩句，她就要離家出走：“你為什么不向著我？”好友想和老公單獨出游，她就賭氣不吃飯，“餓死算了，反正也沒人在乎我。”幾次三番下來，好友怕真出事，凡事都盡量遷就婆婆，而好友的老公卻總是冷冷地說一句：“隨她便吧，又不會真去死?！?/p>

有些親子關(guān)系的顛倒很隱蔽，最常見的就是父母不停地向孩子傾訴自己的苦惱。父母一吵架，媽媽就找兒子評理。清官都難斷家務(wù)事，更何況是一個小孩子？他無力分辨對錯，卻感受到了家庭的不安全。父母離異，媽媽帶著女兒獨自生活，總愛嘮叨她在單位受了多少氣，她一個人養(yǎng)家有多累。女兒覺得媽媽的不幸都是自己造成的，所以，自己是個壞小孩，不值得被愛，隨時可能會被拋棄。

無論是顯而易見的顛倒，還是隱藏很深的錯位，孩子氣的父母總是習慣于把自己的情緒和問題推給孩子。孩子都是愛父母的，他們樂于幫助父母，甚至會犧牲自我來滿足父母。他們長大后往往很沒有安全感，因為他們沒有從父母那里得到應(yīng)有的滋養(yǎng)，反而過早地將自己的能量倒流給了父母；他們不敢表達真實的自己，壓抑自己，沒有自我；他們不敢拒絕任何要求，只會唯唯諾諾地迎合別人。

如果孩子太小或自身能力不足，無法幫助父母解決問題，就只能被父母的苦惱所折磨。忍無可忍時，他們可能會瞬間爆發(fā)。我就曾在網(wǎng)上看到一個女孩的傾訴，她說：“我很想殺了我父母，因為從一出生，我就背負了父母之間各種的埋怨。我一直承擔，到我不能承擔的時候，我除了隔斷這種關(guān)系之外，我還想討回來。這樣，我的心才能平靜……”這讓我想起了董潔和頂頂玩過一個角色互換的游戲，頂頂扮演爸爸，董潔扮演孩子，一開始頂頂很開心，但很快，他就要求退出，他說：“我不想做爸爸了，小孩就是小孩，大人就是大人。”

是啊，小孩就是小孩，大人就是大人，小孩做不了父母的大人，父母也無法一直做兒女的小孩。而且，我相信，沒有哪個父母是有意要傷害孩子的，只是，他們可能像董潔一樣，在成長的過程中曾經(jīng)受過傷，不曾被好好對待過。雖然已經(jīng)為人父母，心里卻仍住著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孩，渴望愛，渴望關(guān)注。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父母可以把曾經(jīng)的傷痛投射給孩子，把如今的不幸歸罪于父母。董潔真正要做的是，在痛苦難過的時候，不要再靠在兒子的肩膀上哭泣，也不要躲進音樂里唱雞湯，而是應(yīng)該找一個信得過的心理醫(yī)生幫助自己。

只有找到了自己，成長了自我，董潔才會反思自己在婚姻中的不足，理清和前夫的關(guān)系，迎來新的幸福。只有發(fā)現(xiàn)了自我，懂得了愛自己，董潔才能厘清與親人之間的界限，看清楚哪些是自己長大過程中的傷，哪些是自己長大后要擔負的責任，才能不再向兒子索取愛，而是真正地從一個媽媽的立場好好愛兒子。

其實，這也是孩子化的父母們要做的，勇敢地面對傷痛，努力地療愈自我。只有父母和孩子都回歸自己的角色中時，才能彼此成全，共同成長，促成一段和諧美好的親子關(guān)系。

期待像董潔一樣的父母們，都能夠成長為一個真正愛孩子的媽媽；期待像頂頂一樣子的孩子們，都可以在安全自由的環(huán)境中活出自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