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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歸雀途

2016-10-09 14:59單若影
飛魔幻A 2016年9期
關鍵詞:灰雀涅槃孔雀

單若影

鳳鳴山坐落南海西岸,仙山群繞,島上云姿縹緲,乃是鳳凰一族的棲息之地。掌管此島的,是涅槃化仙之后的鳳九上仙和容玦上仙。

巫影跟隨孔雀王來此求見二仙,道明來意后,鳳九并未推辭,答應幫孔雀一族保管雀翎。

雀翎是孔雀一族至寶,庇佑孔雀一族延綿至今,擁之可保世代無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鷹族欲奪之而滅孔雀全族,孔雀王為保全族只好帶著雀翎向鳳鳴山求助。

但一旁的容玦卻開口留下了巫影,孔雀王臉色有些復雜,只吩咐巫影留下而離去。并不是孔雀王不舍族人,而是因巫影血統(tǒng)不純,乃是孔雀與麻雀之女,此次他帶她前來不過是讓她充當眾人的近身護衛(wèi),誰承想竟讓上仙對她另眼青睞。

上仙的心思孔雀王不知,巫影心中卻有一絲了悟。因血統(tǒng)不純,巫影在孔雀族中姿容有詬,地位低下,后因她參加百鳥齊飛之賽成為榜首,才得以嶄露頭角,成為孔雀族中飛得最快的,麻雀族中長得最美的。只怕容玦留下她,也是因她的飛行之速吧。

容玦一身華服玉冠,容顏俊美,并不似鳳九一般眉眼帶笑,清冷中略有些孤傲。他并未對巫影做過多解釋,直接帶她回了府邸。

容玦的府邸在鳳鳴山腰,鳳凰一族自視清高,府中并無其他族人奴仆。亭臺水榭,迤邐游廊,都太過冷清,巫影百無聊賴,坐在容玦房外打盹。

須臾,她便被一道白光掃進房內。容玦長身而立,見她狼狽的模樣面色微霜,語氣也冷了幾分:“留你下來,只需你替本仙做三件事?!?/p>

巫影俯身下拜,道:“巫影愿為上仙效命?!鼻笾谌?,本就應該有所付出。

良久,容玦才喚她起身,并吩咐了第一件事。明日他將下凡歷劫,他囑咐巫影,下凡后他若深陷情劫,就在他大婚之日將他丟入萬河谷中讓他身亡。

巫影驚詫不已,忙問:“上仙還要歷劫?”

容玦卻沒有再說,將一片白羽交給她。這白羽是容玦的鳳羽,拿著它就可以找到他。隨后,他便化作一道白光遁去。

巫影早就聽聞妖修行千年歷劫升仙,卻沒想到仙者還要歷劫。她百思不得其解,算準了日子拿著白羽去尋容玦,幾日未見,他已是凡塵翩翩少年。

她化作灰雀跟隨在容玦身邊,看著他絕美的容顏一絲未變。待到那日他大婚之時,她歡快地跳上他的肩,看準時機張開利爪將他猛然叼走,嚇壞了新娘嬌艷的花容。

千里之距的萬河谷,僅需一日即達。她施了訣讓他一直沉睡,河水呼嘯,吹散了他束好的發(fā),鮮紅的婚袍襯得他的臉頰泛白。她馱著他徑直飛向谷底,忽然間,一股吸滯之力迎面而來,強行將她卷入黑河。

猝不及防,她撲哧著翅膀,水花四濺,水霧朦朧間看不清容玦身在何處,也不知他是否順利而亡。她又急又慌,連嗆了幾口水。此次失誤重大,意識模糊之前,她一心后怕和擔心,完全忘記了自己身陷困境。

孔雀一族是妖界出了名的美,巫影無疑是孔雀族里的一抹黑,幸好她的孔雀母親與她的麻雀父親生死相依感動了兩族族長,才讓她在兩族之間得有安身之地。

她繼承了孔雀娘和麻雀爹的最好基因,有著睥睨群妖的飛行之速,擁有一雙烏黑油亮的翅膀。此刻,她忽然覺得翅膀隱隱作痛,混沌之間聽見有人在輕語。

“你歷劫失敗,修為大減,龍宮之行還是婉拒了好?!兵P九一番好言,言辭頗為惋惜。

“卦象上顯示此趟龍宮之行似乎與我歷劫有干系,不可不去?!崩淝宓难哉Z,與往日一般無波無瀾。

片刻的暈眩之后,巫影徹底清醒了。從二人對話中,她已知他歷劫失敗,惶惶然認錯在先。容玦眉頭一鎖,只發(fā)淡淡的一言:“與你無關?!痹捨绰?,人已走。

倒是鳳九對她良言安慰:“他說與你無關,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以后還要請你多多幫忙呢?!闭f著,他沖她眨眨眼,又告訴她,是容玦將她救起。萬河谷吞仙噬妖,一旦太過接近河面就會被吸入水底,但這又是他歷劫的必經(jīng)之路。

調養(yǎng)數(shù)日之后,巫影身體已大好。容玦龍宮之行那日,竟出乎意料地讓她跟隨左右。

御水而行是巫影雀族的大忌,剛入海面,她冰冷的手腕就被一雙溫涼的手掌握住,短暫的暖流沖散了她懼水的寒意,暖得巫影有些發(fā)懵。容玦的手指纖長,他的掌心不似他冷淡的臉,柔軟且溫熱,她望著他的手莫名恍了神。

察覺到手中之人的異常,容玦微微偏了頭去望她,看到她臉上詭異的紅色,忽然覺得一陣不自在。他在龍宮殿外放了手,一行人步入正殿。

龍宮果然讓巫影大開眼界,珊瑚珍貝,奇珍異樹,震宮玉柱皆鑲龍雕云,華光璀璨。殿內皆是仙娥巧笑,仙者歡顏,鳳九說這是仙界的相緣會,今年恰好由龍三公主龍舒做頭。

端坐容玦身側的那名柔艷嫵媚的龍女一直巧笑倩兮,巫影覺得她格外眼熟。想了一會兒,她沖鳳九耳語:“容玦上仙在凡間的新娘竟是龍三公主?”

話音剛落,容玦豁然起身,玉碎之聲在他手中清脆地響起。正朝他綻著笑顏的龍舒臉色驟變,眸光瑩瑩,泫然欲泣。顯然巫影的聲音再小,也躲不過在場仙者的聽覺。

齏粉自容玦手中散落,他臉上含霜,不留情面地道:“龍三公主私自染指仙者歷劫,今日還請公主給個交代?!?/p>

突發(fā)的狀況讓群仙嘩然,最后還是北海龍王親自出面,拔下一根龍須朝容玦謝罪,還承諾將女兒依天規(guī)懲治。

相緣會上敗興而歸,回鳳鳴山的途中,容玦將龍須遞與巫影讓她吃掉。巫影嚇了一跳,捏著那根金色的龍須問:“上仙,為何?”

“一根龍須可起死回生,保住性命沒什么不好?!比莴i如此解釋。

原來如此,巫影想,容玦說得沒錯,只有保住性命留在他身邊,才能排除萬難助他歷劫。

北海龍王的愛女龍舒在萬仙會上對容玦一見傾心,此二仙雖被外界看好,但卻是龍舒單相思,才有了后來龍舒偷偷化作凡人與歷劫的容玦來一場邂逅。不久之后,他就耳聞違反了天規(guī)的龍舒被老龍王關了禁閉。

容玦清心寡欲,并未被此事影響,回府之后也再未吩咐巫影做任何事。

他不管她,她也樂得自在,擅自在庭院里用齊木搭了一個小小的雀窩。她睡得舒服,好不愜意。某一日,閉關多日的容玦出關,忽然見著院子里冒出一個古怪的窩棚,一揮袖就順手毀了干凈。

寬敞明亮的庭院里只剩下蜷縮成一團呼呼大睡的嬌小女子,褻衣褻褲,春光乍泄。他有一瞬間的驚詫,很快鎮(zhèn)定下來想一走了之,清風徐來,白氅微微飄起,他卻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

此事之后,巫影再難在他面前抬頭。她記得那日她被冷風吹醒,一睜眼就看見一團白影靠近,帶著檀香,她有些陶醉。她深深嗅了一口,忽然那股香氣消失了,她才大醒。身上蓋著白氅,她認得,是容玦的。

從未有過的丟臉。

她雖是只灰溜溜的雀兒妖,憑著飛行之速從未在任何妖族面前看輕自己,可唯獨不想在他面前出錯——他是萬妖敬仰的神獸鳳凰,也是咫尺之距為她蓋衣的男子。

翌日午后,他終于吩咐了第二件事。巫影嘴上應著,心里有些不太痛快。

她的那點情緒瞞不住他,他想問卻不知如何開口,只是細細交代一番便攆她出去。關上門,他才發(fā)覺自己情緒異常,定了定神,不知為何又想起她那張苦悶的臉。

容玦上一次歷劫失敗,這次是二次歷劫,他需親自墜入萬河谷底,被波浪擊打,黑水侵蝕九九八十一天。而巫影要做的,就是在最后一天將他救起,然后在他死去之前將他帶回鳳鳴山。

兩人去萬河谷之前,容玦送了一道仙氣給巫影,可以減弱萬河谷對她的吸滯之力。有了這層保護,巫影不再懼怕萬河谷。她站在岸邊看著容玦變回真身藍鳳凰,淡藍色的光暈照亮了黝暗的黑水,涌動的白羽比海浪還柔美。伴隨著一聲清冽的鳳鳴,他緊縮雙翅,被濁水卷入河底,再無聲息。

巫影在河邊守候了他九九八十一天。時限一到,河面漾起漩渦,一只烏黑的鳳凰被水柱抬起,她展開翅膀斜飛而近將他緊緊勾住,又一個回旋一沖而上。

毫無生機的體溫讓她手心發(fā)顫,盡管她拼盡全力帶他回山,終是晚了一步。

巫影將他抱在懷里,鳳冠已毀,被黑水侵蝕的翅膀白骨森森,分不清哪里是水還是血。她小心地為他清理傷口,太多了,她手忙腳亂直到麻木。

金烏西墜,水漬成冰,她不再徒勞,只好呆呆望著他,莫名地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在心頭環(huán)繞。黑暗冰冷的氣息快把她凍僵了,她捏碎鳳冠上的冰,落在她手上的冰碴忽然變暖,火焰一般在她指尖跳躍。

一剎那,白色火焰在烏黑的鳳凰身上撲哧一聲燃起,落在巫影身上化作一團。遠遠望去,那團燃燒的火焰卻是鳳凰涅槃重生所浴的火。

巫影覺得渾身劇痛,四肢麻木,神識搖擺在死亡邊緣一樣,渾渾噩噩。不知痛了多久,她吞下的龍須終于起了延命的作用。醒來時,她渾身不能動,也不能言,只有一雙眼睛看見了站在身側的容玦。他披著白氅,正靜靜望著她,讓她心里的那絲不痛快瞬間消弭。

許久,他道:“白赤焰火毀掉了你的音容,但也讓你修為增進,傷好之前你可安心在此?!?/p>

二次涅槃,他歷劫重生,如從前一樣俊美飄逸。那日,她以為他抵不過這次劫難,慌了神,心里空落落的。如今見到他,她才知道,那是說不出來的舍不得。

舍不得讓他死,舍不得放開他,舍不得讓他永遠離她遠去。那一瞬間的明了,讓她鼓足勇氣掙扎著起身想要離他更近,扯動傷口的痛讓她立刻清醒,看見了他微微皺起的眉,還有那雙湛藍眼眸里映著的一張可怖的臉。她慌張收回手,猛烈地咳嗽起來。

忽而一道溫柔的氣息將她緩緩包圍,她微微偏過頭,有幾分想要逃離幾分難堪。她知道容玦朝她送仙氣是想舒緩她的難受,可她害怕如此模樣面對他。

這樣的疏離很快變成壓抑的沉默,容玦轉身離開。見他遠去,巫影暗下神色,忽然有些失望。她心有不甘,又對他帶著一點期望,期望他如二次歷劫的那次,手心貼著手心朝她送出一道仙氣。隔得近,她仿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擁住他。

咫尺之距,她尚且還差了一個伸手的距離,而如今……他與她好似永遠隔著萬丈鴻溝。

此后每日,他送來仙玉漿為她療傷。半月后,她帶著帷帽出門,冷冷清清的庭院里容玦正在將一籃玉花瓣細細搗碎。

原來,她每日喝的仙玉漿是他親手所制。他望向她的方向,將制好的仙玉漿放在桌邊,一揮袖,一支白色的雀翎就現(xiàn)在桌上。

巫影木訥地朝他靠近,看見桌上的雀翎有些茫然:“我族的雀翎……”

“孔雀一族已經(jīng)滅亡,雀翎也只剩最后重塑真身的效果,今日就將它助你恢復音容?!彼纳袂槠饺?,說得理所當然。

“滅亡?”巫影心中大慟,伸手掀丟了帷帽,“孔雀一族?”那張極度不敢置信的臉有些扭曲,傷疤猙獰得恐怖。

容玦倒也沒想瞞她,見她如此模樣,心中似有一股微痛轉瞬即逝。隔了半晌,他才道:“孔雀一族本就不該存在,本仙渡劫成功之后,孔雀一族也隨之消失,你體內有麻雀之血才得以幸存?!?/p>

巫影一時怔住,胸口的痛迅速攻略七經(jīng)八脈,她張了張嘴嘔出一口黑血,瞬間昏死過去。

悠悠轉醒時,她才發(fā)現(xiàn)身體的音容有了變化,臨鏡一照,水靈的模樣太不真實——容玦到底還是給她用了雀翎。她跌跌撞撞地沖出去,撞進了一個人的懷里。鳳九扶著她,眸光一驚,語氣中帶著幾分怪異:“用了雀翎后果然是我見猶憐呢。”

巫影抽回身,聲音有些沙啞,問:“容玦呢?”她直呼其名,不再像從前般恭敬。

鳳九并不訝異她的轉變,只是道:“你可別怪他,這會兒他已經(jīng)去向天帝請罪了?!?/p>

鳳凰一族雖是神獸,涅槃重生之時要先死后生,能浴火重生的鳳凰少之又少。容玦涅槃之時恰逢天下寒雨,以致重生遇阻,鳳尾飄落墜入凡塵,才使仙道有所桎梏。誰知那支鳳尾飄零凡塵間感悟天地之道,竟慢慢孕育出凡間新的妖族,并取名為——孔雀。

容玦尋到那支鳳尾時,孔雀一族已延綿多代,他再三思慮終是違背天規(guī)不忍屠族。本不存在于天地之間的種族,原本要在繁華時經(jīng)受九重天罰灰飛煙滅,而因他的再次涅槃免受磨難直接煙消云散。

“只可惜……”鳳九長嘆一聲,帶著幾分無奈,“人算不如天算,他涅槃那日,天帝已知他犯下大錯,如今已將他打入縛仙牢受刑?!?/p>

難怪她能在白赤焰火中幸存,保她性命的鳳血,給她音容的雀翎,統(tǒng)統(tǒng)都是他的。她心亂如麻,也不知該做什么,只知道再也無法在這鳳鳴山待下去。趁鳳九轉身,她就化作雀妖飛快地卷風溜走。

鳳九追不上她,漫無目的的飛行讓她頭昏腦漲,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孔雀族的族界??湛帐幨幍木G林里長起了雜草,她還未來得及悲傷,背上就一痛,是一只利箭穿透了她的肩膀。

劇痛之間,她迅速躍起,面向偷襲之人。一個鷹族射手正虎視眈眈地對著她,越來越多的鷹妖朝她靠攏,舊鄉(xiāng)已被宿敵所占。寡不敵眾,追逐之間敗局已定,她心下一橫,拐了彎道入了一道天塹里,朝著谷底一頭栽下。

密密麻麻地追上來的鷹妖如落石一般被河水吞噬,哀號的鷹鳴讓她頭皮發(fā)麻,是不是族人消失的瞬間也是如此慘狀?

她小心翼翼地捂著箭傷欲逃,鷹妖王在半空中盤旋,忽然沖她桀桀笑道:“孤身在世,豈不孤獨?若你能尋得回夢草,入了容玦上仙的夢里,在他二次涅槃時將他殺了,他日族人再歸,我們兩族再一決死戰(zhàn),豈不快哉!……”

縱使離開萬河谷已經(jīng)兩日,鷹妖王的話依舊在她腦海徘徊。她大概是入了魔障,才會信了鷹妖王的話,去了仙靈山,在一只九角猊嘴下?lián)尩没貕舨荨?/p>

她體內有他的鳳血,只要吃下這回夢草,就能入得了他的夢境。強行入仙者夢境會損她的修為,內丹也會不保,她來不及顧慮其他,掐了訣就吞下了回夢草。

巫影仿佛回到了一間書房,珠簾屏風,筆墨紙硯,好不熟悉。她徑直走了出去,恰好與一人擦肩而過。淡淡的檀香在鼻尖縈繞,她猛地回過頭,看著容玦負手而進,一身淡青色長袍,玉樹臨風。

他推開窗,然后執(zhí)筆作畫。巫影輕撥珠簾,撩起一陣清響,踱步靠近他。聽見聲響,容玦抬起頭有些狐疑,又很快低下頭去,他看不見她。她是在他的夢里,這一段是他第一次歷劫時的回憶。

巫影像一個旁觀者,默默站在容玦身側,看著他臨窗提筆在宣紙上臨摹或是作畫。她想,往事如煙,再次重逢的回憶像雨打芭蕉的漣漪,讓她心緒不寧,悵然若失。

而下一刻的影像,正是容玦第一次歷劫凡塵時,他們相遇到相伴的畫面。

殘冬臘月,庭院里一株紅梅被雪壓彎了枝頭,忽然一只不知道哪里來的灰雀掉進紅梅下的雪地里。容玦恰好看見,不禁疾步而出,從一個小小的深坑里捧出那只灰雀。

隔得近,他才發(fā)現(xiàn)這鳥雖像麻雀,卻比麻雀羽翼光滑漂亮。這鳥也不怕他,在他手心里動也不動,只是那雙黑漆漆的眼眸一直瞪著他。還是只通人性的怪鳥,他不禁莞爾。他將灰雀放在案幾上,把桌上的水果往她面前一送,那只灰鳥撲騰著翅膀一陣慌亂,翻了個身從桌上掉了下去。

“真是笨,”他小心地撿她起來,順了順她凌亂的羽毛,“你說呢?”說完他輕聲一笑,溫熱的氣息拂過灰雀額上的絨毛,暖得雀兒恍了眼。

冬去春來,灰雀偶爾會歇在他臨摹的宣紙上,時不時會在庭院中的桃樹上曬曬太陽?;胰杆坪踬嚿狭怂还芩ツ睦?,總是跟他形影不離。

以至于后來他和佳人獨處的時候,也感覺有一雙眼睛正盯著他。他佯裝要攆灰雀走,關了門窗不讓她進來。忽而窗口一聲響,他好似看見一雙白瑩的手輕輕地推開了窗,走過去,還是那只調皮的灰雀在用爪子推窗。

歲月一長,他除了偶爾會幻聽有人在耳邊喊他的名字,或者看見珠簾無風自動,一人一鳥也算相處融洽。

年歲漸長,雙親為他定下一紙婚約,青梅竹馬的佳人與他門當戶對。成婚那日,那只雀兒異常興奮,在他肩上亂跳,他以為雀兒是在為他祈福,誰知一陣清風掃來,肩上的兩只利爪驟然變大將他勾住騰空掠走,昏迷之前,他好似看見一張水靈的臉沖他狡黠地一笑。

直到接觸到萬河谷水,他才想起前事種種。那只呆笨的灰雀正在河水里撲騰,他抓住她的雙翅將她抱在懷里。

觸手可及的體溫讓他有片刻的晃神,腦海里一瞬間閃過歷劫失敗是因為這只雀妖,有些荒唐和慌張。他清醒了頭腦,暗道不可能,忍著劇痛把她帶回了鳳鳴山。

回憶到這兒就斷了,之后的片段跳得太快,巫影頭暈目眩。畫面一轉,鳳鳴山腳下,一團白赤焰火正在燃燒,二次歷劫的容玦即將涅槃重生。

她心頭一顫,持刀走近,看見自己在那團火焰里痛苦掙扎,而那團烏黑的鳳凰正逐漸蛻變。她咬了咬牙,舉刀欲刺,化了身形的鳳凰忽然吻住了她的眉間,焰火如鏈,悉數(shù)滑入他的腹中。

心里堵著的那股悲傷情緒忽然就散了,她手中的刀錚然落地?;蛟S是她執(zhí)念太深,才會到頭來讓自己更難過。她苦笑自己終究舍不得,錯過時機,他已涅槃重生,再也無法回頭。夢境已碎,她想,她愛上了容玦。

巫影抿了一口酒,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沖一旁緘默的年輕醫(yī)者笑道:“怎么樣,我這故事你聽入迷了吧?”

她見他一臉沉思,又故意逗他:“你是我的恩人,要不是你,我早就神形俱滅了。不過當時說來也巧,你怎么恰好從那處路過呢?瀾溪,你說我們是不是緣分天注定……”

“你醉了?!睘懴眠^她的酒杯,將一碗醒酒湯遞給她。她不接,反倒撐著身子往他懷里倒。

“你和他真像啊……”巫影仰面望著他,月色如水,銀光灑在他清俊的臉上,“他無趣又冷漠,瀾溪你可別學他……”

瀾溪半擁著她,口唇翕動,似乎想說什么,又被她昏睡前的話生生打斷:“我好想忘了他,可是……”

大醉一場的巫影,翌日又生龍活虎。

那日在夢里她狠不下心將刀刺下,回夢草傷了她的修為,碎了她的內丹。神醫(yī)瀾溪入山采藥,在她半死不活的時候救了她。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她一度以為是錯覺,想到那遙遙仙宮,怎么可能是容玦來找她呢。

有時候她跟著瀾溪上山采藥,會望著他的背影莫名地發(fā)呆,又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喊錯他的名字。他都不介意,還小心照顧著她的身體,叮囑她的飲食起居。

秋分一過,瀾溪為她系上白狐大氅,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叮囑她:“雖是初冬,入了夜寒氣凍人,要懂得保暖才好?!?/p>

巫影怎能看不出來他的滿眼情意呢,只是她不明白,這份情意由何而起?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她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瀾溪淺淺一笑,笑眼里都是她疑問的影子,寵溺地說:“真是笨,”他拂了拂她額間的亂發(fā),“你說呢?”

她想笑,可是心中一涼,紅了眼眶。浮光掠影的回憶像溜走的風,多熟悉的話,讓她經(jīng)不住此刻的旖旎,有些心慌意亂。

“我說不出來?!彼涇浀刭艘涝谒麘牙铮换味^的面容讓她貪念他手指的柔情,眷念他溫熱的氣息,只是片刻也好。

她開始學凡間女子一般與他卷袖下灶,相攜采藥,再也不曾叫錯他的名字。臘月一到,她冒著大雪采來一株紅梅,想要送給瀾溪作為新歲之禮,卻在皚皚雪地里遇到了鳳九。

鳳九好似等她多時,見她前來,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氣,道:“雀兒妖,找你多時了。”

見她一臉驚詫,他恍然大悟道:“那日你飛得太快,忘了告訴你,是我讓鷹族與孔雀一族為敵,好讓孔雀王親自送回雀翎;也是我在容玦面前舉薦你以飛行之速可助他渡劫,也好物盡其用?!?/p>

“唉……”他幽幽地一嘆,甚為可惜,“我族本是睥睨眾妖的神獸,容玦卻可憐本不存在的族種,不忍屠族,我可不想看到他毀了仙道,只好替他出了這個連環(huán)計。只是沒想到他為你用了雀翎,不知怎的傳到善妒的鷹族耳里,故意挑唆你去殺容玦,想借刀殺人給我報復。早知道,我就一把火燒了它們?,F(xiàn)在可好了,天帝不饒他。今天我來就是要殺了你,讓孔雀一族永久消失,也好收回雀翎,在天帝面前為他求情。你且勿擋他仙途?!?/p>

話落,他殺氣四現(xiàn),御著一把飛劍刺向巫影。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早已忘了逃。從那片話里回過神來時,劍氣已至,她微微閉上了眼。

檀香的味道從鼻尖滑過,有人圈起她的腰躍向一旁。她將眼睜開一條縫,入眼的是瀾溪緊張后怕的臉。

“為什么不躲?”他嚴詞厲色,第一次發(fā)火。

她緊緊摟著他,那一刻她是想把命還給容玦,如果沒有瀾溪的話……

鳳九的那一劍被瀾溪強硬地擋下,他似乎有些錯愕。怔神之間,他被瀾溪拋來的一枚藍石砸中,往后退了兩步,不甘心地化作一道紅光遁走。

“你還沒回答我?!睘懴o緊擁著她,不肯放手。

巫影忽然就笑了,眼底的霧氣氤氳一片:“因為我想知道你舍不舍得我。”

縛仙牢里,被鎖了琵琶骨的容玦心口一震,嘴角溢出一絲黑血,正被來找他的鳳九撞見。

鳳九風塵仆仆,有些狼狽,見他虛弱地吐血,反倒嗤笑一聲:“螻蟻草芥真的如此重要,值得你斷了仙途?”

容玦并未回答,低了頭,不知在想什么。鳳九見他如此模樣,氣得失了風度。正欲破口大罵,余光瞥見一道倩影將至,他立刻收了話頭正了正身姿,隨即眼眉帶笑。

“龍舒公主,好巧?!兵P九一臉笑瞇瞇的,好不風流。

“鳳九上仙?!饼埵婵蜌獾匦卸Y,然后一雙哀目望向縛仙鎖下的容玦,“容玦上仙,今日見你,我是來道歉的?!?/p>

容玦微一抬頭,鐵鏈陣陣作響,他婉拒:“言重了?!?/p>

“從前我愚鈍自私,給上仙惹出諸多麻煩,今日特來拜別上仙。此后,龍舒再不糾纏,只會做未來夫君的賢妻。”知他脾性,龍舒俯身下拜,訣別后毅然瀟灑地離開。

鳳九朝著她離開的背影搖搖頭,片刻后,他微微一嘆,道:“仙道艱難,你我都知我族涅槃成仙者少之又少。我想幫你,卻沒想到冥冥中自有定數(shù),我?guī)湍銋s是弄巧成拙。今后我再不會干涉,自當去討一杯龍女的喜酒喝,也好嘗嘗這喜酒是不是眾仙所傳的醉人佳釀?!?/p>

他拂袖離去,容玦動了動,空曠的縛仙牢里一陣微響,須臾又重歸于一片沉寂。

寒冬半夜里,巫影披著狐氅立在窗下。黑云滾滾的蒼穹中劃過一道道霞紅,忽而雷聲陣陣,仙樂驟響,朦朧的紅光里依稀可見幾條金龍護著一頂喜輦朝南方飛去。那是龍女出嫁的喜隊,她認得,領頭的是北海龍王。

瀾溪已有兩天采藥未歸,他雖偶爾會夜宿山中,但第二日清晨必回,這次他似乎去得太久了,莫不是遇上了什么大事?

巫影心神空落,一絲清涼落在臉上,她微怔,窗外不知何時泛起薄霧,下雨了。

她靜靜坐了一夜,不覺得冷,只覺得這一夜太漫長,長得她以為這段平凡日子都是幻覺。瀾溪天亮而歸,見她端坐在床邊,渾身的寒氣都好像散了去。

他因尋一株珍稀草藥耽擱許久,本欲連夜回來,又天下大雨。他將藥簍放好,還未開口解釋,巫影就暖了暖他的手,整個人靠了過去,道:“昨夜龍女出嫁的場面真是難得一見,龍女定是喜極而泣,才會下那么大的雨。”

她眼神空洞,帶著一種絕望,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慌。他環(huán)住她的肩,察覺到她異樣氣息,連話語都帶了幾分顫抖:“我為你補好的內丹去哪兒了?”

見他著急,巫影忍不住笑了起來:“其實,與你過了一段平淡日子,我好滿足。我要的不多,也不能要,不敢要……”

她還在笑,渾身卻慢慢化為一只灰雀。她托起那片雀翎放在他的手心,道:“我曾經(jīng)問過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從你回答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沒有誰能再讓我感受到一模一樣溫柔而又熟悉的指尖柔情。我從未忘記過,從前是,現(xiàn)在也是。我從不奢望過分長久,只衷心祝福你與相攜此生的伴侶,一生相守,恩愛到白頭。”

他還來不及擁住她,她就化作一只小小的灰雀靜靜躺在他的身邊,再無聲息。

窗外的一地深雪,如同入了深淵的冰窖,一瞬之間凝結成冰,凍住了此刻最后的畫面。

容玦受刑期已滿,出天宮那一日,他只身來到山間的一座木屋前。山外春日正好,百鳥齊鳴,而此地卻是冰天雪地,一株紅梅獨秀。

天上無歲月,凡間已萬年。他步進屋內,屋中所有事物一如當時的模樣,即使過了十年,絲毫未變。他微一揮袖,寒冰迎風而散,床邊的瀾溪托起身旁的灰雀和雀翎起身交到他手里,隨后化作一片白羽也落入他的手中。

容玦捧著那只灰雀行至窗邊,他摸了摸雀兒額間的絨毛,將她朝外一送,那只雀兒立刻蘇醒,撲騰著翅膀展翅高飛。她再也沒有回頭。

那場她入夢的回憶里,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得到。她舉刀欲刺的掙扎,她痛苦難舍的臉龐,如同冰錐在他心底深深烙下痛跡。那一刻,他終于知道,此刻的痛在佐證他第一次歷劫失敗的原因,他已不知不覺間深深淪陷。

那一刻,他想要抓住她,而她蒼白著臉像風一樣消失了。想去找她,他又身陷囹圄,兩難之間,他吹下一片白羽化作分身去尋她。

仙力受挫,那片白羽帶著他所有的情感勉強飄飛而去,斷斷續(xù)續(xù),一心只記得想要撫平她眉間所有的痛,想要一輩子對她好。

手里的雀翎忽而飄起,熟悉的聲音落入耳邊:“這片雀翎,還給你,還你一路仙途平坦,再無羈絆?!?/p>

她認出了他。

瀾溪,難棄。她還欠他最后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留下來。

原來情劫是這般滋味啊,錯過的遺憾,才是心中真正不舍的難忘。片片紅梅飄入眼簾,他想拭去眼前飄飛的花瓣,卻觸碰到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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