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淇尹

摘 要： 自由間接引語（le discours indirect libre），又稱自由間接文體（le style indirect libre），廣泛應用于現代法國文學作品中。一九一二年瑞士語言學家夏爾·巴利（Charles Bally）發(fā)表《現代法語中的自由間接文體》，正式將其命名。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這一寫作技巧受到許多作家的青睞，迅速發(fā)展，其基本結構特征形成。如今，一些報刊文章也采用這種敘事風格。研究自由間接引語，可以深入了解作家寫作風格，探析人物真實性格情感，同時推動中法文學作品互譯。

關鍵詞： 自由間接引語 法語小說 識別方法 寫作技巧

自由間接引語①由來已久。經考證，一些中世紀文化研究者發(fā)現這一引語現象早已存在于古法語文獻中，法國語言學家貝納爾·塞爾吉格里尼（Bernard Cerquiglini）指出在《圣女厄拉莉贊歌》（La Séquence de sainte Eulalie， 881）中已有運用到②。十七世紀，法國寓言作家拉封丹也曾使用它進行創(chuàng)作。十九世紀，出現了反對理想主義創(chuàng)作原則的現實主義及自然主義。這兩派都主張“再現現實”，刻畫真實社會生活及人物內心情感。他們不斷探索新的寫作手法及表達技巧，以達到創(chuàng)作意圖。順應這一需求，自然間接引語便脫穎而出。自由間接引語使用自由，無特定規(guī)則，讀者可以更直觀地感受人物真實話語及內心情感。從這時起，自由間接引語便蓬勃發(fā)展，廣泛出現于現當代法國文學作品中。但是，國內學術界對其并未做過多深入探索，一些著作更多介紹自由間接引語在英語小說中的運用，涉及法語小說的寥寥無幾。筆者列舉三個相關學術論文，第一，王姤華的《法語自由間接引語淺談》：對自由間接引語只做了簡單的特點及功能介紹。第二，倪瑞英的《法語的自由間接引語》：提及自由間接引語的幾點識別方法，但并不全面。第三，丁步洲的《法語自由間接文體》：對自由間接文體的淵源做了介紹，忽略對其運用的深入研究?？偠灾瑖鴥葘ψ杂砷g接引語的分析比較零碎，并不系統(tǒng)。然而，筆者認為，全面探究自由間接引語，無論是對閱讀文學作品還是翻譯都有重大意義。那么，自由間接引語有哪些特點？如何在文章中對其作出準確識別？它又有哪些表達功能及效果？本文通過深入分析十九世紀及二十世紀運用自由間接引語具有代表性的法語小說：Flaubert的《情感教育》（LEducation sentimentale）、Zola的《萌芽》（Germinal）、Aragon的《奧雷連》（Aurélien）、 Malraux的《希望》（Lespoir），以及Camus的《成熟的女人》（La Femme adultère），對自由間接引語做全面深入介紹，以期外語學習者在閱讀翻譯文學作品時準確再現原文信息。

一、 自由間接引語的定義及特點

自由間接引語主要運用于書面語言尤其是文學寫作中，是介于直接引語與間接引語之間的一種轉述作者本人或他人思想、言語的方法③。它在二者的基礎上發(fā)展而來，因而兼具它們的典型特征。例如在Malraux的小說《希望》中有這樣一段話：

例1：Le Négus réunit ses copains， changea de rue， sarrêta. Ce quils faisaient était inefficace. Le combat sérieux aurait lieu au centre， place de Catalogne sans doute. Il e？觠t fallu prendre les troupes à revers. Mais comment？ （Malraux， Lespoir ）

故事發(fā)生在1936年西班牙內戰(zhàn)的開始，Le Négus帶領的無政府組織試圖抵抗法西斯軍隊。畫線部分是Le Négus心里的想法，敘述者用自由間接引語的形式將它表達出來。為了方便分析，不妨把它轉換成直接引語：

Le Négus se dit： “ce que nous faisons est inefficace. Le combat sérieux aura lieu au centre， place de Catalogue sans doute. Il aura fallu prendre les troupes à revers. Mais comment？ ”

轉化過程中，原自由間接引語之前增加了引導句Le Négus se dit和引號，并將第一人稱復數ils變?yōu)榈谌朔Q復數nous，同時兩者都保留口語化成分sans doute，以及不完整疑問句“mais comment？”。

通過比較這兩種引語可以發(fā)現，在句法方面，自由間接引語沒有表示說話、思想的引入詞（le verbe insertif）和引號；在人稱方面，自由間接引語多用第三人稱；在時態(tài)方面，較之直接引語，自由間接引語的時態(tài)要向前推進一步；在語氣和用語方面，自由間接引語保留直接引語所有體現人物主觀色彩的成分，即有口語化non， oui， sans doute之類的詞，不完整短語、疑問句、感嘆句、語氣詞等以示人物原話和原來思想感情。

接著繼續(xù)將以上自由間接引語轉換為間接引語，以便找出其另外一些特點：

Le Négus se dit que ce quils faisaient était inefficace. Que le combat sérieux aurait lieu au centre，place de Catalogne sans doute. Quil e？觠t fallu prendre les troupes à revers. Mais de quelle manière.

通過對比看出，原自由間接引語之前增加了一個主句及從屬連詞que，成為一個完整的句子。同時，原來不完整的疑問句“mais comment？ ”變成了陳述式“Mais de quelle manière.”。

比較自由間接引語與間接引語可以發(fā)現，在句法上，自由間接引語多以短句出現（獨立句或并列句），沒有間接引語那樣的主句和連詞；在語氣上，自由間接引語保留了直接引語的特點；在時態(tài)和人稱上，自由間接引語與間接引語幾乎一致。

歸結起來，自由間接引語是直接引語與間接引語的混合體，它兼具兩者的典型語言特征。自由間接引語的這些語法特點也為讀者在閱讀文學作品時，能夠準確將其識別提供基本依據。通過上例發(fā)現，自由間接引語可以同時轉換為直接引語與間接引語，若不能很快在文中確定它時，則不妨試著對其進行轉化，如果行得通即表示這段話語屬于小說中的某個人物，讀者可以聽到他的聲音，進而與作家的敘述相區(qū)分。

二、自由間接引語的識別

在小說中，自由間接引語的引入方式并不明顯，但仍然會有一些關于人物說話或思想的動詞、動詞短語或是名詞化的動詞，提示它的出現。下文節(jié)選自Flaubert的《情感教育》，講述了主人公Frédéric一整天都處于憤怒與羞恥當中，他后悔當時沒有摑Cisy幾個耳光，也起誓不再去找Maréchale，并勸說自己，像那樣漂亮的女人到處都是，既然金錢可以征服女人，那他就去拼搏一下。

例2：Frédéric passa la journée du lendemain à ruminer sa colère et son humiliation.Il se reprochait de navoir pas souffleté Cisy.Quant à la Maréchale， il se jura de ne plus la revoir； dautres aussi belles ne manquaient pas； et， puisquil fallait de largent...Le soir venu， il sétonna de navoir pas songé à Mme Arnoux. （Flaubert， LEducation sentimentale）

這里，Il se reprochait和il se jura 連續(xù)兩個動詞引出了劃橫線部分的自由間接引語，提示讀者這是小說人物Frédéric自己說的話，而不是作者福樓拜的敘述。另外，引用語時態(tài)的選擇，也可以為判斷自由間接引語提供幫助。可以看出，Frédéric自己說的話用到的是未完成過去時，因為它在小說中是一種更加主觀的時態(tài)，而簡單過去時則更加客觀。

有時，會出現一個用直接引語引用的句子緊隨自由間接引語，以此對前面小說中的人物的話語作出回應，客觀上也暗示了前一部分用到這一引語現象。以Flaubert《情感教育》為例，在分析這里的引語現象前，首先梳理選段中的人物關系。Le Nogentais指的是le père Roque，他從自己河邊的園子里回來途經此地，看到了Frédéric， 于是便向他打招呼，接下來便有了Frédéric與Deslauriers之間的對話。

例3：Le Nogentais justifia sa présence en contant quil revenait dinspecter ses pièges à loup， dans son jardin， au bord de leau.

-“Et vous voilà de retour dans nos pays？Très bien！ jai appris cela par ma fillette.La santé est toujours bonne，jespère？ Vous ne partez pas encore？ ”

Et il sen alla，rebuté， sans doute， par laccueil de Frédéric.

Mme Moreau， en effet， ne le fréquentait pas； le père Roque vivait en concubinage avec sa bonne，et on le considérait fort peu， bien quil f？觠t le croupier délections，le régisseur de M. Dambreuse.

- “ Le banquier qui demeure rue dAnjou？ ” reprit Deslauriers. “Sais-tu ce que tu devrais faire， mon brave？” （Flaubert， LEducation sentimentale）

之所以斷定畫橫線部分與其后面的直接引語構成對話，是因為前面提到了銀行家M. Dambreuse， 而后面Deslauriers的回答里也出現了這個人物，前后說到了同一個人。顯然，這部分是作者引用Frédéric的話語，而不是他自己的敘述，因為作者是無法與小說人物Deslauriers直接進行對話的。

小說中使用的語言級別（le niveau de langue）也可預示自由間接引語的出現。不同的社會階層，擁有屬于本階層的社會語言（le sociolecte）， 所謂社會語言，即一個文化團體或一個年齡段所特有的語言④。每個個體，在特定時期，也會有一系列個人習慣用語（lidiolecte）⑤。這些特色用語明顯區(qū)別于小說敘述者的敘述語言。例如Flaubert的《情感教育》中有這樣一段話：

例4：Isidore les interrompit encore une fois. Il avait ordre de ramener Frédéric，définitivement. Madame sinquiétait de son absence. （Flaubert， LEducation sentimentale）

Isidore是Frédéric家中的仆人。仆人在稱呼自己的主人時，習慣上都會尊稱Madame或Monsieur，若將其轉化成直接引語，試著讓Isidore陳述這句話。Isidore dit à Frédéric： “ Madame sinquiète de votre absence.” 可以發(fā)現，邏輯完全行得通，在這段話中讀者聽到了來自Isidore的聲音。據此判斷，此句是自由間接引語。

當敘述者采用內聚焦（la focalisation interne）， 即采用小說中某個或幾個人物的視角進行評論或敘事時，往往會對聚焦者的話語或是思想進行轉述，這就預示有可能出現自由間接引語。以下節(jié)選自Malraux的《希望》，講述了Le Négus看到Garcia本人后，對其長相及穿著留下了一定的印象。

例5：Le Négus， qui les suivait， regardait Garcia avec sympathie：pour une fois，un envoyé de Madrid avait une bonne gueule. Des oreilles rigolardes， costaud， et pas lair trop bourgeois： Garcia portait une veste de cuir. （Malraux， Lespoir）

通過動詞regardait， 可分析得出第一句話是敘述者采用Le Négus的視角進行敘事。讀者從Le Négus角度看到Garcia的穿著及長相。畫線部分便是敘述者轉述Le Négus的心里想法，Une bonne gueule， rigolardes， costaud這些口語化成分的出現，再次說明了這屬于Le Négus的個人陳述。

三、自由間接引語模棱兩可的表達效果

容易將敘述者的聲音與小說人物聲音相混淆。我們以Camus《成熟的女人》中的一個片段為例：

例6：La chambre était glacée. Janine sentait le froid la gagner en même temps que saccélérait la fièvre. Elle respirait mal， son sang battait sans la réchauffer； une sorte de peur grandissait en elle. Elle se retournait， le vieux lit de fer craquait sous son poids. Non， elle ne voulait pas être malade. Son mari dormait déjà， elle aussi devait dormir， il le fallait. Les bruits étouffés de la ville parvenaient jusquà elle par la meurtrière. Les vieux phonographes des cafés maures nasillaient des airs quelle reconnaissait vaguement， et qui lui arrivaient， portés par une rumeur de foule lente. Il fallait dormir. Mais elle comptait des tentes noires； derrière ses paupières passaient des chameaux immobiles； dimmenses solitudes tournoyaient en elle. Oui， pourquoi était-elle venue？ Elle sendormit sur cette question. （Camus， La Femme adultère ）

這段中，作者多次從敘述過渡到對人物思想的引述，如果不做細致的分析，讀者就很難將二者區(qū)分開，這正是自由間接引語所產生的藝術效果。整段文章使用的都是未完成過去時，時態(tài)上無法做出區(qū)分。但是那些屬于口語的特有表達方式可以幫助做出判斷，如：non， oui， pourquoi était-elle venue？ Il fallait dormir， il le fallait，總之，“和聚焦能從一雙眼睛向另一雙眼睛轉換一樣，敘述聲音也可輕易地轉換”，“這就是自由間接引語或自由間接風格，即作者讓人物的聲音瞬間接管敘述的聲音”⑥。自由間接引語模棱兩可的創(chuàng)作手法，讓敘述者與人物相伴而行，這就要求讀者必須仔細分析行文，方可獲取準確信息。

容易將小說人物的內心獨白和公開話語相混淆。自由間接引語出現之前沒有引導詞（le verbe insertif），它不像直接引語那樣有明顯區(qū)分表示人物交流的引入動詞（le verbe de communication）或表示思想的引入動詞（le verbe de pensée）。這樣讀者就不容易區(qū)分敘述者轉述的是人物的內心想法還是其表達出來的言語。

不易判斷敘述者引用的是小說中哪個人物的話語或思想。由于自由間接引語是一種沒有引導句（la phrase dintroducteur）的間接引語，在某些行文中，讀者往往很難辨別引語屬于哪個人物。以Aragon《奧雷連》中的一個片段為例：

例7：A qui voulez-vous téléphoner sans que je lentende？ Elle le connaissait... ce quelle le connaissait. Il rougit， contrarié dêtre encore deviné.

-Oh， sans que tu entendes?。ˋragon， Aurélien ）

這是發(fā)生在夫妻Edmond 與Blanchette之間的場景。Blanchette詢問其丈夫在給誰打電話，隨后出現的自由間接引語讓讀者產生了疑問，這到底是Blanchette的想法還是Edmond的？經過分析，似乎二人都有可能。

不易判斷出小說人物思想或話語內容的真實性。引語與敘述最重要的區(qū)別在于，引語屬于人物，因而其主觀性較強，而敘述則屬于小說敘述者，其記事或評論具有客觀性。自由間接引語作為一種對人物語言思想的轉述手段，不可避免地增加了主觀色彩。請看下例：

例8：Lidée du péché la ramena soudain à Dieu. Elle y pensa avec terreur.Elle était une femme perdue. Elle reprit un peu de Champagne. （Aragon， Aurélien）

橫線部分是Blanchette的心里想法，她覺得自己與Aurélien親吻后變成了一個失去貞潔的女人。是否她真的失去貞潔，讀者無從知曉。倘若這句話出于小說敘述者之口，那便為真實之事。

四、自由間接引語的主要功能及文體效果

小說敘述者采用不同的引語形式轉述人物的思想和言語，會達到不同的文體效果，這就成為小說家控制敘述角度，變換感情色彩及語氣的有效工具。自由間接引語使用起來靈活方便，不像直接引語或間接引語那樣有固定表達模式，“可以自由地從評論或敘事‘滑向借人物語言敘事，又不知不覺地從用人物語言敘事‘滑回到作者的敘事或評論”⑦。在這自由轉換間，作者會將自己的思想情感不自覺地融到人物的思想言語中或是與其保持清晰距離，達到情感的共鳴或是分離。

表示作者與小說人物具有同向思想情感。作為自然主義的杰出代表，左拉常常在小說中將自己對于社會最底層民眾的同情借筆下的人物表達出來，把自己對待人、事的態(tài)度與人物的態(tài)度相融合。以《萌芽》為例，故事講述了三個曠工長期忍受老板的剝削，他們決定成立工會與其進行對抗。

例9：Les trois hommes， cette fois， furent du même avis. Ils parlaient lun après lautre， dune voix désolée， et les doléances commencèrent. Louvrier ne pouvait pas tenir le coup， la révolution navait fait quaggraver ses misères， cétaient les bourgeois qui sengraissaient depuis 89， si goul？觠ment， quils ne lui laissaient même pas le fond des plats à torcher. （Zola， Germinal）

動詞短語parlaient lun après lautre， 在這里引出了自由間接引語。另外，可根據口語tenir le coup， le fond des plats à torcher 判斷出是敘述者轉述了三個曠工的話語。字里行間，讀者清楚地感受到左拉與人物們持有同樣的觀點，作者將自己的聲音融入礦工們的聲音之中，給人以四重唱之感。另外，單從句法上思考，作者是否可以在這里使用直接引語？答案是否定的，因為事實上，三個人物是不可能說出完全相同的話，如此可見其高超的寫作手法。

表示作者與小說人物思想情感背道而馳。與左拉相反，現實主義大師福樓拜喜歡借自由間接引語表達其對小說人物的嘲諷，并與他們保持一定距離。下文選自Flaubert《情感教育》中的一個片段，講述了主人公Frédéric與Madame Arnoux 握手之后，對其產生深深的迷戀。Frédéric便反復地問自己，將來是該做詩人還是畫家，最后他覺得自己應該去畫畫，如此，便可以經常看到Madame Arnoux。

例10：Une faculté extraordinaire， dont il ne savait pas lobjet， lui était venue. Il se demanda， sérieusement， sil serait un grand peintre ou un grand poète；-et il se décida pour la peinture，car les exigences de ce métier le rapprocheraient de Madame Arnoux， il avait donc trouvé sa vocation ！ Le but de son existence était clair maintenant， et lavenir infaillible. （Flaubert， LEducation sentimentale）

劃線部分是Frédéric 的想法，敘述者用自由間接引語將其轉述。從這段話中，讀者感受到了福樓拜對小說人物Frédéric極具諷刺的情感，為什么會有這種印象呢？最直接的體現便是充滿夸張色彩的形容詞infaillible，憑什么Frédéric覺得自己的未來就必然如他預想的那樣呢，小說結尾主人公Frédéric成為一個徹底的失敗者。

五、結論

通過對十九世紀及二十世紀法語小說中自由間接引語的運用分析，本文試圖總結自由間接引語的主要特點、識別方法及其在文中的作用。

首先，自由間接引語在句法、人稱、時態(tài)、用語及語氣上無不與間接引語和直接引語密切相連，它在二者的結構基礎之上演變而來，必將繼續(xù)發(fā)展、變化。判斷自由間接引語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試著將其用直接引語或是間接引語轉借給人物，如果行得通，則基本可以確定。

其次，雖然每個作家寫作風格大相徑庭，但其使用自由間接引語的方法有規(guī)可循。自由間接引語在出現之前，往往會有一些表示說話或思想的提示語，有時其后會緊跟一個用直接引語、間接引語轉述的人物話語或思想，以此對上述引語進行回應，當然也會用零聚焦（la focalisation zéro）的敘事方法，敘述者此時便無所不知，他可以深入到人物的內心世界⑧，反映人物的想象或是思想來響應上述的自由間接引語。另外，還需注意小說人物的社會身份，不同階層的人擁有屬于本階層的社會語言。不同個體，在某個時期，也擁有一些習慣用語。這些語言是小說人物所特有的，可將其與敘述者的聲音相區(qū)別。當作家采用內聚焦的寫作手法時，更應得到讀者的重視。敘述者極有可能會使用自由間接引語來轉述聚焦者的話語或是思想，以達到敘述與轉述寫作風格的統(tǒng)一。

再次，小說中使用自由間接引語往往可以形成一些特殊的表達效果。由于自由間接引語使用自由，無需運用明顯區(qū)別于其他引語的語言手段，作者可以很流暢地在敘述與轉述之間來回切換，這就使得讀者在閱讀小說時容易將敘述者的聲音與人物的聲音相混淆。另外，由于其沒有形式上的引入句和引導詞提示所引述的是人物的話語還是思想，以及所轉述的內容屬于哪一個小說人物，為閱讀理解增加了一定的困難。相反，自由間接引語這種模棱兩可的表達效果，為小說披上神秘的面紗，吸引讀者去挖掘其內在實質。

最后，十九世紀，自由間接引語在法語小說中蓬勃發(fā)展。以福樓拜和左拉分別為代表的現實主義與自然主義作家將這一引語現象運用到極致。自由間接引語成為這兩派小說的一大特色，它是小說家間接表明其自身對人物感情色彩的重要手段。福樓拜喜歡借自由間接引語表達其對筆下人物的嘲諷，以此拉開自己與人物的距離。而左拉卻恰恰相反，他善于將自己對社會底層勞動人民的同情通過這種表現手法展示出來，進而拉近與人物的關系。

綜上所述，獨具特色與表達效果的自由間接引語為法國作家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了一個全新模式，深入了解它，無論是對文學還是翻譯的研究都大有裨益。

注釋：

①ROSIER Laurence.Le discours rapporté：histoire， théories， pratiques[C].Paris： Duculot， 1999：32.

②CERQUIGLINI Bernard.Le style indirect libre et la modernité[J].Paris： Langages，1984：11.

③LEICHTER Frédérique. Fables livres VII à XII de Jean de La Fontaine[C].Paris： Bréal，1997：50.

④MOREAU Marie-Louise. Sociolinguistique： les concepts de base[C].Belge： Mardaga，1997：265.

⑤BUDOR Dominique. Dire la création： La culture italienne entre poétique et poiétique[C].Lille：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Lille， 1994：93.

⑥呂國慶.自由間接引語與喬伊斯的小說構造[J].外國文學評論，2010：3.

⑦王姤華.法語自由間接引語淺談[J].北京第二外國語學報，1995：3.

⑧TIN Louis-Georges. Fran？觭ais 2de， 1re， Tle： Auteurs et oeuvres[C]. Paris： Bréal， 2008：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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