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
母親老了,母親真的老了,歲月已悄悄在母親臉上刻下八十二歲的年輪,母親那蹣跚的腳步、那失神的眼光、那嘮叨的話語,表明母親的確老了。
母親的老,一個很明顯的表現(xiàn)就是愛反鎖屋門。我曾不止一次地去開母親的屋門,卻發(fā)現(xiàn)門是反鎖的。母親每聽到有人拿鑰匙開門,總是無助地問一聲,誰呀?當確認是她的子女時,她才笨拙地起身緩慢地打開反鎖著的門。
我曾多次勸說母親不要反鎖屋門,因為一旦遇到緊急情況,別人都進不去。這樣的事情在母親身上就發(fā)生過一次,那次虧著沒反鎖門,侄女發(fā)現(xiàn)母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撥打了120,才將母親在鬼門關前拉了回來??赡赣H不情愿地答應著,仍舊照樣反鎖門。我問母親為什么總喜歡反鎖門?母親說,只有反鎖門,心里才覺得踏實安全。
是呀,母親現(xiàn)在變得很無助,很沒有安全感,她最喜歡地就是上鎖,家門上鎖、臥室上鎖、箱子上鎖、抽屜上鎖……似乎只有上了鎖,她才覺得坦然。
母親現(xiàn)在也喜歡自言自語。多少次我回到家門,聽到屋里母親似乎和別人說話,進門后卻發(fā)現(xiàn)只有母親一人。有時我在門外聽,看她說了些啥,母親訴說的多是些陳年往事,她有時開口大笑,有時低聲哀怨。
母親現(xiàn)在變得多疑,母親年輕時曾是一個很慷慨的人,而現(xiàn)在卻對金錢看得那樣重。一段時間里,為母親請了保姆,我卻不止一次聽母親向我訴說,一會擔心鍋沒了、一會覺得丟了饅頭、一會又怕盆子找不著了……母親變得現(xiàn)在誰也不信任啦。她的工資卡需要跑銀行,她自己辦不了,別人辦又不放心。如今好多的金融業(yè)務她也聽不懂,她又不相信子女,鬧出了好多麻煩。最嚴重的一次,姐姐幫她提了一次錢,她認為少了一千元,鬧了好長一段時間別扭。母親為錢的事鬧的矛盾太多啦,因為電話費,她和通信公司上了法庭;因為醫(yī)藥費她和單位也鬧上了法庭……
母親有一段時間里,特別愛打110,她懷疑樓上的鄰居向下打洞灌風,以至于我常常接到警察的電話,讓我調解母親與樓上鄰居的糾紛。母親懷疑電費、懷疑水費、懷疑暖氣費……
母親怎么啦?母親怎么啦?
央視的廣告上,有一老人餐后把水餃裝進了口袋,說是留給兒子吃,這讓我聯(lián)想到了母親。
那天,一朋友的微信,請關注身邊佩戴黃手環(huán)的老人,他們都是阿茲海默癥的老人,就是老年癡呆癥。
我覺得母親已經(jīng)患了阿茲海默癥。
母親年輕時,因為家庭出身的原因,一直入不了黨,這成為她的一塊心病。晚年退休后,她卻癡迷起入黨來,終于有一年遂了心愿,母親對此感到很自豪。有很長一段時間開口閉口就是黨,她常對子女說,你們即使都不管我,只要有黨,我就掉不了地下。有時姐姐們會賭氣地說,那好,讓黨管你去吧。
這些年來,母親似乎對黨漸漸失去了興趣。經(jīng)二姐介紹,她篤信起圣經(jīng)來,我常見到她手捧圣經(jīng),虔誠地讀起來。母親總是抱怨自己的記性不好,好多上帝的話記不住。舅舅半開玩笑地說,你是黨員,信上帝可不對呀!母親不以為然。我倒覺得母親信了上帝以后,心境倒平靜了不少,也讓我少生了些許煩惱,我倒很支持母親信這個上帝!
母親老了,母親老了,盡管老了,但還是我的母親!盡管那么難以令人理解,但還是我的母親!盡管那么難以令人伺候,但還是我的母親!母親是不由選擇的,無論怎樣,都是我的母親!也許當我們老的那一天,也會變成這樣,老人的今天可能就是我們的明天。
一友人說,用心體會平凡生活中偉大的親情,珍惜與父母子女漸行漸遠今生難以忘懷的緣份。
說得非常好,“漸行漸遠”、“緣份”,比喻地非常恰當。
這種親情,這種緣份,真的是漸行漸遠,不管理解與否,親情是天生的,是不由選擇的,我們所能做到的只能是珍惜!
僅一此文獻給5月10日這個母親節(jié),愿天下母親永遠幸福、安康、快樂!
(紫菀摘自《淄博晚報》2015年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