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晴
(江蘇師范大學(xué),江蘇徐州221116)
一場“沒有兇手”的兇殺案——以芥川龍之介的《竹林中》為例
朱晴
(江蘇師范大學(xué),江蘇徐州221116)
《竹林中》是芥川龍之介懸疑小說代表作,案情撲朔迷離引人深思,三個涉案人物主動承擔(dān)殺人罪名的背后存在著不為人知的人性陰暗面,本文試圖對三個人物進行具體的人性分析,還原兇殺案的真實意圖。
《竹林中》;兇手;人性
《竹林中》是芥川龍之介懸疑小說代表作,文本不是按照福爾摩斯式的判案邏輯尋找隱藏在眾人中一度裝無辜的兇手,而是出現(xiàn)三個主動承認自己是殺人兇手的人物,經(jīng)過陳述基本都吻合殺人動機和兇殺現(xiàn)場情況,這時候懸疑便在每個人的陳述中撲朔迷離了。
“誰是兇手”?我會說這三個人都不是兇手,因為沒有兇手,如果一定要為這次兇殺案找原兇的話,那就是芥川龍之介本人批判的事物——“丑陋的人性”。這次兇殺案是芥川龍之介本人設(shè)計并敘述出來的,沒有事實依據(jù),所有出現(xiàn)的人物及道具都是為了敘述這場考驗“人性”的兇殺案。
案件中,有三個人主動承認殺人的罪名。
第一個人是強盜多襄丸,他本人陳述的是因為貪戀美色,在綁架武士強奸其妻子后,受女子引誘武斗殺人。前半部分可以說基本吻合事件的起因,但忽略的一點就是他的身份——強盜,一直以來,尤其是他陳述事件時表現(xiàn)的大義凜然之態(tài),都顯示出他有強烈的“英雄主義”情結(jié)。他對待殺人行為說得激情昂揚:“殺人對我來說易如反掌,不算什么大事。不過我用刀殺人,當(dāng)然不一定要見血,人雖活著,可這也是殺人呀。要說罪,到底是你們的罪大,還是我的罪大,只有老天爺知道了。”對于多襄丸來說罪行早已昭昭,多一條罪名等于多了一枚“英雄”的勛章。
如捕快所言,多襄丸“是有名的好色之徒”,這起強奸案的作案動機和作案手法也都是他一人所為,如果真是武士妻子在被強奸后勾引慫恿殺人,也不無可能。只是是否公平武斗、在第二十三回合(強調(diào)自己的英勇)刺穿前胸就有待考證,畢竟他一度宣揚自己英雄形象、愛大吹大擂,并且不介意一條人命加身,或許此次“莫須有”的罪名能夠成就他“豪俠”之態(tài),這就是他的最終追求了。
第二個人是真砂,即武士的妻子,她本人陳述的是被強奸后看到丈夫鄙視的眼神(這里強調(diào)下丈夫全程被捂住嘴),產(chǎn)生羞恥感與悲憤,便選擇殺了丈夫后自殺,結(jié)果自殺未遂(還是沒有勇氣自殺呢?)于清水寺懺悔。這里值得考究的便是武士的眼神到底寓意何在?一方面,丈夫的亡靈回答是“給妻子使眼色,讓她別相信那人”,另一方面,被強奸后的妻子看到的是“那咄咄逼人的眼神,既無憤怒也無悲哀,有的只是對奴家的鄙視”,當(dāng)時情況下作為“巾幗不讓須眉的好勝女子”的真砂因為不堪受辱,帶有強烈自我鄙視之意,從丈夫眼神里看到鄙夷不屑很大程度上是表現(xiàn)了自己當(dāng)時的恥辱感與負罪心態(tài)。但妻子避而不談的兩個男人都提到的“春光蕩漾”“撩人的雙眼”,是否真有其事無法考證,只有一點,一名女子怎么可能會說自己淫蕩不堪的一面呢?她寧愿認下殺夫的罪過,用來塑造有貞操有氣節(jié)共同赴死的形象,也不會認下有失德行的罪過。真砂的母親提到女兒失身一事泣不成聲,在日本和平年代下,女性地位低下深受壓迫,失身對女性而言是奇恥大辱,事后沒有殉夫更是極度不忠貞的表現(xiàn)。所以真砂在沒有勇氣自殺的情況下,只有完成丈夫“自愿被殺”愿望、主動承擔(dān)殺夫罪名挽回名節(jié)才最重要。
第三個人是金澤武弘,即死者武士,他本人陳述的是看到妻子被強奸后,春心蕩漾地主動勾引強盜,結(jié)果強盜正義凜然選擇幫助自己懲治惡婦,并在兩人離開后選擇羞愧自殺。先不談借巫婆之口亡靈的供詞是否可靠,權(quán)當(dāng)是武士真實所言,這里的漏洞也很明顯。
1.眼神意義何在?妻子當(dāng)面被強奸,從他從頭至尾對妻子謾罵和侮辱的言辭中,一個貪心貪財(因為貪心寶藏才中強盜全套的)的男人不會流露出鄙視的眼神嗎?尤其在當(dāng)時社會,男子社會地位崇高,眼神中含鄙視是符合武士心態(tài)的。
2.美化強盜形象。因為同是男人,都是父權(quán)專制統(tǒng)治的代表。強盜會在犯罪后好心放了他嗎?就算會,一切事情皆出自強盜之手,此時為他辯護,是否另有隱瞞呢?
3.丑化妻子形象。他形容妻子的一連串勾引強盜的形象加上“殺了他”的重復(fù)話語是否真是妻子所為?還是為了維護男人面子與尊嚴,與強盜不謀而合,將共同的鄙視對象推到最不堪的人性一面呢?還有就是面對一系列的恐慌后,武士真的有勇氣自殺嗎?從他貪財,丑化妻子一面,他能維護最純正的武士道精神嗎?這一切問題都值得再思量。
當(dāng)然,最重要的問題——為什么爭先恐后的承擔(dān)殺人罪名?要知道承認殺人就等于是放棄生命,他們難道真的不怕死嗎?不是。而是在不得不死的情況下還能守護住什么:強盜得到夢寐以求的“英雄”“豪俠”形象,反正手上沾滿了鮮血,死罪難免。妻子能得到忠貞的美名,反正失身女人在世界上早已沒有立足之地,無顏活在世上。武士能得到武士道精神的尊重,反正身已死。
因此,《竹林中》一場武士之死的兇殺案,沒有兇手,因為本無兇殺案而言,只是芥川龍之介為了反映和平時代下女性受父權(quán)專制統(tǒng)治壓迫的悲慘處境,通過無法自圓其說的案情,揭示人性暗藏的丑陋陰暗一面,對社會道德制度進行強烈抨擊。
[1]芥川龍之介,王軼超(譯).羅生門[M].長春: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zé)任公司,2012.
[2]趙威.對芥川龍之介《竹林中》的一種解讀[J].文學(xué)教育,2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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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6)11-008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