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 工
扶桑訪帖漫記
□ 顧 工
[晉]李柏 尺牘稿 24.1×28.7cm 紙本 日本龍谷大學學術(shù)情報中心大宮圖書館藏釋文:五月七日,海頭西域長史、(□□)侯李柏頓首頓首。別(□□□)恒不去心,今奉臺使來西,月二日到此(海頭),未知王消息,想國中平安,王使回復羅,從北虜中與嚴參事往,想是到也。今遣使苻大往相聞,通知消息,書不悉意。李柏頓首頓首。
[晉]王獻之 地黃湯帖 24×25.3cm 紙本 日本東京臺東區(qū)書道博物館藏釋文:新婦服地黃湯來,似減眠食,尚未佳,憂懸不去心。君等前所論事,想必及。謝生未還,可爾。進退不可解,吾當書問也。
早在秦漢時期,中國和日本諸島就開始了文化交流。漢光武帝冊封倭奴國王、魏明帝頒賜親魏倭王、南朝宋順帝詔除安東大將軍,都表明版圖遼闊的中國王朝對東鄰日本有著強大的影響力。公元645年日本孝德天皇遷都大阪、實行“大化改新”之后,日本全面學習中國,建立中央集權(quán)制度。“大化改新”將中國隋唐的各種政治經(jīng)濟制度和文化引入日本(幾位留學中國多年的日本人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加強了天皇集權(quán)統(tǒng)治,促使日本進入封建社會,逐漸發(fā)展為東亞強國。
日本大化元年(645)是中國唐太宗貞觀十九年,也是玄奘法師取經(jīng)回國的年份。從這時開始,中日兩國的文化交流變得頻繁而密切,日本經(jīng)常派出遣唐使、留學生、學問僧到中國學習,帶回各種各樣他們認為有價值的東西。唐玄宗天寶年間,高僧鑒真東渡日本,對日本的佛教和文化影響極其深遠??梢哉f,日本民族文化是在廣泛學習借鑒中國文化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起來的。
日本古代早已有自己的民族語言,但沒有文字。“大化改新”以后,日本人學習唐朝傳入的漢字和書法,創(chuàng)造了用漢字作為表記符號來書寫日語的方法,演化出片假名和平假名。由于日本文字與中國文字的淵源如此之深,所以中國書法對日本文字、書法的影響是沁入骨髓的。從中國傳入的王羲之、王獻之墨跡及唐宋名家墨跡、刻本,都被日本人奉為“國寶”,小心翼翼地保存下來,影響了日本一代又一代的書法家。
2016年,日本大阪市立美術(shù)館為紀念該館開館80周年,策劃了一個引起廣泛關(guān)注的頂級書法展覽,這就是4月12日至5月22日舉辦的“從王羲之到空?!腥彰P特別展”。之所以說它是頂級展覽,是因為展出的200多件中日兩國名家書跡,既涵蓋了從東晉王羲之到晚明王鐸一千馀年的中國書法發(fā)展脈絡,又展示了王羲之書風影響下的日本平安時代“三筆”“三跡”及他們對日本書法的影響。而這些名跡,分別借自日本二十馀家收藏機構(gòu),以及中國臺北故宮博物院、何創(chuàng)時書法藝術(shù)基金會。中日名筆一堂競秀,美不勝收。這樣一次難得的書法展示,在中日韓書法界引起巨大的震動,已有許多中國書法家專程赴大阪參觀展覽。
大阪市立美術(shù)館,位于大阪天王寺公園內(nèi)。其建筑連同慶澤園都是由住友家族捐贈的,大阪市在此基礎(chǔ)上建設(shè)了美術(shù)館,1936年開館。該館是日本收藏中國書畫最主要的幾家公立機構(gòu)之一,這些藏品主要來自于阿部房次郎(1868-1937)家族。阿部房次郎是20世紀初日本的紡織業(yè)巨頭,他深受當時關(guān)西漢學家內(nèi)藤湖南、長尾雨山的影響,從日本和中國搜購書畫。1943年阿部家族遵照他的遺愿,將家藏捐贈給大阪市立美術(shù)館,其中包括被列為日本“重要文化財”的(傳)唐代王維的《伏生授經(jīng)圖》、金朝宮素然的《明妃出塞圖》、明代董其昌的《盤谷序書畫合璧卷》。此外還有北宋燕文貴的《江山樓觀圖》、南宋米友仁的《遠岫晴云圖》、元代龔開的《駿骨圖》、鄭思肖的《墨蘭圖》等,都是中國古代書畫研究中赫赫有名的作品。前幾年我在寫博士論文時,特別關(guān)注過龔開《駿骨圖》,畫卷后楊維楨的一段題詩,以馬喻人,詩書都極為精彩。
5月20日上午,我隨書法報社組織的“扶桑訪帖”旅行團專程到大阪市立美術(shù)館參觀。日本書藝院理事長吉川蕉仙、事務局長松本薰,全日本華人書法家協(xié)會副主席傅巍迎候了我們。觀看展覽之前,主辦方在美術(shù)館報告廳為代表團舉行了展覽情況介紹會,滋賀大學教授中村史朗先生介紹了其中部分作品的情況。隨后,大家迫不及待地進入了展廳。
大阪市立美術(shù)館分為兩層:一層展出唐宋元書法作品,二層展出明代書法作品和日本書法作品。這一個書法展覽就把美術(shù)館塞得滿滿當當。
[隋]智永 真草千字文(局部) 10.9×25.4cm×2 紙本
唐代孫過庭《書譜》開篇云:“夫自古之善書者,漢魏有鍾、張之絕,晉末稱‘二王’之妙?!边@次特展的作品即從鍾繇、張芝開始,他們是楷行草三體形成后的第一代大師。張芝章草《八月帖》出自明刻《玉煙堂帖》,鍾繇小楷《薦季直表》《宣示表》也都是明代以前刻本。十六國時期前涼《李柏尺牘稿》,是20世紀初日本探險隊在中國樓蘭古城的墻縫中發(fā)現(xiàn)的紙片,現(xiàn)在是京都龍谷大學圖書館的鎮(zhèn)館之寶。因為它是迄今所發(fā)現(xiàn)的年代最早的中國紙本書信實物,又是比王羲之時代還略早的行書墨跡,其中所出現(xiàn)的“李柏”是在樓蘭所發(fā)現(xiàn)的全部文書中唯一一位史籍有記載的人物,故當年《李柏尺牘稿》的發(fā)現(xiàn)震驚了國際漢學界?!独畎爻郀└濉芬还灿腥?,此次展出了相對完好的二紙。紙呈淡黃色,下筆較重的一件墨色淡,下筆較輕的一件時見枯筆。都沒有裝裱,只是托了一層背紙,裝在鏡框中。
日本收藏的王羲之書法,有兩件著名的唐摹本,分別是日本皇室宮內(nèi)廳收藏的《喪亂、二謝、得示帖》和東京前田育德會收藏的《頻有哀禍、孔侍中、憂懸帖》。由于“二王”書法已無真跡傳世,眾多摹本、臨本、刻本書風不盡一致,給“二王”書法罩上一層朦朧的面紗。而在各種版本的復制品中,唐代硬黃鉤摹本是公認最接近真跡的本子。一部分唐摹王羲之書法于唐代中葉以前就傳入日本,長期收藏于日本皇室或皇家寺院,被視為國寶,受到敕封,每次開封必須得到天皇的許可。這兩件唐摹墨跡于20世紀初由日本美術(shù)雜志《國華》、書道雜志《書苑》發(fā)表以后,才逐漸廣為人知,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學習王羲之書法繞不過去的經(jīng)典范本。
本次展出了《頻有哀禍、孔侍中、憂懸帖》。其中《頻有哀禍帖》與《孔侍中帖》兩段之間空白處,鈐“延歷敕定”朱文璽三處。日本《支那墨寶集》稱:“昔我國光明皇后,舉圣武天皇之遺,獻于東大寺大佛,藏正倉院。唐天寶十一年(752),其中晉王羲之書拓本頗多焉。天應、延歷、弘仁之間,漸復盡獻于大內(nèi)。奈世既德久,大半散佚,片斷僅存。此所藏者,蓋其一。接帖之處,有延歷御府之璽?!毖託v是日本桓武天皇的年號(782-806)。日本學者考訂《孔侍中帖》與《喪亂帖》二帖,正是《東大寺獻物帳》中著錄的。此《獻物帳》是日本圣武天皇卒后(729),皇后將其遺物供佛的賬目。那么,以上王羲之書跡傳到日本時,至少在729年(唐玄宗開元十七年)以前。我前幾年在上海博物館看過借自日本皇室的《喪亂、二謝、得示帖》,此次本想細細觀摩《頻有哀禍、孔侍中、憂懸帖》,可惜已提前撤展,失之交臂。
王羲之書法的拓本展出很多,可以說日本所藏珍拓基本都有參展,特別是《蘭亭序》《十七帖》和《集王圣教序》,更是各種版本的名拓匯聚一堂。在過去,即便是王羲之書法的拓本,也非普通人可以看到。此次展出的東京國立博物館藏《蘭亭序(吳炳本)》,是與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柯九思本”并駕齊驅(qū)的宋拓珍本。京都國立博物館藏《集王圣教序(上野本)》,乃是內(nèi)藤湖南于1899年訪問北京時遇見,后來推薦博文堂出版面世的。展品中《十七帖(上野本)》《集王圣教序(黑川本)》的出版也都與內(nèi)藤湖南有關(guān)。
東京區(qū)立書道博物館藏王獻之《地黃湯帖》是另一件赫赫名跡。王獻之書法較羲之更多外拓和連綿,然此幅為標準的行書。曾經(jīng)南宋內(nèi)府珍藏,有宋高宗趙構(gòu)題簽和賈似道印鑒,清末流入日本?!兜攸S湯帖》的鉤摹水平不及唐摹《喪亂帖》《頻有哀禍帖》,但也是北宋或更早的摹本,紙墨的磨損斑駁處甚多,有些線條顯得缺少精神。
展出的隋唐名跡首推智永《真草千字文》,據(jù)說當年智永寫了八百本分送浙東諸寺,現(xiàn)存比較可靠的僅此流落東瀛的一本。冊頁裝,首頁已殘,僅存二百行,行十字,被列為日本“國寶”。同時展出的還有北宋翻刻的《真草千字文(關(guān)中本)》,亦是佳拓。另一件名跡是唐代大詩人賀知章存世唯一草書作品《孝經(jīng)》,長逾八尺,大約在清初流入日本,現(xiàn)為日本皇室宮內(nèi)廳收藏。
唐代名家碑刻拓本亦多,如三井紀念美術(shù)館藏歐陽詢《九成宮碑(端方本)》,拓工極精,神采煥發(fā),所謂“海內(nèi)第一本”,確實名不虛傳。大谷大學博物館藏歐陽詢《化度寺碑(翁方綱本)》,雖然也很好,但因為有了敦煌石室唐拓殘本和上海圖書館藏宋拓佳本存世,顯得相對平淡一些。而虞世南《孔子廟堂碑》,因原石早已焚毀,拓本在北宋已經(jīng)千金難得。三井美術(shù)館藏的“臨川李氏本”,號稱唐拓孤本,其實部分為唐拓,部分移配自宋代陜本,但仍不失為存世最善本。我諦視良久,覺得虞世南書法的虛和沖淡真是妙不可言。還有三井美術(shù)館藏《孟法師碑》(臨川李氏本)、大阪市立美術(shù)館藏《雁塔圣教序(整拓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藏褚遂良《文皇哀冊》、臺東區(qū)立書道博物館藏顏真卿《爭座位稿》,都是相當難得的早期拓本。
宋代書法同樣是名家競妍。大阪市立美術(shù)館藏蘇軾《李白仙詩卷》,是東坡“粗服亂頭”一路行書的代表作。墨色雖黑,仍能看出線條疊加的層次,在筆畫的盡頭也有墨色堆積造成的深淺變化,可見紙張是偏熟的。紙色微黃,中下部有許多波浪形斷紋,似乎曾遭受蹂躪。東京國立博物館藏黃庭堅《王史二氏墓志銘稿》,是山谷道人小字行書的典型作品,字極小極精。兩件墓志銘稿年份不同,紙色相近,《王長者墓志銘》比《史翊正墓志銘》約矮一寸。還有大阪市立美術(shù)館藏米芾《草書四帖》、東京國立博物館藏《虹縣詩卷》,這些作品都是在清朝滅亡之后流入日本的,經(jīng)過二玄社的刊印出版,在中國書法界早已是耳熟能詳之作?!逗缈h詩卷》是米芾大字行書的杰作,枯筆尤為精彩,我曾經(jīng)在上海博物館的展覽中見過,這次再次溫習,依然覺得驚心動魄。東京國立博物館藏《群玉堂米帖(下)》中的《學書自敘》,是米芾一篇重要的文章,刊印于浙江大學出版社《海外藏中國法書集(日本卷)》,這次終于見到原拓本,可惜沒有全部展開陳列。另外還有南宋吳琚《急足帖》,筆致輕快,取法米芾確實達到了很高的成就。右側(cè)有翁方綱跋二行,左側(cè)有王文治跋一行。墨色黑而有層次,而此次展覽的《圖錄》印刷偏淡,大失神采。京都智積院藏張即之《金剛經(jīng)》,尺幅巨大,又是一件“國寶”級的名品。
[元]趙孟頫 跋《定武蘭亭》 紙本 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藏
[日本]良寬 般若心經(jīng) 26.9×36.4cm 紙本 19世紀前期 日本東京西新井大師藏
在元代作品中,東京國立博物館藏趙孟頫《蘭亭十三跋》因為記錄了作者幾段著名的書論,以及遭受火燒而廣為人知。分別藏于東京靜嘉堂文庫美術(shù)館和臺北故宮博物院的趙孟頫致中峰明本和尚的五通尺牘,充分體現(xiàn)了趙孟頫的行書造詣,尤其是“歸自吳門”一通信札紙墨相發(fā),精彩絕倫。相比之下,臺北故宮博物院藏鮮于樞《七言絕句兩首》就遜色許多了。雖然當年趙孟頫很推重鮮于樞,但二人在書法史上的地位相去懸殊。有趙孟頫光焰在前,其他書家要是沒點特殊的手段,是斷難引起眾人矚目的。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楊維禎《錢譜跋語》是楊氏晚年狂放一路的書跡,共七紙十四面。第一面書寫五行,第二面起改為四行,從第十一面又減為三行,字越寫越大,不受拘束。盡管每頁都畫好了邊框,但楊維禎并沒有嚴格按邊框?qū)懽?,?jīng)常有筆畫逸出邊框之外。值得注意的是,楊維禎的小字題跋通常用墨較黑,此作開始時也是這樣??蓮牡谒拿骈_始隨著字跡增大,墨色趨淡,屢見淡墨字跡,尤其是第十面“前言往行”諸字墨色甚淺,這在同時代書家中是極為少見的。鮮于樞在元代以善書聞名,而楊維禎以詩文著稱,不過今天來看他們,楊維禎倒成了元代書壇的一抹亮色。
在日本書跡里面,開頭幾件“國寶”都是平安時代(794-1192)無名氏的寫經(jīng)。將無名氏的寫經(jīng)定為“國寶”,這對我們是不可理解的,因為中國唐朝以前的寫經(jīng)太多了,尤其是敦煌遺書。平安時代的名家中,空海是日本佛教真言宗的創(chuàng)始人,最澄是日本天臺宗的創(chuàng)始人,他們都曾經(jīng)隨遣唐使渡海到唐朝學習佛法,對日本佛教有著深遠的影響。展出作品中空?!睹@瞽指歸》書寫水平一般,是他來到唐朝之前的書跡,而他晚年的《風信帖》近似于《集王圣教序》,《金剛經(jīng)開題殘卷》近似于懷素《小草千字文》,氣息古雅,精進不知幾許。橘逸勢和空海同一批入唐留學,在文學和書法上受到李邕、柳宗元等人的影響,但由于其放誕不羈的性格,回國后并未受到重用。與其同時代的嵯峨天皇,是日本統(tǒng)治者中學習唐朝文化的一位典型人物。但平心而論,空海、嵯峨天皇、橘逸勢(合稱“平安三筆”),他們的意義更多地在于學習唐朝文化藝術(shù)并且開啟日本民族文化,而在書法上的成就則遠不及時代稍晚的小野道風、藤原佐理、藤原行成(合稱“平安三跡”)等人。
小野道風《三體白氏詩卷》,前段為楷書,中段為行書,后段為草書,全面展示了他學習王羲之書法的成果。藤原佐理的《詩懷賦》為流利的帖派行書,兩件草書《國申文帖》和《頭弁帖》,前者線條瘦勁簡潔,后者多起伏纏繞,展示了其操控線條的高超才能。藤原行成的書法多為莊重的行書以及富有日本特點的假名書法。由于藤原行成官職甚高,他向?qū)m廷借用過多件張芝、王羲之書跡來臨摹,所以對王羲之書法的認識要遠遠超出常人。這三人在日本書法史上影響極大,他們學習了唐摹王羲之書法,自己的書風又被后世所效仿。此后的日本書家,因為很難看到“二王”書跡和拓本,故紛紛“就近”學習空海、小野道風、藤原行成等人書風。日本的漢字書法、假名書法,書風大致趨同,沒有出現(xiàn)像中國宋元明清書法名家爭奇斗艷的景象,恐怕正是因為范本資源匱乏造成的。較有特色的是幾位高僧的書法,如一休宗純、慈云飲光、白隱慧鶴、良寬等人。
我們在展廳一直參觀到下午四點,才依依不舍地離去?;乜疵佬g(shù)館門口“從王羲之到空?!边@個標題,深感是畫龍點睛之筆。王羲之、空海在這里各自象征著一個書家群體、一個歷史時代、一個國度。王羲之書法傳到唐朝,幾乎全部被皇家征收,并制作出許多高仿本賞賜大臣;到了宋朝,“二王”書法被刻入《淳化閣帖》等多部法帖,影響了后來幾百年的讀書人。而日本因為空海等人從唐朝帶回了王羲之書法摹本,開啟了學習王羲之的風氣,但由于范本的珍稀,大部分人只能通過空海、小野道風、藤原行成等人的書法來朦朦朧朧地學習王羲之?!皬耐豸酥娇蘸!?,反映了中國書法對日本書法的深刻影響,也反映了日本人借鑒外來文化、塑造民族精神的成功實踐。大阪作為“大化改新”時期的國都,似乎也在通過這個展覽讓人回想其昔日的輝煌。
同樣是學習傳統(tǒng),中國書法的傳統(tǒng)比日本要博大精深得多,秦漢以來各體各派競相爭妍,遠非“鍾張”“二王”所能涵蓋。文化傳統(tǒng)和書法范本資源的差異,決定了中國書法的發(fā)展遠遠超過日本。比如中國明代已經(jīng)有大量漢碑出土,清初“金石學”開始興盛,鄭簠、鄧石如、伊秉綬、陳鴻壽不斷創(chuàng)造隸書新的風貌,而魏碑也在阮元、何紹基、康有為的推崇下成為關(guān)注熱點。1880年,來自湖北的候補知縣楊守敬,作為大清國派駐日本公使的隨員前往日本,與日本漢學家討論碑學,震動一時,被尊為“日本現(xiàn)代書道之父”,說明彼時日本漢學家、書法家的視野不免狹隘。而晚清民國時期即20世紀初葉前后,大量中國書畫作品被變賣或劫掠進入日本,極大豐富了日本所擁有的古代書法名品資源。這固然引出國運衰頹之悲嘆,但這些作品在日本公私機構(gòu)都得到了妥善的保存和出版利用,使書法越來越成為一門國際性的藝術(shù)。
[日本]白隱慧鶴 青面金剛 133×39.2cm 紙本18世紀 日本大阪新美術(shù)館建設(shè)準備室藏釋文:青面金剛。鈐印:慧鶴(白) 白隱(朱)
(作者單位:中華書畫家雜志社)
責任編輯:鄭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