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紀·夏木宜秋
日落時分,雷駒正騎馬穿過山谷。
波浪般的長草不斷延伸至天邊,草地兩旁群山環(huán)繞,嶙峋的山石在夕陽映照下透著一絲猙獰。
雷駒在馬背上挺直背脊,按轡徐行。他身穿一件發(fā)舊的粗布麻衣,頭戴一頂寬大笠帽,遮住了面容。腰畔懸掛的羊皮水袋,隨馬背顛簸輕輕晃動。
空中時有幾只飛鳥掠過,在艷麗的霞光下伸展雙翅,自由盤旋。
望著這些鳥兒,雷駒忽然憶起三個月前同武林名宿——浪花道人在山中比武時,也有幾只鳥在天上飛來飛去。
當時,他施展出生平絕技——電光石火拳,招招猛烈無比。怎奈對手不急不緩,東刺一劍,西刺一劍,猶如蜻蜓點水,看似軟綿綿的沒有力道,實則一步步巧妙地化解了他排山倒海般的攻勢。
十余招過后,對方長劍已懸在雷駒脖頸處。
剎那間,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接近死亡的滋味,凌厲的劍氣仿佛一條毒蛇纏繞在他頸邊,令他全身肌肉都變僵。須臾,劍氣消失,浪花道人收回長劍,沖雷駒微笑道:“后生可畏。這二十年來,能接我十招以上的,你是第一個。”頓了頓,又道:“小朋友,你不玩劍真是可惜了?!闭f完這句話,轉身飄然離去。
雷駒呆呆望著浪花道人的背影消失在山坳后,感覺一身輕松。雖說敗給對方難免有些遺憾,但轉念一想能得到前輩高人的稱贊,無論輸贏,也不枉此生了。
之后,雷駒無所事事,開始漫無目的地四處游玩,直到今天走進了這片無名山谷,游目四顧,除了石頭就是荒草,頗感無聊。
忽然間,雷駒注意到前方不遠處散落著一團白森森的物事。他好奇心起,躍下馬背,走過去查看,見是一堆零碎的骨頭,形狀各異,分辨不出是哪一類野獸的。
接著,他又在巖石后面發(fā)現一些腐肉,散發(fā)出陣陣異臭。雷駒皺了皺眉,心想天色不早,趕路要緊,何必留意這些東西。好在身邊食物還算充足,穿過這條山谷才是當下最要緊的事。
天很快黑了。
一輪明月從谷中升起,照耀著一人一馬,緩緩而行。
不知不覺行出數里,雷駒喉嚨里一陣干澀,解下腰畔快要干癟的羊皮袋,擰開塞子,將最后幾口水都灌了進去。然后他開始意識到水源的重要性。
他撫摸著馬兒背脊,喃喃道:“老朋友,不用擔心,前方必定會有水源出現?!弊晕野参恳魂?,繼續(xù)朝前趕路。
又行了半晌,忽看到前方有火光閃動。
雷駒深感訝異,莫非這谷中竟還有除自己之外的人?
火光是從一個山洞內傳來的。雷駒走過去時,除了一堆熊熊燃燒的火焰,并無人影。他正在想會是誰生起這堆火時,腳下踩到個硬邦邦的物事。俯身瞧去,是一根骨頭,較之前看到的那些,這根算比較完整的。
只不過它的形狀頗有些像人身體某個部位的,雷駒笑了笑,暗想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這時,洞外傳來一聲馬嘶,雷駒快步奔了出去。
月光下,一個身軀高大的家伙正抓著馬的韁繩,在奮力拉扯。
雷駒見狀喝道:“喂,你是誰,快放開我的馬。”
那人愣了一下,扭頭看到雷駒,松開韁繩,朝這邊走了過來。雷駒見他胡須濃密如刺猬,一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里滿是貪婪之色。
那人走了兩步又停下,從腰邊解下一張十字弩,對準雷駒,咧嘴一笑,道:“老天開眼,又送來一頓美餐給老夫解饞?!?/p>
雷駒聽他言下之意似乎是要吃了自己,聯想到之前那些骨頭,暗想此人多半是個在谷中居住的食人魔,既然讓自己遇見了,一定要替天行道,免得他日后再傷及無辜。
只見那人抬了抬十字弩,喝道:“老夫熊萬屠,向來不食無名之人。我問你,你叫什么名字?”
雷駒摘下頭上的笠帽,用銳利的目光盯著熊萬屠,緩緩道:“我是誰不重要,因為你手中這破爛根本傷不了我?!?/p>
熊萬屠似乎覺得這句話很好笑,猙獰的臉上露出笑意,隨即厲聲道:“大言不慚!”
話音未落,一支黑色短箭突地自弩弦上彈出,鋒銳的箭尖攜著風聲,撲至雷駒面門。
霎時間,似有一道光割裂黑暗,在熊萬屠布滿血絲的眼眶內閃了一閃,接著他腦袋里“嗡”的一聲響,就什么也看不到、聽不到了。
熊萬屠倒下去的時候,雷駒就站在他面前,握成拳的左手慢慢收回,右手中笠帽一翻,一支折斷的黑色短箭落了下來。
雷駒面對著他的尸身,嘆了口氣,道:“是你先出的手,可不要怪我?!苯又衷谛苋f屠懷里找到一個小包,拆開來看,里面竟是一對干癟的人耳。
雷駒胃里一陣惡心,不愿在此地逗留,牽著馬兒繼續(xù)往前走。
也不知過了多久,繞過第四個山坳后,他終于如愿以償地看見了水流。
皎潔的月光照耀下,一條小河似銀帶子般靜靜流淌著。起初雷駒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直到干澀的皮膚真切感受到水的滋潤后,胸懷大暢,一掃之前的沉悶。他輕撫馬兒的柔鬃,笑道:“老朋友,你是否也在為咱們找到水源而高興呢?”
遠方忽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道:“歸云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期?”
雷駒循聲望去,一艘小船從河面漂來,船頭站著一人。
漂至近處,一個青衫男子從船頭躍下,微笑對雷駒行禮,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敢問閣下大名,要到哪里去?”
雷駒見他身形瘦削,眉眼含笑,嘴角彎起來的時候呈月牙狀。
此人瞧來溫文有禮,但此情此景,令雷駒心底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畢竟剛擺平了一個食人魔,又冒出來一個身份不明的青衣人。
他沉吟片刻,答道:“在下雷駒,冒昧問下,尊駕是從哪里來,為何夤夜至此?”
青衫男子微笑道:“我家就在不遠處,晚間無所事事,所以外出賞月游玩。”
雷駒點點頭。只聽青衫男子繼續(xù)說道:“今日有幸得見雷兄,不知能否賞臉去我住處參觀一下,休息一晚,明早再趕路不遲?!?
雷駒剛想說不必了,但轉念一想今夜發(fā)生之事頗為神秘古怪,隱隱有了一探究竟的沖動,于是道:“也好,正巧時候也不早了,如此便叨擾老兄了?!?/p>
青衫男子躍上船頭,輕笑道:“何談叨擾之說,雷兄請隨我來。”
于是,雷駒翻身上馬,緊隨船尾而去。
夜色漸濃,明月隱沒在濃霧中,路途一片漆黑。
在路上,雷駒得知青衫男子叫做西門夜風,之前是翠微門下的弟子,后來在一次爭斗中誤傷了同門師兄,因此被門派驅逐。他心灰意冷下,來到這山谷中隱居,至今日為止已住了半年有余。
“不知道你在谷中可曾見過食人者?”這句話一直在雷駒內心徘徊,但并沒有說出來。
行了有一炷香時間,驀地,一簇火光在船頭亮起,西門夜風舉著一根火把跳下船頭,沖雷駒招呼一下。
雷駒躍下馬背,牽著馬兒跟過去,只見一面黝黑的石壁嵌在兩山夾縫間,仿若一個屏障,阻住了去路。
西門夜風在石壁附近徘徊摸索,尋到一塊爬滿植被的山巖,撥開上方纏繞的藤蔓,露出一個凹陷的小洞。他探手入洞,少頃,軋軋聲響,右側轉開一道石門。
進入洞穴后,雷駒眼前一亮。在這條丈許來長的通道前方,赫然是一座空曠的大廳。廳內火光通明,石柱高聳,畫壁蒙塵,地面積了一層厚厚的土,角落里蛛網耷拉,不知道已有多少年未打掃了。
雷駒瞧得心頭愈發(fā)驚異,暗想今天的旅途實在是奇詭。
只聽西門夜風在旁說道:“此地是我無意間尋到的。由于鄙人生性懶散,因此就沒怎么打掃,雷兄不要見怪?!?/p>
接著,西門夜風又帶雷駒參觀了下內室,里面擺著兩張石床,此外還有鍋碗盆等一些生活器皿。
“這些東西都是我從谷外帶進來的。半年來,偶爾到山窮水盡,無米下炊之時,我還是會出谷去,用平常捕到的鳥獸換取一些食糧回來?!?/p>
出了內室,西門夜風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道:“雷兄想不想看看我收藏的一些好東西?”
雷駒道:“什么好東西?”
西門夜風眨了眨眼睛,道:“跟我來,必會令你大開眼界?!?/p>
雷駒跟隨他走到大廳西首一幅壁畫旁,見上面繪著個正在撫琴的美女,旁邊頭戴高帽的男人探筆去蘸竹硯里的墨汁。
西門夜風伸出手掌按住那塊竹硯,身側一道石門緩緩而開,眨眼間露出一間暗室。他舉著火把走進去,點燃了壁龕內的巨燭。
雷駒懷著警惕之意邁步入內,看到眼前景象,吃了一驚。
只見地面上散落著無數具人形狀的骸骨。白森森的骨架在蒙眬的火光照耀下更添幾分詭異。
雷駒皺眉道:“西門兄這是什么意思?”
西門夜風咧嘴笑道:“原來雷兄還不明白,不過也怪不得你,畢竟你此刻正一頭霧水,眼下不如來猜猜看這些白骨是誰的杰作?”
“言下之意,莫非是你……”
“不錯,正是我。”
雷駒盯著西門夜風那張仿佛永遠在微笑的臉孔,一拳擊向他面門,西門夜風仿佛鬼魅般飄出丈許,避開了這一拳。
雷駒沉聲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必害怕,我和之前你殺的那人不同,他只想著吃人,我不會。我——”西門夜風眼神里露出一絲狂熱,“我會將神功注入你體內,讓你領略到生命的奧秘?!?/p>
“之前殺的那人、吃人、神功、生命的奧秘……”雷駒覺得整件事有些匪夷所思。但確定無疑的是西門夜風和熊萬屠之間有著莫大關系。而且自己和熊萬屠交手時,此人一定在附近,不然他怎會曉得這件事。
西門夜風道:“從你入谷時,我就一直在觀察。起初我并未下手,想瞧瞧你的武功如何。當我看到你擊敗熊萬屠用的拳法,我就知道你并非我的對手。本來我應該立刻殺了你,但考慮到我神功第二層已快滿,所以才需要你的幫助。”
雷駒只聽得莫明其妙,冷冷道:“既然你神功已成,為何還需要我的幫助?”
他之前見這西門夜風身法詭異,輕松躲過自己一招。覺得要想一拳擊倒他,需得亂其心神。于是引他開口說話,準備抓住他分心的一剎那,一招制敵。
果然,只聽西門夜風悠悠說道:“你不知道,這武功的練法非常特別,眼下講給你聽也無妨?!?/p>
雷駒道:“好,你說?!?/p>
西門夜風嘴角露出標志性的微笑,道:“說起這神功的練法,就要說其來由。那日我第一次尋到這山谷,無意間發(fā)現了這地方,我閑來無去處,就在這里住下了。一晃半月有余,某個夜晚,我睡不著時,在大廳摸索,發(fā)現了壁畫上的機關。接著,我打開了這密室?!?/p>
他頓了頓,又道:“那時這屋里只有一具骸骨,骸骨的手中還握著一幅卷軸。我翻開來,見上面印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于是耐心翻閱了一遍,發(fā)現竟是高深的武學秘笈。我欣喜若狂,開始了修行之路?!?/p>
這時,雷駒抓住一個機會,再度揮出一拳,直擊對方鼻子。拳風到處,西門夜風身子忽變得滑如泥鰍,激蕩的拳風掃過他臉頰,吹散了他的頭發(fā)。
西門夜風笑道:“這拳還像點樣子?!?/p>
雷駒哼了一聲,心想此人身法迅捷,當真自己不能及。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問道:“接下來呢,那神功是如何個特別法?”
西門夜風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說道:“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說完這個故事,然后再和你過兩招。無論如何,我們以后還要和平相處的,有些事不妨現在就講給你聽?!?/p>
雷駒不再言語,耐心聽他講下去。
“修行之路漫長而坎坷,此神功就像是一個漩渦,把我吞噬。越練下去,就越著迷,終至無法自拔。這其中最強烈的表現就是,我突然變得嗜血,起初是找些動物來吃,后來尋不到了,就開始食人。起初,我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恐懼,卻又無法控制。直到體內的神功不斷入侵我的意念,召喚我去殺戮。當我習慣之后,這些恐怖的行為逐漸變成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在某個夜晚,神功第一層滿后,我忽然間產生一種烈火焚身的感覺。在那個時候,我最渴望的并非是食人血肉,而是要把全身的功力散去。但我不想這樣做,不想放棄成為一個武林高手的機會??晌矣植坏貌荒敲醋?,因為噩夢般的痛楚終于讓我無法忍受。于是,我想了個辦法,將武功的一部分散給他人。但此人必須有一定的武功根基,方能承受住我神功帶來的壓力。于是,我在前幾天抓的幾個人中選擇了唯一有武功修為的熊萬屠。
“我本來捉到他,是準備吃了他。但當我將部分武功散給他后,意外地發(fā)現自己已經突破了第一層神功的境界。我欣喜若狂,隱約明白了神功的練法。而熊萬屠吸收了我的神功,卻完全無法使用。不僅如此,他原本的武功也失去大半。接著,他本性開始轉變,戾氣越來越重,開始漫山遍野地去獵捕過路人。但是鑒于他的利用價值,我也就由他去了。匆匆?guī)自逻^去,在我神功第二層將滿的時候,孰料他突然死在你的手中。不過正好,我的功力既然更上層樓,料想他再難承受。你比他強,正符合我眼下的標準。”
說到這里,西門夜風止住話頭,盯著雷駒。
雷駒被他看得汗毛發(fā)豎,此時他已明白熊萬屠因何而吃人,以及西門夜風之前所說的“我要將神功注入你體內”的用意,心頭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如今,你我的故事也該告一段落了?!蔽鏖T夜風凝視自己的手掌。
雷駒望著他,忽然笑了,笑道:“你說的都是放屁,世界上哪里有這樣的功夫,只不過是你為自己想吃人找的借口罷了。”
西門夜風臉上笑容頓斂,說道:“這么看來你是不肯相信我說的話?”
雷駒揉揉鼻子,道:“待你神功練滿后發(fā)作起來,煎熬如油鍋上的螞蟻時,我再信也不遲。”
西門夜風臉上肌肉抽緊,咬牙道:“圖逞口舌之利,我先拔了你舌頭,再廢了你雙腿,讓你說不出,跑不了。等我功成之日,讓你永生做我的奴隸,萬劫不復?!?/p>
他五指箕張,幻作一團青影,朝雷駒臉部抓來。
雷駒不閃不避,凝力揮出一拳。
西門夜風身子一軟,拳勁擦著他小腹飄了過去,與此同時,他指間變幻,在雷駒肩膀上劃了五道血痕。
雷駒施展輕功,退入大廳的壁畫旁。
西門夜風身形扭動,貼墻游走,仿若一片青色云朵,在壁畫上方飄過。落下來時,驀地伸出二指,朝雷駒眼眶點去。
他身法奇快,雷駒只覺眼前一花,情急之下揚起笠帽,就地一滾,避開對方凌厲的指風。但笠帽已被西門夜風的指力絞成碎片,紛飛在空中。
西門夜風見到雷駒狼狽的模樣,笑道:“現在你相信我神功的威力了么?”
雷駒嘆道:“信了,你武功比我厲害。不過我有個問題,你神功還差多久練成?”
西門夜風傲然道:“你想知道?”
雷駒點點頭。只聽西門夜風緩緩說道:“一個時辰之后,就是我閉關修行的時候,最遲明早就會功成。”
雷駒道:“那你是不準備放過我了?”
西門夜風悠然道:“當然。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不會殺你,甚至也不會廢了你的雙腿。我只需輕輕點住你的穴道,讓你動彈不得。明天太陽升起后,我神功圓滿,就會把多余的部分贈與你。然后你就會慢慢變成一只野獸,而我則會重出江湖,統(tǒng)一武林……”
忽然間,他止住話頭,睜大雙眼看著雷駒,道:“你做什么?”
只見雷駒從懷中摸出一柄匕首,微笑道:“恐怕沒人會變成野獸了?!闭f完,用匕首對準自己胸口刺了下去。
西門夜風瞬間如冷水澆頭,疾撲過去,叫道:“不可——”
叫聲中,他一陣風般掠至雷駒面前,伸出左手兩根手指,意欲彈飛匕首。孰料利刃變戲法似的縮了回去,讓他彈了個空。原來這匕首竟帶有機簧。
西門夜風愣了一下,尚未反應過來。雷駒利用他呆住的一剎那,右手凝聚全力,一把抓住他手腕。同時左手中緊握的匕首,閃電般刺入了他脖頸中。
霎時間,西門夜風瞳孔內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一掌擊在雷駒胸口,將他震飛。匕首同時被拔出,揚起一陣血霧。
西門夜風搖搖晃晃向后退了幾步,眼珠因恐懼而凸出,然后摔倒在地,一動不動了。
半晌,雷駒站起身來,揉了揉仍舊發(fā)痛的胸口,暗自慶幸。
倘若剛才不是西門夜風在瀕死之下,擊出的力道不足,恐怕自己的性命也難以保全。
休息了片刻,雷駒站起身來,將西門夜風的尸體同其他亂七八糟的物事堆在一起,點火燒了個精光。
接著他長吁一口氣,朝廳外走去。
現在一切似乎都結束了。食人的惡魔死了,害人的武功也絕跡了,今晚的一切來得那么突然,消失得也不留痕跡。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馬兒仍舊在原處等待他的主人。 雷駒走過去,輕撫馬兒的背脊,思潮起伏,過了一會兒,才悠悠道:“老朋友,這真是個不尋常的夜晚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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