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謝爾蓋神父》主人公卡薩茨基從軍官轉(zhuǎn)變?yōu)樯窀?，聲名遠(yuǎn)播的神父犯下大罪后，放棄神職選擇流浪，終于在普通的勞作中找到了信仰的真諦。他的世俗身份越卑微，他的內(nèi)心越趨向神圣。他最終接近了上帝，實現(xiàn)了他的救贖，真正成為一個游歷于俄羅斯大地的圣徒。

關(guān)鍵詞：謝爾蓋神父；救贖；信仰

中圖分類號：I561.074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6）10-0015-02

一、身份和信仰的轉(zhuǎn)變使謝爾蓋神父完成救贖

（一）從軍官到神父，從追求完美、力爭出人頭地到期盼皈依上帝的轉(zhuǎn)變。

前途似錦，即將成為尼古拉一世的侍從武官、胸甲騎兵團連長卡薩茨基對沙皇有著強烈的愛戴和崇拜，甚至希望獻出性命來奉獻沙皇。他認(rèn)為未婚妻是圣潔的天使。當(dāng)?shù)弥郴示谷皇俏椿槠薜那榉?，他感到了極大羞辱，毅然進入修道院，改名為謝爾蓋神父。這次受辱是他選擇作為修道士的導(dǎo)火索，其真正原因是“為了比那些想要顯示站得比他高的人站得更高”，“另外一種純宗教感情……和驕傲感及爭強好勝的愿望交織一起，共同構(gòu)成了其行為的主導(dǎo)動機”①。

他的倨傲使他放棄“提升為侍從武官的機會，呈請退職”。在軍校中，出于強烈的自尊心和追求完美的性格，他無論學(xué)問課程，還是學(xué)習(xí)法語或跳舞，都表現(xiàn)出超常的毅力。在取得成功后，卡薩茨基非常享受眾人的贊美和驚羨。“享受贊美和驚羨”的愿望即便到了他成為了謝爾蓋神父的時候仍然變現(xiàn)的很明顯，甚至成為了他日后飽受精神折磨的源頭之一。

除了追求完美的性格之外，卡薩茨基還有脾氣暴躁并不善克制的性格。恰恰是這兩種性格相互交融，將崇拜沙皇、熱戀未婚妻的卡薩茨基得知不貞事件后，更加難以克制怒火，他的精神需求與外部現(xiàn)實是激烈矛盾的，從而促使他固執(zhí)的遠(yuǎn)離了功名之爭和紛擾的塵世。他心中有一種“真正的宗教感情，……絕望又把他……引向上帝”， 希望從宗教和上帝中找到精神的慰藉。

（二）從神父到“上帝的仆人”；從“為人活”到“為上帝活”的轉(zhuǎn)變。

卡薩茨基經(jīng)過多年的嚴(yán)格自律和禁欲苦修，他成為謝爾蓋神父并聲名遠(yuǎn)播，然而他卻再次在寺院中領(lǐng)略了世間的浮躁和荒唐。恪盡職守的隱修生活，以斷指來抵御一個美婦人的誘惑、進而使婦人剃度皈依的傳奇事跡，使謝爾蓋神父成為著名的長老。隨著他名望的與日俱增，他的迷茫、困惑和痛苦也越來越重。一方面“川流不息的訪客對他是個累贅，令他疲倦”；另一方面“在內(nèi)心深處，他們的來訪以及他們對他的一片贊揚之聲，又使他高興”。這使得他痛苦、迷惘，“有時候，他甚至想一走了之，隱姓埋名。他甚至設(shè)想了逃跑的所有步驟”。這樣的矛盾心態(tài)一直折磨著他，他不斷地追問自己“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有多少是為了上帝，又有多少是為了人呢？”世俗間的功成名就讓謝爾蓋迷失了自己，恪盡職守的苦行生活并沒有使神父成為一個真正的基督徒，雖將凡事都做到無可挑剔，成為一個品格和功績出眾的修道士，但他仍沒有完全擺脫那顆世俗的虛榮心，他的內(nèi)心始終無法獲得一名真正基督教徒應(yīng)有的平靜。這種“苦修”式的修道生活，非但沒有拉近他與上帝之間的距離，反而讓他時時恐懼自己的“肉欲”和“懷疑”會讓上帝拋棄他。

謝爾蓋神父過于關(guān)注人們對他的態(tài)度，關(guān)注自己的虛榮心是否得到滿足，修道之前的那種追求“贊美”的需求在修道過程中沒有消除，反而越來越明顯。因此他總是處在迷茫、困惑、惶恐之中。這時候的神父始終是在為別人活——為了效忠上帝，為了接見信徒，他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為從別人那里得到肯定。不論做什么事，他力求盡善盡美。這種對高于別人的優(yōu)越感的執(zhí)著追求，是推動他一步步前進的深層動力。為了體現(xiàn)這種優(yōu)越感，他強迫自己聽從“上帝的教誨”，以隱忍順從的態(tài)度對待上帝、對待信徒。他托身于修道院，卻沒有真正地皈依上帝。但與此同時，神父心中上帝的榮光并沒有消失，信仰的力量讓他時時反思自己，在“內(nèi)心生活變?yōu)橥庠凇薄ⅰ靶闹械幕蠲找娍萁邥r， “心中燃燒著的上帝的真理之光正在漸漸黯淡和熄滅”；在“他高興地聽到那包圍著他的一片頌揚中，感受到了靈魂深處“魔鬼用為人的活動偷換了他為上帝的整個活動”。他背負(fù)著精神的重壓，在懺悔、反省的路上掙扎，在他犯下了基督教之大罪——“奸淫”后，甚至試圖通過自殺來尋求救贖與復(fù)活。

二、情欲對謝爾蓋神父的折磨，推動了他在救贖之路的步伐

謝爾蓋神父長期閉關(guān)獨處，他的生活一直很艱難，倒不是履行教職和祈禱是多么費力，而是“懷疑”和“肉欲”長期折磨他。謝爾蓋身為神父雖聲名遠(yuǎn)播，但他仍然難以斷絕作為普通人的欲望，為了信仰，他時常伏地跪拜、口誦訓(xùn)誡、懺悔祈求上帝的寬恕，以此來抵制世俗間受到的誘惑。

在隱修室中，他受到一個放蕩美婦人的極力誘惑，在這個過程中，神父極度矛盾。一方面，神父的確被欲望深深折磨，想要擁有這個美婦人；另一方面內(nèi)心信仰的力量猶如捆住奧德修斯不被塞壬誘惑的繩索。神父在人的欲望和神的召喚中反復(fù)搖擺，他刻意的躲開婦人，卻能清楚的聽到婦人在脫衣服時絲綢的窸窣、光腳的走動等極其輕微的響動，這些對神父來說是無比的煎熬。為了擺脫這種瘋狂的折磨，神父幾乎是在恍惚中砍掉了自己的手指，通過體驗肉體的痛苦來喚醒神召。滴血的手指誠實的代表神父作為凡人仍具備的情欲，但另一方面卻是他用最慘烈的方式來救贖自我。這個矛盾的景象，因為神父追求贖罪的信念獲勝而熠熠生輝。那滴血的場景折射出的宗教信仰的光輝將那怪癖的美婦人深深震撼了，以至于她最終剃度成為修女。那個婦人的巨變象征了信仰的勝利，也是神父贖罪的勝利。

在對待美婦人時，神父采取自虐的方式來控制和消除自己的情欲之火。但事與愿違，他越是自我克制，情欲越是如同魔鬼纏身，揮之不去：一位父親把自己有些癡呆的女兒交給謝爾蓋神父，希望這位遠(yuǎn)近聞名的圣徒能醫(yī)好她的病，可是謝爾蓋神父沒有抵御住這位少女的誘惑，他最終還是犯下了奸淫之罪。他此次的罪，體現(xiàn)了他精神的游移，他內(nèi)心中的“兩個魔鬼”——“懷疑與肉欲”的力量過于強大，即使懺悔、斷指也無法從根祛除這些惡的意念?？少F的是，盡管謝爾蓋神父內(nèi)心中的“懷疑與欲望”占了上風(fēng)，但他內(nèi)心中的善的意志并未泯滅，他內(nèi)心的罪感如此強烈以至于讓他難以承受，選擇出逃，重新走上尋找上帝的道路。

三、融入民眾、服務(wù)民眾的實際行為完成了神父的救贖

神父在犯下奸淫罪后非常絕望，試圖用自殺來解脫痛苦，但他突然想到了兒時伙伴帕什卡，一個生活在下層的普通俄羅斯婦女，并夢見一位天使對他說：“去找帕申卡吧，找她去打聽一下你該怎么辦，你的罪在何處，怎么拯救?！彼艞壸詺ⅲl(fā)現(xiàn)當(dāng)年羞澀的小姑娘帕申卡己經(jīng)變成了不幸的寡婦，她生活在困窘中，但總是真誠地關(guān)愛他人，對素昧平生的游方僧也是如此。“本想進屋取錢包給那人五個戈比的，可又一想沒有十戈比以下的硬幣了，于是又想給面包，就走近碗櫥，可突然臉紅了，想起剛才自己還舍不得給錢。于是……又去找那枚十戈比硬幣去了?！@就是對你的懲罰，她對自己說，‘叫你給雙份兒。 ……她在把硬幣和面包遞給云游僧時，一個勁兒道歉，而東西出手時，她不再為自己的慷慨而自豪，反而感到很害羞，因為給的東西太少了?！迸辽昕ò褜ι系鄣膼?、對世人的愛貫穿于世俗生活中。她替女兒照看孩子，靠做家庭教師的微薄收入來養(yǎng)活一家人，還得忍受酗酒、精神衰弱的女婿。不愿看到人們互相埋怨，彼此仇恨；即使是在無意中做了有違上帝旨意的事，她也會加倍懲罰自己；因為家庭生活境況窘迫無法到教堂，但上帝根植于她的靈魂之中。平凡的帕申卡為神父樹立了真正神圣的榜樣，從她身上謝爾蓋神父終于明白“帕申卡就正是我的本應(yīng)所是和未是。我曾以上帝為借口而為人們活著，而她卻是在為上帝而生活的同時，滿心以為自己是在為人們而活著。一碗在遞給他人時根本就想不到這是一種獎賞的水，也比我給人們所施的恩惠珍貴。

為了拯救自己的心靈，神父隱姓埋名，放棄了名聲和地位、放棄了神職，作為一個普通的“上帝的仆人”開始尋找通往上帝之路。謝爾蓋神父的贖罪之路正是在不動聲色中踐行了悔改、歉疚的歸信過程；信心轉(zhuǎn)向基督的過程；恢復(fù)與上帝聯(lián)合的過程；以及最后獲得重生的過程。神父犯下“奸淫罪”冒犯了上帝，為自己的罪深感歉疚。在和帕什卡交流后，神父放棄了神職、名聲和財富，將自己的身份一再降低。終于以“流浪者”、“上帝的仆人”的姿態(tài)為俄羅斯大地上的人們服務(wù)。最終在這樣的流浪生活中發(fā)覺自己與上帝的距離越來越近，進而實現(xiàn)了與上帝的聯(lián)合。

在流浪的過程中，終于在普通的勞作中找到了信仰的真諦。他的世俗身份越卑微，他的內(nèi)心越趨向神圣。此時的神父滿懷著對蕓蕓眾生的愛，終于接近了上帝。他不再渴求人們對他的頂禮膜拜，不再是做了一點善事就沾沾自喜，他開始真正地為人們排憂解難，開始真正地愛身邊的一切人。此時的他才真正成了一個游歷于俄羅斯大地的圣徒和上帝忠實的仆人。

注釋：

①列夫·托爾斯泰：《謝爾蓋神父》，1999年版，第67頁。

參考文獻：

[1]列夫·托爾斯泰.謝爾蓋神父[M]蔣路，張冰譯.北京：解放軍文藝出版社.1999

]2]馬克思·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M].彭強，黃曉京譯.西安：陜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2

[3]金亞娜.充盈的虛無——俄羅斯文學(xué)中的宗教意識[M]. 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3

[4]劉錕.東正教精神與俄羅斯文學(xué)[M]. 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9

作者簡介：焦孟洋（1993—），女，漢族，河南駐馬店人，文學(xué)碩士，廣西民族大學(xué)文學(xué)院，比較文學(xué)與世界文學(xué)，研究方向：歐美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