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如歸

簡介：玉靜星君原先只想領(lǐng)條龍做坐騎，但是她從未想到，這龍居然不會飛？而且居然大有來頭，還想撲倒她！

【1】一不小心領(lǐng)了條龍

我是元始天尊唯一的女弟子，玉靜星君，天界首席女將軍。因三百年前一場仙魔大戰(zhàn)，一戰(zhàn)成名。

但是，本星君最近遇到了件比打仗更棘手的麻煩事。

自從我在御獸仙官那兒領(lǐng)了一條神龍做坐騎，院子里就整日不得安寧。

比如這一日，本星君難得早早處理完了仙務(wù)，打算偷個閑窩在房里睡覺，還沒躺下，就聽到外面的吵鬧聲。

“有種你給我下來！”

“有種你給我上來！”

我嘆了口氣，非常心累地移步到窗前。

院子里，我的靈寵小黃鴨撲扇著翅膀?qū)ΡP踞在樹上的龍說：“你給我等著！”

龍：“你想怎么樣？”

“我馬上去隔壁的玉鼎真人那兒，找?guī)讉€兄弟姐妹一起搖，摔死你！”

龍白了鴨一眼，繼續(xù)閉目在樹上休息。

本星君忍不住扶額，是的，這就是我的麻煩事。

這樣的戲碼，每天都要上演好幾遭。

事情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所有神仙都知道，在神魔交界的地方，有一處專門飼養(yǎng)靈獸的小山。但凡品階在星君以上的神仙，皆可以去那兒領(lǐng)養(yǎng)心儀的坐騎。

其實我本來并不想去，只是最近越來越懶，覺得走路費力駕云費神，能躺著絕不想坐著，能坐著絕不想站著，于是決定去領(lǐng)一只坐騎。

御獸仙官跟我是忘年交，小老頭兒看到我的時候笑得胡須一顫一顫的：“你最近可想起我來了，前幾日我還和那幾個老仙友顯擺說我認(rèn)識你，沒想到那幫沒眼色的說我胡謅！你且等等，我叫他們過來看看……”說著真的要去找人。

“唉，別啊！我又不是仙獸，有什么好看的……”我連忙打斷他，“今日為可是來挑坐騎的，你這里可有稀罕物？”

老頭頓了腳步：“前幾年我要送你一只黑熊精的時候，你還說不想要坐騎，如今怎么想通了？可惜黑熊最近斷貨了，只能挑個別的了。”

我心說著，誰跟你說我非黑熊不可了？老頭兒又自言自語：“走，我先帶你去后面看看?！闭f著興沖沖地拉著我到后院去了。

這里我從沒來過，沒想到里面別有洞天，我撥開一片沉甸甸的仙霧，這才覺得眼前明亮了些。

大概是因為仙獸品種繁多，所以地勢有高有低，有山水有樹林，有威風(fēng)凜凜的雄獅，有色彩絢麗的鳳凰，看得我目不轉(zhuǎn)睛，不由感嘆道：“這些仙獸住的地方可比我那小院子好多了?！?/p>

“那當(dāng)然，這些獸可都是不好伺候的?！?/p>

我看中一頭毛色雪白的雪豹，正要開口跟老頭說話，老頭兒卻帶著我到一棵樹下：“你看看這只大鵬，我養(yǎng)了兩百年了?！?/p>

這么難看。

我興致缺缺地瞄了一眼：“你覺得這只黑不溜秋的大鵬跟我這出水芙蓉般的氣質(zhì)相符嗎？”

“……”老頭兒用便秘一樣的表情看了我一會兒，然后帶著我到一處池塘邊。

“這里有什么好東西？”我探頭看著，隱約只能看到一條很長的東西躺在里面。

老頭兒摸著胡須，語氣間頗為驕傲：“這是條白羽龍，為了它我還特地辟了一整條河，就因為它喜歡把尾巴伸直了睡覺?！?/p>

我看著那條正在睡覺的龍，心下奇怪，像龍或者蛇這樣的物種，睡覺的時候不是喜歡盤起來嗎？可是這條龍，還真的跟人一樣，就這么直挺挺地睡覺，是我見識太淺還是這龍要上天??？！

我心里打著算盤，可千萬不能領(lǐng)這條龍，太占地方了，天界的地價比這里可值錢多了，我到哪兒去給它辟條河??？

我開始故意找茬：“它為什么躺在水里？龍不是應(yīng)該在天上飛嗎？”

“它比較怕熱，喜歡待水里，說起來，還是我五千年前在墨崖湖底發(fā)現(xiàn)的。”老頭兒跟推銷員一樣說道，“這可是上古神獸，哦對了，我這里有個靈獸排行榜，您看看，它可是穩(wěn)居榜首?！?/p>

我狐疑地看他掏出一本破舊的本子，上面果然是一個榜單，大概按靈獸的資質(zhì)、潛在技能、壽命做了個綜合排名，目光往上，果然看到排名第一的居然真的是這條龍，后面還有它的實時動態(tài)——此刻躺在水里休息的模樣。

老頭兒嘖嘖道：“玉靜星君，這可是五千年出一條的，其他神仙來要我還舍不得給呢?！?/p>

“五千年？以我倆的交情，你怎么不挑個五萬年出一條的給我呢？”我走過去用手指戳了戳龍的鱗片，“皮質(zhì)倒挺好，膠原蛋白充足?！?/p>

龍身抖了抖，然后往深處縮了縮。

看來是條害羞的龍。

“星君，您別看這條龍性格內(nèi)向，其實是它尚未開竅，以后的潛力完全不可估量啊?！?/p>

我依然嫌棄地打量著龍，它以后有沒有潛力我實在看不出來，但是目前只能看出它的資質(zhì)實在普通得很。

我還要說什么，有人好像在后面叫老頭，大概又有神君過來挑獸了，這老頭的生意不錯。

“玉靜星君，放心吧，就聽我的選這條準(zhǔn)沒錯。七天內(nèi)無理由退貨?！?/p>

我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妥協(xié)道：“那就這條龍吧！”

“好嘞?！崩项^兒也不知道施了個什么法術(shù)，袖子里突然飛出來一張金色的網(wǎng)，往水里一投，就把通體雪白的龍整條兒撈起來了。

可是這動作……怎么看著像打魚呢？

老頭兒把它朝我扔過來，我連忙接住，他大概忙著去接待剛來的那幾個神君，扔下一句“它還沒學(xué)會飛，你先帶它回去”就走了。

不會飛還叫坐騎？我跟懷里的龍面面相覷。

這龍仿佛能感受到我心里的嫌棄，用腦袋蹭了我一下。我看著它黑葡萄一樣可愛的大眼睛，心下一軟，就抱著它回去了。

【2】會賣萌的坐騎

所以說，有時候心軟不是件好事。

我也是后來才意識到的。

你看，人家賣了個萌，我就誤以為這是條內(nèi)斂呆萌的龍，然后毫無原則地顛顛地領(lǐng)著它回去了，早就忘了原先的初衷是想去領(lǐng)個坐騎的。

事情最終的后果是，本星君不但沒有可以代步的坐騎，而且每天都要忍受院子里的雞飛狗跳。

因為，這龍根本就不呆萌、不內(nèi)向！它來的第二天，就霸占了我最喜歡的蓮花池，還優(yōu)哉游哉地躺在水里打盹！

那天我剛下了朝，小黃鴨就啪嗒著腳丫扇著小翅膀跑過來告訴我，我氣得火冒三丈，立刻跑過去質(zhì)問它：“后山那么多泉眼，你為什么不去，非要糟蹋我的池子？！”要知道，這池里的水可是可以直接喝的，被它這么泡著，還怎么喝？它又不能把這一池的水泡成龍井！

彼時，龍的一半身子在水里，一半懶懶地擱在岸上，嘴里不知道嚼著什么。聽見我的質(zhì)問，它先是剜了一眼小黃鴨，然后又看看我，眨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賣萌：“星君你別激動，我是看到這池子里只種了植物，沒有魚蝦，看著有點單調(diào)，所以才進來泡一泡，讓池子有點生氣?！闭f完嘴里忍不住又嚼了嚼。

“你以為是做菜呢要葷素搭配！”我怒極反笑，“你的意思是，我還得感謝你美化了我的池子？”

看著他嘴角漏出來的花瓣，我腦中一個念頭閃過，大驚！我手指發(fā)顫地指著它：“你、你在吃什么？”

“呃……”龍?zhí)蛄颂蜃彀停俺粤藥锥渖徎?，味道挺好的，星君你要不要來一朵？可以養(yǎng)顏?！?/p>

“你、你……”我氣得整個人都開始發(fā)抖。

一直在旁邊的靈鴨揮著翅膀大聲說道：“你這條不知好歹的龍，不知道那是千年結(jié)一次花的冰蓮嗎？是星君千辛萬苦從南海觀音那兒討來的！這冰蓮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星君平時可寶貝了，你居然幾口就把它們吃了！”

龍本來對鴨子不理不睬，可是聽到后面愣了愣，知道這下壞事了，用爪子抹了抹嘴唇，對我說：“我說怎么這么好吃呢，原來是冰蓮……”它也開始哭喪著臉，也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那怎么辦啊星君，我現(xiàn)在吐出來還行嗎？”

我冷笑著：“要是我說行，你會吐出來嗎？”

龍往后縮了縮身子，摸著自己的肚子：“星君，你不會這么殘忍吧……”看看它眼里的委屈，裝得還真像。

“滾！”

……

我后來想了想，當(dāng)時沒有一巴掌把它拍到十萬里以外的蓬萊仙島，本星君真是太有涵養(yǎng)了。

其實說起來，那只毛色光亮的靈鴨是我的靈寵，是五百年前我偶然撿到的，之后一直住在院子里，而那條龍作為后來者，非但占了靈鴨一大半的地盤，還總是嘲諷它腿短脖子粗。

靈鴨何時被這么取笑過？平日有客人來，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巴結(jié)這靈鴨，夸它一雙眼睛滴溜溜就像兩顆小黑豆，說好話都來不及，沒想到在這龍嘴里，它就成了眼睛都找不到的丑八怪！

是可忍孰不可忍？

鴨有好幾次到我跟前，鴨嘴扁了又扁，委屈地哭訴那條龍睡相差嘴巴刁鼾聲大影響它睡眠，然而我仙務(wù)繁忙，哪有心思管這些？心想著凡事都有個磨合期，過段時間它們自然相安無事。

沒想到，這兩只越吵越兇，大有斗個你死我活的趨勢。

一想起這個月的家宅不寧，我在心里嘆了口氣，只得打開門讓它們休戰(zhàn)。

“行了行了?！蔽曳路鹉芨杏X到自己又掉了幾根頭發(fā)，“這樣吧，以后你們錯峰睡覺，小鴨晚上睡，你……你叫什么來著？”

“我叫白羽?！饼堄挠牡乜戳宋乙谎郏剖窃诳卦V我總是記不住它的名字。

“哦，白羽，你白天睡?！鄙洗尉拖雴査?，你一只雄性動物，叫這么瑪麗蘇的名字真的好嗎？

我惦記著房里的床，耐心地問：“你們覺得這樣可以嗎？”

鴨聽到我這么安排，當(dāng)然很高興。誰愿意白天睡覺啊？白天可以玩那么多好玩的。

“沒問題?！卑子鸫蟾乓娢医K于叫對了它的名字，也很開心。

我打了個哈欠，掉頭繼續(xù)補覺去了。

這一晚，夜風(fēng)拂過，靜謐無邊，是我這個月睡得最香的一次。

【3】公舉病

因為解決了兩只神獸的住宿排班問題，我最近覺得精神很好，處理仙務(wù)也是事半功倍，只是沒過幾天，我就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

白羽龍居然藐視本星君親自立的規(guī)矩，又開始晚上睡覺了？

但是后來我又發(fā)現(xiàn)，它不只是晚上睡覺，白天也在睡，有那么缺覺嗎？

這一天，天還未亮。

我走到池子里，剛戳了一下它正在打瞌睡的腦袋，就發(fā)現(xiàn)手下一陣滾燙，發(fā)燒了？又戳了戳，它一歪，整個兒栽池子里去了。

我愣了愣，連忙帶著它駕云疾馳到御獸仙官那里，沒想到老頭翻了翻龍的眼皮，又摸了摸它的肚子，說道：“星君，這是憂思導(dǎo)致的心神不寧，從而免疫力下降才發(fā)燒了。不過沒關(guān)系，龍的自愈能力極強，休息幾天就會好了，這幾天，星君最好日夜陪著它?！?/p>

“什么？它有什么憂什么思？”我又沒有虐待它！咦，不對，“日夜陪伴？”我后知后覺地抓住了重點。

“對，主人的陪伴才是治愈心病的良藥?！?/p>

我腦中一大片烏鴉飛過，看著老頭兒不像說謊的樣子，我也就忍住了不發(fā)作，突然想起來：“它要什么時候才能學(xué)會御風(fēng)而行？”

“這個說不好，龍的悟性比較晚，也許還要一段時間，也許明天就突然會了?！?/p>

我忍不住要掀桌：“你確定它真的是坐騎嗎？我要退貨！”

“親，已經(jīng)過了七天了，不能退貨了?！焙髞砝项^兒安撫了我?guī)拙?，大概是說這條龍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要是領(lǐng)悟了御風(fēng)而行的技巧，就連金翅大鵬鳥也要被它比下去，我這才消了氣。

“再信你一次，否則下次你給我當(dāng)坐騎！”我扔下一句話，拂袖而去，根本沒聽到老頭兒叫我回去打個好評的話。

帶著龍回去時，路上碰到不少熟人，他們嘴里打著招呼，眼神卻怪異地打量著我脖子上盤著的龍。我懶得跟閑雜人等解釋，心里卻忍不住咆哮，這不是坐騎嗎？為何現(xiàn)在看著本星君才像它的坐騎？

我黑著臉回到院子，剛把它往草地上一扔，就有丫鬟過來催，說是將軍們在書房等了很久。

我這才想起還有事情要做，剛準(zhǔn)備去書房，馬上想起老頭的叮囑，只好又走回去，戳了戳它軟綿綿的肚子：“你可真嬌貴，還要日夜陪著，在這里好吃好睡的，你到底有什么可憂思的？”

然而龍依然發(fā)燒，睡得很沉。

我思索片刻，只好帶著它一起去書房。難道陪著它，它真的能好得快一些？真是個小公舉。

書房里。

“星君，昨日老朽夜觀天象，天族最近可能有變動?！币粋€蒼老的聲音說道。

我喝了口茶，抬眸看了看，是我的軍師，擅長星術(shù)。

“此話怎講？”

許是我今天的造型怪異，軍師瞅了一眼我脖子上的掛件，勉強定了定神，說道：“有一股不明勢力正在不動聲色地匯聚，老朽先前以為是鎖妖塔被人動了，連夜趕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并沒有異樣，后來推演了一宿，發(fā)現(xiàn)此股力量來自魔族?！?/p>

“魔族？”一位將軍在旁邊說道，“軍師，此話當(dāng)真？這幾百年來，魔族可是一直安靜得很。”

“就是因為安靜，才更要警惕?！避妿熋嗣樱氨╋L(fēng)雨前的寧靜，才最可怕。”

我沉吟了一會兒：“有幾成把握？”

“六成。待老朽今晚再算一卦，明日就知曉。”軍師道，“星君，您看此事是否需要稟告天君？”

“暫時不用，等情報確鑿后立刻稟告。”

“嗯。”一個含糊的聲音回答道。

軍師愣了愣，他看了看眾仙，擺了擺手，那聲嗯可不是他說的。

然后這次，眾仙的目光終于光明正大地落到我脖子上。

肩上的龍大概是覺得有點吵，把龍頭從我左肩換到了右肩，然后繼續(xù)睡，我能感覺到左肩有一大片口水，然后它又含糊地嗯了一聲。

剛才的聲音就是它發(fā)出來的。

軍師大概忍了很久，終于問了眾仙都很想知道的問題：“星君，您今天這裝束，莫非是在效仿廣目尊天王？最近流行這樣的造型？”

那個脖子掛著條蛇的廣目尊天王？我忍不住滿頭黑線：“咳，當(dāng)然不是，這是我新領(lǐng)養(yǎng)的坐騎，最近發(fā)燒了。而且，它不是蛇?！?/p>

我默默忍受著眾仙的圍觀，平生第一次產(chǎn)生中途離席的沖動。

“我當(dāng)然不是蛇了。”龍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不悅地看著眾仙，“虧你們還是神仙，是龍是蛇都分不清嗎？”它的聲音原本有點細，只是因為這幾天發(fā)燒，有點沙啞。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然后還真有人上前仔細打量它，然后臉色微變：“這確實不是蛇……是上古神獸白羽龍??！不過看著心智還沒長開，據(jù)說成年以后，白羽龍的鱗片堅硬無比，刀槍不入?！?/p>

龍聽了高興地探頭過去：“真的？”

“當(dāng)然，用來做盔甲最恰當(dāng)不過了！”

那雙龍眼頓時睜得銅鈴一樣，剛才的喜悅頓時不見，它警惕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馬上縮回來：“星君，你的同僚真殘忍，連生病的靈獸都想打主意做盔甲！”

我：“……”

眾仙：“……”

【4】異象

“你的燒已經(jīng)退了，下來！”

散了會議，我站在院子里，臉色難看地對著脖子上的龍說。

“不要嘛?！饼埛堑珱]有下來，反而纏得我更緊了，“御獸仙官說我的病源于憂思，需要關(guān)愛?！闭f完它還朝我肩窩里蹭了蹭。

我翻了個白眼，我這個月也沒幾天睡得舒服，誰來關(guān)愛一下我呢？

“原來你剛才聽到老頭說的話了？”我冷笑了一聲，“你不是喜歡像根搟面杖那樣躺平了睡覺嗎？這樣纏著我的脖子不累？”

“唔，偶爾換一下睡姿也挺好。”

好你妹??！你是覺得挺好，可是我覺得累??！換作你脖子上整天戴個如此沉重的掛件，沒有頸椎病才怪呢！

也不對，龍怎么有脖子？有嗎？沒有嗎？

我忍不住朝肩窩里一抓，摸到鼻孔一樣的東西，然后把它攥出來，嘩啦一聲扔水里去了。

哼，跟本星君耍心機，你還嫩了點！只是手指上黏糊糊的一坨鼻涕般的東西，差點讓我惡心得跳起來。

所有人都沒料到，第二天天未亮就出事了。

飛沙走石，陰云密布。

我披著罩衫，連忙打開門躍到屋頂，碰巧遇到在半空中發(fā)呆的昴日星君，我疑道：“昴日星君，今天您不用當(dāng)值？”

昴日星君站在半空瞧見我，嘆了口氣：“當(dāng)然要當(dāng)值啊，但是這天詭異得很，日頭剛放上去就滑下來了?！闭f完掂了掂手里的布袋，里面沉甸甸的，一看就是太陽君在里面打滾。

我一聽，突然想起昨天軍師的話，頓時神色一緊。抬頭看了看，果然天邊有一絲陰沉的黑氣劃過，然后落入某處不見，我瞇了瞇眼，那個方向似乎是霄云殿。

軍師說，今晚再算一卦就能知道答案，看來，終是等不到了。

那六成的把握，居然已成真。

“星君，你要去哪里？”龍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著急地問。

我已經(jīng)駕上了云，低頭看著它：“我出去一下就回來，睡你的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發(fā)現(xiàn)一夜之間，白羽怎么好像長出了角？

我搖搖頭，肯定是沒睡好出現(xiàn)幻覺了。心里惦記著天君的安危，我連忙使了個訣，朝霄云殿的方向疾馳而去。

還未到霄云殿，就看到不遠處烏壓壓打成一片，我瞇了瞇眼睛，打頭陣的不是魔族的大護法北冥君嗎？他們是怎么破了結(jié)界的？

我抵達殿門口的時候，手里已經(jīng)幻化出兵器，神玉劍感受到魔氣，興奮地低吟了一聲。

“玉靜星君來了！”有人先看到了我，脫口說道。

想來我玉靜的名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那些魔兵聽到我的名字俱是一愣，雙方不約而同地停了動作。

我上前，朗聲道，“北冥君，自從上次一戰(zhàn)，真是好久不見，您損失的五百年修為可恢復(fù)了？”

北冥君雖然是魔族，但是生得白白凈凈，他聽我這么說，俊白的臉上一絲惱羞的神情都沒有，反而笑瞇瞇的：“仙魔一戰(zhàn)我雖折了五百年修為，但是能有幸與玉靜星君交戰(zhàn)，本君覺得，再折個五百年也無妨。小靜，你不知我這幾年夜夜思念你，經(jīng)?；叵肫鹨郧罢虅μ煅牡臅r候……”

什么仗劍天涯，明明是兵戎相見好嗎？！而且，仗劍天涯是用在這里的嗎？！你別欺負我沒文化！

我瞪著他，他笑得越發(fā)肆意。

眼看場上畫風(fēng)突變，我忍不住想撤，但是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你這個九頭蛇，居然當(dāng)眾調(diào)戲我的小靜，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能一眼看出北冥君的真身，也是火眼金睛，等等，誰是你的小靜！我剛要轉(zhuǎn)頭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混賬，脖子上突然一重，白羽不知道從哪里飛了過來，施施然掛在我脖子上。

所有人的嘴角很隱秘地抽了抽。

它什么時候?qū)W會了御風(fēng)飛行？

我來不及問它是怎么看出北冥君的真身的，只是勉強控制著臉部表情，嘴里僵硬地說：“你給我下去！”

龍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瞄了我一眼：“不嘛，御獸仙君說了，要你日夜陪……”明明是雄性動物，為什么非要用這么嬌滴滴的語氣？

“閉嘴！”我忍無可忍，本星君也算是天界首席女將軍，怎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一條龍唧唧歪歪？成何體統(tǒng)！

關(guān)鍵是，說的都是一些廢話！

沒想到北冥君念叨了一句：“這是……”眼底光芒頻閃。

白羽龍是上古神獸，對魔族誘惑不小，北冥君眼底變幻莫測，手上捏起一個訣，一道黑色的霧氣迎面而來，下一刻，龍就被霧氣卷到了半空。

降龍訣？

我心底念著咒，神玉劍馬上迎了上去，一陣刀光劍影過后，霧氣逐漸被打散。

龍翻了翻白花花的肚皮從半空摔下來，我連忙接住它：“沒事吧？”

它扭了扭身子，一臉?gòu)尚叩乜粗遥骸靶§o，我就知道你在乎我，你真好?！?/p>

我：“……”

見它并無損傷，我扔下它，御劍而行，在獵獵風(fēng)聲里跟北冥君開始斗法。

沒想到北冥君見俘龍不成，居然想開溜，在主力天兵抵達之前，他使了個障眼法，然后以飛快的速度離去了。

一場戰(zhàn)爭化解于無形。

我還沒松口氣，就有天兵過來：“星君，天君有請?！?/p>

龍好奇地探出頭：“小靜，天君叫你什么事情??？”

“沒什么，你先回去?！蔽遗牧伺乃哪X袋，然而轉(zhuǎn)頭時，卻恢復(fù)了凝重的神色。

天君在這時候召見，恐怕不是好事。

霄云殿內(nèi)，兩側(cè)站著天兵天將。

天君的語氣帶著一絲怒意：“玉靜星君，既然知道天有異象，為何不及時稟報？”

“臣本想等確認(rèn)了消息再稟告，卻沒想魔族的速度竟如此之快?！?/p>

天君沉聲道：“因你貽誤軍情導(dǎo)致結(jié)界破損，好在這次傷亡甚微，本君先收你八成法力，去棲凰山思過。”

“臣……遵旨?！被突吞焱?，我只能低頭。

棲凰山是一處沒有人煙的荒山，扶?；ǖ故情_得正旺。

所有人都沒料到，就在我到達棲凰山的第三天，天界就經(jīng)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

說是浩劫，一點也不為過。

因為先前魔族來過一次，所有神仙反而放松了警惕，都沒料到他們居然卷土重來。

依然是北冥君帶兵，只是這一次，卻帶了足足二十萬！

天君天后被擒，霄云殿一夜之間易主。

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我正在棲凰山泡澡。

一只鳳凰飛來告訴我來龍去脈，我一臉不信：“天界這么多法力無邊的神仙，居然就這么輕易讓人攻破了？”

鳳凰哀傷地說：“其實剛知道的時候，我也是拒絕的。但是我當(dāng)時在場呀，我化成了一只烏鴉，才沒被他們發(fā)現(xiàn)。不過其他人可能沒發(fā)現(xiàn)，我看到有人做內(nèi)應(yīng)?！?/p>

“你是說，天族有奸細？”

我迅速穿上衣服，目光凝重地看著它：“此事似有蹊蹺，鳳凰，你幫我個忙，我要回去一趟?！狈ㄐg(shù)被天君收了八成，我現(xiàn)在連駕云都沒有辦法。

【5】魔君凌翡

魔族在地下生活了幾千年，如今可以重見天明享受無盡仙澤，自然要大舉慶賀。

我是在他們載歌載舞舉杯暢飲的時候，堂而皇之地走進南天門的。

鳳凰對我說：“星君，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再里面，我就進不去了。”里面魔氣太重，法力低微的飛禽類容易受其影響墮入魔道。

我點點頭：“你回去吧，如果三日之內(nèi)我沒回棲凰山，你就當(dāng)從未認(rèn)識過本星君?！?/p>

鳳凰抹著眼淚走了。

我繼續(xù)往前走。

這里什么都沒變，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變了。

穿過一片竹林時，我不小心撞到一個人身上，是個眉清目秀的陌生男人，一襲華服勝過白雪。

我說了聲對不起，走了幾步，又猛然轉(zhuǎn)頭：“你是誰？”此刻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如果不是叛變的仙族，那定是魔族的人。

“我以為，你會認(rèn)出我?！蹦腥溯p搖著折扇，眼露笑意。

“我們認(rèn)識？”我看著他的模樣，依然想不出他是誰。

“當(dāng)然認(rèn)識，如果不是玉靜星君，我又怎么會來到霄云殿？”

我的目光落到他衣服上的龍紋圖樣上，突然覺得眼前一陣眩暈，那條上古白羽龍！我?guī)咸旖?、魔族來襲、鳳凰說的奸細……

是的，如果我沒有把它帶來，它依然還在那座不知名的小山，做一條本分的龍，又怎么會有機會到達霄云殿？

我捏了捏額角：“你到底是誰？”

“我是凌翡?！彼鄣诇睾汀?/p>

魔尊凌翡，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呵呵，我居然差點讓這位聞風(fēng)喪膽的大人物做我的坐騎？

他走近一步：“你害怕我？”然后用一種柔軟的口氣說道，“別怕，我還是那個白羽，沒有變?！?

他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手里輕輕一翻，變出兩盞茶，遞給我一盞，我沒有接。

他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其實很早以前，仙魔本沒有分得這么清楚。那時候，我和你們天君還是好友，后來族人一多，事情也跟著復(fù)雜起來，還產(chǎn)生了所謂的正邪之分。仙魔第一次戰(zhàn)役，魔族敗了。自此之后，敗者似乎理所當(dāng)然地成了弱者，成了邪派。小靜，你覺得這樣的論斷，合理嗎？”

我沉默。

他又抿了一口茶：“后來又打了幾次，魔族寡不敵眾，最后我被你師父元始天尊打碎了記憶，封印在龍體內(nèi)，困在墨崖湖底。再后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等了五千年，直到某天一個老頭把我撿去，也算是機緣巧合。”

我突然想起御獸老頭兒的話：這龍是我五千年前在墨崖湖底發(fā)現(xiàn)的。

下次再見到老頭兒，我一定要讓他改掉他隨地撿破爛兒的臭毛病。

我看著眼前的破爛兒：“所以，你一開始就在利用我是嗎？”這時候，我也明白了，這次魔族異變，肯定是他和北冥君里應(yīng)外合了。

“不?！彼钌畹乜粗遥鄣子兄{色的亮光，“其實那天見到北冥君前，我還沒找回我的記憶。是他在龍身上感受到了魔息，才偷偷喚醒了我?！?/p>

我想起那天北冥君看到龍時眼底的驚異，我真是傻，那怎么是驚異，明明是驚喜！是發(fā)現(xiàn)了不知所終的魔君的驚喜！

“你想怎么樣？”我聽到自己的聲音。

他答非所問：“我叫凌翡?！边@句話有點耳熟，就在前不久，龍還一直跟我強調(diào)：我叫白羽。

“凌翡，現(xiàn)在你自由了，目的也達到了，可否放了那些無辜的神仙？”

“如果我不放呢？”

“那我只能以死謝罪了。事情因我而起，我總要給天族一個交代，雖然我還剩兩成法力，但是用來自盡，已是足夠?！?/p>

凌翡看著我，一直云淡風(fēng)輕的眼底終于浮起一層怒意：“你要是敢死，我就讓整個仙界陪葬！”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眼底的光更甚：“小靜，做我的夫人，我就放了他們?！?/p>

“好?！?/p>

【6】奈何橋上過

凌翡似乎沒料到我答應(yīng)得這么爽快，他先是愣了愣，隨后眼底滿是驚喜。

我輕輕抽走他手里的折扇，用扇柄抵著他的胸膛，笑道：“后天，我們成親?！?/p>

魔君成婚，卻在天界鋪滿了紅色的扶?；ò辏@場景，若放在平時，也是極好笑的。

天族婚服以白色為尊，然而凌翡身上的婚服，已經(jīng)被我染成很鮮艷的大紅色。

我手握匕首，看著胸前被我戳了個血窟窿的凌翡，冰冷地問：“為什么不躲？”

“你就這么恨我？”

“我沒有恨你，我恨我自己。”

我抬起頭，在他眼底看到我的倒影：“我已經(jīng)和你拜堂，你應(yīng)該履行自己的承諾了?！?/p>

臺下有人見狀，怒斥了一聲“妖女，不要臉”，然后劈過來一道魔光，卻被他化解于無形。

是啊，魔族在我們眼里是魔物，我在他們眼里，何嘗不是異類？

凌翡并沒有去管胸口的傷，他蒼白著臉，聲音響徹殿堂：“魔族二十萬將士聽令！”

眾人匍匐在地。

“玉靜星君已和我禮成，是本尊明媒正娶的夫人，今后若有人對她半分不敬，如同此人。”他一揚手，廣袖輕拂，剛才那個襲擊我的人瞬間化為一縷青煙。

我平靜地看著他，以他的法力，明明動動小指就能捏死我，卻心甘情愿地挨了我這一刀。

這是為什么？因為先前他騙了我要跟我道歉？

我沒想明白。

“他們都被關(guān)在后山，你去吧?！绷梏湔f完這句話，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下一刻，已經(jīng)憑空消失。

我又成名了。

重傷魔尊，憑一己之力拯救了天族。

魔族又灰溜溜地回地下去了，神仙們都說玉靜星君是天族的福星。

但是我卻高興不起來，總覺得好像掉了一樣什么珍貴的東西。

我回到自己的仙府，看到池子里有什么東西躺著，心里頓時升起一絲期待，跑過去才發(fā)現(xiàn)是小黃鴨。

它看到我，激動得熱淚盈眶：“星君，你終于回來了，他們都說天族這次差點全軍覆沒，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我把它拎出來，用布擦了擦它的羽毛，沉默著問：“你一直待在這里嗎？”我看到它旁邊居然還有一朵冰蓮，我記得龍上次幾乎吃了所有的冰蓮，只給我留了一朵，讓我養(yǎng)顏。

我看了看水里自己的倒影，真是的，本星君天生麗質(zhì)，難道需要靠冰蓮養(yǎng)顏嗎？

“星君，這里是我的家啊，我當(dāng)然要留在這里了?！膘`鴨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它用翅膀抹了抹眼淚，“對了星君，你可能不知道。前幾天，龍回來了一趟?！?/p>

我心里一緊：“它說了什么？”

鴨扁扁嘴：“它說，要去很遠的地方，來跟我道別。我總覺得它看上去不對勁，全身半透明，好像元氣大傷，魂魄不全了。其實我挺想跟它說，我不討厭它了。自從你們都離開后，我一個人待在府里太凄涼了，還不如有個伴跟我吵吵架呢……”

魂魄不全？很遠的地方？我來不及聽它繼續(xù)說，趕緊捏訣去了一趟地府。

途中我腦里亂七八糟地想著，如果能把他的魂魄找回，剛好可以用府里的那朵冰蓮救他一救。

地府氣氛沉悶，我一向不喜歡這里。

一路走到閻王殿，十殿閻羅聽說我要找凌翡，一臉震驚：“星君怎知魔尊會來這里？”

我不知道心底為何冒出一絲欣喜：“他真的來過？他現(xiàn)在在哪兒？”

“他剛才還在我這里喝了杯茶，現(xiàn)在就去孟婆那兒了?！?/p>

我聲音發(fā)緊：“他可曾過了奈何橋？”

“這個本王不清楚，星君可以去看一看?！?/p>

我連忙趕到奈何橋邊，橋很壯觀，分三層。

善人的鬼魂走上層，善惡兼半的過中間一層，惡人的鬼魂則只能過下層。

既然他是魔尊……我只能在下層一個個尋找，鬼族光線比魔族更昏暗，我挨個仔細查過，卻始終找不到那張臉。

終于，來不及了嗎？

或許他已經(jīng)投胎去了吧？我正要回去讓閻王查查他轉(zhuǎn)世去了哪里，抬頭一瞥，看到上層晃過一個身影。

我連忙飛身上去，聲音顫抖：“是……你嗎？”

凌翡一襲白衣，在一群鬼魂中鶴立雞群，他看了我半晌：“你是誰？”

終于來不及了，他喝了孟婆湯。眼淚爭相奔涌而出，我哽著聲音，千言萬語化為一句：“你走錯地方了?！睈喝?，不是應(yīng)該在下層嗎？

“他沒走錯。”孟婆不知何時飄到我身邊，跟我平視，“世人混沌看不清，但是奈何橋絕不會混淆孰善孰惡。有的仙殺魔無數(shù)只為嘴上的正義，死后只能走在下層，任銅蛇鐵狗爭相為食;但是有的魔卻拯救素不相識的凡人，死后反而有神佛護佑，順利過橋?！?/p>

我聽得似懂非懂，看著繼續(xù)往前走的凌翡，也不知道說什么。

孟婆一笑，臉上溝壑變得柔和了許多：“凌翡魔尊雖然占了天宮，卻未傷人半毫。星君你說他究竟是善，還是惡？”

不，你們弄錯了……”我喃喃自語，“他以前殺了很多很多神仙……”

“都說魔尊是邪派，殺人無數(shù)。我倒想問問星君，是你親眼所見嗎？”

“我……”我回答不上來，五千年前，我還沒有入仙籍，只是大家都這么說，我也就這么信了。

“我不想爭論什么，只是在我們地府，只有善惡，卻沒有正邪之分?！泵掀乓馕渡铋L地看了我一眼，“五千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還是讓魔尊親口告訴你吧。我去看看我的湯好了沒。”說完她幻出一根拐杖，顫巍巍地從虛無的半空走下去了。

我愣了愣，還未品味出孟婆的話外之音，眼前一晃，凌翡已經(jīng)把我攬入懷中。

面前是一雙極漂亮的眸子。

我恍然，他剛才的樣子是裝出來的：“你沒有喝孟婆湯？”

凌翡拭去我眼角的水澤，深深地看著我：“本來想喝的，但孟婆說湯沒熬好?！?/p>

旁邊有幾只鬼飄過，有一只還是倒立的，它用兩只空空的眼洞看了我們一眼，然后繼續(xù)慢悠悠地飄往河對岸。

我訕訕地說：“你沒喝湯，那站橋上干嗎？”在這里看風(fēng)景??？

沒想到他摸出一塊刻了數(shù)字68的木牌，促狹地笑了一聲：“先前拿了號，在這里等著排隊喝湯。”

“……”

我還沒來得及問五千年前你究竟殺過人嗎，為什么天族說你殺人成魔，而今你卻能走在奈何橋的上層？我滿肚子的疑問還沒有問出口，孟婆的聲音恰巧在這時傳來：“68號?！?/p>

我：“……”

他臉上頭一回出現(xiàn)一絲猶豫，小心翼翼地問：“我是喝還是不喝？”

我臉上一肅，一把搶了他的木牌給旁邊的鬼，那只鬼原先的號大概很靠后，看到這塊上面是68，很高興地去孟婆那兒領(lǐng)湯了。

我拉著凌翡的手往回走：“喝什么，當(dāng)然不喝了！沒看到你剛才的號碼嗎？68號，是叫我們，溜吧！”

“好，夫人說不喝，那就不喝?！彼ブ业氖址诺阶爝叄H吻了一口，姿態(tài)虔誠得不像話。

本星君覺得手上一麻，差點掉到奈何橋下去。這人，還是先前那條會撒嬌的龍嗎？現(xiàn)在居然會……調(diào)情了！

我忍不住老臉一紅，正經(jīng)地教訓(xùn)他：“咳，在鬼族面前要注意我們神魔兩族的形象，你這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一想起他活了這么久，也許以前也跟其他魔女或者妖女這么親近過，我就覺得心里有點難過。

“沒有?！彼蝗徽f道。

“什么沒有？”我抬頭問他。

他伸出手指摩挲著我的下巴，下一瞬，冰涼的薄唇就已經(jīng)覆上來，嘴里還含混地道：“你想的那些，都沒有，我一個女人都沒有過?！?/p>

我心里一陣過電般的波動，也沒心思顧及神族的形象了，干脆摟住他的脖子，閉上眼睛專心感受他的吻。

耳邊突然傳來什么東西掉到河里的聲音，然后是孟婆隱約的呵斥聲。

大概是我們的舉止在鬼族太過孟浪，旁邊的鬼看得出了神，把孟婆給的碗連帶著湯，都掉河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