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春 正 能 量
多年來,我一直生活在自己想要離開的城市,它是父親夢中歸來的城市。父親24歲離開此地,支援建設(shè)大西北,與我的母親,一位山東姑娘相遇。在我成長的那個小城,上海人與東北人,江蘇人與四川人,云南人與貴州人的結(jié)合比比皆是。他們之中,只有極少數(shù)人,如我的母親,熱愛這個自己親手在戈壁灘上背冰化雪建立起來的小城,90%的外地人,一生的夢想與追求,都是回到自己家鄉(xiāng)所在的城市。
可我去哪兒呢?曾經(jīng)夢想的城市,北京的房我買不起,廣州的桑拿天我受不了,深圳是新青年的天下,不知不覺,我已經(jīng)走過了能夠因為喜歡一座城市便背起行囊、投入其中的年齡。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與他一起生活,喜歡一座城,不一定生活于其間,所謂的舍得與放下,只是因為已經(jīng)沒有了義無反顧的資本與勇氣。
人在年輕的時候,是一只鳥,年齡愈長,就愈像一棵樹。離開無望,想要離開的愿望慢慢成了一種念想,有點念想,總比什么都沒有好。
艾小羊
我經(jīng)?!吧癫皇厣帷保由衢g昏暗逼仄,常悄悄溜出舍外游玩。
有時候,我凝斂成一顆石子,潛伏澗底。時光水一般在我身上淌瀉而過,我只知身在水中,不覺水流。靜止的自己,仿佛在時空之外、無涯無際的大自然里,僅由水面陽光閃爍,或明或暗地照見一個依附于無窮的我。
有時候,我放逸得像傾瀉的流泉。數(shù)不清的時日是我沖洗下的石子。水沫蹴踏飛濺過顆顆石子,輕輕快快、滑滑溜溜地流。河岸束不住,淤泥拉不住,變云變霧,海闊天空,隨著大氣飄浮。
有時候,我來個“書遁”,一納頭鉆入浩瀚無際的書籍世界,好比孫猴兒駕起跟斗云,轉(zhuǎn)瞬間到了十萬八千里外。我遠(yuǎn)遠(yuǎn)地拋開了家,竟忘了自己何在。
好在我也沒有“八面光”的屋宇值得留戀。只不過一間破陋的斗室,經(jīng)不起時光摧殘,早晚會門窗傾欹,不蔽風(fēng)雨。我等著它白天曬進陽光,夜晚透漏星月的光輝,有什么不好呢!反正我也懶得修葺,回舍吃個半飽,打個盹兒,又悄悄溜到外面去。
楊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