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莉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清明放假，自然是要去昭通祭奠我的母親和英年早逝的善雄。祭祀完畢，看時間還早，懷著對母親的思念，踏上了去母親老家的路——曲靖市會澤縣，去看望母親最牽掛的親人，我的二舅。

母親共有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和一個妹妹，唯二舅與母親最親。母親幼年喪母，遂被送與母親的姑媽、也就是我的姑婆婆撫養(yǎng)長大，后參加革命到了永善。從我記事起就知道二舅是司機，開的是那種大大的，長長的貨車，經(jīng)常從昭通跑車拉貨到永善。二舅每次來永善都順帶給我們家送些焦碳。母親心疼二舅，說二舅找錢不容易，焦炭比普通煤炭要貴好多，這錢都得從二舅的收入里出的，所以我們家的焦炭燒得很節(jié)省，通常只有在天格外冷、屋子里人比較多的時候才加一點點。焦碳是一種發(fā)熱量大、幾乎無煙無味的固體燃料，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那種物質匱乏時期，我們家能燒上焦炭，足以令左鄰右舍許多人羨慕不已。那時，我最盼望二舅來我家，因為二舅來了，母親才把平時舍不得吃的、最好吃的東西拿出來。二舅每次來都會給我?guī)Ш枚鄷屯婢摺Ｒ驗橛卸?，我見過、用過很多原來沒有見過的新鮮東西：我的第一個雙肩背書包是二舅帶來的，我用的第一支彩色鉛筆是二舅給我買的。記得我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有一次春節(jié)前二舅來永善，剛一進門就慢慢的從兜里掏出一個紅紅的半透明的袋子，然后從袋子里抽出一條紅紅的網(wǎng)狀長帶，說：快過年了，給小寶（二舅對我的昵稱）的禮物。我一陣狂喜，我第一次知道這東西是可以圍在脖子上的，這東西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紗巾”！從那時起我就非常佩服二舅，覺得他太了不起了！因為他帶來的東西都是我沒見過的，都是讓同學和左鄰右舍羨慕的。后來，母親告訴我二舅的一些經(jīng)歷，讓我更加敬佩二舅了。

二舅曾經(jīng)在秦基偉將軍所在部隊當過兵，給部隊首長開過車。二舅為人厚道，待人和氣，深得首長賞識和戰(zhàn)友喜歡，且因工作成績突出而多次立功受獎，還被列為部隊的培養(yǎng)對象。但由于我的外公當時年事已高，大舅和小舅家都在農(nóng)村，子女又多，加上所謂的“三年自然災害”，饑寒交迫的日子似乎看不到盡頭。因此，二舅想從部隊回來，盡快找一份工作，為這個大家庭分擔更多的責任。就這樣，二舅含淚告別了他依戀著的軍營，離開了他深愛著的戰(zhàn)友，退伍回到了昭通，在汽車運輸八團開始了新的工作，同時也開始了對兄弟姊妹長達數(shù)年的默默無聞的扶持和幫助。

后來，為了照顧家庭，二舅調回到老家會澤縣食品公司，工作依舊是開車。我在會澤上學期間，就住在二舅家。記得每次二舅去跑車（當?shù)亟汹s鄉(xiāng)街）回來都要帶好多好吃的給我和表弟表妹。那時候我們家雞蛋（那個時候的雞蛋還沒有土洋之分）和紅糖等生活物資從來都沒缺過。二舅性情溫和，對人謙遜，說話做事總是慢吞吞，不急不火的，和我母親的急性子、火辣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正因為如此，他們姐弟才能相處得很融洽，二舅的任何大事都會找母親商量，同時，二舅也成了母親最好的傾述對象。

跟以往的每次見面一樣，二舅和舅媽見我到來，依然是激動得熱淚盈眶，舅媽第一時間就是忙著去端一碗會澤的涼粉回來讓我品嘗。這次見面，我覺得二舅老了很多。一陣寒暄過后，我囑二舅要多注意身體，不舒服就要去看大夫，及時吃藥。二舅說，以前我身體不舒服的時候，都是你媽媽告訴我吃什么藥，你媽媽走了以后，現(xiàn)在我病了該吃什么藥再也沒得人告訴我了。說著說著就老淚縱橫。此刻，我真不知道用什么語言來安慰二舅，只能陪著老人一起流淚……

清明節(jié)，淡淡的離愁，令人憶起許多過往；靜靜的思念，讓人感悟到生的可貴?！疤煅牡亟怯懈F時，只有相思無盡處”。二舅現(xiàn)在的生活是幸福的，表弟表妹也都成家立業(yè)，二舅、舅媽兒孫繞膝，享受著天倫之樂。我想，只有讓母親牽掛的人平安、幸福，才是對逝者最大的安慰。我祝愿二舅、舅媽闔家安康，快樂永遠！

（作者供職于永善縣環(huán)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