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晗
一輛單車,一位老人,一肩擔盡前路風雨,一生的滄桑寫在兩鬢。
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不顯眼,過往人流來去匆匆,無人關(guān)心他在盼望著誰的歸影。他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執(zhí)著地在那個街角等待,等待著某個人走近時喊他“外公”,等待著成為那個人的伴兒。
這樣的場景在我的生活中似乎早已司空見慣,當我走出校門時,外公總是等在街角,這一幕不知何時在我眼中已成了一種理所當然。
那年雪飄千里,冷風壓抑著狂躁的呼號卷過耳畔,厚重的積雪讓原本就難行的路變得更加難走。雪悄然落下,白色光華似乎迷蒙了遠處路燈猶帶暖意的橙黃色。我把自己藏進棉衣里,試圖躲避愈發(fā)刺骨的寒意,心里自顧自地想著外公騎著單車難行的樣子。大概稍作思量,便得出誰也不會冒著大雪“迎難而上”的結(jié)論。而踏出校門的那一刻我愣住了,外公依舊像平常那樣等在街角,淺棕色毛線帽子下斑白的頭發(fā)落上了雪花,那張被歲月雕琢得溝壑縱橫的臉凍得有些發(fā)紅。他向我招了招手,然后依舊陪伴我走完那條在雪天里顯得格外漫長的歸途。我以為他不會來,可是他來了。
那年盛夏天氣炎熱,聲聲蟬鳴惹得人心緒煩躁,我和外公拌了兩句嘴。當時讓我與外公意見相左的原因我已全然忘記,只記得他那傷心到落淚的樣子。陽光毫無保留地照耀著它所愛的人間,燦爛光華透過綠葉阻隔,在只有單一灰色調(diào)的水泥地上投下一片斑駁的樹影。灼熱的溫度在空氣中彌漫散開,這是夏日里慣有的燥熱。驀然回首,外公正在街角那斑駁的樹影中佇立,手中的扇子隨著搖晃的動作吱呀作響,他習慣性地搶過我手中的書包,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陪伴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聊著那些我們都熟悉的戲調(diào),閑話著家常。我以為他厭煩了這樣的陪伴,可是他沒有。
似乎外公早已習慣了在街角等待,習慣了頂著寒冬的冷風,冒著夏日的酷暑,執(zhí)著地陪伴著我。他好像走不厭那條曾無數(shù)次陪著我走過的路,走不完那陪著我的春夏秋冬,不管是熱鬧還是寂寥。
當我又一次在外公的單車上哼起我與外公都愛著的某出戲時才發(fā)現(xiàn),歲月彎曲了他曾挺直的脊梁,蒼白了他的黑發(fā),把時間的記憶刻在了他的額頭上。不知何時,外公已不是相冊第一頁那個穿著軍裝、笑容燦爛的小伙子。他本該可以安逸地享受時光,卻因為愛在街角等待、陪伴,為我費神勞心。
我在恍然間愣了幾秒,猛地跳下單車,陪他走過夕陽籠罩下被鍍上一層鎏金的歸途。這一次,請讓我陪伴他吧。
那街角的陪伴并非理所當然,那是外公不計回報的付出,是外公不善言談間深沉的愛。
街角的陪伴,是我一生難以忘懷的溫暖。
(指導老師:李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