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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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是對自己的尊重
文-本刊編輯部
“淺閱讀”也好,“標簽化”也罷,說到底,是一種思考惰性,是一種時代病。
我是個鄉(xiāng)下人。二十歲以前,在川東的小縣城里野蠻生長;二十歲以后,在北京這個大城市闖蕩謀生。四十多年白云蒼狗,江湖越老,對于小時候的鄉(xiāng)村生活越發(fā)有著刻骨銘心的回憶與體驗。今年春節(jié)期間,“上海姑娘逃離江西農(nóng)村”事件刷爆朋友圈,以我的經(jīng)驗,心里是不以為然的。節(jié)后上班,編輯部召開新一期選題會,此事繼續(xù)發(fā)酵,小伙伴們熱烈議論,有人踴躍申請撰文。而當此之時,網(wǎng)上諸如“霸氣媳婦回農(nóng)村掀翻桌子”、“東北村莊農(nóng)婦組團‘約炮’”那些“事兒”,更是在大街小巷晝夜流傳,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這可是“人人都是記者”、“人人手里一個麥克風”的全媒體時代啊,但凡識得兩個字、寫得兩句話的朋友,都恨不得跳出來攢一段兒,意見領袖、知道分子嘛,呵呵!
如今,這些事兒被證實悉皆假新聞,來自烏有之鄉(xiāng)。玩兒現(xiàn)了!可是,無聊歸無聊,扯淡歸扯淡,除了始作俑者被批評教育,一眾消費者一聲“哦”之余,似乎并不是很受傷,卻是如鳥獸散,轉(zhuǎn)而去湊下一個熱鬧。
網(wǎng)絡時代,信息泛濫,海量資訊神出鬼沒,大有“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的意味,因而也是:誰當真,誰天真。事實是,當越來越多的人放下書報,追求拇指刷屏速度時,他(她)已經(jīng)自覺不自覺成為了“淺閱讀”教的門徒。
——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一個集體癥候。
我們的另一個通病,是貼標簽。比如,前述假新聞“上海姑娘逃離江西農(nóng)村”,網(wǎng)絡上貼出的兩枚最典型的標簽是:“孔雀女”和“鳳凰男”。其實不獨“孔雀女”、“鳳凰男”,這些年我們遭遇過的標簽化稱謂比比皆是,有如街頭巷尾到處亂貼的小廣告。從“白領”、“絲”到“宅男”、“腐女”,從“剩男”、“剩女”到“富二代”、“窮二代”,從“白富美”“高富帥”到各種“婊”、各種“肉”,從“體制內(nèi)”、“體制外”到“潛規(guī)則”、“明規(guī)則”……各種新詞層出不窮,無數(shù)標簽眼花繚亂。
《中國青年》本期專題《新標簽化時代》,旨在破題我們時代的標簽化表情,戳穿標簽背后的那些畫皮。標簽化不全然一無是處,“人以群分,物以類聚”,標簽的特點在于概括和歸類,契合人們心理,易于傳播;而公眾對號入座,據(jù)此對周圍的人、事分類判斷,甚至只看標題就發(fā)表宏論,卻是不免著了思維意識上的“相”,容易犯下經(jīng)驗主義的錯。中青報曹林老師在一篇文章中曾提及“一看到就想到”條件反射式思維,“比如,一看到‘官員自殺’就想到‘畏罪自殺’,一看到‘官員抑郁自殺’就想到‘官方掩蓋真相’,一看到女官員就想到權(quán)色交易,一看到臨時工就想到替罪羊,一看到年輕干部就想到官二代,一看到寶馬肇事就想到富二代,一看到‘點贊’就想到五毛,一看到美女就想到干爹,一看到辟謠就想到說謊,一看到‘名人嫖娼’就想到‘肯定是被迫害’?!边@其實就是一種典型的標簽化“流毒”,就好比魯迅先生當年曾痛批過的一號人:“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象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p>
究其實,“淺閱讀”潮流也好,“標簽化”運動也罷,說到底,是一種思考惰性,是人云亦云、集體失語,更是人文精神荒原上的自我流放……
放棄思考——沒有什么比之對一個人的傷害更大。健全社會,需要健全之人推動文明進程,而非大喇叭、墻頭草。社會與人生,有時候好比一臺電視機,看上去外表光鮮,其實背后一團亂麻。對過于流行、熱鬧的事物,保持一點點的距離;對過于夸張、高調(diào)的東西,保持一點點的懷疑;對過于奇怪、荒唐的世相,保持一點點的反思——如此,我們不會迷失自己。
思考,是對自己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