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燦

從來沒有哪一次美國大選會如2016年這樣混亂、喧囂，從黨內(nèi)初選到兩黨對決，比爛似乎成為大選的關鍵詞。層出不窮的丑聞、謠言、陰謀論、謾罵令人目不暇接，嚴肅的政治議題讓位于個人攻擊。無論是競選人、兩黨高層、選民還是媒體、黑客們，都毫無防備地被裹挾進這一場史無前例的低俗政治大戲，美國媒體和民眾都評論這是史上“最骯臟的大選”。

“瘋子”與“騙子”的罵戰(zhàn)

自美國總統(tǒng)大選拉開帷幕以來，民主與共和兩黨競選團隊之間，甚至各黨內(nèi)不同參選人之間的抹黑攻擊從未停息。特朗普和希拉里正式展開對決后，這種抹黑與相互攻擊更是變本加厲。

特朗普甫一出場，就讓這場大選的基調(diào)開始偏離以往的軌道。他沒有任何從政經(jīng)驗，不按常理出牌，高調(diào)愛現(xiàn)，口無遮攔，渾身都是戲。從特朗普的頭發(fā)到第三任妻子的裸照，媒體的報道也是諷刺挖苦唱衰輪番上演，以至于特朗普在黨內(nèi)初選階段幾乎沒有花費任何公關和宣傳費用就賺足了曝光率，人氣一路高漲，將包括資深政客在內(nèi)的16名黨內(nèi)參選人斬落馬下。

在共和黨內(nèi)初選階段，罵戰(zhàn)就已拉開。2015年7月，共和黨參選人格雷厄姆批評特朗普如果還想繼續(xù)參選，“就不要跟個蠢驢似的”亂放炮。作為回應，特朗普在一次演講中公布了格雷厄姆的私人手機號碼，還罵對方是“白癡”。2016年2月共和黨總統(tǒng)參選人舉行第九次辯論，6位參選人直接捉對廝殺，尖銳刺耳的辱罵聲多次無禮打斷對手發(fā)言，誹謗性言論夾雜在移民議題、伊拉克戰(zhàn)爭等討論中?？唆斊澲肛煴R比奧在移民問題上“太軟弱”，盧比奧則指責克魯茲是個“騙子”，特朗普也指責克魯茲是“辯論席上最大的騙子”，而克魯茲則“教育”特朗普“要像大人那樣學會不插話”。

特朗普的口無遮攔，逮誰罵誰的個人作風也遭到黨內(nèi)對手的猛烈攻擊，盧比奧稱他是“騙子”，克魯茲稱他為“道德低下的人”，上屆共和黨候選人羅姆尼號召共和黨人不要支持這個根本不合格的家伙。今年3月，特朗普與黨內(nèi)最大競爭對手克魯茲還互相拿對方的妻子來攻擊抹黑。

到了兩黨候選人正式對壘的時候，特朗普與希拉里之間的口水戰(zhàn)逐漸升級。特朗普喜歡給對手貼“標簽”，在他口中，希拉里是“世界級騙子”，是“魔鬼”，是“IS締造者”，是“病人”，是“罪犯”。希拉里競選團隊也不甘示弱，抨擊特朗普是自大狂、煽動家、陰謀論者和專制寡頭，拿他涉嫌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的言論大做文章，將他塑造成一個危險人物。

兩位候選人的罵戰(zhàn)在美國大選的三場電視辯論會上繼續(xù)上演。電視辯論會上看不到兩位候選人在政治議題上的激烈交鋒，性丑聞、郵件門、人身侮辱成為雙方辯論的關鍵詞。希拉里稱特朗普是“美國歷史上最危險的一個總統(tǒng)候選人”，是俄羅斯的傀儡，“整個人都不行”，特朗普則回罵希拉里是下流的女人，稱“上臺后要把希拉里送進監(jiān)獄”。

性丑聞已成為本屆大選繞不開的主題之一。在大選最后一個月，希拉里和特朗普兩位候選人更是在“性丑聞”上相互攻訐，大打出手。希拉里競選團隊放出2005年特朗普在更衣室里猥褻和侮辱女性的錄音，繼續(xù)拿特朗普歧視女性的問題大做文章，引來輿論的口誅筆伐。作為反擊，特朗普則在第二場辯論開始前一個小時，找來3名前總統(tǒng)比爾·克林頓的“緋聞女主角”以及1名希拉里擔任被告辯護律師的強奸案受害者召開記者會，把性丑聞這張牌又狠狠地甩了回去。于是第二場辯論就成了“性”“謊言”罵戰(zhàn)。

沒有停歇的對罵和相互攻擊，不斷刷新美國大選的下限，兩位總統(tǒng)候選人，一個“瘋子”，一個“騙子”，沒有誰比誰更有擔當，選民們只能盡量挑選出一個不那么壞的。

堅稱自己為克林頓私生子的美國人威廉姆斯近日公開要求做DNA親子鑒定。圖為威廉姆斯母子

黑你沒商量

面對面的罵戰(zhàn)和辯論已經(jīng)如此骯臟，背地里的各種黑手、陰謀、爆料更是讓本次大選高潮迭起，劇情之復雜詭異令《紙牌屋》的編劇也只能甘拜下風。大選期間，黑客攪局，曝光了希拉里競選團隊的諸多黑幕，間接地遠程助攻特朗普?？梢哉f對希拉里登上總統(tǒng)寶座最有沖擊和威脅的那些料都是來自黑客。去年3月被維基解密曝光的“郵件門”事件持續(xù)發(fā)酵，讓希拉里團隊一直疲于應付。本以為7月初FBI聲明暫停對希拉里郵件門的調(diào)查，能讓希拉里松一口氣，但是黑客的爆料一波接著一波。

7月22日，維基解密曝光了近兩萬份民主黨全國委員會（DNC）內(nèi)部郵件，揭露希拉里陣營勾結(jié)黨內(nèi)高層排擠打壓抹黑對手，內(nèi)定黨內(nèi)候選人，并參與“洗錢”和操控媒體等多項丑聞，坐實了特朗普送給她的“騙子”稱號。為設計讓桑德斯出局，DNC打算在桑德斯的宗教信仰上攻擊他，說他不是基督徒而是無神論者;嘲笑他不可能當總統(tǒng)，勾結(jié)羅德島政府擠壓桑德斯的選票，還在網(wǎng)上雇水軍攻擊桑德斯支持者。

如何黑特朗普，希拉里競選團隊也是不遺余力。郵件顯示，希拉里團隊明確提議民主黨人以特朗普公司名義，在Craigslist發(fā)布帶有性別歧視語言的招聘女人陪伴特朗普的廣告。雇人到共和黨大會門前抗議，結(jié)果只來了3個人，不過并不影響CNN和MSNBC對此重點報道，并回件表示下次人不夠的話可派實習生參加。DNC還讓他們的媒體團隊統(tǒng)一口徑宣傳特朗普很“危險”，讓他的言論留在公眾視野中，并列出了攻擊特朗普的各種要點。為平息這這些丑聞，民主黨全國委員會主席舒爾茨辭去黨主席職務，而后加入希拉里競選團隊。

今年8月，一個民間司法組織公布了從國務院獲得的296封電子郵件，披露了希拉里擔任國務卿期間，克林頓基金會為捐款者在國務院謀取職位或提供其他方面的幫助和服務，有買官賣官之嫌。

面對這些爆料，希拉里團隊將原因推到了俄羅斯黑客身上，稱他們是為了幫助特朗普和阿桑奇。而就在阿桑奇進一步爆料要讓希拉里無法當成美國總統(tǒng)之際，在美國政府的施壓下，厄瓜多爾大使館切斷了阿桑奇的網(wǎng)絡。但是整個10月，維基解密爆料不停，包括希拉里競選團隊選票造假、接受國外資金、支持IS等恐怖組織等等。

10月28日，距離大選投票日只有十天的節(jié)骨眼上，F(xiàn)BI決定重啟對郵件門的調(diào)查，此舉令美國媒體炸開了鍋，也令大選選情橫生意外。說起重啟調(diào)查郵件門的推手，也是充滿戲劇性。 FBI 對希拉里重要幕僚胡瑪·阿貝丁的前夫、前國會議員安東尼·韋納所涉及的一起性侵案調(diào)查時，警方在韋納的電腦中查到了一些與希拉里任國務卿期間的工作相關的郵件，阿貝丁可能在與韋納共用的電腦上處理過希拉里的郵件。這簡直就是一出美國版“閨蜜門”。

重啟調(diào)查的另一個推手是胖子黑客金·達康，他于10月26日在推特上公布了希拉里被刪除的郵件位于猶他州的美國國家安全局的spy cloud上，并描述了獲取步驟。此前，維基解密雖然也披露了海量郵件，但是由于獲取渠道頗受爭議，美國政府可以糊弄過去，此次金·達康明確指明獲取這些郵件的合法途徑，美國政府再難視而不見。

10月28日，F(xiàn)BI決定重啟對郵件門的調(diào)查，圖為FBI局長詹姆斯·科米在當日的發(fā)布會上

媒體集體偏袒希拉里

風向變了。重啟調(diào)查郵件門后，為希拉里背書的主流媒體不得不大幅報道希拉里和克林頓基金會的丑聞了，之前它們可都是連篇累牘地報道特朗普怎么侮辱女性的。以至于特朗普多次指責媒體對大選施加影響，偏袒希拉里，稱“這是一場被操縱的選舉”。

維基解密7月曝光的郵件顯示，民主黨全國委員會操縱媒體。比如DNC成功阻止了《紐約時報》報道太多希拉里籌款的負面消息;《華盛頓郵報》和DNC串通泄露桑德斯的競選信息;政治新聞網(wǎng)Politico提前將關于希拉里競選籌款的負面新聞稿件發(fā)給希拉里團隊過目，使其有時間準備回應;《紐約時報》記者馬克·列伊博維奇將采訪希拉里的稿件傳給其競選團隊“審稿”，讓希拉里方面決定哪些內(nèi)容不宜見報;CNBC記者約翰·哈伍德向希拉里團隊提供不少在辯論中如何激怒特朗普的“溫馨提示”，還提醒要“小心”黨內(nèi)競爭對手伯尼·桑德斯;《國會山報》用PS方法將希拉里在佛羅里達的一場集會的參與者變多，來幫助希拉里宣傳。

今年的大選真是不尋常。幾乎所有主流媒體都表態(tài)支持希拉里，并且在新聞報道和評論中明顯偏袒希拉里，黑起特朗普來則是毫不手軟。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在全美總共288家日報中，有75%也就是215家宣布支持希拉里，其中包括43家在上次選舉中支持共和黨提名人羅姆尼的媒體。《華盛頓郵報》《洛杉磯時報》《紐約時報》《波士頓環(huán)球》《外交雜志》《大西洋月刊》等知名主流媒體幾乎都一邊倒地支持希拉里。截至10月25日，宣布支持特朗普的媒體只有8家，其中只有《拉斯維加斯評論報》一家被視為主流媒體。

雖然特朗普的“政治不正確”言論、偷稅漏稅、性騷擾等負面新聞不少，但是希拉里本身也有諸多黑歷史，可媒體有意識地選擇忽視，報道特朗普的負面新聞遠多于希拉里。就像維基解密曝光的這些不利于希拉里競選團隊的郵件，主流媒體們大多輕描淡寫。

特朗普惱火媒體的還有他們在各項民調(diào)上唱衰他的支持率低于希拉里，指控“民主黨為了壓制特朗普制造虛假民調(diào)”，“而媒體拒絕報道”。在大選最后兩個月沖刺階段，多數(shù)媒體的民調(diào)都是希拉里穩(wěn)贏的架勢，為希拉里最后入主白宮造勢。

在兩黨候選人的三場電視辯論會上，除了第三場主持人克里斯·華萊士保持了主持人水準，其他兩場主持人備受詬病。特別是第二場辯論，特朗普被多次中斷發(fā)言后向主持人開火，指責主持人不許他多說一秒，而希拉里超時一兩分鐘都不阻止。許多評論認為主持人明顯偏袒希拉里。

在第三場辯論會前，CNN主持人克里斯·庫莫邀請了共和黨議員柯林斯和民主黨議員哈基姆來討論即將開始的辯論。當共和黨人剛開始攻擊希拉里，電視畫面突然消失。主持人解釋他們丟失了信號。之后主持人代替了柯林斯的角色，和民主黨議員大談希拉里的過人之處。這不是CNN第一次發(fā)生“信號中斷”事情。不久前CNN女主持人科斯特洛在采訪特朗普的女發(fā)言人皮爾森時，由于皮爾森拒絕落入問題陷阱，科斯特洛隨即掐斷連線。

CNN的政治偏見立場早有端倪。今年3月黨內(nèi)預選辯論時，CNN評論員、民主黨全國委員會臨時主席唐娜·布拉齊爾就提前向希拉里泄露辯題。8月30日，CNN的姊妹網(wǎng)絡HLN在采訪一名從被偷竊車輛中救出一名嬰兒的見義勇為者時，將受訪者T恤上印著的“2016特朗普必勝”字樣打上馬賽克。

除了媒體和電視臺集體力挺希拉里，硅谷的高科技企業(yè)也紛紛為希拉里背書。如Facebook、Twitter、Google紛紛將曝光民主黨內(nèi)郵件的維基解密網(wǎng)站列為“危險網(wǎng)站”，并且屏蔽了郵件鏈接和關鍵字。10月30日，特朗普在推特上再次炮轟硅谷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故意掩蓋希拉里郵件門丑聞。

這些集體支持希拉里的硅谷精英，還對支持特朗普的硅谷同行進行排擠。Paypal 創(chuàng)始人、Facebook董事會成員彼得·泰爾因公開支持特朗普并向其捐款125萬美元而遭遇口誅筆伐。無數(shù)媒體和希拉里支持者希望Facebook直接將彼得·泰爾清除出董事會。

無論誰當選總統(tǒng)，都難以扭轉(zhuǎn)這場大選給美國民眾和全世界留下的惡劣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