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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凹村

2016-11-23 09:38:44雍措
北方文學(xué) 2016年10期
關(guān)鍵詞:二流子阿爺雞娃

雍措

暗 夜

幾聲槍響,震碎了凹村的夜。

不用說,凹村,死人了。

死的是誰?李阿爺,張娘,整天吆喝著自己快要死了的南表叔?

槍聲過后,接著是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鞭炮聲響在凹村的腹部,窩在被窩里的人,開始去頭去尾地估摸著哪個倒霉的村人,連還有幾天的年都跨不過去了。

隔著一層薄薄的木墻,我聽見阿爸說:“會不會是鐵手大媽?”

鞭炮聲過后,傳來一陣哭聲??蘼暭饧獾模稽c也不軟。

阿爸急忙爬起來,窸窸窣窣地穿著衣裳。“就這樣走了,像牛一樣勞動了一輩子的人。”一陣嘆息聲,從房間里傳了出來。

那硬邦邦的哭聲是從鐵手大媽的媳婦白大嬸嘴里傳出來的。

我急忙爬起來,跟著阿爸去了鐵手大媽家。

鐵手大媽躺在床上,一件薄薄的被子蓋著她瘦弱的身體。枕頭不高,撐著她消瘦的、盤著黑帕子的頭。

看得出,鐵手大媽的死,沒有經(jīng)過太多痛苦。這點,令我很欣慰。

白大嬸趴在床邊,哭得死去活來。聲音很痛苦,哭訴很凄涼,卻沒有半滴眼淚滋潤她的哭聲。

鐵手大媽的兒子,呆呆地坐在背篼屁股上,不作聲,眼淚呼啦啦地淌著。

來的人越來越多,嘆息聲,人聲,擠得這間黑屋子滿滿的。

“別全部擠在這里,讓死去的人安靜點,都到隔壁白大嬸家去,那里亮堂?!贝遄拥闹鞴軓埌⒉鸬馈?/p>

人慢慢散去,人少的時候,白大嬸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褲腿上的灰塵,對坐在背篼屁股上她的男人粗聲粗氣地說:“給我端碗水,嗓子都快冒煙了。”男人擦擦臉上的眼淚,走出門的時候,又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鐵手大媽。

男人前腳走出門,白大嬸后腳就跟了出去。

黑黢黢的屋子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鐵手大媽,像睡著了一樣。

白大嬸的房子寬寬的,墻壁白白的,天花板上裝著一個最近村里流行的水晶燈??蛷d里,一套漆著朱紅色的矮組合柜子有序地排列著,一臺35英寸的電視機放在上面。

亮亮的燈光,把每一張悲傷的臉,照得煞白煞白的,村人訴說著鐵手大媽的過去,像訴說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故事。

哀嘆聲,惋惜聲,讓這個夜充滿著悲傷。

白大嬸走進寬寬的堂屋時,有人攙扶著她,她的身體像棉花一樣,軟在攙扶人的懷中。村人忙讓座,她坐下,哭聲從她的嘴里傳出來,干巴巴的,聽著老是不貼心。

“阿媽啊阿媽,你就這么走了,媳婦心都碎了?!卑状髬鸬纳碜铀坪躐R上就要軟到地上去了。村人急忙托住她,安慰著她。

“阿媽啊,你這輩子倔強,非要和我分家分灶,住進隔壁的爛房子里,害得別人說我做媳婦的刻薄,不想養(yǎng)你的身,我的苦水,一股股往肚子里咽。”白大嬸用手拍著胸口,發(fā)出空洞洞的響聲。

男人把水送到白大嬸嘴邊,白大嬸停止哭聲,咽下一大口,一骨碌跳起來,用手扇扇子一樣扇著嘴,臉漲得紅紅的,眼睛鼓得跟青蛙一樣:“死鬼,一個好不容易死下去了,你是不是也想讓我跟著去陪葬?!闭f著,就去打男人。

村人急忙勸阻,白大嬸像想起什么,一陣哭訴聲又起:“阿媽呀阿媽,你看你把媳婦著急成什么樣子了,你在世的時候,媳婦想給你好吃的,好穿的,但是,就是使不上勁兒,自從嫁到這個家里,我就是想好好伺候你,可是你就這樣走了。”白大嬸軟到地上。

張蛋子跑進來,對地上的白大嬸說:“嬸子,占卜的喇嘛問問,鐵手大媽什么時候去世的,好給大媽陰間開路。”

白大嬸迷茫地看著張蛋子,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什么時候呢?什么時候?”

村人插話:“時日一定得說準了,不說準的話,鐵手大媽會一直徘徊在陰間的大門口,進不去?!卑状髬痫@得很緊張,半天答不上話。

“你阿媽,好久走的?”張蛋子回過頭,問站在旁邊的男人。

男人愣愣的,低頭,右手揉著衣角,支支吾吾地說:“我兩天沒有看見阿媽了,今晚是一條野狗進屋,把阿媽的鞋子叼到我面前,我進屋就發(fā)現(xiàn)阿媽躺在那里……”男人的話跟蚊子聲音一般大小。

村人搖著頭,心里壓著東西一樣,讓人難受。

白大嬸的哭聲又一陣響在亮堂堂的堂屋里,她的身體越來越比棉花還要柔軟。

不知道死去的時日,埋葬鐵手大媽的時間,必須得快,否則她就會變成野魂。

第二天,鐵手大媽的尸體裝進了棺材里。村人幫清理著黑黑的屋子。鐵手大媽的東西很少,只有破破爛爛的幾雙布鞋和一堆舊衣服。

棺材豎著放在荒坡上,靠著一堵山崖。點火的同時,喇嘛叫村人在旁邊點燃鐵手大媽那堆破破爛爛的鞋子和舊衣服。

白大嬸和男人跪在棺材前,白大嬸的聲音尖尖的,響在荒坡上,遠處的牛、羊停止吃草,看著她;男人依然沒有聲音,眼淚一個勁兒地淌著。

突然,張蛋子抱著一件補滿了巴的黑色背心,跑到白大嬸跟前,他用力扒開黑色背心上的一個巴,一元、兩元、十元的錢從巴中掉了出來。

荒坡上的哭聲沒有了,牛羊低下頭,啃食著雜草。

白大嬸從張蛋子手中奪過背心,試著扒開一個巴,幾張十元的紙錢掉在地上。白大嬸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了。他們盯著掉在地上的碎錢和背心上一個連著一個的巴,眼珠子閃著從來沒有過的光芒。

白大嬸說,她得回去一趟,讓男人留著哭。走了幾步,又回頭對男人說:“你哭大聲點,幫我的也一起哭完?!闭f著,把補巴的背心緊緊地抱在懷中,消失在下山的荒坡中。

棺材的火勢在山風的鼓動下,燃得更烈了,旁邊那堆破破爛爛的鞋子和舊衣服微微發(fā)出嗤嗤的聲響。

男人的哭聲被風吹得七零八落,來不及掉在地上,就消失了。

幺幺,你能不能告訴我,人活著是為了啥?

奇特的阿爺

地爐里燃燒著柴疙瘩,紅紅的火焰將阿爺?shù)哪樔镜猛t。

阿爺嘴里銜著煙斗,煙斗在嘴里的時候,煙子從阿爺鼻孔里緩緩地鉆出來,升向空中。

阿爺頭頂上掛著一盞微弱的電燈,燈光不明亮,時而還像燈芯被風吹動一樣,忽閃幾下。

我坐在阿爺?shù)膶γ?,看見他身后灶臺上空懸掛著的十幾扇豬膘肉。豬膘肉并排掛在堂屋中間的橫梁上,占據(jù)了堂屋一半的空間。肉,有些年成了,被灶臺內(nèi)散發(fā)的煙子熏得變了模樣,幾扇肉上面還起了一些懸浮物。

阿爺心疼豬比心疼自己還要細心。一天三頓的鮮豬草伺候著,冬天怕豬冷著,夏天怕豬熱著,雨天又怕豬淋著。村人都開玩笑說,阿爺,你干脆娶頭豬回家當媳婦吧,晚上暖和著睡。

阿爺,養(yǎng)豬是一把好手,豬也從來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看那懸掛在房梁上一尺多厚的豬膘肉,就得分曉。

村里每家每戶一直有做豬膘肉的習(xí)慣,每家每戶的豬膘肉都掛在地爐或者灶臺上空,熏得黑黑的。別看那黑得不入眼的豬膘肉,下水一洗,白得跟豆腐一樣,加上長久煙灰的熏陶,就又多了一份別有的香味。這種豬膘肉遠近聞名,很多外鄉(xiāng)人都爭著想買。

阿爺說,誰家賣豬膘肉,誰家就會在村人面前落下笑柄。豬膘肉在村里一般用在修房造屋、婚喪嫁娶上,切成大塊兒,燉著洋芋、蘿卜吃,趕口著呢。說這話時,阿爺干癟的頸項一枚胡桃核一樣大小的喉結(jié),由下往上地來回滾動著。

我們那個年代,能吃上豬膘肉,可真像過年一樣。煙袋里的煙子,將阿爺?shù)哪樐:耍斏钌畹叵萑肓顺了?。阿爺?shù)哪莻€年代,此刻也許正像這青色的煙子一樣,模糊著他的記憶。

阿爺,那么多的豬膘肉,你要吃到啥時候呀?我打斷阿爺?shù)某了肌?/p>

他將煙管從嘴里取出,呵呵地笑著。阿爺一笑,滿臉的皺紋淹沒了那凹陷的雙眼。

我一個黃土都蓋住嘴巴的人,那么多豬膘肉,就是吃到裝進棺材,也吃不完?;鸸獍寻?shù)哪樔镜迷絹碓郊t。

不過,我吃不完,有幫我吃的,阿爺詭秘地笑著。

我好奇地看著阿爺,阿爺,在我眼里,突然變成一個調(diào)皮的小男孩。

誰呀?我問阿爺。

豬。

阿爺?shù)脑捛宕?,果斷。卻在我的心里激起一陣漣漪。

把豬膘喂給豬?

阿爺點著頭,又將煙袋放進了嘴里,“吧嗒吧嗒”地吸起來。

一陣之后,阿爺告訴我,豬是笨得單純的畜生,你對它好,它就會拼了命地給你長膘,用它的肉來回報你。我心疼豬,心疼它最終的結(jié)果。給它喂豬膘,是想提醒它,可以不那么全心全意地對我??蛇@家伙,就是懂不起我的用意,還是拼了命地長著肉。

阿爺嘆息著,用手輕輕歸整著煙袋里的煙葉。

阿爺又開始吸煙了。

嘴里的青煙濃濃的,地爐里的疙瘩也開始冒起縷縷青煙,我就快看不見阿爺?shù)哪槨?/p>

阿爺?shù)氖澜缯嫫嫣?,或許我永遠也走不進他的世界。

幺幺,你能理解阿爺嗎?

陽光里的阿媽

臘月,到了。

陽光普照,一片片秋葉在陽光中散發(fā)著秋的香氣。

偶爾,幾只小麻雀穿梭在樹林間。一不小心弄落了枝頭的枯葉,葉子盤旋著,盤旋著,緩緩地穿過樹枝,輕輕地落在地面上,安靜了下來。

阿媽坐在金黃的苞谷堆里,一手拿釘,一手拿苞谷。釘順著玉米粒生長的痕跡劃下去,一粒粒金黃的玉米粒,順溜溜地從她的指尖滑落下來,落到腳邊的簸箕里,發(fā)出清脆的啪啪啦啦聲。

陽光滴落在阿媽的帕子,長衫上。阿媽額頭的皺紋里,冒出星星點點的汗珠子。

她將手里的釘和苞谷放在圍腰里,抬頭看了看懸掛在空中的太陽。太陽圓圓的,金燦燦的,阿媽的汗珠子在金燦燦的陽光下,散發(fā)著生命的氣息。

阿媽抬起右手,用藏青色的長衫袖子擦拭著額頭的汗珠,汗珠浸濕了衣袖,頓時,藏青色的衣袖上出現(xiàn)了幾個圓圓的深色小點。

簸箕里的玉米粒,堆成小山坡,深深地把阿媽穿著的膠鞋掩埋在里面。阿媽輕輕把腳從玉米粒中拔出來,玉米?!皣W啦啦”滑下去。

阿媽的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金燦燦的陽光、金燦燦的玉米粒,將她的微笑浸染得金燦燦的。

阿媽的美,在陽光下淳樸而真實。

拾起身旁的釘和苞谷,釘劃下去,玉米粒嘩嘩地落在簸箕里,輕輕地濺在阿媽的腳背上,躍起的玉米粒像水花一樣。

時間流逝在陽光里,阿媽在陽光下靜靜地享受這秋收的喜悅。

天邊,晚霞鍍滿天空。夜,就快來了。

夜來臨的時候,阿媽,讓我為你梳整一下花白的長發(fā)。

夜,可以染色;夜里,或許,時光能靜止……

夜里,讓我想想你。

幺幺。

缺心病

清晨,積雪慢慢融化,有的變成水珠子,從屋檐上、樹枝上、墻角邊滑落下來,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響,仿佛雨季的到來;有的來不及融化,晨風一吹,一大塊一大塊地落在地面上,變成團,靜靜地躺著,悄悄地融進土地。

這個清晨可真冷,每天殷勤的太陽也賴起床來。天灰蒙蒙的。

阿媽去鄰村,借些酸菜水回來,她又要開始忙碌腌制酸菜了。

俗話說:魚通人,三天不吃酸,走路打偏偏。阿媽是地道的魚通人,她離不開酸菜。

阿媽臨走時,交代我一天要做的幾件事情:喂豬、喂鵝、喂看家狗。唯獨沒有交代喂飽我的肚子。

她真粗心。

我拎著豬食來到圈門前,那幾頭餓得要命的豬崽子,抬著頭,嘴巴朝我上下?lián)u晃著,嗯嗯地叫個不停。

它們真丑。只有阿媽把這幾頭豬崽子當成寶貝,給它們摳背、給它們說知心話。在阿媽心里,它們的地位,比我還高。

“妹子,看你臉色發(fā)黃,你是有病纏身了吧?”這話從我身后飄過來,嚇了我一跳。

我背后站著一個老人,頭戴遮耳帽,精神矍鑠。也許是剛從山腳爬上來,他滿頭大汗,一摞印有字跡的紙,夾在他腋下。后來,我知道他是老中醫(yī)。

“看你膽小樣,跟老鼠差不多。我們中醫(yī)里,通俗的說法,叫缺心,你得補一補?!崩现嗅t(yī)說。

那幾頭餓得心慌的豬崽子叫得更厲害了,如果沒有圈門攔著它們,它們非吃了我不成。

有時我真覺得自己缺心,該補補。

“怎么個補法呢?”我不顧豬崽子的吵鬧,追問道。心里想著,你的主人都缺心了,你們還叫什么叫。

老中醫(yī)并不忙著回答我的話,而是轉(zhuǎn)了話題。

“小幺妹,我的這套獨家秘方管用著嘞,大醫(yī)院醫(yī)不好的,我能醫(yī)治;大醫(yī)院花錢花得你心窩窩都在痛,我這里每服藥只需要五十元。我一個七十多歲的人了,不會騙人。我的藥材是從貢嘎山上采下來的,帶著雪山的味道,雪山的祝福,神著呢?!崩现嗅t(yī)一個勁兒地說著,我的豬崽子一個勁兒地叫著。

想著自己缺心,心煩意亂。我轉(zhuǎn)過頭,狠狠地呵斥了幾聲豬崽子,它們才稍稍安靜了一點。

老中醫(yī)從腋下取出一張雙面都印有字跡的單子給我,單子上的藥材名字多得我數(shù)不清,更重要的是對于上面一連串的藥材名字,我一樣都沒有聽說過。

老中醫(yī)翻到第二頁,指著上面劉秀珍、舒大奇、高有均三個名字說:“幺妹子,你不知道,就這三人,去年在醫(yī)院里花的錢,那才叫多,就你家?guī)最^牛、幾頭豬崽子賣了都夠不上。”老中醫(yī)說。

我看著這幾個陌生的名字,想著阿媽放在山上的幾頭牛,看著此刻就在眼前叫個不停的豬崽子,突然心疼起來。

“不過,他們后來都找上了我,吃了我兩服藥方子,就好了。感謝的話說了一簍筐,我告訴他們,別說了,別說了,說多了我快背不動了?!崩现嗅t(yī)臉上洋溢著治病后的幸福感。

“那,你看,我這缺心的病,怎么個治法?”我迫不及待地問老中醫(yī),豬崽子們也安靜了下來。

“你這病簡單,必須吃我的藥才行?!闭f著,老中醫(yī)從他褲包里搜出一個小瓶,瓶里的液體純凈透徹,我真想馬上接過小瓶,一口咽下這純凈的液體,然后,缺心的毛病也就好了。

“一瓶五十,你得喝兩瓶?!崩现嗅t(yī)一定是看見了我咽下口水的樣子,提出了錢的要求。

天,幺幺,這段時間,我窮得叮當響,哪有錢去支付這藥錢呀??磥?,我這缺心的病也只有耗著了。

豬崽子們不叫了,看著我,看著老中醫(yī)。

“沒錢?”老中醫(yī)失望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

“哎,可惜呀可惜,你這病,看來以后只有到大醫(yī)院去治了?!崩现嗅t(yī)頭也不回的,走上了小路。

小路拐個彎,沒有了蹤影。老中醫(yī)沒有了蹤影。

心里一陣難受,愣了好一會兒,才打開圈門。豬崽子們蜂擁而上,把我圍在中央。

哎,這些畜生,真是沒心沒眼。

恍恍惚惚,我想著自己缺心的病癥,做完了阿媽給我安排的三件事:喂豬、喂鵝、喂看家狗。

唯獨沒有想著喂飽自己。

老二的摩托車

“嘀嘀嘀……”一陣急促的摩托聲,像刀把子吳刀下的年豬一樣,驚風火扯地嘶叫一陣,一晃沒有了蹤影。

土路、大樹、溝渠里的水,似乎被驚嚇住了一樣,愣在那里,好一會兒緩不過氣來。

“這催命的老二,趕著去摘太陽還是去追山頭頭上的風,命都不要了?!卑斦f完,繼續(xù)篩著簸箕里的豌豆米。豌豆米嘩啦啦地響在簸箕里,響在午后的陽光下。

一粒粒微塵從簸箕里瀉下來,又輕飄飄地浮起來,落在阿爺?shù)囊路?、帕子上。阿爺?shù)拿济?、胡子染成了白色?/p>

“阿爺,你是白胡子老頭了?!蔽易谝粔K腐朽的木頭上,看著一個漸漸在陽光下老去的阿爺,嬉笑著說。

“娃呀,阿爺早晚會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哪像你們這些青屁股娃娃,嫩著嘞。”嘩啦啦,呼啦啦。阿爺說話時,手里的活兒停不下來。

“老二,是不是青屁股娃娃呢?”想到剛才殺豬似響著的摩托聲,我問阿爺。

“看他不要命的樣子,和青屁股娃娃有啥兩樣?!濒せ锏耐愣姑紫嗷ヅ鲎驳穆曇舯葎偛彭懥撕芏?,阿爺鎖著眉頭。

阿爺?shù)脑?,我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有懂。老二是不是青屁股娃娃,像一團謎一樣,攪得我的腦子稀里糊涂。

那年,我坐過老二新買的摩托車。老二告訴我,這是我和他的秘密。

土路狹窄,一輛紅色拖拉機駛過,屁股后面拉起一長串蛇一樣的微塵。老二和我瞇著眼,閉著嘴,把頭轉(zhuǎn)向路的外側(cè)。“老二,騎著新買的馬兒到鎮(zhèn)上尋樂去呀?”坐在拖拉機上的村人,不等老二回答,哈哈聲就被微塵淹沒了。

土路上的摩托車、拖拉機,隔三岔五地來。路和一股股揚起的微塵,比誰都忙碌著。

又一輛摩托車駛過,老二又一次停下車,用帕子拍著車上的微塵。

這一路,只要對面有車來,老二就迅速停下車,有時也叫坐在后面的我下車,讓我拍車上的灰塵,而他就假裝蹲著看看車的這兒或者那兒。別人一走,又馬上叫我上車,搖搖晃晃地上路。

老二每次讓我拍車上的灰塵時,我覺得我在表演,他骨碌碌看車的樣子也在表演。有幾次,我只是舉著那臟兮兮的帕子,沒有落下來。老二也不說什么。

“這條土路上擦車,你不是竹籃子里裝水,白干一場嗎?”開著摩托車的村人對老二吼著。

“這叫享受,你懂不?!崩隙脑挘錆M了對那些只知道開車,不知道休息人的諷刺。不過,他轉(zhuǎn)過頭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臉上一絲享受的表情都沒有,反而經(jīng)過這一路下來,疲憊掛滿了他的臉。

“幺妹子,你眼神好,給阿哥盯著前面,如果有車來……”

“我下車拍灰塵,你假裝看車?”沒等老二把話說完,我搶先說。

老二沒有想到我會這么說,骨碌碌地盯著我看。他黑黑的眼珠子在滿臉灰塵下,顯得尤其黑亮。

“這是為什么?”我盯著老二。

老二用右手拍了拍頭發(fā)上的灰塵,頓時,他頭上的微塵像受驚了一樣,空中亂舞著。

“我不會開車,看著前面來車,我心里就慌得跟有個皮球在里面跳一樣?!崩隙粗?,無奈、沮喪。

“但是,我總不能讓村人笑話我,不會開車吧。”他說完,盯著路邊的荊棘看。

路邊荊棘瘋長,每一片長的、圓的、五指形的葉子上都鋪滿了灰塵。

陽光睡著了。這條土路在午后充滿了生命的活力。

老二的摩托車,慢悠悠地行駛在路上。

我盯著前方的路,只要發(fā)現(xiàn)有車來,就急忙提醒老二,他把車停在路邊,我拿著帕子給車拍灰塵,他蹲在一旁假裝看車。

事隔幾年,如今的老二,摩托車開得跟飛機一樣,鬼都追不上他。

悄悄告訴你,幺幺,我喜歡過楊二。

沒有根的仇恨

雨季來了,大大小小的雨,眷顧著村莊整整一個月。

沙坡上的草綠了,綠不分白晝地漫漶過山坡,就快爬過尼瑪山頂。

翻過尼瑪山頂,是一座十戶人的村莊。

十戶人的村莊,自古以來春天就比凹村來得晚。在這個上面,一直是凹村人值得驕傲的地方。

凹村人信佛,他們深信菩薩會公平地對待整個村子,公平地去處理十戶人家和他們村長久以來的矛盾。

誰也說不清,兩村矛盾的根源了,但似乎從娘肚子里掉出來,男娃女娃就知道兩村之間疙瘩存在。恨也與生俱來。

恨是痛苦的,記不住為什么恨,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湯二流子對于這點,深惡痛絕。

偷牛,販馬,坐牢他都干過,現(xiàn)在真心悔過,想在凹村搭建個窩窩,生一堆小孩,過上祖輩們過慣了的生活,卻成了難題。

他承認,年輕時干的事情,給自己留下了孽根。但人生在世,誰能避免那些不成熟的想法,為此,他已在觀音廟向菩薩悔過很多次。

不知道是因為菩薩沒有原諒他,還是他這輩子的命已經(jīng)和苦菜花的苦水連在了一起,他唯一想要找來做老婆的張幺妹,就快成為別人的新娘。

惦記別人的新娘,跟偷東西一樣,心里忐忑。

都是那沒有根的兩村仇恨,斷了他和張幺妹的姻緣?!拔也倌阕孀谑舜?。”夜里,湯二流子憤憤地罵著。

張幺妹是十戶村寨里張瘸子家的幺女子,張瘸子的腿是在一次兩村人爭水時打折的,誰打折他的腿,他記不清楚了,他把所有的賬都記在凹村每個人身上。

一次趕集上,湯二流子看見張幺妹,張幺妹子坐在木頭小板凳上,穿著長衫,搭著繡花帕,頭始終埋著。她前面,擺著一個竹籃子,里面放著幾十個白白的鵝蛋。

“鵝蛋怎么賣?”湯二流子說。他其實并不想買鵝蛋,只是想看看繡花帕下的那張臉。

“一元?!惫媚锘卮鸷芨纱啵咝叽鸫鸬芈裰^。

“給我來三個?!睖髯佣紫?,揀鵝蛋時偷偷看著張幺妹。

幺妹有雙大大的眼睛,鼻子挺挺的,最好看的要數(shù)嵌在她臉上的酒窩了。酒窩不深,若隱若現(xiàn)。湯二流子想,幺妹笑起來,酒窩會是什么樣的?

幺妹幫二流子揀了三個鵝蛋,接過鵝蛋的時候,手不小心觸碰到了湯二流子的手,急急縮了回去。幺妹的臉紅了,紅裝滿了酒窩。

湯二流子從心底里喜歡幺妹,特別留意起她來。

經(jīng)過打聽,知道幺妹是十戶村寨人。湯二流子的心涼到了脖子處。不過他心里盤算著去試試的念頭。

他請來紅線婆去找張瘸子說媒,自己躲在地里的玉米稈里候著。紅線婆不到一桿煙的工夫,就青著臉從張瘸子家出來了,憋屈地轉(zhuǎn)告了張瘸子的話:“凹村人欠我張家一條腿,還敢來提親,誰提我讓誰折一條腿?!?/p>

這事擱了下來,本來湯二流子想,等過段時間,再厚著臉皮去試試??删驮谧蛱?,聽人說張幺妹要結(jié)婚了,湯二流子后悔得真想扇自己兩耳光。

“這沒有根的仇恨,還要延遲到什么時候才能到頭?”問這話時,湯二流子心里有塊石頭一樣的東西在膨脹,痛著他的心。

他眼睛木訥地盯著天看了一會兒,又盯著地看了一會兒,一腳踹飛腳下的一塊小石子。石子劃過草尖,啪的一聲,掉進溝渠里。湯二流子嘴里默念著:“他媽的仇恨,老子記下了。”

雨,下著。尼瑪山坡的綠,明早就快翻過山尖。

雞娃養(yǎng)豬

自從女人離開后,為了填補空蕩的日子,雞娃開始了養(yǎng)豬。

他記得,以前女人在他身邊時,兩人一拌嘴,女人就說,你雞娃看著豬在路上走,都恨不得去咬一口豬屁股的人,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我看你要不就被餓死,要不就被別家的肉星子饞死。

女人的話,雞娃覺得只說對了后一半,他是個每頓盤子里沒有肉星子,就會心里發(fā)慌的人。不過,雞娃的女人是全村出了名的養(yǎng)豬高手,雞娃相信,女人說的后半句話,這輩子都不會發(fā)生在他身上。

人算不如天算。一個黃昏的下午,雞娃的女人和一個挑著擔子,進村換錢的男人私奔了。女人私奔之后,雞娃才發(fā)現(xiàn),和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女人,回憶起來,像個陌生人一樣。

那年,雞娃是在村口遇見女人的,女人一身狼狽,聲稱自己的家鄉(xiāng)遭受了泥石流,她逃難來到這里討口飯吃。雞娃心軟,將女人帶回家,阿爺一眼看中了女人,問女人是否愿意嫁給雞娃,女人羞澀地看著雞娃,頭低低地說,自己是個連肚子都填不飽的人,只要雞娃同意,她沒有意見。就這樣,雞娃稀里糊涂地和女人結(jié)了婚,日子一過就是五年。

如今,女人跑了,跟死了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夜暗得很深的時候,雞娃甚至還為死去的女人掉過幾滴傷心的淚水。

房梁上的豬膘肉,被帶著女人私奔的男人,背走了兩大扇,剩下一扇薄薄的、小小的懸掛在房梁上,可憐兮兮。

雞娃想起女人拌嘴說的話,他要證明自己的能干,超出女人。一狠心,花去了全部家當,去購買了五頭小豬。

嘴長的不要,怕拱豬圈;腿短的不要,怕?lián)尾黄鹭i架子;眼睛無神的不要,缺少長肉的靈性;耳朵豎著的不要,愛聽壁角,不好好吃食。這樣一篩選下來,雞娃買來的五頭小豬,齊齊整整,就跟同一母豬肚子里落下來的崽子一樣。

凹村人說,新買來的豬崽子,如果主人和它們睡上一覺,這些崽子關(guān)進圈里,就會貪吃貪睡,長得特別快。雞娃把五頭豬崽子趕進堂屋,自己地上鋪上一張?zhí)鹤?,呼呼大睡起來。雞娃醒來時,豬崽子還沒有醒,它們有的趴在他腳上,有的躺在他肚子上,雞娃臭罵,難怪自己剛才的夢,奇奇怪怪。他吆喝一聲,豬崽子們嚇了一跳,急匆匆地從他身子上爬了起來。雞娃將它們趕進了圈里,嘴里自語:“老子該陪睡的陪睡了,你們要對得起我。”說著,卡上了一張張圈門。

雞娃像變了一個人,村人都這么說。他很少和村里的二流子們鬼混了,也很少進王家打牌了。變壞容易變好難,雞娃卻從彎曲的路上走了回來,無形之中成了同齡人中的榜樣。

耕種、施肥、灌溉、割豬草,起早貪黑。五頭豬兒被他養(yǎng)得肥嘟嘟的。二流子們?nèi)⌒λ藳]了,勁兒使在了幾頭豬上面是不是?雞娃懶得搭理,做著自己的事情。

豬食,全是石磨里磨出的玉米粉,金黃黃的,雞娃忙的時候,在豬食還沒有加豬草之前,先往自己碗里盛上兩碗,冷之后,放些豆瓣和著吃。豬多,喜歡搶食,越是搶,越吃得干凈。每次,雞娃往木槽里倒的三大桶豬食都被豬吃得光光的。

豬就是豬。雞娃心里看著這幾頭搶食的肥豬默念著。它們拼命地吃著豬食,就沒有想過,主人為什么對它們這么好嗎?天上哪會掉餡兒餅?

時間過得真快,年關(guān)的聲音越來越近了。臘月,雞娃請來刀把子吳來家宰年豬。

宰年豬時,雞娃不忍心看著,躲在灶房里做著燒鍋摻水的事情。刀把子吳和幾個來幫忙的村人,把五頭豬切成十扇豬膘掛在房梁上。

第二年,第三年,雞娃同樣購買了五頭豬崽子,購買的時候,他依然堅守著選豬崽子的方法,嘴長的不要,腿短的不要,眼睛無神的不要,耳朵豎著的不要……

他養(yǎng)的肥豬一年比一年大,一年比一年膘厚。房梁上密密麻麻地掛滿了吃也吃不完的豬膘肉。

年成久的豬膘肉,有些變味了,于是,在每次做豬食時,雞娃就切一小盆放在豬食里,豬兒們聞見有肉星子,擠得死去活來,嘟嘟嘟嘟地搶著吃。

豬呀,真是沒良心。雞娃看著那些搶著吃同類的豬兒們說著。

不過,他反過來想想,豬也是實在的動物,至少比女人實在。

圈門口,雞娃提著空空的豬桶,想到那個離開他的女人。

心里的石頭

別人心里都裝著雜七雜八的東西,而張三的心里長著石頭,并開枝散葉。

缺少很多歪門邪道的念想,張三認定的理兒也就成了溪邊的河石,沒角沒邊,看著光鮮,砸著自己,那才叫一個往死里疼。

張三說自己和石頭無關(guān),有關(guān)的只是那些竄在村子里的流言蜚語。他說他不在乎那些咬舌根子的事情,咬著自己,就跟蚊蟲叮咬一樣,用酸麻子葉子的水,酸酸叮咬處,什么都過了。這樣一說,張三倒成了村里大度的人。

不過,把一個無緣無故得來的虛名往自己身上靠,或許本身就是一種錯誤。張三在夜里嘀咕著,白天卻從來不說,裝著什么事兒沒有,把胸脯挺得寬寬的,顯示出一副真的很大度的樣子。

其實,大度不大度,張三肚子里彎彎拐拐的腸腸肚肚清楚,張三拳頭那么大的心眼兒更清楚,誰叫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已經(jīng)被別人掛得高高的東西,落下來總是一件丟人現(xiàn)眼的事情。

張三有空沒空都喜歡往天上看,有時天上是云,有時是星星月亮,有時什么也沒有,空洞得跟他的心一樣。

心空得厲害的時候,他就去找楊二擺擺話,兩人一遇見,少不了兩斤江津白酒一盤花生米,龍門陣是老龍門陣,畢竟一只蒼蠅一桿煙葉工夫就能飛完的凹村,要想找到新鮮話題,比想要找到一條藏洞里的五花蛇還要難。酒有辣味的時候,他想給楊二擺擺心里過不去的坎,但楊二每次都會把他獵野鹿的經(jīng)歷,一遍一遍地摞著講,講到最后,張三往往分不清到底楊二是打到了一頭鹿還是一頭老虎。酒喝到水的味道時,張三就不說話了,大多是起身就飄著走,楊二還在那里沒天沒地給張三坐著的板凳擺著他打鹿的事情。

前些日子,李婆來到張三家里,為了她家的驢踢傷張三的事情說著軟話,“你張三是村里出了名不斤斤計較的人,別跟俺家一頭畜生生悶氣,俺家日子過得苦悶,又攤上一個又聾又啞的廢人,過日子就跟在火上烤一樣?!痹挍]說完,豆大的眼淚珠子在李婆的皺紋間淌著。按理,誰家的驢踢了誰,不說去村口李中醫(yī)那里看看,也得帶上十幾二十個雞蛋來看看,這李婆倒好,啥沒帶來不說,哭得跟張三把她怎么著似的。張三知道,李婆每滾出眼眶的淚珠子都是有價的,至少一顆淚珠子能抵上一個雞蛋。張三打發(fā)李婆回去了,自己卻在床上躺了幾天。李婆臨走時,用袖子擦干鑲嵌在皺紋里的淚花花,高興地說:“張三這娃真是個好娃,大度呀。”說著把木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了,割斷了從外透進屋的光線,沒開燈的屋里頓時染成一片漆黑。

“張三,張三,今天輪到你家三分地灌水。”張三放下手中的苞谷殼,走出屋子,只見管水的幺妹子站在上方,肩上扛著釘耙,一只腳跨在土堆上,活生生地把西落的太陽背在背上?!按蟾派稌r候?”張三站在門口,用一只手遮著額頭,幺妹子黑黢黢的影子和后面刺眼的陽光在一起,讓他睜不開眼。你現(xiàn)在就去地里候著,上家的地喝足了水,自然順著溝渠流下來。說著,幺妹子走開了,剩下又落了一節(jié)下去的太陽掛在那里。一陣干旱過后,地就跟個餓死鬼一樣,張著嘴巴等著。水,窸窸窣窣地從雜草瘋長的溝渠里流下來,跟做賊似的,流到張三腳下。他從地邊站起身來,邊拍屁股上的泥巴,邊用釘耙去抹平地上的屁股印。完后,他盯著水看,水流經(jīng)的地方,地里冒著一個個氣泡,他樂著:“慢點喝,慢點喝,看把你急的。”放了好一會兒,水卻趴在原地不動彈了。照理說,按輪子排的水,溝渠里的水是不會小的。他扛著釘耙順著水理上去,走到半路,水來了,他又順著水回到了地里??捎址帕艘粫?,水又小了,他又扛著釘耙順著水理上去,又到半路水又來了。他心里氣,坐在一塊石頭上,抽了一支煙,看著水,水沒有變細,他就回地里了??蓜偟降乩锼中×?,一股怒火燒在心里,他氣沖沖地沿著溝渠往上走,和前兩次一樣,水又大了,他沒有管,一直順著水渠理上去,他心想一定得抓住偷水的賊,扇他耳光。正在這時,他看見王小從玉米地里走了出來,一雙膠鞋濕漉漉的?!鞍摧喿庸嗨遣荒芡邓?,難道你不知道嗎?”張三沖著王小說。王小說:“哥,消消氣,我也是沒法,俺家地里的玉米都快燃起來了,按輪子的話,我還要等五天,那怎么行呀?!蓖跣℃倚χf?!肮芩陂g偷水,是要罰款的,走咱們?nèi)ヒ姶彘L。”說著,張三去拉王小的衣服?!按蟾?,俺家人都說你大度,讓俺向你學(xué)習(xí),俺這次錯了,下次再不敢了。況且,你拉著俺去見村長,你家地里垮了坎怎么辦?”王小說著,從褲包里拿出一支煙給張三點著,“大哥,你是大度的人?!睆埲闪送跣∫谎郏瑹煵唤?,就往地里趕?!按蟾纾阏婧??!鄙砗髠鱽硗跣〖毬暭殮獾恼f話聲,緊接著就是一陣得意的口哨聲。張三來到地里,看著水流淌著,怎么想,怎么覺得不是滋味,一腳踹起一團干癟癟的泥餅。

他知道,以后有關(guān)他大度的事情還會接二連三地遇見,他心里隱隱作痛,這痛的東西,化成氣鼓鼓的東西,穿過腸胃,砰地一聲從屁眼里排了出來。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張三為了那張臉,是把自己給賠進去了。

幺幺,長在心里的石頭,開出的花是苦的吧?

責任編輯 劉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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