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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里的花朵

2016-11-25 16:47江少賓
廣西文學(xué) 2016年2期
關(guān)鍵詞:牌樓小村

江少賓/著

第一次聽說林花病重的消息,我遲遲不愿意相信。她才二十三歲,和我的侄女一起上小學(xué),一起上初中,在合肥上了一家電腦學(xué)校之后,便獨自外出謀生。電腦學(xué)校的門檻其實非常低,許多鄉(xiāng)下女孩眼巴巴地跑了來,以為掌握了一門技術(shù),借此安身立命。到了畢業(yè)的時候她們才茫然地發(fā)現(xiàn),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根本不值一提,那封輕飄飄的就業(yè)推薦信,其實沒有任何作用。畢業(yè)之后的林花帶著那封自欺欺人的就業(yè)推薦信跑了兩個月的人才市場,市場里到處都是機會,但林花卻沒有勝任的資本。林花一次又一次碰壁,頭破血流之后才慢慢地醒悟了過來,所謂的“就業(yè)”,不過就是找一只自己能端穩(wěn)的“泥飯碗”,而不是找一份體面而合適的工作。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這個從小村牌樓走出來的花季少女,將自尊一寸一寸地逼進塵埃里。她先后做過保姆、營業(yè)員、超市導(dǎo)購、酒店里的前臺迎賓,最后才在親戚的引薦下,進了南京的一家縫紉廠??p紉廠,顧名思義,可她能做什么呢?在家里,她是最小的女兒,受寵慣了,甚至沒有拿過縫衣針。

在小村牌樓,許多少女都和林花一樣走了這條路,她們幾乎沒有栽過一棵秧,就沖出了父輩們留守的小村。在對小村長久地疏離里,許多出走的少女我都沒有見過面,劈面碰上的女子都覺著面熟,正待仔細(xì)分辨,身后忽然追上來一個胖小子……字正腔圓的孩子歡天喜地,吵著要去看牛,水牯牛,像奧特曼一樣長著兩根長長的大彎角。我有些好奇,哪里還有水牯牛呢?任勞任怨的水牯牛,已經(jīng)從田野里消失了。母親非常茫然,卻又不想失信于孩子,她左右為難,見到我這個生人,忽然就有了借口。看見沒?水牯牛,都被這個叔叔買走了。她在自己的謊言里笑了,我卻笑不出來,更年輕的一代牌樓人,居然連水牯牛都見不到了!

更年輕的一代牌樓人,都已經(jīng)離開了牌樓,不少人甚至舉家遷到了外地。病中的林花是唯一的例外。去年六月,林花開始急劇消瘦,雙腿無緣無故地浮腫,更明顯的表現(xiàn)是,小便量持續(xù)減少,食欲不振??p紉廠附近有一家小診所,但坐診的醫(yī)生幾乎沒有檢查,就開了兩盒腎炎方面的口服藥。既然兩盒口服藥就可以對付,年輕的林花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她既沒有回診所復(fù)查,也沒有去正規(guī)的醫(yī)院再看看。那時候的林花已經(jīng)升到了流水線上的一個初級管理崗位,雖然依舊需要“三班倒”,但每個月可以休息四天,每個月還有兩百塊錢的崗位補貼。林花珍惜這樣的機遇,如果能夠再升一級,她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干部”了,既不再需要“三班倒”,工資也會拿得更高。這是無數(shù)打工者夢寐以求的一級,這一級意味著脫胎換骨,這一級意味著從藍(lán)領(lǐng)到白領(lǐng)。拼命表現(xiàn)、努力工作、從來沒有請過一天假的林花哪里會想到,就在自己的青春終于有了一線亮色的時候,命運竟和自己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拖到去年年底,林花終于撐不下去了,到南京一檢查,哪是什么腎炎啊,是尿毒癥!

尿毒癥,林花其實并不陌生。2011年元旦,在和尿毒癥斗爭了三年多之后,我的母親在錐心蝕骨的疼痛中離開了人世。久病成良醫(yī)的牌樓人于是第一次知道,世上竟還有這么一種奇怪的病癥——渾身浮腫,小便排不出來,一吃就吐,聞到油煙味就犯惡心……對付尿毒癥只有兩條路,一條是終生透析,一條是換腎,但兩條路都不平坦,兩條路都有可能通向死胡同。拿到診斷單的那一刻,林花的世界瞬間塌了下來,周遭都是黑色的,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她不得不按照醫(yī)生的安排,先住院,再透析,將來準(zhǔn)備換腎。林花謀生的那家縫紉廠,長期病假是不被允許的,和“林花們”對應(yīng)的,只是流水線上一個個固定的工種。一個蘿卜對應(yīng)著一個坑。林花既沒有保險,也沒有合同,在那座密不透風(fēng)的大車間里,林花只是一根不允許生銹的螺絲釘。一群永不生銹的螺絲釘,病魔,是她們共同的最危險的敵人。無奈的林花只好主動辭職,帶著兇險的疾病和未卜的命運,重新回到生她養(yǎng)她的小村。實際上,也只有小村還能接納林花,她像母親一樣逆來順受,毫無怨言地接納著每一個曾經(jīng)背叛過她的兒女,她荒涼的胸膛,依舊能夠溫暖那些受傷的靈魂。那時候,林花的父親還在張家港打工,這個腰身過早佝僂的中年漢子,無法接受這猝然的命運。在小女兒的嘆息聲里,他整夜整夜地失眠,頭發(fā)落了一千根。他原本沒有什么煙癮,但現(xiàn)在,他一天要抽兩包煙,三塊五一包,“紅三環(huán)”,十年前流行過一陣子,但現(xiàn)如今,就連留守在家的老人也很少再抽了。然而他嘴里的煙霧一直在升騰,他遞給我,我不好拒絕,劣質(zhì)的煙草味像一把火,瞬間沖上我的喉嚨。我強忍住咳嗽,悄悄站起身,在后院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掐滅了“吱吱”作響的煙頭。回到小村的那天中午,他們剛剛從安慶趕回來,為了給林花做透析,老兩口每周得帶著女兒跑兩次安慶?!袄蟽煽凇逼鋵崉偟轿迨畾q,在我的小村,五十歲還沒有資格享福,五十歲的牌樓人還是年輕的后生。但林花的父母確實已經(jīng)很老了,那么蒼涼的老態(tài),我無法形容。

我看到了病中的林花,久違的林花,記憶里的林花,還是一個扎著羊角辮的胖乎乎的小姑娘。二十三歲的林花居然還沒有談過戀愛,侄女說,她的接觸面太窄了,沒有條件談戀愛,她也害怕談戀愛,害怕?lián)肀Ш徒游?,更害怕腆著十個月的大肚子,粗壯的腰圍,幾乎無法見人?,F(xiàn)在,她終于不必再害怕了,病中的林花,已經(jīng)失去了戀愛的機會和可能,她委頓的青春,覆蓋著死亡的陰影。靠在小村和暖的春光里,林花的病容令人心疼,她太瘦削了,衣服套在身上,整個地大了一號,看不出輪廓,也看不出腰身。她原本是愛美的,和侄女一樣愛美,和侄女一樣喜歡“美圖秀秀”,在自己的個人空間里,羞澀著收獲小小的贊美,滿足著小小的虛榮。我沒有看過她的“美圖”,但每周兩次的透析,已經(jīng)撕裂了她的人生,她的青春和老屋一樣黯淡,她的笑容和小村一樣荒涼。我陪著她的父親說話,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對于她來說,我其實只是鄰居家的一個陌生人。事實上,對于她來說,一切都已經(jīng)陌生化了,她主動將自己低到塵埃里,不輕易開口,也不愿意見人。即便是面對自己的發(fā)小,她也不愿意再敞開自己的心扉,她對我侄女說,你好忙吧?謝謝你來看一個等死的人……她才二十三歲,但她已經(jīng)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的余生——“等死”——沒人能平靜地接受這殘酷的命運。但她看上去是平靜的,站在門外,膠著雙手,眼眉低垂,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甚至浮起一絲笑容。暮春三月,草長鶯飛,但她的笑容令我渾身發(fā)冷。屋后就是巢山,清明祭掃的鞭炮聲起起落落,山腰上聚攏著一團一團湖藍(lán)色的煙霧。這人間的煙火景象我暌違已久,置身其間,我仿佛走進了另一個世界。

為了給女兒治病,林花的父母都回到了小村。但兩個月治下來,父母就扛不住了,他們終于信了醫(yī)生的話,透析是個無底洞,如果繼續(xù)治療,只有盡快換腎。林花的父親在安慶、合肥和南京三地來回奔走,幾十家醫(yī)院都沒有合適的腎源,幾十家醫(yī)院的費用都很驚人,最少的也要八十萬元。在合肥,八十萬元只能買一套幾十平方米的房子,但在小村牌樓,八十萬元,是一個摸不到邊的天文數(shù)字。但老兩口并沒有就此放棄,他們決定捐出自己的腎。腰身提前佝僂的父親顯然已經(jīng)不合適了,母親于是主動承接了過來,她甚至沒有和林花商量,就帶著女兒去了南京。這一次檢查,讓老兩口的心再次涼了下來。林花的病情依舊在惡化,毒素已經(jīng)攻陷了她的雙腎。而母親的身體條件也并不允許,在長久的鄉(xiāng)下勞作里,這個五十歲的農(nóng)村婦女,已經(jīng)染上了一大堆基礎(chǔ)病。那你得抓緊看啊,我說,不能拖……林花的母親幾乎跳了起來,那有什么看頭哦!沒名堂的,醫(yī)院就是搞你的錢,知道啵?我苦笑著,心里有些吃驚。記憶里,這個比我大十歲的農(nóng)村婦女,開朗而愛笑,愛唱黃梅戲,還做得一手好女紅——村里新生兒的虎頭鞋,基本上都是她做的,講究一些的老人還會請她做一雙新布鞋,留著給自己將來“上路”。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讀過書,想來是讀過一些的,大女兒出嫁的時候,她給女兒繡過一幅“觀音送子”,右下角還繡著女兒和女婿的名字。

我尷尬地看著林花的父親,然而此刻他竟一言不發(fā)。我瞬間醒悟了過來,我離開小村已經(jīng)二十年了,但牌樓還是那個牌樓,有一些傳統(tǒng)已經(jīng)消失了,但另一些傳統(tǒng)卻留了下來,它已經(jīng)滲透進牌樓人的骨血里,成為一個鮮明的標(biāo)記?;A(chǔ)病有什么呢?在牌樓人的生存法則里,基礎(chǔ)病根本就不值一提,也不能提,誰要是不小心說漏了嘴,背后會被人罵死的?!艾F(xiàn)世報,搞什么鬼名堂哦,偷懶呢!”——這個評價嚴(yán)重了,一個莊稼人怎么可以偷懶呢?不務(wù)正業(yè)了,和游手好閑是一個意思!身體是“小道”,名聲是“大道”,沒人背得起這個罵名,于是都沉默了。沉默的小村,扛著一身難以啟齒的病。

扛著扛著,終于有人扛不住了。在我的記憶里,牌樓最早的逝者應(yīng)該是朱本生,三十幾歲,一個虎背熊腰的莊稼人,在睡夢中猝死;其次是三娘,起夜,黑燈瞎火的,一個踉蹌,從此不省人事;再往后是五叔,小村牌樓第一個糖尿病人,扛到尿血的地步終于扛不住了,那個端午節(jié)的前夜,六十歲的五叔在輸液中去了安詳?shù)奶靽吁喽恋氖且慌┌Y患者,賢文,食道癌,卒于六十四歲;治國,胃癌,卒于七十四歲。還有一些逝者,甚至不知道自己確切的病因。尚健在的癌癥患者有東成大哥、春明大嬸,還有四位患者,我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們。

2011年,東成大哥忽然病倒了,到安慶一檢查,居然同時患上了食道癌、胃癌和腸癌,好在都只是早期,手術(shù)也異常順利。誰能想到呢?東成大哥病愈才兩年,老妻又病倒了。到合肥一檢查,醫(yī)生直搖頭,治療已經(jīng)沒有意義。上山祭掃的時候,路過東成大哥家的后屋,我看見死里逃生的東成大哥坐在稻場上,端著海碗。人高馬大的小媳婦靠在門框上,端著海碗。我沒有看見東成的老妻,據(jù)說她下半身已經(jīng)毫無知覺,只能趴在床上,屋子里彌漫著朽木的氣息和濃烈的尿騷味。兩個媳婦輪流給她擦洗身體,都戴著口罩,一走出婆婆的房門,就跑到遠(yuǎn)處一陣狂吐。奇怪的是,東成大哥居然毫無反應(yīng),他從來沒有戴過口罩,也沒有吐。沒有人知道她患的是什么病,但她就要死了,這一點,大家都非常確定(注:寫作此文時,東成的老妻已經(jīng)含恨離世。愿她在天堂里安息)。我默然地聽著,胸口堵著揪心的疼痛——我苦難深重的小村其實也已經(jīng)病了,但沒人知道她患的是什么病。其實她已經(jīng)病入膏肓,這一點,我可以確定。

在小村健在的患者當(dāng)中,林花并不是最不幸的人,但她是最年輕的一個,這或許是她最大的不幸。偏偏她又讀過幾年書,見過外面的世界,這也使得她并不甘心于認(rèn)命。認(rèn)命,是牌樓人的另一個生存法則——醫(yī)生看不好要死的病。黃泉路上無老少,哪里的黃土都埋人。林花的母親痛心疾首地絮叨著,我前世作了什么孽哦,小丫頭怎么就得了這號的病!關(guān)鍵的是“這號的病”還可以醫(yī),正在醫(yī)著,而等著他們的,是絕望的空空的無底洞。為了給女兒換腎,林花的母親給遠(yuǎn)在長春打工的兒子打過幾次電話,電話那頭的兒子一直沒有好聲氣,“換腎,換腎,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換腎!”母親無可奈何,賠著小心,“不換腎怎搞呢?你忍心看著你妹妹等死?。俊眱鹤映聊?,電話很快就掛了。說到這里的時候,林花的母親忽然面有愧色,仿佛是自己做錯了事情。我詫異地看向林花的父親,林花的父親苦笑著,忽然重重地嘆息了一聲,也不能怪他哦,在外面也吃苦,他還想再養(yǎng)一個……我久久無法接話。巢山上的鞭炮聲沖天而起,灌木叢中的硝煙,漫過層層疊疊的馬尾松?!八笔钦l?我已經(jīng)忘記了他的姓名。前年春節(jié)我偶然見過他一面(如果還能算見面的話)——七八個年輕人聚在院子里“推牌九”,他們揮舞著百元大鈔,嘴里叼著香煙。有幾個年輕人我已經(jīng)對不上號了,但還能認(rèn)得出他,我外出求學(xué)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是一名初中生,面部輪廓酷似他的父親。我好奇地看著這群“衣錦還鄉(xiāng)”的年輕人,他們幾乎都穿著光鮮的皮草,賭資下得很大,一百元起步,贏的眉開眼笑,輸?shù)囊材苷勑︼L(fēng)生。沒有人和我打招呼,也沒有人給我讓座,他們沉浸在自己的牌局里,一面比手氣,一面比實力?!皨尩膫€臭X”,他最后一個亮出自己的底牌,忽然爆出了粗口。我吃驚地看著他,兩道濃密的八字須,其中有一些胡須,竟已是白色的。

時光荏苒,又一代牌樓人成長了起來。像稻田里那些營養(yǎng)不良的稻禾,有心播種,無力施肥,終于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倒伏的稻禾卻又任其自生自滅。留守的牌樓人已經(jīng)不再在意具體的收成了,兒女們都在外打工,有的連孩子都接走了,一年到頭,多多少少的,總會補貼老人一些零用錢。還能指望什么呢?沒什么可指望的了。披麻戴孝的身后事,兒女們總歸是要做的,這是牌樓人的道德底線,沒有人敢輕易逾越。

林花的父親最終打破了沉默,他前言不搭后語地絮叨了半天,最后我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希望我所在的媒體能幫林花募集一些費用,不換腎怎么辦呢?他看著別處,她這么年輕,不忍心啊……我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新型農(nóng)村合作醫(yī)療,不是可以報銷一部分嗎?報是能報,他顯然有些失望,但報不了多少,架不住搞?。〗又纸o我算了一筆賬,翻來覆去的,又怕我不相信,于是讓林花出面作證。自始至終,林花一直靠在門框上,神態(tài)安詳,面容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別人的事情。這個病中的少女大約已經(jīng)習(xí)慣了父母的絮叨,在對未來的無助和絕望里,她的父母親已經(jīng)變成了“祥林嫂”。

臨別的時候,老兩口輪流捉著我的手,“小老爺,林花的事,還要麻煩你哎!”我別無選擇,只好一個勁地點頭。但到單位上班之后,我卻遲遲沒有落實,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落實。這些年,我所在的媒體幾乎每天都能接到類似的求助,確實有一些患者在我們的報道之后得到了好心人的資助,但更多的報道則石沉大海,無聲無息,熱心的觀眾們沒有一絲反應(yīng)。觀眾和我們其實都已經(jīng)麻木了,像大街上的那些乞討者,沒人能夠確定,這一次遇到的,是不是一個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即便他真的需要幫助,我們也不得不這樣想:在龐大的鄉(xiāng)土中國,還有無數(shù)個需要資助的人,面對這個龐大的群體,我們究竟該如何支配有限的愛心?實際上,類似的求助我們已經(jīng)不允許報道了,除非“特別典型”。然而,同樣都是患者,又有多少“特別典型”的呢?每一個患者,其實都特別典型,他們的世界已經(jīng)坍塌了。每一個坍塌的患者背后,都有一個隨之坍塌的家庭。

但這些話,我無法說給老兩口,即便是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在他們看來,我是個作家,又主編著省臺一檔很有影響力的民生新聞欄目,這樣的“小事”,我應(yīng)該一句話就能決定。然而,這真的不是小事——雖然對于單獨的生命個體來說,他們都是唯一的,是百分之百,但在龐大的鄉(xiāng)土中國,有無數(shù)的“林花”正等著救命。僅以器官移植為例,我國每年的器官衰竭病例約在三十萬,但最終獲得器官移植機會的,還不到一萬人。許多患者砸鍋賣鐵,終于籌夠了足夠的資金,但供與需之間的巨大差距,注定會有一大批患者,將在漫長的等待中走完余生。

清明前后,小村忽然多了些微妙的生氣,所有的樹都綠了,水洗過一樣,樹枝嘩嘩嘩的,搖晃著綠色的陽光的瀑布。仲謀家的房子已經(jīng)空了,大門上的鏈條鐵鎖爬滿了綠銹(像一條死蛇),門檻石上的灰塵,少說也有一尺厚。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仲謀,也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兒時的其他小伙伴。屬于小村的歲月已經(jīng)老了。在小村里行走,我感覺自己也已經(jīng)老了。每一個角落都生滿葳蕤的雜草,每一棵樹都成了野樹,沒有狗吠,也沒有雞叫或貓叫……荒涼的小村像臨終前的母親,她最后一刻的安寧,時常將我從睡夢中喚醒。

回合肥的路上,我莫名地涌起一絲悲傷。我剛剛離開,卻又開始了懷念——我想起了那些驟然消失的臉,曾經(jīng)那么金黃的連片的油菜花,曾經(jīng)那么清澈那么豐腴的江家大塘……在歲月深處,曾經(jīng)的牌樓小村已經(jīng)消失了,如今的牌樓小村正淪陷在自己的疼痛里。我深切地知道,和我的小村一樣,大地上有無數(shù)座疼痛的村莊,我痛著她們的痛,卻心有余而力不足!成家立業(yè)之后,我基本上一年只回一兩次小村,除了在田間村頭拍一些照片,我?guī)缀醪淮驍_任何人。其實我是不敢打擾,面對那些掙扎的鄉(xiāng)親,我不忍拒絕他們的請求,而我的“言而無信”,也一度使年邁的老父親背負(fù)著不堪的罵名。和年輕的一代牌樓人一樣,我也是一個背叛故鄉(xiāng)的游子,故鄉(xiāng),我們都回不去了。臥在疾馳的汽車?yán)铮以谑謾C里寫了一首《空空蕩蕩》——

出門的人再也無法回來

就像一張張突然消失的熟悉的臉

還有誰,愿意看守一座荒涼的村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就像那只失蹤的年邁的水牯?

……

是的,每一次回到故鄉(xiāng),我滿懷期待的心,總會變得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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