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俊士
按說,他參加工作十年攢頭,應(yīng)該有些積攢,卻月月虧空,拆東墻,補西墻。他成家晚,長相不咋樣,老婆小他六歲,是相中他有中專文憑又是正式工才屈就的。老婆油瓶倒了都不帶扶不說,還是個錢攉子,不管他手里有沒有錢,借東借西,挖坑不止,那些坑小部分是她買衣服和化妝品,大部分是貼補娘家。
因為老婆越來越傲慢霸道,他愛上了喝酒,漸漸成癮。有人喊他酒囊,把他喊惱了,你才酒囊飯袋吶!
那喊你啥?酒仙?
他擰擰眉,默認了。
他愛面子,從來不去蹭酒場,而是在帆布兜里裝個塑料壺,到散酒店灌一壺兩元錢一斤的高粱王酒,煩悶了就對著壺嘴猛喝一氣,然后倒頭酣睡。
回到縣城西南角那個破舊的小院,老婆居然不在家。兒子說,媽媽經(jīng)常夜里出去,很晚才回來。
天花板終于被窗外的曦光映亮?xí)r,老婆回來了。
老婆見他在家很是吃驚,你不是說最近不回來嗎?
他說,是啊,可我不會一直不回家。
老婆說,我去熟人家打麻將了。
他問,哪個熟人家?
老婆不告訴他。
他喝酒更兇了。
朋友勸他,不要再喝酒了,再這樣喝下去,不定哪天你會醉死,兒子還小,需要有人照顧啊。
他打個激靈,發(fā)誓從此再不喝醉。可是不行,老婆和他捉起了迷藏,他喝起酒來還是控制不住。
有回老婆說回娘家,一去半月未歸,他只得趁星期天帶著兒子去岳母家接老婆回來。
岳母問兒子,你媽咋不來?
兒子說,我媽不是來了嗎?
岳母語塞。
分手是老婆提出來的,離婚后,他把兒子帶在身邊,他換單位,兒子換學(xué)校。兒子雖小,卻很懂事,見他喝酒,每每阻攔。干脆,他戒酒了,為兒子。
時隔不久,他又開戒了,因為夜里胡思亂想,老失眠。他索性一杯接一杯喝酒,喝暈乎了,往床上一躺就打起了呼嚕。
兒子讀高一那年,他遭遇下崗分流,四處找工作,沒人要,嫌他重體力活干不了,又無技術(shù)專長,哪家公司也不養(yǎng)吃閑飯的。無奈,他走街串巷撿起了廢品。
兒子考上了大學(xué),為供兒子上學(xué),他把縣城的房子賣掉,搬回鄉(xiāng)下老家居住。
有一天,他推著獨輪車繞街轉(zhuǎn)悠,還哼上了流行歌:咱老百姓,今兒我是真呀真高興……收書紙報紙廢銅爛鐵啦!瞧著他那洋洋自得的滑稽樣兒,人們禁不住擠眉弄眼竊笑。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后讀研了,他驕傲,有點得意忘形。
次日清晨,鄰居來串門,見他正蜷縮在屋檐下打呼嚕。了解實情后,鄰居驚詫之余,笑得合不攏嘴。原來,他圖涼快,去屋頂睡,喝醉后想去缸里舀水喝,一腳踩空栽了下來,幸虧下面窗臺前有個沙堆。
之后,他再沒沾過白酒。
酒仙!人們依舊愛喊他綽號。
他哎哎答應(yīng)著,仍然歪歪趔趔走路,腳步沉重的像在拔河。年邁之人都是那形狀,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