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耘樅
賈誼天生聰慧,才華橫溢,18歲被頗有學(xué)問的河南郡守召至門下,21歲被漢文帝劉恒召為漢朝最年輕的博士。
賈誼身居官場,不懂官場規(guī)則,依舊書生意氣。他提出的改革方案“損有余而益不足”,必定要損害王公貴族的利益,自己自然要受到既得利益者的反對。
那時的劉漢王朝,經(jīng)過20多年休養(yǎng)生息,政局已大體穩(wěn)定,正值太平盛世。雖然博士只是備皇帝咨詢的官員,但賈誼才華出眾,鶴立雞群。每次討論,別人都難以應(yīng)對的,他卻有理有據(jù)、對答如流。
他針對時弊提出的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興禮樂等政治、經(jīng)濟主張,總結(jié)“強者先反”的歷史教訓(xùn),提出“眾建諸侯而少其力”“系單于之頸而制其命,伏中行說而笞其背”,不僅在劉恒一朝發(fā)揮作用,而且在以后各朝都起作用。漢景帝時,晁錯的“削藩策”,是其主張的繼續(xù);吳楚七國之亂,證明其研判諸侯王的先見之明;漢武帝劉徹頒行“推恩令”,禁止私人鑄錢,遠征匈奴,都是其主張的貫徹。
可是,如此才俊,最后為何落得了一個悲劇性的下場?
賈誼的才干和主張,深得漢文帝賞識,一年之內(nèi),他就被破格提拔為太中大夫。然而,官場有其不可忽視的法則,任何蔑視它的“官場生物”都難以善終。
就在賈誼準(zhǔn)備大干一場的時候,卻遇到兩股強大力量的猛烈阻擊,賈誼并沒有處理好這些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
以周勃、灌嬰為首的朝中重臣,他們本來就覺得賈誼嘴上無毛,給他一個只發(fā)議論而無實權(quán)的閑職,倒也無妨;可要手握重權(quán)、平起平坐,就不能忍受了。于是,他們眾口一詞:“賈誼這個洛陽小兒,學(xué)識淺薄,一心想擅權(quán)自專,要把國家的許多大事搞亂?!?/p>
佞臣鄧通,則是賈誼面前的另一座大山。
鄧通不學(xué)無術(shù),得寵于劉恒,完全是一個極其荒唐的偶然原因。一次,劉恒做夢想上天上不去,被后面的黃頭郎推了一把就上去了。醒來之后,他就到未央宮漸臺暗中尋找,正巧看到鄧通頭戴黃帽、穿著和夢里一樣的衣服在劃船。劉恒很高興,封鄧通為上大夫,叫他隨侍左右,并讓他鑄錢。
賈誼和鄧通一起隨侍劉恒,他不諳人情世故,經(jīng)常在劉恒面前譏諷鄧通。鄧通亦視賈誼為眼中釘。
外有大臣攻擊,內(nèi)有佞臣進讒。漢文帝四年(公元前176年),賈誼被貶到南方的長沙國當(dāng)太傅。
盡管如此,賈誼仍書生氣不改,寫下千古名篇《吊屈原賦》。而且一有機會就給劉恒上書,對朝廷大事品頭論足。
周勃被誣告謀反,在廷尉府受盡凌辱,賈誼打抱不平,勸諫劉恒“以禮義廉恥對待大臣”。在水深的官場,對曾經(jīng)的政敵如此“網(wǎng)開一面”,說賈誼正義也可,可愛也可,幼稚也可。
漢文帝七年(公元前173年),劉恒想念賈誼,把他召回京師,在未央宮的宣室,一直談到半夜。事后,劉恒感嘆不已:“好久沒見賈生,以為學(xué)問趕上他,現(xiàn)在聽了他的談話,還是不及啊?!?/p>
劉恒雖然贊賞賈誼的才智,卻沒有像眾人想的那樣,對賈誼委以重任,只是把他派到自己最喜愛的小兒子、梁王劉武那兒當(dāng)太傅。漢文帝十一年(公元前169年),梁王入朝,騎馬摔死。賈誼深深自責(zé),經(jīng)常痛哭,次年就憂郁而死,時年33歲。
蘇軾后來評價賈誼,說他若能放下身段跟周勃、灌嬰等大臣深交,十年便能得志。可是,那樣的賈誼,還是賈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