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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說話的城隍

2016-11-30 11:29朱西嶺
民間故事選刊·下 2016年12期
關鍵詞:城隍城隍廟黃淮

朱西嶺

神奇的城隍

明朝洪武年間,徽州士子趙明博和同窗好友王可夏一同考中進士,又一起被朝廷委派到黃淮府做官,一個任芒碭縣縣令,一個任古黃縣縣令。

赴任前一天,皇上朱元璋召見所有中榜赴任的士子,在京城西南城隍廟為大家餞行?;噬蠟槌醮胃叭蔚墓賳T送行,那可是前所未有的稀罕事,因此城隍廟四周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城隍廟里,赴任的士子早已聚齊,城隍神像金光閃閃,大家靜靜等待皇上的到來。半個時辰后,皇上在一群官員的前呼后擁下駕臨,士子們齊刷刷跪倒謝恩。朱元璋登上鋪著紅地毯的高臺,讓大家平身。

片刻之后,朱元璋發(fā)了話:“眾位愛卿,爾等即將赴任,知道為什么朕在這兒為大家餞行嗎?這兒是城隍廟,供奉的是城隍神!城隍神是朕的保護神!當年朕就出生在城隍廟里,是城隍神保佑著朕一步一步登上天子寶座!知道朕最痛恨什么嗎?是貪官污吏,是他們的盤剝壓榨,讓朕出生時連個家都沒有!朕當年就向城隍神發(fā)過誓,有生之年一定殺盡貪官污吏、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爾等赴任,就是一方百姓的父母官,朕希望爾等在城隍神面前立下誓言,做一個清廉的官員!如今各府各縣都建有城隍廟,每到初一十五,爾等須到城隍神面前拜謁。如果誰做了貪贓枉法之事,一定逃不過城隍神的眼睛。今天有言在先,知法犯法者,格殺勿論!”說完便示意大家叩拜城隍神。

眾位士子拜謁城隍神,并起誓。趙明博偷眼瞧了一下城隍神的塑像,這一看卻讓他大吃一驚,城隍神面色沉穩(wěn),可眼珠卻在“咕嚕咕嚕”亂轉,好像要把人的心底看穿。難道天底下真的有神仙?趙明博心中充滿疑惑。

立誓完畢后,陪同皇上一起前來的禮部侍郎周權鋒,在皇上的授意下發(fā)表講話:“眾位同僚們,大家寒窗苦讀,今朝實現(xiàn)夙愿。做官一任,造福一方,希望大家能兩袖清風,為國為民……”他正說得起勁,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怪笑聲。

大家抬頭觀看,發(fā)現(xiàn)笑聲從城隍神那兒傳來,周權鋒面色大變,結結巴巴地說道:“城……城隍……爺,您……您笑……什么?”趙明博甚是驚奇,瞪著眼睛觀看城隍神的反應。城隍神眼珠動了,嘴角也一張一合:“一個貪贓枉法的官員,還有臉向赴任的官員說清正廉明?人在做,天在看,一切貪贓枉法的事休想逃過本神的法眼!周權鋒,還不快快坦白服法!”

周權鋒面如土色,渾身如篩糠一般,嘴里卻依然很強硬:“城隍……爺!您……不能……血口噴人!本官……什么……時候貪贓……枉法了?”

“哈哈—”城隍神大笑一聲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沒有貪贓枉法你怕什么?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皇上在此,本神就讓你心服口服!去年秋天,應天府溧水縣令送一萬兩銀子讓你提拔官職,冬末你老家侄子來,你安排他進禮部做官員,年關,有三個應天府官員每人孝敬你五千兩銀子……”城隍神的話還沒說完,周權鋒就癱倒在地。

無用的城隍

去赴任的路上,王可夏問趙明博相不相信城隍神真能抓貪官?趙明博雖說半信半疑,可想到自己做官的初衷,不由得點了點頭。

王可夏呵呵一笑說:“天底下哪里有什么神仙?如果城隍神真那么厲害,天底下為什么還有那么多貪官?俗話說‘千里做官,為了吃穿,歷朝歷代都如此,撈不到好處,誰還愿意做官?皇上玩城隍神抓周權鋒的把戲,為的就是給咱們一個警告,不必放在心上?!?/p>

“既然是把戲,城隍神的眼珠為什么會動?那又是誰說的話?周權鋒貪贓枉法的事別人又是如何知道的?”趙明博說出心中的疑慮。王可夏樂了,嘲諷道:“我說趙兄,你不會是真傻吧?這么簡單的問題你看不出來?只要找個變戲法的人,鉆進城隍神的肚子里,做點手腳,轉動眼珠,扭動嘴巴,自然不是難事。周權鋒貪贓枉法的證據(jù),肯定是皇上事先查到,然后借助城隍神的嘴說出來罷了?!彪m然王可夏說的有些道理,可趙明博依然覺得此事不會這么簡單。為了打消趙明博的顧慮,王可復路上專門買了一個木刻的城隍,天天又是捏又是打,還不時說,城隍要真是神靈,恐怕早就發(fā)作了。

上任半月后,地方大員黃淮府劉府尹過壽,按慣例縣令應該拜見祝壽,趙明博實在拿不出像樣的東西,只好寫了一副對聯(lián),作為賀禮送去。因城隍神捉貪事件不時在腦海中出現(xiàn),趙明博做官期間,辦事一向公平公正合理,半年下來沒出什么差錯,只是他明顯感覺到,黃淮府府尹處處給他小鞋穿,其他官員很少有人跟他來往,就連同窗好友王可夏也不怎么待見他。衙門事務很多,趙明博每天都忙到很晚??蔁o論再忙,初一十五拜謁城隍神,他一次也沒少過。

一天上午,趙明博正批閱公文,衙役來報,一漁夫在黃河打魚,漁網(wǎng)拉上來一具死尸。趙明博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帶人趕到出事地點。死者尸體膨脹,面目已經(jīng)腐爛,仵作驗尸后匯報,死者是一名十七八歲青年男子,被人窒息致死后,拋入黃河中,死亡時間大約在三天前。

要想抓到兇手,必須了解死者身份。趙明博根據(jù)死者的衣著和形體,命衙役在縣城內張貼認尸布告??梢贿B三天,不僅沒人認尸,甚至連死者的一點信息也沒找到。為了盡快破案,趙明博又下發(fā)懸賞公告,凡是提供死者信息者,得白銀二十兩。

這天傍晚,趙明博正為案件發(fā)愁,一個老人求見,說死者叫黃琳,是鄰縣古黃人士,家中父母早亡,與姐姐相依為命。姐姐為了掙錢給弟弟娶媳婦,去府尹劉大人家做丫鬟,沒想到三個月后竟一命嗚呼。府尹家人說她是不小心掉進井里淹死的,黃琳不知從哪兒聽說姐姐是反抗府尹公子奸污,被府尹公子扼死后扔進井里的。劉大人給銀子私了,黃琳不同意,去古黃縣衙門告狀,被縣太爺王可夏亂棍打出。他不服,去京城告御狀,結果一走就沒了蹤影,沒想到卻死在了黃河里。趙明博問老人如何知道這些消息,老人說他是黃琳的鄰居,今日到芒碭縣女兒家走親戚,才知道黃琳已經(jīng)死了。

趙明博拿出二十兩銀子,老人沒接,而是跪倒在地,流著眼淚乞求他為黃琳主持公道。送走老人,趙明博陷入了沉思,眼下能為黃琳姐弟申冤的只有城隍神了。

真正的城隍

第二天,正是十五,趙明博吃過早飯,正準備去拜謁城隍神,沒想到同窗王可夏登門拜訪。趙明博邀請王可夏一同前往,王可夏不高興,說有朋自遠方來,主人卻要出門,這哪里是待客之道?趙明博拗不過,只好留下來。

兩人一邊喝茶一邊聊天,王可夏取笑趙明博迂腐,城隍神不過是一尊塑像,即使天天去拜謁,也不會有一點用。如果真像當初城隍廟看到的那樣神通廣大,那還要這么多官員干什么?

聊著聊著,王可夏突然話鋒一轉,問趙明博黃河打撈出來的尸身有沒有什么線索?趙明博心中一動,搖頭說沒什么消息。王可夏嘿嘿一笑:“從衣著和形體上看,此人很像敝縣刁民黃琳,他誣告府尹大人的公子,被在下轟出衙門后,便不知去向,沒想到竟然失足落入黃河,可謂是自作自受。”

趙明博沉默片刻,試探道:“仵作驗尸說,他并不是溺死,而是先窒息而死,后被拋入黃河,這事可沒你說的那么簡單啊。”王可夏聞言,面色微微一變,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兄臺,此事千萬不要深究。黃琳誣告的可是府尹大人的公子,府尹大人決定著咱們的前途和命運,得罪了他咱們可吃罪不起。再說,黃琳姐弟已死,死無對證,此事只能不了了之?!?/p>

不用說,王可夏登門是為此事而來,黃琳姐弟的死跟府尹大人家脫不了干系,王可夏可能也深陷其中。為了不讓他們起疑心,趙明博含糊其辭,把這事搪塞了過去。

舉頭三尺有神明,王可夏走后,趙明博便去了城隍廟。趙明博焚香磕頭,他屏退左右和城隍廟的主持,然后嘴里喃喃自語,向城隍神講述黃琳姐弟的冤情,最后問自己該怎么辦?

趙明博話音剛落,城隍神竟然顯了靈:“趙縣令,此事本神已經(jīng)知曉,查處貪官污吏是本神的職責,你就靜候佳音吧!”趙明博大吃一驚,急忙俯身叩拜。沒想到“城隍神”走下神壇,一把拉起他說:“趙縣令,此事不可聲張,我等是皇上委派到黃淮府除貪的錦衣衛(wèi),已經(jīng)注意上了黃淮府尹,正逐一核查!”

“城隍神”竟然是個身穿黑衣的漢子,趙明博目瞪口呆,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黑衣漢子拍拍他的肩膀說:“我知道你是清官,才現(xiàn)身相見?!壁w明博回過神來,問黑衣人如何知曉黃淮府中有不少貪官?黑衣人娓娓道出了一個秘密。

朱元璋在各地興建城隍廟,讓官員拜謁城隍神,表面上警示他們做清官,暗地里在檢驗官員是否清正廉潔。城隍廟主持都有官員拜謁城隍神的次數(shù)記錄。心中有鬼之人,對城隍神畏懼,大多不能按照皇上的吩咐去拜謁,哪兒官員次數(shù)少,皇上就派人調查哪兒的官員,府尹大人和不少官員問題就是出在這兒。

半月之后,皇上委派的巡撫來到黃淮府,查處了府尹大人和一批貪官,其中就有王可夏,并在城隍神前公開審判。

以后,無論誰問是否真有城隍神,趙明博都會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貪贓枉法,為非作歹,城隍爺自會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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