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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既澄與現(xiàn)代兒童文學

2016-12-02 12:41朱利民
文藝爭鳴 2016年9期
關(guān)鍵詞:兒童文學童話創(chuàng)作

朱利民

2013年,海豚出版社整理出版了民國時期的《小學生文庫》等大型兒童叢書,嚴既澄、吳翰云、徐應(yīng)昶、王人路、胡懷琛、沈百英等一大批活躍于“五四”時期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編輯、翻譯、理論研究領(lǐng)域的參與者,重新回到大眾閱讀和學術(shù)研究的視野。這其中,嚴既澄,曾撰寫《神仙在兒童讀物上之位置》《兒童文學在兒童教育上之價值》等論文而為兒童文學研究界所關(guān)注,但同時學術(shù)界對嚴既澄的了解大多僅限于這兩篇論文。近年來筆者搜集、整理嚴既澄相關(guān)資料,發(fā)現(xiàn)在兒童文學活動之外,作為文學研究會會員,嚴既澄在翻譯、創(chuàng)作、古詩詞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詣,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整理國故運動、東西文化問題論戰(zhàn)中有重要理論篇章。本文將從創(chuàng)作、翻譯和理論研究等方面對嚴既澄的兒童文學活動進行考察,以期呈現(xiàn)其在兒童文學方面的多元建樹。

一、新文化運動中的嚴既澄

目前能見到的關(guān)于嚴既澄的生平介紹,最詳細且最早的要數(shù)王泉根在《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文論選》中的文字:

嚴既澄(1899一?),名鍥,又名慨忱,筆名嚴素。廣東四會縣人。上海明城中學畢業(yè)后去日本橫濱留學。后入北京高等工業(yè)學校化學科及北京大學英文系、哲學系旁聽。1921年進入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25年任文治大學、上海大學教授,1927年任杭州鹽務(wù)學校及浙江省立第一中學教員。1929年后任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講師,中法大學教授,杭州《三五日報》副刊編輯等。著有《蘇軾詞》《拊掌錄》《進化論發(fā)見史》等。在二十年代寫過一些兒童詩與童話,主要發(fā)表在《兒童世界》和《小說月報:》上。

長期以來,兒童文學研究界對嚴既澄的介紹基本沿襲該條目的內(nèi)容,或者在此基礎(chǔ)上展開對嚴既澄創(chuàng)作的評論。嚴格地說,嚴既澄并不算是文學史上的“失蹤者”,因為在《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史》《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史稿》《中國兒童文學理論批評史》等多部兒童文學史論著作中都或提及或論述過嚴既澄,只是很多介紹都較為粗略或不完整,甚至存在不少謬誤和失實之處,現(xiàn)予以更正與補充:

首先,關(guān)于嚴既澄的著述情況——“著有《蘇軾詞》《拊掌錄》《進化論發(fā)見史》等”的描述完全不準確?!短K軾詞》應(yīng)為《蘇軾詩》,該書為嚴既澄選注,被列為《萬有文庫第一集一千種》,由商務(wù)印書館1930年4月出版?!掇哉其洝窞榱旨偂⑽阂椎淖g作,初版于1907年2月,被商務(wù)印書館冠之以“滑稽小說”,該書先后被編入《說部叢書》《林譯小說叢書》《小本小說》《萬有文庫》多次印行出版。1925年嚴既澄對該譯本進行校注,作為新學制中學國語文科補充讀本之一出版。他還為該書寫了長達35頁的導言(占了該書總頁數(shù)129頁的四分之一強),對歐文的生平和作品情況進行了簡介,給予歐文的創(chuàng)作以高度評價。嚴既澄還對林紓的譯文做了評判:“雖然只選譯了原書的十篇,不及全書的三分之一,似乎是太少了些,但所選的都是屬于最好的部分的——雖然屬于最好部分的并未選全——大體總算不差。在文字上,他也很能夠表現(xiàn)原書的風趣,有許多值得贊美的地方。”

《進化論發(fā)見史》是嚴既澄的譯作,原作者為英國約翰·杰德(J·w·Judd)。該書《譯者弁言》中有一段話:“本書的譯者,在三四年前,曾佐民鐸雜志社的李石岑先生出過兩本《進化論特刊》;今日以探討之余力,譯成此書,期使學術(shù)界中人稍稍明了進化論自發(fā)見以至于成立之過程,以及達爾文諸大師艱難締造之宏勛毅力?!边@提供了一個重要的背景材料,嚴既澄是《民鐸》的重要撰稿人之一,在翻譯方面頗有成績。在《進化論發(fā)見史》之外,還翻譯了《懷疑論集》(羅素著,商務(wù)印書館,1933)《比較宗教學》(英國耶方斯著,商務(wù)印書館,1925)、《教學的七個法則》(美國格利哥萊著,商務(wù)印書館,1926)、《現(xiàn)代教育的趨勢》(比塞爾、鄧肯著,商務(wù)印書館,1931)。此外,嚴既澄還翻譯過柏格森、愛羅先珂、安徒生等人的作品。

其次,嚴既澄是文學研究會會員,是新文學運動的活躍分子。他曾任《文學旬刊》編輯,《三五日報》副刊編輯,并向魯迅約稿,在《民鐸》雜志、《教育雜志》《文學旬刊》《小說月報》《文藝陣地》等發(fā)表不少創(chuàng)作、譯作與論文??窃凇缎≌f月報》的創(chuàng)作就有《補不了的過》(1922年第10期)、《不遇》(1924年第12期)、《燈蛾的勝利》(1924年第1期)、《春天的歸去》(1925年第1期)等。《不遇》還被收錄在《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一集》中,《一個月的前后》收錄于《小說月報》叢刊的短篇小說集《一個青年》(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25年4月初版)。論文《國故與人生》(《文學周報》第一輯第117、119期)、《語體文之提高與普及》(《文學周報》第一輯第82期)、《評(東西文化及其哲學)》(《民鐸雜志》1921年第3期)等是“五四”前后整理國故運動、白話文論爭以及東西文化問題論戰(zhàn)重要的理論篇章。嚴既澄的古文底蘊十分深厚,出版有《初日樓少作》(霜楓社1924年出版)、《初日樓詩駐夢詞合集》(人文書店1932年出版),并且對《紅樓夢》也有深入研究。嚴既澄曾向胡適坦言:“我在28歲以前,原是沾染傳統(tǒng)名士氣派甚深的人。后得振鐸、頡剛、予同、石岑四位好友隨時指點,才把這種氣質(zhì)根本洗脫了?!笨梢?,嚴既澄是一位學貫中西之士,既有深厚中學功底,又富西學視野,兼具創(chuàng)作、評論、翻譯等多種才華的青年才俊。

最后,嚴既澄在1920年代的文化活動中十分活躍。1924年4月18日泰戈爾訪問上海時,嚴既澄參加宴請活動,“由著名戲曲評論家蘇少卿拉琴,知名文學評論家和翻譯家、京劇票友嚴既澄,高謹女士相繼為泰戈爾演唱了京?。蛔詈?,周映湖演奏古名琴曲。”同年,他還參加了丁西林《一只馬蜂》的演出:“在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國立自治學院周歲典禮的晚上,我們演了西林君的創(chuàng)作《一只馬蜂》……這一次的公演,飾吉先生的是我,飾老太太的是濮汛君,飾余女士的是嚴既澄君,仆人則為導言歐陽予倩君兼飾?!眹兰瘸闻c鄭振鐸、朱自清、胡適、顧頡剛等一大批學者文人交往甚深。他在寫給胡適的信中說:“在治學方法上受益最多的,究竟要推先生的著述為最有功勞。我近年對朋友談及心悅誠服的人,總是舉先生及頡剛為第一。如先生之頭腦清明,理路昭晰,尤足使我自己時時愧疚自己的胡涂浪漫?!?

在上述信息之外,尚有一些問題有待進一步考證。其一,嚴既澄的生平情況,比如他的出生年份,有一些資料顯示是1900年,如《魯迅全集·日記》的注釋條目有:“嚴既澄(約1900一?)名鍥,字既澄。曾任北京大學講師。一九二七年在杭州編《三五日報》副刊時曾函請魯迅寫稿?!辩娋次牡戎骶幍摹杜f時月色》選錄了嚴既澄的散文《隨無涯室記》,作者介紹信息為:“嚴既澄(1900一?),名鍥,字既澄。長期從事教育與編輯工作。有譯作、散文多篇?!眹兰瘸蔚某錾攴菥烤故?899年還是1900年?這需要進一步的查證。

其二是20世紀40年代之后嚴既澄的去向問題。1941年嚴既澄還在《時事解剖》(第2期)上發(fā)表《與士升兄談故都近事感而賦此》等文,此后境況與去向就不甚明了。有資料顯示嚴既澄曾在1945年之后在廣東肇慶日偽機構(gòu)任職:“該會最高行政機關(guān)為委員會,設(shè)委員九人,即陳青選、招桂章……嚴濟誠(即嚴既澄、北大教授)……以陳青選為主任委員,嚴濟誠為秘書長?!痹谠摃淖罡邲Q策機關(guān)“中社”中,“嚴濟誠常駐愛群酒店料理一切”。這位熟稔廣東情況的革命將領(lǐng),根據(jù)其親身經(jīng)歷和見聞的撰述是否可信?遺憾的是,在目前能搜集到的類似材料相當少,也沒有嚴既澄的書信、日記,抑或同時代人的著述文字等作為佐證,嚴既澄后期的活動等還待進一步考證與核實。

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文學文化運動中,嚴既澄是一個活躍且有影響的人物,甚是可以說是一個早慧的復合型人才,其貢獻絕不僅局限于兒童文學領(lǐng)域。

二、作為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者的嚴既澄

現(xiàn)有的兒童文學研究者大多認為嚴既澄的創(chuàng)作成績?yōu)樵姼韬屯挕K脑姼韬屯捴两袢员缓芏噙x本收錄,如詩歌《早晨》《地球》入選蔣風主編《中國兒童文學大系詩歌1》,童話《燈蛾的勝利》《日神》收錄在《中國兒童文學大系童話1》,《春天的歸去》(原載《小說月報》第16卷第1期)收錄于“百年百部中國兒童文學經(jīng)典書系”之《從百草園到三昧書屋現(xiàn)代兒童文學選1902-1949》。在詩歌和童話之外,嚴既澄在圖畫故事、翻譯、童書編輯等方面都有不俗的表現(xiàn)。

談到嚴既澄的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不能不提到鄭振鐸?!班嵳耔I兄創(chuàng)辦《兒童世界》,要我做童話,我才做童話,集攏就是題名為《稻草人》的那一本?!比~圣陶的回憶道出了刊物主編與作家創(chuàng)作的緊密關(guān)聯(lián)。事實上,嚴既澄的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也與鄭振鐸密不可分。嚴既澄和鄭振鐸同為文學研究會會員,有著很好的私交,鄭振鐸結(jié)婚時嚴既澄還是男儐相,這在周樸先生的日記中有記錄:“此外,還有一段韻事也可以略為提及的,就是當時在我們那一間大編輯室里,以我的年紀為最輕,頗有翩翩少年的豐采。鄭振鐸那時也還不失天真,好像一個大孩子,時時和我談笑。他和他的夫人高女士在一品香結(jié)婚的那天,請嚴既澄與我二人為男儐相,我記得那天大家在一起所攝的一張照片,好像現(xiàn)在還保存在我無錫鄉(xiāng)間的老家里呢?!币灿纱?,在鄭振鐸主編《兒童世界》的1921年,是嚴既澄創(chuàng)作詩歌、圖畫故事等文類最多的一年。

1921年,嚴既澄在《兒童世界》上刊發(fā)的兒童文學篇目如下:

一年之中,嚴既澄在《兒童世界》刊發(fā)創(chuàng)作多達21篇,以詩歌和圖畫故事為主,還有安徒生童話的翻譯。此后的1924年,嚴既澄還在《兒童世界》發(fā)表過《日神》《暑天里的大敵》《暑假里的樂事》等作品。這些創(chuàng)作的作者署名有嚴既澄、既澄、繼程、嚴素。嚴素為嚴既澄確認無疑。比較有疑問的是繼程,繼程與既澄諧音,是否就是嚴既澄呢?鄭振鐸的文章可作為依據(jù)解答這個疑問。鄭振鐸在《安徒生的作品及關(guān)于安徒生的參考書籍》一文中回顧了《小說月報》推出《安徒生專號》之前,安徒生童話以及關(guān)于安徒生的傳記和論文的相關(guān)研究情況,其中提到嚴既澄的翻譯有兩處:“十八、《蕎麥》嚴既澄譯,載于商務(wù)印書館初版之《兒童故事》上。二十二、《丑小鴨》嚴既澄譯,載于《兒童世界》三卷一號?!编嵳耔I所說的《丑小鴨》在《兒童世界》刊載時題名為《丑的小鴨》,譯者就是繼程,由此可斷定繼程即為嚴既澄。

作為一個早慧且勤奮的創(chuàng)作者,在《兒童世界》刊發(fā)大量作品的同時,嚴既澄還在《文學周報》第一輯(1921年)發(fā)表不少創(chuàng)作,主要有:《血的記憶》(第89期)、《新秋的一夜》(第84期)、《芳年》(第96期)、《祝故鄉(xiāng)的花》(第99期)等;還有《胡適之先生談?wù)勎膶W史上的“大”和“小”》(第74期)《文藝上的魔道》(第76期)、《自然與神秘》(第77期)、《語體文之提高與普及》(第82期)、《國故與人生》(第117、119期)、《一九二四年的王敬軒》(第126期)等論文。這些創(chuàng)作和評論充分顯示了嚴既澄的創(chuàng)作才情與研究實力。

作為商務(wù)印書館編譯所人員,嚴既澄還負責編輯了“兒童文學叢書”(商務(wù)印書館,1921年)。此前商務(wù)印書版曾出版孫毓修主編的童話叢書,盡管在規(guī)模上很大,但是因其采用文言,和兒童的接受、自動閱讀還有一定的差距。但“兒童文學叢書”是看準兒童的嗜好,投其所好的兒童用書,其宗旨在于:“一來滿足他們的要求,二來幫助他們的精神生命的發(fā)展,三來使他們和書本相熟習,引起他們的讀書的興趣?!眱和膶W叢書分數(shù)類,先出的是詩歌和故事,所用的材料,來自創(chuàng)作、翻譯和收羅,但都經(jīng)過嚴密的考慮,審慎的選擇,處處依循“兒童用書”的標準,文字和資料都力避“成人化”的弊病。這些圖書大都圖文并茂,文字和旬調(diào)淺顯明了,容易為兒童接受和閱讀。在兒童文學草創(chuàng)之始,這一套兒童文學叢書不僅為本土兒童文學發(fā)展提供了豐富的滋養(yǎng),展現(xiàn)了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者的成績。更為重要的是,這套叢書是最早以兒童為本位,尊重兒童閱讀與接受特點的兒童文學叢書出之一,也由此,嚴既澄在童書編輯出版史上應(yīng)有一席之地。

在創(chuàng)作和童書編輯之外,嚴既澄在兒童作品翻譯上也有嘗試。除了翻譯安徒生的童話《丑的小鴨》之外,他還翻譯過英國作家金斯萊的《水孩子》。作為英國兒童文學的經(jīng)典之作,1940年,中華書局曾出版了王實味譯的《水孩子》。嚴既澄翻譯的《水孩子》(2冊),作為商務(wù)印書館“兒童世界叢刊”之一于1947年出版。后來,該書又收錄于朱經(jīng)農(nóng)、沈百英主編的《新小學文庫第一集))o這也是嚴既澄在20世紀40年代留下的為數(shù)不多的文學蹤影之一。

三、嚴既澄與兒童文學理論建設(shè)

1921年,《教育雜志》出版了“講演專號”,在《本號產(chǎn)生的說明》中有如下交代:“商務(wù)印書館開辦國語講習所,在師范班三個月畢業(yè)之后,剛巧是暑假,又辦暑假專修班五個星期。聽講的多至五百余人,籍貫占15省以上,真是難得的盛會。因在國語講習時間之外,多開講演會,講題不限于國語,希望聽講的人同時可得多種知識……事畢以后,匯集講稿,洋洋大觀。本社就把他做個專號材料,想來是大家所歡迎的?!鄙虅?wù)印書館開辦的暑假專修班,講授的科目有注音字母、發(fā)音學、會話、文法、教學法等。當時參加了暑期班的應(yīng)公說:“暑假班這班肄業(yè)時間稍短,功課卻很有切要,同學有五百多人,所以可記的事情也最多。自從七月十三日開學,八月二十日為止,共總約四十天的工夫,造就了好許多國語人才。”同時,“于正課之外很注重講演,每逢星期三六日或上午或下午,請名人講演……我們在所里學了國語,又聽見這許多名人的講演,真是說不盡地快活?!眳⒓又v演的諸先生有:嚴既澄先生,胡適之先生,劉伯明先生,李石岑先生,吳稚暉先生,馬寅初先生等。可見,嚴既澄參加了暑假專修班的講演,但因為當時他還是20出頭的年輕后生,所以在講演之外,還參與了胡適的《國語運動的歷史》、朱進的《中國社會問題》、張準的《科學與人生》等講演的記錄工作。這里還有一個時間問題,即嚴既澄演講的時間,大多研究者認為是在7月,也有認為是6月,筆者認為根據(jù)上述材料,嚴既澄的演講應(yīng)在7月或者8月,而非6月。

嚴既澄在此次暑假專修班上的演講《兒童文學在兒童教育上之價值》以及另一篇論文《神仙在兒童讀物上之位置》(《教育雜志》1922年第7期)成為考評其兒童文學理論貢獻的主要依據(jù),這兩篇文章在兒童文學界已有很多評述與研究,不再贅述。在此補充美國洪長泰在《到民間去:1918年一1937年的中國知識分子與民間文學運動》中的評價:

兒童教育家嚴既澄,在1921年和1922年的《教育雜志》上,發(fā)表了《兒童文學在兒童教育上之價值》和《神仙在兒童讀物上之位置》兩篇重要文章,也參與了這場討論。他認為,兒童一般都具有四種本能:好奇、害怕、玩耍和同情。童話正好能滿足他們的心理需求,尤其能滿足他們的好奇心。他同周作人一樣,也持兒童心理相似于原始初民的假說。但他指出,兒童的想象力比智力發(fā)展得更快。兒童如同原始初民,智力不發(fā)達,因此不得不依賴于豐富的想象力去認識世界。大約從五六歲起,兒童便陷入對萬事萬物奇奇怪怪、虛虛妄妄的整日幻想之中。不幸的是,兒童的這些特點在其發(fā)展過程中不斷地受到批評。

嚴既澄的這兩篇文章是重要的。他對童話價值的結(jié)論公允確當。他對兒童心理分析的嘗試,如分析兒童性格的基本特征,兒童的想象力與智力的在不同發(fā)展階段的區(qū)別和兒童的精神需求實質(zhì)等,也都極其可貴。他能用兒童的眼光看待兒童,這更是他比其他學者的優(yōu)長之處。

在這兩篇文章之外,并且是在更早些時候,嚴既澄已發(fā)表過對兒童文學的真知灼見,這就是刊發(fā)在1921的6月24日、25日長沙《大公報》上的《關(guān)于兒童文學之問題))。遺憾的是,現(xiàn)有兒童文學研究資料中從未收錄該文,研究界對該文也未引起應(yīng)有的關(guān)注。筆者以為這篇文章較為全面地反映了嚴既澄的兒童文學思想,理應(yīng)成為考察嚴既澄兒童文學理論建樹的重要文獻。該文系統(tǒng)考察了什么是兒童文學、兒童文學的功用、材料與形式等問題,其價值和意義在于:

第一,明確的兒童本位意識。嚴既澄認為兒童時代是特別的、獨立的?!八紫胂?、興趣、情緒都有種特別的表現(xiàn)?!被谶@種認識,兒童文學的定義就是“要把兒童特別的,獨立的這種想象、興趣和情緒,擴充他,喚起他,活潑他。”在此基礎(chǔ)上,“至于兒童文學的功用,就是不使兒童的想像、興趣、和情緒受傷,一方面使他成人之先,就有文學熏染,以增其人生的興趣,和藝術(shù)上創(chuàng)造的智能。”嚴既澄這種基于兒童期獨特生理、心理需求的尊重,契合兒童的興趣和想象發(fā)展兒童文學的理念,與周作人等人倡導的兒童本位論的觀點是一致的。

第二,兒童文學的材料和形式要堅持兒童本位。在兒童文學材料的評判上,嚴既澄堅持“兒童文學的材料,當兒童為標準……要適合兒童的心理,使他們看了不忍釋手,這才是真的兒童文學”。這與后來《兒童文學在教育上的價值》中開篇的“童話是專為兒童用的文學”的主張是一脈相承的。同時,他特別強調(diào)兒童文學的形式,以淺顯為貴,而且要使兒童瀏覽之后,能夠戀戀不舍,發(fā)生一種說不出來的興趣。他一再強調(diào)兒童文學當使兒童自己能看。這種倡導兒童文學淺顯、自動閱讀的理念在他編輯的“兒童文學叢書”中有很好的貫穿。

第三,對本土兒童文學建設(shè)路徑的思考。嚴既澄對兒童文學的建設(shè)有著整體的考慮,他認為關(guān)于兒童文學的概念,先有文學的概念。其次在倡導國語的背景下,注重對兒童文學語言的強調(diào)。他認為兒童文學的取材第一是搜集中國的材料,不過這種材料的方言太多,不能全國通行,而翻譯的時候必須審查我們中國兒童的性質(zhì)是怎樣的,要考慮到中國人情風俗的差異。嚴既澄指出的兒童文學取材和建設(shè)之道,即搜集民間材料,借助翻譯等路徑,正是“五四”一代兒童文學建設(shè)者所倡導并身體力行地建構(gòu)本土兒童文學的方式。無獨有偶,同年郭沫若刊發(fā)的《兒童文學之管見》中提出了建設(shè)兒童文學的方法:一為收集。童話童謠我國古所素有,其中不乏真有藝術(shù)價值的作品。但是審定務(wù)求嚴格,凡無藝術(shù)價值,不合兒童文學本質(zhì)者不使濫竽。二為創(chuàng)造,需要新人來創(chuàng)造,并且創(chuàng)造的人希望出諸鄭重,至少兒童心理學是所當研究的。三為翻譯。“這在青黃不接的時代,是一便法……但是不可太偏重了?!笨梢姡舻乃悸放c嚴既澄頗為類似。比如在翻譯的處理上,郭沫若強調(diào)翻譯不可太濫,要加以慎重地選擇,而嚴既澄則強調(diào)翻譯需要審查,要顧及中外民情風俗的差異等。

作為兒童文學理論探索者,嚴既澄還寫過很多和兒童相關(guān)的文章,如《學校體育問題》《小學校中之美育》《兒童用書之研究》等。綜上所述,嚴既澄在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編輯、翻譯和理論研究方面都有建樹,是現(xiàn)代兒童文學發(fā)展進程中不可忽視的重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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