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紫
窒息的痛苦慢慢消散,貝克感覺纏繞在腿上的水草消失了,自己變得輕飄飄的?;秀敝兴骋姖嵃椎拇矄?、刺眼的燈光和飄動的白大褂。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竟看見一塊十分破舊的木板,上面歪歪扭扭的線條勉強拼成了“靈魂中轉站”幾個字。
“我是死了嗎?”貝克暗暗納悶,低頭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體。他試著向前走了幾步,卻發(fā)現(xiàn)自己實際上是在飄,因為并沒有觸碰到地面的感覺。他漫無目的地飄著,直到被一棵低矮但樹冠奇大的樹擋住了去路。樹下坐著一位戴著紅帽子的女人,她正用與她嬌小的身軀不相符的大嗓門吼叫道:“剛來的快到樹下領票!”
貝克猶豫了片刻,還是走到女人身邊,開口問道:“你好,女士,你剛才說什么?”
“領票,領票,”婦女不耐煩地吼道,“把手伸進靈魂樹的樹冠里扯下一片葉子,葉子上的編號就是你的編號!”
貝克被女人的大嗓門嚇了一跳,連忙將手探進樹冠隨手扯下了一片葉子。他低下頭準備仔細看看這片葉子,卻發(fā)現(xiàn)葉子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但葉子上的編碼卻留在了他的右手上。
越來越多的像貝克一樣的“人”聚集到靈魂樹的周圍。貝克向其中一位年邁的男子問道:“先生,請問我們在這里干什么呢?”
那人詫異地望了貝克一眼:“當然是等著天堂列車來接呀!可這車從不守時,真叫人心煩,我都在這兒等了好久了!”
“但是進入天堂以后就盡享極樂了,等再久也是值得的?!边吷弦晃淮笫宀逶挼馈?/p>
原來是這樣,不過一直這么等著也太無聊了。一個瘋狂的想法在貝克的腦子里冒了出來。他轉過身,朝著自己剛來的方向,也就是現(xiàn)在許多“人”擁擠著進來的方向,飄了過去。
戴著紅帽子的女人見狀大聲吼道:“喂,你干什么?快回來,快回來!”
貝克裝作沒聽見女人的話,繼續(xù)朝“人”群相反的方向飄去。
過了一會兒,貝克又見到了那塊寫著“靈魂中轉站”的木板。剛飄過木板,他便感覺自己開始下落,隨后便失去了知覺。
當貝克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家醫(yī)院里。
潔白的手術臺上躺著一位面色慘白的少年,他的身邊圍滿了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yī)生。從醫(yī)生們皺起的眉頭可以看出少年的情況并不樂觀。貝克再定睛仔細一瞧,手術臺上躺著的不正是自己嗎?
貝克心情沉重地飄出手術室,看見手術室外的走廊上有兩個人,兩個他十分熟悉的人。他的父親雙手抱在胸前,背靠著墻壁,頭卻埋得很低;他的母親坐在靠墻的座椅上,將臉埋在手掌里,正在低聲地啜泣。
貝克飄到母親身邊,伸出手想為母親擦去臉上的淚水,可是碰觸到母親的一瞬間,他的手卻穿了過去,什么都沒有感覺到。他又飄到父親面前,卻發(fā)現(xiàn)父親眼神渙散,頭發(fā)凌亂不堪,仿佛在一夜之間便蒼老了許多。
貝克茫然地飄在空中,一向頑劣的他生平第一次對父母產(chǎn)生了強烈的依賴,他多想回到父母身邊,卻又無能為力。這時,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天堂列車即將進站,拿到編號的請趕快上車。”
貝克急急忙忙地趕回靈魂樹下,隨著“人”流登上了天堂列車。車上的“人”一個個都興高采烈,只有貝克面無表情,若有所思。就在列車門快要合上的一瞬間,他擠過“人”群,跳下了車。
車上一下子炸開了鍋,“那孩子怎么了?不想去天堂嗎?”“這下他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下一班車了?!薄翱尚?,放著天堂不去,難道是想回人間去受苦?”……
貝克順著來時的路又回到了手術室里,他穿過忙碌的醫(yī)生,徑直飄向手術臺上的自己。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但他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
睜開眼,貝克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病房里,母親正坐在病床邊滿臉焦急地望著他,站在門邊的父親見他醒了,轉身向門外跑去,嘴里還大喊著:“醫(yī)生,醫(yī)生,我兒子醒了!”
貝克眨了眨眼睛,對著身邊的母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