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安
五洲客醉一壺天
孫玉安
在2003年一月的第九屆浙江省政協(xié)大會期間,我見到列席參會全國政協(xié)委員駱少君老師的第一面,就被她素雅的穿著、質(zhì)樸的談吐所征服。
一襲隨意的短發(fā)略見霜絲,紅白大方格粗布襯衫外,套一件半舊灰色羽絨服。藏藍色寬松褲下,是一雙發(fā)白的老式皮鞋。只有從她慈祥的微笑和輕聲細語的話語中,才能夠?qū)⑺c茶葉專家聯(lián)系在一起。
那時剛剛愛上茶文化。激情陡漲的求知愿望,不亞于童年學騎自行車的狂熱。當晚,約定到她房間里求學。駱老師慢條斯理地從茶的養(yǎng)生入手,講述前人經(jīng)營和自己的體會。在循序漸進中剝離著理論上的苦澀與玄妙;在不知不覺中引導我邁入了神秘而誘人的茶葉世界。
遇到一位導師,有可能會改變生活的軌跡。之前盲目追逐品嘗明前雀舌的虛榮心,被駱老師和風細雨的講解,掃滌殆盡。用她的話說:“茶不分好壞,適應(yīng)自己的茶,就是好茶?!毕噍^于其它,她更強調(diào),茶應(yīng)該關(guān)注它的安全、保健功能。
之后,每過幾個月,就會找機會約見駱老師,話筒里的她,永遠處在笑嘻嘻的快樂中。即便匆匆一聚喝杯茶,潤物細無聲中,茶知識在積累,似乎也在完成一件善功。
隨代表團訪問肯尼亞回來后,她電話中顯得有些興奮。一見面,她攤開列出一連串數(shù)據(jù)的筆記本。環(huán)保、人文、茶品、感想,做足了功課。唯獨沒有談到異國他鄉(xiāng)的風景。我想,她怎么與眾不同?總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呢?
慢慢發(fā)現(xiàn),駱老師溫文爾雅茶人背后,其實是遇茶癡迷的工作狂。
平時幾乎找不到她的人。并非她高高在上擺架子,而是因為她經(jīng)常外出參加各種評比、研討會。即便在單位,假若她正在工作,也會嚴肅拒絕打擾。而且她從來不使用手機,往往只能趁她晚間睡前,才能夠通話約定。
每年的兩會期間是她最閑暇、最輕松的一段時光。偶爾會通知我陪她散步,聽她講述外出的所見所聞。談到茶葉被污染、造假等丑陋現(xiàn)象時,深惡痛絕。聊到開心時,放聲大笑,頓時變成了老頑童。與她相處又長知識又開心。
她不喜歡張揚,淵博的學識往往含而不露。我格外喜歡她思索后的題詞:“五洲客醉一壺天?!彼f,無論行走在茶葉基地云南、福建,還是五次跋涉到飲茶王國新疆、西藏,一壺茶,就能把愛茶之人緊緊凝聚在一起,共同分享茶之樂。
一次無意交流中,談到自己剛剛發(fā)現(xiàn)血壓高這件事。當時確實有點壓力。誰知她卻淡淡一笑:
“我送你一包老白茶品,是福鼎方守龍在太姥山頂精細制作的,或許有點幫助?!?/p>
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個月后,發(fā)現(xiàn)降壓藥停了之后,血壓正常了。是不是巧合?我請教她。這時候她才平靜地說:“目前瑞典斯德哥爾摩醫(yī)學研究中心的研究表明,白茶殺菌和消除自由基作用很強,有一定的降血壓作用。你需要堅持飲用一段時間?!?/p>
我當然口服心服,就此離不開白茶。八年過去了,血壓一直穩(wěn)定。我成了白茶的義務(wù)宣傳者,也是最大受益者。
駱老師的父親是國民黨時期杭州傳染病醫(yī)院的老院長。因此,駱老師從小就看到父親以茶入藥,了解白茶的排毒作用極其明顯。她告訴朋友,熬老白茶喝對感冒有幫助。特別是小孩子高燒不退,一杯加冰糖熬制的白茶喝下去,見效顯著。
她提醒我出差時不要忘記帶白茶和艾條。到了一個賓館,先點一注艾條驅(qū)逐房間內(nèi)的邪氣污味。再泡一杯白茶,排除食物中殘留的毒素。信任來自她的人格魅力,我始終堅守著駱老師的教誨。
她通過各種場合呼吁,重視開發(fā)白茶的功能效應(yīng),開辟白茶在國內(nèi)外的市場空間。用好友福鼎白茶發(fā)起人張鄭庫的話說:“沒有駱少君老師的推動,白茶不可能那么快被市場接受?!卑撞杞绲耐?,都承認是駱老師幾十年竭力地宣傳、推廣,終于讓這個小茶種,成為炙手可熱的茶市場黑馬。
我佩服她的口頭禪:“茶能解毒養(yǎng)生”;“茶可以讓浮躁的心靜下來”;“茶人走到哪里都有朋友”。
前幾年,駱少君老師退居第二線后,幾乎推掉所有邀請她參加的會議、演講以及社會活動。她不喜歡人們尊稱她為茶專家、茶大師,只愿謙稱茶人。她鐘愛茶文化,利用離休后的閑暇,默默地研究茶的藥用效果。只要遇到請教茶知識的,從不拒絕,從不擺架子,甘做人梯,讓更多的新人進步、成功。
這位專門從事茶文化的研究員、高級評茶師、茶葉品質(zhì)化學研究專家、曾經(jīng)的杭州茶葉研究所所長、國家茶葉質(zhì)檢中心主任、《中國茶葉加工》雜志主編、第九屆、第十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將寶貴的40余年,奉獻給了國家、奉獻給了她一生酷愛的茶事業(yè)。耳邊常常響起她的那句話:“茶葉是慈母,與茶相伴,是我一生的幸福?!?/p>
是?。∷瑯右源饶敢粯拥男貞焉拼覀冞@些晚輩、朋友,以茶為媒介,將中國文化默默地傳播向四面八方。
一個多月前與她通電話時,她的笑聲還是那么爽朗,還是那么可親,言語中依然充滿愛心,依然談?wù)撝姑粯拥牟琛?/p>
臧克家在詩中寫道:“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盡管茶人駱少君老師離開了我們,但是茶人們將永遠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與懷念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