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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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詩歌”塵世“性”要要要讀《尋找詩人郭子》有感

張麗軍

閱讀《尋找詩人郭子》，一下子就讓我想起了余華和蘇童。這部短篇小說特別像余華的處女作《十八歲出門遠行》，都是講述少年第一次出門遠行，重建我與世界、我與自我的關(guān)系的故事。小說中主人公，也極為類似蘇童楓楊樹系列中的某種焦慮、沖動的先鋒精神氣質(zhì)。顯然，《尋找詩人郭子》是作家趙卡，也是其中故事主人公之一“趙卡”的內(nèi)心精神探險，一次心靈的成長禮。

小說講述我、木子、和王燕燕到烏海尋找詩人郭子的故事。從呼和浩特到烏海，途經(jīng)達察素齊鎮(zhèn)、哈素海、一個臨路的村子、薩拉齊鎮(zhèn)等地方，作者主要寫了這一路上這三個文藝青年的談資，和在三個旅館中的不同的行為和內(nèi)心變化。這幾個據(jù)有著詩人情懷的年輕人思維是跳躍的，是新奇的。他們一路行走，一路拜訪，到新優(yōu)佳養(yǎng)雞場找到名字叫“狼人”的詩人，隨心隨性的敞開胸懷，擁抱那種心靈的契合。這是普通人少有的經(jīng)歷，這是一種詩意的出行。作者的這種對詩意的出行的描寫，對于當下社會中人們越來越迷失自我，逐漸變得墨守成規(guī)的一種精神的突破。

巧妙的敘述結(jié)構(gòu)使得這部小說處處充滿驚喜。小說以一個問題“我們，要不去尋找詩人郭子咋樣?”開始，設(shè)置了懸念。小說在接下來沒有直接講述詩人郭子，而是描寫了幾個文藝青年決定去尋找郭子，層層遞進，使讀者漸漸和小說中的三個年輕人一起去探尋；尋找的道路是曲折的，五百多里的路程，步行必然是無聊的。那么路上三人的談?wù)撛掝}就是小說中必要的部分，這樣的書寫自然順暢，一切都在情理之中。而三人的談資大都是以性為話題，卻又在意料之外。性話題在一般的生活中是隱晦的，但在小說中兩男一女卻直接而大膽的談?wù)撝栽掝}，這也表現(xiàn)出這三個人物的率真，另一方面也表現(xiàn)出作者對于這種真性情人的贊美。小說中有兩段是看似偏離尋找詩人郭子的描寫，一個是在哈素?！拔摇苯掏跹嘌嘤斡?，另一個是去拜訪詩人“狼人”。在教王燕燕游泳的時候，“我”的手是不老實的。當木子問“我”為什么不游了，“我說沒多大意思”。木子也是在看了泳裝女之后說“的確沒多大意思”。這個在尋找路上的小插曲就像是代表了現(xiàn)實生活中的誘惑，體現(xiàn)出作者對在尋找自我的路上能不能抵擋的住這種誘惑的叩問。而拜訪“狼人”則是對尋找的助力劑，小說中寫到的狼人“是一個很厲害的詩人，據(jù)說比郭子還要先鋒”。在與狼人做過交流之后，木子和“我”都表現(xiàn)出一種敬佩之情，。而且作者還適時描寫了“狼人”對于詩人郭子的評價，“他把身體里被壓住的能量轉(zhuǎn)化為詩，這很了不起”?！澳咀右幌伦泳捅焕侨诉@幾句鎮(zhèn)住了”。狼人一個初中就輟學(xué)的人竟然有著這麼深刻的詩學(xué)見解。那么詩人郭子呢，這無疑給將要尋找的詩人郭子又增添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作者將這種描寫處理的恰到好處，點到為止。最后小說以詩歌結(jié)束，留給人們一個比較開放性的結(jié)尾，留給人們充足的想象空間。結(jié)尾的詩歌是詩人郭子的，但是“我”和王燕燕卻是坐上了返回的中巴車，只有木子一人獨自繼續(xù)去尋找郭子。這樣的對比本身就是一種懸念，兩種不同的精神路途最后能通往何處？是回歸現(xiàn)實還是繼續(xù)自我追求？小說里尋找的是具有先鋒氣質(zhì)的詩人郭子，這篇小說本身也具有著獨特的先鋒氣質(zhì)。

詼諧幽默的通俗化語言使小說中要表達的內(nèi)容變得鮮活。作者在這篇小說中使用了大量的口語化的幽默的語言，“Q是去的縮寫，S是死的縮寫，QS，就是說你吃完喝完之后，可以去死了！”作者對于這一食品安全標識的有意曲解，一方面表現(xiàn)出作者的幽默的想象力，另一方面“吃完喝完之后，就可以去死了”戲謔之中又包含著作者的人文關(guān)懷，人生不過是短短幾十年，吃喝占了生活的大部分，如果沒有著更高的追求，那還有什么意思。文章中還涉及大量直率的語言，將小說中的人物塑造成了一種追求自我，隨性而為的真性情的人，這也使得文章非常的流暢。同時，文章中看似是人物漫不經(jīng)心說出的簡單話語又包含著一種無形的張力。

小說敘述從“性”話語出發(fā)，走向了對心中理想“詩歌”天堂圣殿的尋找，體現(xiàn)了超越塵世的詩意追求，但有意思的是，“性”依然是圣殿路上伴隨“我們”的共通的精神話語，或者說，作為精神天堂的詩歌圣殿就矗立在性的塵世之上，密不可分。小說中的木子、“我”和王燕燕一樣，心中雖然依然有著追求的信念，但是卻最終向現(xiàn)實妥協(xié)，回歸到塵世的“性”與原來的庸常生活。詩人郭子，類似于《等待戈多》中的戈多，都是作為一種在前方路上的人，是木子和趙卡王燕燕的堂吉訶德式行為的精神寄托。郭子到底是一個怎樣的詩人，比狼人如何？都是未知的，能不能找到詩人郭子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在尋找的路上?；蛟S，天堂詩歌與塵世之性，本身就是人存在的無法擺脫的生命兩極，我們眾生都在其中沉淪與救贖。好在，有一道光——詩歌之光——照亮了生活的暗夜。

小說在極盡言說詩歌殿堂神圣性的同時，也無意中游離了人物的生存處境和性格邏輯，以深邃的精神景深和華麗的辭章忽略了來自生活細節(jié)的質(zhì)感和生命深處的獨特感受。這或許是作家趙卡需要向生活進一步挖掘的地方。從這里開始吧，這也是余華和蘇童走過的道路。我期待著趙卡。

（作者系山東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