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紅嶺

霜葉紅于二月花——美籍華人方李邦琴的傳奇故事

文／王紅嶺

方李邦琴

方李邦琴原名李邦琴?，F(xiàn)用姓名中的方姓，是40多年前嫁給夫婿方大川時依照中國傳統(tǒng)習(xí)俗而加的夫家姓。方李邦琴現(xiàn)在是美籍華人，祖籍湖北漢川，出生在祖國大陸，曾在陜北度過自己的童年，1949年全家移居到臺灣，1960年跟隨自己的愛人方大川到美國創(chuàng)業(yè)。現(xiàn)擔(dān)任美國泛亞公司董事長，是著名華人企業(yè)家和社會活動家，擁有美國眾多英文報紙。

1978年，方李邦琴的丈夫方大川創(chuàng)辦了英文版《亞洲周刊》。

1998年，方李邦琴將所擁有的11份報紙中的9份（《亞洲人周刊》和《中國電視指南》除外）整合為一家統(tǒng)一的報紙——《獨立報》。據(jù)統(tǒng)計，《獨立報》已發(fā)展成為涵蓋舊金山灣區(qū)19個城市，也是全美國最大的非日報的英文報業(yè)集團。

2000年，以方李邦琴女士為董事長的方氏企業(yè)泛亞集團收購了已有135年歷史的美國《舊金山觀察家報》，這個消息震動美國新聞界和主流社會。舊金山政府為了慶賀泛亞集團收購成功，更是將2000年9月8日命名為“方李邦琴日”！

初見方李邦琴

初見方李邦琴女士是在她下榻的北京某賓館的門前。她作為海外“游子吟”合唱團的領(lǐng)隊與眾多熱愛祖籍國的華人一起到大陸進行首次巡演。我們的《唐人街》節(jié)目約她到臺里做專訪，我到賓館接她。早就聽說她是一位開朗、活潑、幽默、平易近人的人，但我心里仍然忐忑，她講的話我會不會聽不懂？我和她這樣的大腕見面該說些什么呢？她會不會問我一些問題，我回答不上來？種種疑慮使我有些不安。

我提前到了她下榻賓館的樓下，遇到了“海外游子吟”合唱團團長張寧遠女士和其他幾位成員。張女士說：“方太”(他們對方李邦琴親切地稱呼)在樓上和國臺辦的同志講話，馬上下來。等了幾分鐘，方李邦琴和她另外幾位朋友從大廈里走出來了。一看到走出來的人群，我就開始尋找方李邦琴的身影，可是從人群中怎么也找不到一位長得像72歲老太太模樣的人。這時候，張寧遠團長向我介紹說：這位就是方李邦琴。第一眼竟然是如此得讓人驚奇，似乎用“美”和“漂亮”這些詞都不能概括從她身上透露出的那種味道和特有的魅力。黑黑的頭發(fā)整齊的盤在腦后，一副金邊眼鏡，合體的白色套裙、筆挺的身材等等無一不顯示出她的自信、優(yōu)雅、含蓄和不凡的氣質(zhì)。

在乘車回臺里的路上，方李邦琴與同到臺里做節(jié)目的“海外游子吟”合唱團的指揮丁國勛和詞作者劉力前一起開著玩笑，我也不時參與其中。我們一路歡笑著前行，方李邦琴講話溫柔中帶有幽默，身旁的朋友都親切地稱她為“方太”，我之前的擔(dān)憂也一掃而光。

驕傲的孔雀

走進直播間，方李邦琴居然講出了一口比較純正的陜北話，她說她曾經(jīng)在陜北住過一段時間，至今都難忘陜北人的善良和純樸，至今也不能忘記那條母親河——黃河。

思緒就這樣回到了她的童年和青年，那時的李邦琴過著受社會寵愛、家人嬌慣的生活。年輕時的李邦琴，是一位漂亮、乖巧又不失個性的女孩子。她說當(dāng)年她自詡為一只驕傲的孔雀。喜歡孔雀，不是因為孔雀有亮麗的羽毛，而是喜歡孔雀走路的姿態(tài)——高驕、自信！李邦琴覺得孔雀走路的時候把內(nèi)心的傲氣和自信全表現(xiàn)出來了，她認為自己也是這樣的性格，所以她希望自己也是一只驕傲的小孔雀。

不僅走路的樣子像只孔雀，彰顯了她的個性，生活中的李邦琴也個性迥異。高中畢業(yè)后，她考進了臺灣政治大學(xué)邊疆政治系，是全系唯一的女生，被譽為“校花”。在大學(xué)，李邦琴選擇了很少有人選擇的藏文專業(yè)，選擇這個專業(yè)有她自己的原因，她說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可是在那個時候如果他們想了解西藏必須通過英文或者法文等其他國家的文章，很少有中文版本的。她說自己是一名中國人，有義務(wù)和責(zé)任讓自己的同胞用自己的語言了解屬于中國的領(lǐng)土。那個時候的她還很年輕，但她的選擇讓人感動。

在大學(xué)里，她不但擔(dān)任了大學(xué)的學(xué)生自治會主席，而且還被推舉為全臺灣慶祝青年節(jié)大會總主席，代表全臺灣青年受到蔣介石先生的接見。“驕傲的孔雀”過著美好的青春時光。

李邦琴大學(xué)畢業(yè)后，她當(dāng)時的男朋友——留美回來的新聞學(xué)碩士方大川先生要到美國發(fā)展，約她一起去美國。她和自己的母親商量該怎么辦。母親是典型的中國傳統(tǒng)女性——純樸、善良、保守。母親同意她去，但是必須在臺灣和方大川完婚后再去。李邦琴是母親最小的女兒，也是母親最疼愛的女兒，母親覺得李邦琴結(jié)婚了，去美國自己會很放心，萬一有什么事兒，在法律上也會有人幫她；另外，將來有一天，她也可以對李家的祖宗有個交待了。

上世紀60年代，李邦琴與方大川結(jié)婚。李邦琴變成了方李邦琴，隨后他們移民美國。年輕的、驕傲的孔雀跟著自己的新婚丈夫踏上了到美國發(fā)展的道路……

慈愛的老母雞

初到美國，方李邦琴夫婦的生活比較艱難，方李邦琴進了大學(xué)重新開始讀書，丈夫開始做生意，年輕的他們有年輕人的朝氣和信心，也有年輕人的魯莽和無知。由于那個年代，他們對“性”知識了解匱乏，所以在他們結(jié)婚的最初4年里，方李邦琴接連生了3個兒子。孩子的出生對原本就不寬裕的兩個人來說，更是雪上加霜，他們家的日子過得相當(dāng)艱難，全家五口人全靠方大川先生一個人日夜在外打工掙錢糊口。為了生存，孩子稍微大一點，方李邦琴就出來找工作幫丈夫緩解壓力，卻遭到種族歧視。方李邦琴回憶說，她在《進步報》打工時把英文單詞“send”拼成了“sent”，當(dāng)時報社的女老板嘲笑她英文是小學(xué)水平。苦難和磨礪給予了方李邦琴勇氣，在很多年以后，方李邦琴買下了《進步報》的名稱權(quán)。面對困難，夫婦二人勇敢地選擇迎接。

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1970年，方李邦琴的丈夫突然得重病住進了醫(yī)院，一病就是3年，其間光是病危通知就有3次。那時，她的丈夫已經(jīng)在中國城開辦了一個小小的印刷廠，丈夫一病，印刷廠沒有人管，她只好辭掉工作接管印刷廠。對印刷行業(yè)一竅不通的方李邦琴，完全要從頭學(xué)起。方李邦琴扛起了照顧丈夫和兒子重擔(dān)，驕傲的小孔雀也不再去尋找自己走路時漂亮的姿態(tài)了，為了家庭，她愿意來守護孩子、丈夫和丈夫創(chuàng)下的家業(yè)。

經(jīng)過努力和奮斗，方李邦琴用自己的血汗錢治好了丈夫的病。方大川出院后，決心自己辦報紙。他認為：要改變?nèi)A人在美國的政治地位，必須用媒體的力量來弘揚中華民族的團結(jié)精神，喚起在美國的華人參政的意識。當(dāng)丈夫把辦報的心愿說給方李邦琴聽時，她二話沒說，完全支持丈夫的事業(yè)。方李邦琴說，那個時候的她覺得自己突然從驕傲的孔雀變成了一只要四處覓食、精心照看自己的孩子老母雞，照顧孩子和丈夫成了她必修的功課。

現(xiàn)在已年過古稀的方李邦琴回憶起當(dāng)時的情景，依然沒有怨言，而是很爽朗的笑。她說，那個時候真的是歪打正著，生了3個兒子是她做了在那個年紀最應(yīng)該做的事兒，完成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心愿。而努力工作為她以后接手丈夫的事業(yè)打下了基礎(chǔ)。

方李邦琴說她其實是一個很傳統(tǒng)的中國婦女，丈夫掙錢養(yǎng)家時，她在家相夫教子，丈夫生病時她便挺身而出撐起一個家?，F(xiàn)在，不管什么時候，方李邦琴只要提到方氏企業(yè)，總會很自豪地說：“我們方家之所以能做到今天，是我和先生、3個兒子共同打拼的結(jié)果?！?/p>

自由自在的老鷹

經(jīng)過歲月的磨練，老母雞已不再是守護孩子、丈夫和丈夫事業(yè)的那只老母雞了，而是變成了搏擊長空、睿智的老鷹。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方李邦琴的丈夫方大川因病去世了。丈夫過世后，方李邦琴沒有沉浸在痛苦和悲傷中，而是又一次堅定的選擇了承擔(dān)和挑戰(zhàn)。她說那個時候沒掉過眼淚，也沒時間掉眼淚，也沒機會掉眼淚，因為自己沒有了厚實的、能依靠的肩膀讓自己掉眼淚。她要讓孩子知道爸爸去世了，還有媽媽；讓公司的職員知道，董事長去世了，還有她，她能挑起所有的重擔(dān)。

在辦報的同時，方李邦琴還闖入了商界。她的第一棟房子，是2．4萬美元買的，12年后以36萬美元的價錢賣出。做房地產(chǎn)，她常常買進買出，一旦看準了，就毫不猶豫。

2000年1月，方李女士在舊金山發(fā)起成立了“北加州中國和平統(tǒng)一促進會”。當(dāng)年8月，她又出席了在歐洲召開的“全球華人促進中國和平統(tǒng)一大會”，并在會上發(fā)言說：“我要為中國和平統(tǒng)一搖旗吶喊，兩岸只有和平統(tǒng)一了，中華民族才能真正振興，21世紀是華人世紀的理想才能真正實現(xiàn)?！?/p>

方李邦琴的性格中最突出的是不服輸，所以每每遇到困難，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去迎接挑戰(zhàn)，不會輕易放棄。做節(jié)目的時候，我們讓她講講走麥城的故事，她笑著說，到目前為止她真的沒有遇到過走麥城的事兒，所有的困難都扛過去了。每次遇到困難，她都對自己說：你可以彎著腰走，也可以趴著身子爬，但是絕對不能倒下；如果你一旦倒下，那就一輩子休想再站起來。她開玩笑說自己是一個懶惰的人，所以不能倒下，就這樣一步一步堅持著走到了現(xiàn)在。

雖然沒有失敗過，但是生活中的煩惱時常存在，方李邦琴說：每當(dāng)遇到煩惱和困擾的時候，她常常會去為自己家里種的植物擦塵土，她會安安靜靜地擦去每一片樹葉上的塵土，以此來緩解自己內(nèi)心的憂慮，快擦完樹葉的時候，自己的心情也變得平和，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現(xiàn)在的方李邦琴喜歡把自己比作一只在空中自由翱翔的老鷹，蛻去了孔雀的稚嫩和驕傲，更現(xiàn)實的面對生活。當(dāng)我的同事龔銘給方李邦琴女士看他2006年去西藏采訪時拍的一只老鷹時，方李邦琴似乎對那只鷹有更多的認同，她說：你看它多么的自由自在，真是，真是……她連連說了好多個“真是”，我們覺得她似乎在感嘆自己，感嘆自己的人生，那只自由飛翔的老鷹似乎就是她自己。照片中的老鷹自由自在的、展翅翱翔在廣闊無垠的天空中……

后記

如今方李邦琴已經(jīng)72歲了，但是和她在一起絕對不會想到“古稀”這個詞，她的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從她身上感受到的總是年輕人的生機勃勃。

現(xiàn)在的方李邦琴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做節(jié)目中，她高興的給我們講著現(xiàn)在生活中的趣事。她說，現(xiàn)在家里分5等人，第一等是自己的孫子，孫子說什么都是對的；第二等是自己的兒媳婦；第三等是自己的兒子；第四等是自己的寵物狗；她自己是第五等；她的樂觀與幽默讓我們感受到了她對生活的淡然以及與家人在一起的歡樂。

現(xiàn)已進入半退休狀態(tài)的方李邦琴除了享受天倫之樂外，還組織一些文化團體回國尋根，這次組織的“游子吟”合唱團就是其中的一個。她說，這次的主題是思鄉(xiāng)，追尋中國魂，下一次的主題可能就是“進取”、“快樂”，跟隨著祖國的步伐一起往前奮進。

方李邦琴說，自己一生似乎都沒有屬于過某一個地方，小時候在陜西長大，但是祖籍不是陜西；后來移居到臺灣，被臺灣人稱為外省人；之后到了美國，更被美國人稱為外國人。她這一生似乎都在尋找自己的根，尋找自己心靈的歸宿。所以“海外游子吟”合唱團的團員們每一次唱起那首《尋找中國魂》，方李邦琴都會熱淚盈眶……

摘編自2015年11月6日《華語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