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 磊清華大學美術學院 陶瓷藝術設計系 博士后

17世紀至18世紀初法國白釉藍花陶瓷裝飾藝術風格的演變

施 磊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 陶瓷藝術設計系 博士后

法國陶瓷裝飾藝術發(fā)展史一直是國內(nèi)學術界較少關注的研究領域之一，主要原因在于其錯綜復雜的文化脈絡以及早期窯口難于梳理的派生關系。本文以法國17世紀至18世紀初最具代表性的幾座窯口——納維爾（Nevers）、魯昂（Rouen）與圣云（Saint-Cloud）——為例，重點探討了法國白釉藍花/青花陶瓷的起源、早期發(fā)展及其裝飾藝術風格的變遷，主要內(nèi)容涉及以下幾個方面：一、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費昂斯彩陶工藝的發(fā)展及其歷史影響；二、17世紀下半葉中國外銷瓷器的輸入對荷蘭與法國瓷器產(chǎn)業(yè)發(fā)展的作用與影響；三、法國青花陶瓷裝飾藝術風格的演變分析，可將其脈絡歸納為：對意大利文藝復興晚期風格的模仿→從荷蘭陶器上對中國風格的間接模仿→對中國外銷瓷裝飾紋樣和造型的發(fā)展→結合歐洲傳統(tǒng)紋樣創(chuàng)造的本土式樣→在創(chuàng)新的基礎上再次引入東方元素。本文中引述的大量實例亦有助于真實地呈現(xiàn)法國早期陶瓷藝術的發(fā)展景象。

17世紀；18世紀；法國；白釉藍花陶瓷；青花陶瓷；裝飾藝術風格

一、法國白釉藍花（青花）彩陶的產(chǎn)生及其對意大利文藝復興晚期裝飾藝術風格的模仿

法國是歐洲最早生產(chǎn)陶瓷的國家之一[1].根據(jù)埃德蒙·博納非（Edmond Bonaffé）的考證，大約在1520至1540年間，法國西部濱海村莊圣波爾謝爾（Saint-Porchaire）曾出產(chǎn)過一種高品質(zhì)的鉛釉陶器（圖06），其造型繁縟，釉面乳白瑩潤、微微泛黃，裝飾手法結合彩繪、雕刻和貼塑等多種技法。，它的彩陶制作始于16世紀上半葉，略晚于意大利半島的威尼斯和佛羅倫薩。法國瓷器的發(fā)明[2].此處主要指熔塊瓷或軟質(zhì)瓷。亦領先歐洲，其前身是一種被稱作“費昂斯”（fa?ence）的錫釉彩繪陶器，因與文藝復興時期意大利北部費恩沙（Faenza）地區(qū)出產(chǎn)的彩陶類似而得名。法國費昂斯彩陶是西方陶瓷發(fā)展史上吸收世界多元陶瓷文化形成的獨特品種，流行時期逾數(shù)世紀，具有燒成溫度高、釉面晶瑩剔透、近乳白色并附帶精美的釉下彩繪等特點，被視作近代歐洲瓷器的雛形。

圖01 荷蘭青花纏枝紋陶盤 17世紀下半葉 代爾夫特

“白釉藍花彩陶”(White&Blue Faience)，或“青花彩陶”是法國費昂斯彩陶發(fā)展高峰期的代表產(chǎn)品，17世紀中葉在中部城市納維爾（Nevers）和北部城市魯昂（Rouen）率先興起，18世紀逐漸風靡巴黎周邊的數(shù)個產(chǎn)區(qū)。法國白釉藍花彩陶的流行同中國青花瓷輸入歐洲[3].明朝萬歷年間經(jīng)濟文化高速發(fā)展，社會生活水平顯著提高，造成高品質(zhì)的青花瓷器產(chǎn)量激增，并出現(xiàn)了專門出口海外的外銷瓷。萬歷青花瓷器深刻影響了明末乃至清初青花瓷器與外銷瓷的面貌，對同時期歐洲陶瓷的裝飾風格也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以及荷蘭代爾夫特（Delft）仿制的青花陶器在歐洲的廣泛流傳密切相關。1602年，荷蘭成立的東印度公司幾乎壟斷了東方瓷器輸入歐洲的渠道，荷蘭因此最早地收藏和仿制出中國瓷器[4].荷蘭古城代爾夫特（Delft）是東印度公司在本國建立的個據(jù)點之一。這里最早將中國瓷器引入荷蘭。1653年建立的代爾夫特窯，專門燒制著名的代爾夫特青花陶器，產(chǎn)品深受荷蘭皇室喜愛，隨即輸入歐洲各地。，其陶瓷產(chǎn)業(yè)自17世紀60年代起進入了發(fā)展的黃金階段。荷蘭仿制的青花陶器在法國亦稱“荷蘭-日本式”（Hollando-Japanese）陶器，它們作為東方瓷器的替代品深受皇室藏家喜愛（圖01）。

圖02 美第奇青花朝圣陶瓶 1575~1587 佛羅倫薩

圖03 伊斯托利亞風格的人物紋藥罐 16世紀中葉 卡斯泰利

在陶器上以青料描繪圖案的做法并非荷蘭原創(chuàng)。早在文藝復興晚期，意大利費恩沙等地的工匠 便 在 馬 略 卡 式 陶 器 （ Majorca或Majolica earthenware）[5].中世紀晚期，西班牙的摩爾人（Moors）將改良后的錫白釉陶器經(jīng)馬略卡（Majorca）傳播至意大利，促使佛羅倫薩地區(qū)的白底彩繪陶器繁榮發(fā)展并遠銷歐洲各地。上單獨使用過鈷藍色的繪飾[6].東方青花瓷最初伴隨十字軍東征從西亞和東歐傳播到意大利。（圖02）。這種裝飾風格是當時意大利陶器上眾多單色彩繪的技法之一，底色除白色外，還包括黃色、橙色等，題材涵蓋歷史、羅馬神話、社會風俗和家族徽章等（圖03），史稱“伊斯托里亞多風格”（Istoriato style）。伊斯托里亞多風格流行于整個16世紀，并廣泛地被意大利之外的陶瓷產(chǎn)區(qū)模仿。17世紀早期，隨著意大利陶工遷往納維爾等地區(qū)，該裝飾風格在法國的中部和北部取得了顯著發(fā)展。

法國中部城市納維爾彩陶產(chǎn)業(yè)的興盛起源于兩支貴族——貢扎嘎（Gonzaga家族，據(jù)說為曼圖亞（Mantua）統(tǒng)治者的后裔）和克利夫（Cleves，相傳頗受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的器重）——的聯(lián)姻。服務于各自家族的制陶工人、玻璃師和琺瑯師隨之遷往納維爾，并在意大利彩陶師奧古斯汀·科拉德（Augustin Corrade）的帶領下從事生產(chǎn)?？评鹿蛡虻闹铺展と舜蠖鄟碜砸獯罄鞅辈浚浞掷^承了馬略卡式陶器的制作技法——在成型素燒的坯胎上施掛白色陶衣，繼而施加鮮艷的伊斯托里亞多式彩繪（圖04）。而在當時的里昂（Lyons）和魯昂，也分布著很多來自同一地區(qū)的工匠。仔細觀察這一時期的作品，我們可以推斷出不同地區(qū)費昂斯彩陶工人之間的來往是密切的（圖05）。

圖04 法國費昂斯彩繪陶盤 1660~1680 納維爾

圖05 波特拉彩釉餐具 1647 魯昂

二、中國與荷蘭青花陶瓷的輸入對法國青花陶瓷裝飾藝術風格的作用與影響——對中國外銷瓷裝飾藝術風格的因襲與發(fā)展

納維爾彩陶的裝飾風格于17世紀中葉發(fā)生了轉變，其原因是荷蘭生產(chǎn)的青花陶器漸漸成為歐洲上層社會的新寵，對法國陶器的裝飾風格產(chǎn)生了強烈影響。如圖01所示，荷蘭青花陶器結合了中國明代瓷器的造型和裝飾特點，其在配方中混以黏土和泥灰（marl），從而形成輕盈細膩的胎質(zhì)，釉面色澤乳白并帶有細小的龜裂，表面以濃淡相宜的兩種青料描繪錦地開光青花紋飾，底部落款亦模仿明清外銷瓷器標注的方式。這種在造型、彩料和紋飾上整體模仿中國青花瓷器的荷蘭陶器在流入法國后，迅速成為了包括納維爾在內(nèi)的各地窯廠的主導產(chǎn)品（圖06）。后者從上述各個方面對其進行了系統(tǒng)地模仿。

1660年后，中國瓷器的裝飾風格對荷蘭和法國的影響持續(xù)加重，特別是人物圖案的瓷器受到廣泛模仿[7].中國瓷器裝飾紋樣的流行時期較長，在用于外銷瓷的裝飾時，其流行時期更有所延長。，同法國各地流行的自然主義裝飾元素構成了新的紋樣系統(tǒng)（圖07、08）。法國彩陶沿用了中國瓷器的造型和工藝，但題材上有所發(fā)展。17世紀70年代后，納維爾生產(chǎn)的白釉藍花陶器與荷蘭代爾夫特的青花陶器幾乎同時進入了發(fā)展的全盛時期，隨著荷蘭彩陶在的普及，法國其他地區(qū)的陶瓷工廠也逐漸掌握了這一品種的生產(chǎn)秘密。

圖06 白釉藍花彩繪陶盤1650 納維爾

圖07 白釉藍花人物紋陶盤1660~1680 納維爾

圖10 波特拉彩陶水壺 1700 魯昂

到了17世紀晚期，以法國北方波特拉家族[8].1643年前后，艾德姆·波特拉（Edme Poterat，1612-1687）在魯昂創(chuàng)建了波特拉窯廠（Fabrique Poterat） ，成功燒制出了法國歷史上最精美的陶器。波特拉家族也因此被視為17世紀魯昂彩陶的復興者。為首的魯昂陶瓷工廠（Rouen Poterat Factory）重振旗鼓[9].魯昂的費昂斯彩陶興起于法國工藝美術史上的黃金時代，歷史地位遠遠超越同時期其他產(chǎn)區(qū)的同類產(chǎn)品。馬塞奧·阿巴奎森（Masseot Abaquesne，1500-1564）是最早在魯昂從事彩陶生產(chǎn)的法國工匠，其制陶事業(yè)起步于16世紀30年代末，但發(fā)展極為迅速。1540年，他在塞納河沿岸建立了一座名叫圣塞維爾（Saint Sever）的彩陶廠，在后來的幾百年中，這里一直是魯昂傳統(tǒng)彩陶生產(chǎn)的中心。法國彩陶產(chǎn)業(yè)在阿巴奎森逝世前后逐漸走向衰落，其原因是1562年至1598年之間波及全境的宗教戰(zhàn)爭（les Guerres de religion） 對16世紀以北部地區(qū)為核心的法國宮廷文化藝術的發(fā)展造成了破壞。。該廠起初效仿納維爾，雇傭了一些荷蘭陶工仿制青花彩陶，這對于該時期陶器窯口的辨認造成了困難。魯昂彩陶對于代爾夫特青花陶器的模仿，從1673年法國王室頒布的專利條文中也可見一斑[10].其中提到了魯昂窯廠對于荷蘭陶器的模仿：法國陶器需要“按照荷蘭費昂斯陶器的色彩”進行裝飾。Bertrand Rondot: Discovery the secret of porcelain at the Saint-Cloud Manufactory ca. 1690-1766. New York: Yale University Press. p49.。然而，無論釉質(zhì)還是發(fā)色，魯昂彩陶（圖09）均與高品質(zhì)的陶瓷相距甚遠——其胎質(zhì)仍屬于陶器或炻器的范疇，青料的發(fā)色也更加黯淡，品質(zhì)遠不及代爾夫特甚至納維爾的同類產(chǎn)品。當時，魯昂彩陶的裝飾圖案通常是中心放射式的對稱構圖，題材多為植物花卉，盛行于明、清時期的蕉葉紋常被描繪在魯昂的青花瓷瓶、水壺等器物的底部（圖10）。近17世紀末，這種裝飾紋樣幾乎在歐洲各地流行起來。除了餐飲器外，也出現(xiàn)了許多帶有法國本土特征的造型式樣，如盥洗用的水壺和水盆、調(diào)料罐等。

法國向荷蘭進口陶器的數(shù)量自17世紀中葉起不斷上升，代爾夫特甚至燒制了少量帶有法國王室徽章的白釉藍花陶器（圖11），這足以反映出荷蘭工廠在歐洲陶器生產(chǎn)和貿(mào)易中的壟斷地位。陶器大規(guī)模的進口引起了法國王室的憂慮，后者一方面縮減了荷蘭陶器的輸入，另一方面也對國內(nèi)窯廠的創(chuàng)建和制瓷試驗的開展給予了更多支持。

圖11 描繪奧爾良公爵家徽的的青花帶蓋花瓶1660~1680 代爾夫特

三、法國青花陶瓷鼎盛時期的裝飾藝術——本土與外來風格的融匯

圣云廠（Saint-Cloud Manufactory）是法國17世紀下半葉由王室授權成立[11].建于1664年，與路易十四的宰相戈培爾（Jean Baptiste Colbert，1619-1683）建立法國印度公司（the French Compagnie des Indes）的時間接近。]并最早開展瓷器試驗的軟質(zhì)瓷廠之一[12].該廠建于1664年，建立者為法國當時著名的荷蘭陶器商人克勞德·列維朗（Claude Reverend）。，起步雖晚，但由于經(jīng)手了許多通過代爾夫特輸入歐洲的明清外銷瓷，發(fā)展速度很快超越了建在魯昂及納維爾的彩陶廠。它位于巴黎通往凡爾賽宮大道的中途，地處路易十四的胞弟[13].即菲利普一世、安茹公爵，是歐洲當時最有勢力的領主之一，1660年繼承奧爾良公爵爵位?！獖W爾良公爵（the Duke of Orleans）治下的圣云堡（Chateau of St Cloud）廣袤的領地上。廠志記載，圣云廠從1666年起——在列維朗的領導下——開始大量囤積荷蘭青花彩陶[14].全部為錫白釉陶器。，并在1667至1668年雇傭了一批來自鹿特丹的荷蘭陶工。該廠在最初成立的若干年中尚未開展制瓷試驗，陶器品質(zhì)也不及荷蘭制作的同類產(chǎn)品。

1673年，波特拉家族在魯昂正式開展了制瓷試驗，并因此獲得法國王室的生產(chǎn)專利。翌年，圣云廠也加入了這一行列。新任廠長皮埃爾·希薩諾（Pierre Chicaneau）成功研制出了瓷器的秘方，在其去世后(1678年)，這項專利由他的遺孀和子女繼承。后者完善了法國軟質(zhì)瓷的燒制工藝，使該產(chǎn)業(yè)在1693年前后邁向了鼎盛，能夠燒制幾乎在各個方面堪與“中國和印度瓷器”相媲美的產(chǎn)品—— 圣云瓷（Saint-Cloud Porcelain）。[15].圣云瓷的生產(chǎn)時間大約從17世紀晚期延續(xù)至18世紀中葉，是歐洲最早研制成功的瓷器品種之一，主要模仿中國瓷器的器型與裝飾特色制造。圣云瓷的成分為石英砂、白堊粉和助熔劑的混合物，接近亞洲陶瓷。1702年，路易十四將瓷器的生產(chǎn)專利授予希薩諾家族，并要求其“生產(chǎn)費昂斯彩陶，并依據(jù)印度公司進口的瓷器仿制軟質(zhì)瓷器……以及向國內(nèi)進口荷蘭制作和仿制的瓷器，允許其公開傳播和售賣”。[16].Bertrand Rondot: Discovery the secret of porcelain at the Saint-Cloud Manufactory ca. 1690-1766. New York: Yale University Press. p47.這說明至少在18世紀之前，荷蘭青花陶器仍然是法國工廠模仿的主要對象。

圖12 青花巧克力杯 1695~1710 圣云

1698年，圣云瓷因英國人馬丁·里斯特博士（Dr Martin Lister，1638-1712）發(fā)表的一部游記——《1698年巴黎見聞》（Account of a Journey to Paris in the Year 1698）聞名歐洲。該書詳細描繪了作者所見到的一種白色、半透明的器皿，并介紹了其高昂的售價：“一只普通的巧克力杯（圖12）售價1克朗，一套茶具價值100里弗赫……必須承認，我無法辨別這里制造的水壺和我過去曾經(jīng)見過的最精美的中國瓷器”。[17].Bertrand Rondot: Discovery the secret of porcelain at the Saint-Cloud Manufactory ca. 1690-1766. New York: Yale University Press. P52.維多利亞與阿爾伯特博物館藏有數(shù)件圣云廠早期的青花瓷器[18].包括一只巧克力杯（1695-1710）、一個帶蓋梳妝盒（1695-1710）、一只鹽碟（1696-1724）、一把茶壺（1700-1715）、一套茶杯與茶碟（1700-1715）、一把瓷柄的餐叉（1700-1720）和一件帶蓋煙草罐（1710-1715），絕大部分產(chǎn)品造型為圓柱形。，將它們與同一時期的魯昂彩陶進行對比，可以看到：前者在薄而白（且隨著工藝進步漸趨潔白和平整）的釉層上裝飾簡單、連續(xù)的對稱紋樣；后者釉層厚且發(fā)青，紋飾滿密，色彩濃郁（呈藍紫色，也稱為“波斯藍”）。此外，清代外銷瓷對于法國陶瓷裝飾藝術的影響不斷減弱（圖13），隨著法國巴洛克藝術風格的全面發(fā)展，帶有本土特色的裝飾紋樣在17世紀末至18世紀初的法國陶瓷上被更頻繁地使用。例如一些尺寸較小的陳設花瓶——以法國裝飾藝術博物館（Musee des Arts decoratifs）的藏品為例——不僅材質(zhì)[19].法國研制的軟質(zhì)瓷配料中不含高嶺土，因此其質(zhì)地不同于以中國和德國瓷器為代表的硬質(zhì)瓷。、器型離中國傳統(tǒng)相去甚遠，在裝飾方面也有所改變和創(chuàng)新：瓶身描繪的蕉葉紋對康熙官窯花瓶的邊飾和中心圖案作了借鑒和變形（圖14）；纏枝花卉紋則是結合法國路易十四的室內(nèi)設計師讓·貝蘭（Jean Berain，1640-1711）和文藝復興時期法國設計師雅克·安德魯?！ざ拧と麪査鳎↗acques Androuet Du Cerceau，1510-1584）的圖稿（圖15-17），突出了連接各個局部的細線和垂幔、垂穗、華蓋等垂飾，由此形成法國青花陶瓷裝飾中一類固定的程式[20].讓·貝蘭的設計稿后來又被塞弗爾窯（the Manufactory of Vincennes-Sevres）使用，制作了一系列瓷器餐具。。這一時期新增的題材還包括鳳凰、巨蛇、魚化龍、人面怪獸（人面獅、人面蛇）等怪誕圖案。后來，這些裝飾紋樣被廣泛應用在法國宮廷的墻面、家具和壁毯設計上（圖18），成為巴洛克時期法國工藝美術的獨特標志。

圖13 白釉藍花帶蓋瓷瓶 1700~1715 圣云

圖14 蕉葉紋青花花瓶 1690 圣云

圖15 白釉藍花瓷瓶1695~1700 圣云

圖16 白釉藍花組合陶盤 貝蘭設計 18世紀初 利摩日

圖17 裝飾紋樣設計 杜·塞爾索 1550年

1690年至18世紀初，圣云瓷器的裝飾紋樣顏色逐漸加深[21].可能是改變了青花顏料的成分，使之呈色更接近明代的青花瓷。，構圖也趨于復雜。例如，在下圖所示的康熙式葫蘆瓶上，出現(xiàn)了一組前所未見的纏枝花草（圖19）——中心是一朵雛菊，兩側伸出卷曲的棕櫚葉形成對稱的式樣——該紋樣[22].紋樣靈感源自代爾夫特的霍普斯泰恩家族（Hoppesteyns），后者經(jīng)營著一間陶器工廠。]以條帶狀環(huán)繞瓶璧，與清代葫蘆瓶僅在口、頸、節(jié)、底裝飾圖案帶以及在瓶腹裝飾開光紋或滿地紋的做法大相徑庭。進入18世紀，法國青花陶瓷的裝飾圖案出現(xiàn)了網(wǎng)紋和密集的鋸齒紋，并出現(xiàn)了鏤空雕刻技法（圖20），說明瓷胎的燒成工藝已有大幅改進。

圖18 真絲壁毯 貝蘭設計 17世紀 法國博韋壁毯廠

圖19 青花葫蘆瓶 1690 圣云

圖20 一對白釉藍花帶蓋瓷罐 1700~1715 圣云

圖21 釉上彩繪冰酒器組合 1720~1730 圣云

圖22 釉上彩繪瓷器組合 1720~1730 圣云

四、法國青花陶瓷裝飾藝術的晚期發(fā)展——中國情調(diào)的回歸與創(chuàng)新

18世紀20至30年代后，由于法國宮廷崇尚“洛可可-中國情調(diào)”(Rococo-Chinoiserie)的裝飾藝術風格，東方元素又一次大規(guī)模地出現(xiàn)在法國青花陶瓷的裝飾中，其產(chǎn)品色彩更為豐富（石綠、礬紅、黃色等），畫工也更細膩。18世紀中期，法國青花陶瓷進入了一個平穩(wěn)發(fā)展的階段，魯昂、納維爾以及其他一些小型工廠的青花陶瓷在類型和裝飾風格的變化都不明顯。在少數(shù)幾座由王室授權的工廠中，如圣云、樊尚-塞弗爾（Vincennes-Sevres）等，其青花陶瓷的裝飾色彩從單純的白釉藍花過渡向白釉多彩紋樣，題材可見葡萄、松鼠、鸚鵡、翠鳥，器型上也出現(xiàn)了許多帶有夸張的把手、蓋鈕、底座和獸面浮雕的新品種[23].主要受同一時期金屬工藝品藝術風格的影響。，展現(xiàn)出洛可可時期歐洲宮廷裝飾藝術審美趣味的轉變（圖21、22）。

[1]Brulon. Histoire de la Faience Fran?aise: Paris & Rouen. Paris: Editions Charles Massin, 1998.

[2]Brulon. La Faience Fine Fran?aise 1750-1867. Paris: Editions Charles Massin, 1998.

[3]Charles. Continental Porcelain of the Eighteenth Century. London: 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 1964.

[4]Coutts. The Art of Ceramics: European Ceramic Design 1500-1830. New Haven: The Yale Press, 2001.

[5]Gwilt. Vincennes and early Sevres Porcelain. London: V & A Publishing in association with the Curtain Foundation, 2014.

[6]Rondot. Discovering the Secrets of the soft-paste porcelain at the Saint-Cloud Manufactory ca 1690-1766. New Haven: The Yale Press, 1999.

[7]熊寥：歐洲瓷器史. 杭州：浙江美術學院出版社，1991.

[8]朱鐵權、王昌燧等: 我國北方唐宋時期白瓷化妝土EDX RF成分分析. 景德鎮(zhèn)：《中國陶瓷》，2006（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