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萍

20世紀(jì)40年代，在中國文壇，出現(xiàn)了一位耀眼的新星——無名氏，他的長篇小說《北極風(fēng)情畫》《塔里的女人》等，深受讀者喜愛，成為當(dāng)時文壇上很少有的暢銷書。

新中國成立后，無名氏在文壇消失了。直到20世紀(jì)80年代無名氏赴臺定居，人們才再次看到他的名字和新作品，原來之前他一直隱居在杭州。一個著名的作家隱居、沉寂了幾十年，這是為什么呢？

他對她一見鐘情

無名氏的原名叫卜乃夫，1942年，25歲的他離開重慶，跟隨流亡到中國的韓國光復(fù)軍參謀長李范奭來到西安，李范奭在此兼任韓國光復(fù)軍第二支隊隊長，而卜乃夫則在該支隊負(fù)責(zé)宣傳工作，他與李范奭同住一個院子里。

1943年秋天的一個下午，卜乃夫正在院中散步。這時，走進(jìn)來三個客人，為首的是一個青年，接著是一個外國老太太，最后進(jìn)來的是一個年輕女子。

年輕女子穿著黑色長裙、白色高跟鞋，橢圓形、白皙的臉上，有一種古典美，尤其是她的身材，高大豐滿，在中國女子中極其罕見。卜乃夫心想：難道她是一個西洋女子？雖然只是匆匆?guī)灼?，但年輕女子卻令卜乃夫怦然心動。

三位客人向卜乃夫點了點頭，然后走進(jìn)了李范奭的房間。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卜乃夫有事去找李范奭，一進(jìn)門，他再次看到這三個客人，李范奭向卜乃夫介紹道：“這位是劉莎菲女士，蘇聯(lián)莫斯科人，這是她的女兒妲尼婭，中國名字叫劉雅歌，那位是她的兒子尼古拉，中國名字叫劉震亞。他們的父親劉藻濱是中國人，曾是中國駐蘇聯(lián)高級外交官?！彪S后，李范奭又向三個客人介紹了卜乃夫。

劉雅歌果然是一個混血兒！卜乃夫細(xì)細(xì)打量起她來，只見她穿著一件翠綠色西式連衣長裙，有一頭異國特點的暗棕色卷發(fā)，漂亮的臉上，沒有西洋女人的凹眼睛、高鼻子。她的美麗與高雅氣質(zhì)令卜乃夫十分著迷。

幾天后，卜乃夫從李范奭那里得知劉雅歌的身世：她的父親劉藻濱曾任中國駐蘇聯(lián)大使館參贊，抗日戰(zhàn)爭伊始，劉藻濱以“交通部特派專員”的身份前往烏魯木齊，負(fù)責(zé)籌備歐亞通航?？墒牵瑒⒃鍨I一到烏魯木齊便沒有了消息，劉雅歌的母親只好帶著兩個孩子到處打聽丈夫的消息，最后輾轉(zhuǎn)來到西安。經(jīng)李范奭介紹，現(xiàn)在劉雅歌的母親任黃埔軍校西安7分校外語班俄語教官，年方19歲的劉雅歌也在該班任教，18歲的弟弟劉震亞則在此接受軍官教育。

盡管卜乃夫?qū)⒀鸥枰灰婄娗?，但他無法經(jīng)常見到劉雅歌，因為她一家住在離西安幾十里遠(yuǎn)的王曲留村。卜乃夫企盼著再次與她相見。

機會終于來了，幾個月后的除夕，韓國光復(fù)軍第二支隊舉行宴會，李范奭邀請了好多朋友。在宴會上，卜乃夫看到了劉雅歌，他不時地注視著她，也許劉雅歌看到了，她在給卜乃夫敬酒時說：“你在《華北新聞》上連載的《北極風(fēng)情畫》我全看了，我的好多同事、學(xué)生每天必讀，大家都被它迷住了?！辈纺朔蛞宦?，特別激動，他想不到自己上個月剛開始連載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就被這個自己偷偷喜歡的姑娘注意到了。

緊接著，舞會開始了，熱情、奔放的劉雅歌和黃埔軍校學(xué)生張慕飛跳起了交誼舞，卜乃夫又羨慕又忌妒，心想：自己要是會跳交誼舞該多好呀，這樣就可以輕摟劉雅歌的腰肢了！

曲終人散，卜乃夫悵然若失，他渴望天天見到這位可心的女子，可惜她不在城里住。

他向她大膽求愛

不久，卜乃夫在李范奭的房間里再次遇到劉雅歌，他抓住機會和她多談了幾句，并說自己有很多文學(xué)名著，可以借給她看，她可以到他房間去選。劉雅歌答應(yīng)了，她第一次來到了卜乃夫的房間，卜乃夫趁機說：“你真漂亮，也很有魅力?！辈纺朔蜻@樣恭維自己，一向開朗、大方的劉雅歌臉紅了，她連忙岔開話題道：“現(xiàn)在，全西安都在談你的小說，許多青年男女都著了迷?！?/p>

卜乃夫有些得意，但仍謙虛地說：“《北極風(fēng)情畫》我寫得不好，你想想，全書15萬字，我只寫了20天，能寫好嗎？”

劉雅歌十分驚訝，說：“什么？20天？一天差不多得寫8000字，真不可思議?！彼徊纺朔虻牟湃A所打動，接著說：“每天在報紙上只能看一段，真不過癮，我們都急著想知道故事結(jié)局，你能不能把未發(fā)表的那部分內(nèi)容優(yōu)先告訴我？”

卜乃夫從抽屜里取出一沓稿紙，遞給她說：“這份原稿你帶回去好了，看完了準(zhǔn)會讓你大失所望，可別怪我！”

劉雅歌拿起《北極風(fēng)情畫》原稿和屠格涅夫的兩部小說告辭了。當(dāng)卜乃夫得知劉雅歌這天晚上就睡在辦公室時，便把自己的呢子大衣借給她蓋。第二天早晨，卜乃夫問劉雅歌睡得怎么樣。劉雅歌感激地說：“蓋上你那件大衣，怪暖和的，我睡得很香。”

卜乃夫借機在她耳邊輕聲說：“那不是大衣，是我的情誼悄悄蓋著你。”

對卜乃夫這樣一個剛認(rèn)識就敢大膽表白的人，一貫熱情、奔放的劉雅歌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其實他不懂她的心

為了趁熱打鐵，幾天后，卜乃夫決定騎著自行車到幾十里外的王曲留村去看劉雅歌。他買了一大堆禮物，穿著嶄新的衣服，神采奕奕地出發(fā)了?？沙龀遣痪?，天突然暗下來，刮起了大風(fēng)，陣陣黃土向他迎面撲過來……

好不容易到達(dá)王曲留村，卜乃夫先在一家茶館要了一盆水，把自己的臉洗得干干凈凈，又花10分鐘撣掉了身上的黃土，這才興高采烈地走進(jìn)了劉雅歌所住的小院。

劉雅歌對卜乃夫的突然造訪很是驚喜，她把他引到自己的寢室。卜乃夫驚奇地發(fā)現(xiàn)，她的寢室里坐了好幾個年輕人，劉雅歌向他介紹，他們大都是黃埔軍校外語班的學(xué)生。卜乃夫看到這幾個年輕人對劉雅歌大獻(xiàn)殷勤，突然明白他們是來追求劉雅歌的。卜乃夫不慌不忙，口若懸河地大談文學(xué)、人生、愛情，出盡了風(fēng)頭。

晚上，劉雅歌送卜乃夫出寢室時，對他說：“今晚，大家完全聽你一個人說，你像古羅馬凱撒，統(tǒng)治了所有人?！辈纺朔蛘f：“哪里有美麗的女子，哪里就有詩人的靈感，今夜，我所有的靈感都來自你。”

第二天上午，卜乃夫向劉雅歌告別時，他熱情地邀請她到西安去住幾天，他陪她好好玩玩。劉雅歌答應(yīng)了。

隔了一天，劉雅歌果真來到了西安，卜乃夫請她到西來順吃羊肉泡饃，到天?？Х瑞^喝咖啡，陪她看電影、觀戲，到蓮湖公園喝茶，黃昏時分又帶她來到新城大廣場，欣賞西安的“夕陽鴉陣”。

一天，在東來順吃午餐時，卜乃夫點了三道菜：拔絲蘋果、拔絲芋泥和糖醋里脊。劉雅歌大為驚訝，問：“這三道菜平日我最喜歡吃，卜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次除夕聚餐，你說過，東來順這三道菜，你最喜歡。”卜乃夫笑著說。

“你的記憶力真好！”劉雅歌感嘆道。

“連這點記性都沒有，怎么請美麗的劉雅歌小姐上館子？”卜乃夫不失時機地恭維道。

臨分手時，卜乃夫熱情地邀請她：“我隨時歡迎你到西安來，我會放下所有的一切陪你?！?/p>

10天后，劉雅歌又翩然而至，卜乃夫又請她玩了兩天。劉雅歌喜歡逛街、購物，卜乃夫不厭其煩地陪她從東大街逛到西大街。傍晚，他陪她在柏樹林散步時，卜乃夫情不自禁地說：“我從未見過一個女子，像你這樣有一種成熟的燦爛，閃電式的燃燒，我被你的形體與靈魂照亮、喚醒，這是一種幸?！?/p>

對卜乃夫詩一樣的表白，劉雅歌只是輕輕說了一句：“哦，你的聲音真美！”

經(jīng)過接連幾個周末的邀請、盛情款待及感情豐富的表白，卜乃夫以為他完全俘獲了劉雅歌的心。不料，隨后的兩個周末，答應(yīng)再來的劉雅歌卻未來，卜乃夫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再也忍不住了，星期一，他買了一大堆水果、罐頭去王曲留村看她，這才知道她的弟弟得了傷寒，正在住院。

晚上，卜乃夫和劉雅歌進(jìn)行了一次談話，卜乃夫問：“你愿不愿意我永遠(yuǎn)坐在你身邊，和你這樣談話？”

此時，劉雅歌沉默了。其實，在她的周圍，有一大群追求者，其中狂熱的追求者除了卜乃夫外，還有黃埔軍校的副官曹朗，俄語念得好、又畫得一手好畫的麥敬希。劉雅歌雖然很欣賞卜乃夫的才華，但卻不喜歡他那文質(zhì)彬彬的氣質(zhì)。她是一個有著一半歐洲白人血統(tǒng)的女子，生性風(fēng)流、浪漫，她喜歡風(fēng)流倜儻、剽悍英武、粗獷中帶有一點野性的軍官。但她不好意思傷卜乃夫的心，所以就沒有回答。

她拒絕了他的愛

1944年春天的一天，李范奭

告訴卜乃夫：劉雅歌和麥敬希訂婚了，他們要離開西安到蘭州去。

卜乃夫頓時像跌進(jìn)了萬丈深淵，他昏昏沉沉地沖出屋子，在街上像個瘋子一樣亂轉(zhuǎn)著。

在痛苦中煎熬了一夜的卜乃夫第二天早上專門趕到車站去給劉雅歌送行。卜乃夫表面笑談著，但卻掩飾不了他內(nèi)心巨大的痛苦。劉雅歌心軟了，安慰他說：“麥敬希說他愿意陪我去找我的父親，如果我們不訂婚，行動就不方便。你放心，我絕不會和他結(jié)婚的，我到蘭州只是去看看，不久會回來的。”

在卜乃夫的日思夜盼中，1945年5月的一天，劉雅歌終于回來了。她告訴卜乃夫，麥敬希氣量狹小，非常自私，他們常吵架，于是她借口母親身體不適，回到了西安。

劉雅歌的話讓卜乃夫一掃心頭多日的陰云，他又振奮起來，說：“這些日子，你像一條金魚，在我記憶的水池里游，每一個夜里，我都能看到你……”

看卜乃夫又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劉雅歌笑了。

幾天后，卜乃夫和好朋友張慕飛同赴王曲留村。晚上，只有卜乃夫和劉雅歌在屋子時，他像一陣旋風(fēng)似的突然把她抱在懷里，猛烈地吻著她的紅唇……

劉雅歌沒有拒絕他的吻，卜乃夫以為她屬于自己了，回到西安后，他便給她寫了一封信：“今天上午歸來，直到此時，我的心臟還在快速跳動，一種從未有過的激情淹沒了我，……你的一瞥、一笑、一言、一動如華麗的樂句、音符占有我全部記憶，我為這種占有感到幸福，一個聲音不停在我耳邊回響：‘現(xiàn)在，她終于是我的了。”

然而，滿懷愛情之火的卜乃夫萬萬沒想到盼來的卻是一場冰雹。3天后，卜乃夫收到了劉雅歌的回信，她在信中寫道：“看完你的信，我覺得真好笑。天啊，你究竟在想什么？當(dāng)時，我一時高興，讓你吻了我，那是逢場作戲。老實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當(dāng)然，你這個人很有趣，和你做普通朋友，在一起玩玩，也未嘗不可……”卜乃夫的心一下跌入了冰窟。

不折不撓仍愛著她

盡管劉雅歌拒絕了他，但卜乃夫骨子里仍然深愛著她。

劉雅歌給他回那封冰冷的信的第9天，卜乃夫在隊部會客室里又遇見了她，他的心頓時狂跳起來。卜乃夫說：“讓我們忘記一切吧……告訴我，現(xiàn)在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劉雅歌吞吞吐吐地說，她急需5000元錢。卜乃夫二話沒說，給她湊了5000元錢，于是兩人又開始交往起來。

有一次劉雅歌病了，卜乃夫獨自守著她達(dá)6個小時，她醒來后，感激地說：“你這樣直直坐著，不累么？”卜乃夫搖搖頭說：“這樣守著你，我永遠(yuǎn)不會累?！?/p>

她有些感動，可能想到不該對卜乃夫那樣絕情，便有些愧疚地說：“我一向驕傲，獨斷獨行慣了，其實，我一直非常敬重你……”

卜乃夫又看到了希望。然而，劉雅歌的未婚夫麥敬希從蘭州回來了，卜乃夫決定找他談?wù)?，勸他解除和劉雅歌的婚約。誰知兩人一見面就激烈地爭吵起來，麥敬希指責(zé)卜乃夫不該“第三者”插足。兩人從晚上7點一直爭吵到半夜，結(jié)果兩人都沒有說服對方。事后卜乃夫才知道，那晚麥敬希暗帶了一把手槍，準(zhǔn)備把他這個情敵打死，幸虧麥敬希沒有失去理智。

此后，卜乃夫仍不時給劉雅歌經(jīng)濟(jì)上的援助，她對他的援助來者不拒，并報以嫵媚的微笑和甜蜜的話語。這讓卜乃夫又誤解了，特別是在劉雅歌打聽到父親的消息，急需匯兩萬元錢給父親時，卜乃夫慷慨解囊，他認(rèn)為這時提出和劉雅歌訂婚，她一定會接受的。

在一個美麗的月夜，卜乃夫再一次向劉雅歌表白：“雅歌，我是愛你的，我現(xiàn)在用最大的誠意，向你伸出手，懇求你接受我！”

卜乃夫向劉雅歌伸出右手，期待著，可她卻沒有向他伸手，她鄭重其事地說：“卜，在我的生活里，假如我曾真正尊敬過什么人，那就是你！假如我曾真正崇拜過什么人，那就是你！你是這樣不平凡！可是，仔細(xì)想想，你又很神秘……我終于發(fā)現(xiàn)我們的性格不同。我們不可能結(jié)合。也許，我覺得你太老實了，太好了，好得叫人不能忍受了。我喜歡壞一點的男人，一個帶有魔鬼味的男人……”

劉雅歌的話像一陣奇異的旋風(fēng)，頓時把卜乃夫卷入冰窖，他的血液凍結(jié)了，他說不出一句話來，默不作聲地回到住處。

被愛情刺傷了的卜乃夫決定離開西安到重慶去，臨行前，他客客氣氣地給劉雅歌寫了一封信，告訴她倘若她今后有什么困難，盡可給他來信，他將給她解決，他還在信中附了6000元錢。

卜乃夫請張慕飛把信帶給劉雅歌，又買了些水果、糖果、鮮花等，讓張慕飛一并帶給她。

闊別4年后的見面

在重慶，卜乃夫每月仍請西安的朋友給劉雅歌送鮮花、水果、糖果等，并每月接濟(jì)她5000元錢。直到有一天，朋友從西安來信說，劉雅歌已交了新男朋友，而且不止一個。卜乃夫這才死了心，他通知朋友，停止給劉雅歌送錢物。

在重慶，卜乃夫迎來了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這年秋天，張慕飛到重慶辦事，兩個老朋友相聚，分外高興，張慕飛告訴卜乃夫，劉雅歌在西安交男朋友很隨便，曾和一些空軍以及美國兵混在一起。張慕飛還說：“我看，這個混血女子和你在一起，不合適……”卜乃夫聽了這話，無奈地說：“我和她是不合適?！?/p>

1946年的春天，卜乃夫遷到了杭州。在這里，經(jīng)過兩年多的奮斗，他完成了《無名書》初稿第一卷和第二卷，約64萬字，并出版了9部書，這些書，深受讀者的喜愛。接著，他又開始創(chuàng)作《無名書》初稿第三卷。事業(yè)上的成功，令卜乃夫不免又想起愛情，又思念起劉雅歌來，他四處打聽劉雅歌的情況，可是由于當(dāng)時內(nèi)戰(zhàn)開始，他打聽不到劉雅歌的消息。

1948年冬天，張慕飛來杭州看卜乃夫，并帶來了劉雅歌的消息，劉雅歌此時在南京一家電影公司工作，她和麥敬希分手后又和曹朗結(jié)婚了，和曹朗結(jié)婚不到兩個月，曹朗調(diào)到了漢口，據(jù)說他倆的感情也不好。

張慕飛臨走時，卜乃夫托他帶一封信給劉雅歌。他在信中說，希望能見到她，如果她能回信，他立即去看她。不久，卜乃夫收到了劉雅歌的回信，劉雅歌在信中說她所工作的電影公司已經(jīng)倒閉，她現(xiàn)在已獲得一個新的工作，福建參謀學(xué)校聘她去做俄語教官，幾天內(nèi)，她將出發(fā)赴上海，然后搭船到福建。卜乃夫決定到上海去見劉雅歌，并勸她不要去福建。

在上海，卜乃夫好不容易見到了已分別4年的劉雅歌，而此時的劉雅歌與以前判若兩人：一件土氣的淡綠色棉旗袍，包裹著她微駝的瘦削身體?？菔莸哪樕希瑳]有一絲血色，又黃又干，兩眼黯然無光。她的頭發(fā)，沒有燙，顯得稀疏、蓬亂。在這個女人身上，已看不到一絲一毫青春的痕跡，她雖然只有二十四五歲，但看上去卻像30多歲了。

卜乃夫非常失望，他敷衍了劉雅歌兩天。1948年的最后一天，是卜乃夫和劉雅歌最后一次在一起的日子，從此，兩人便天各一方。

愛是沒有尾聲的

回到杭州后，卜乃夫后悔了，他意識到自己仍深深地愛著劉雅歌，他幻想著自己能改變她，甚至能幫她恢復(fù)她的青春。他計劃帶她到西湖邊，讓她徜徉在大自然中，沉浸在優(yōu)美的詩歌、繪畫、音樂與文學(xué)作品中，讓她感受到人間真正的溫暖、幸福、光明。然后，他將不顧家庭的反對，朋友的嘲笑，社會的非議，與她結(jié)婚。

卜乃夫一切都想好后，他立即給已經(jīng)到達(dá)廣州的劉雅歌去了一封信，希望她能與曹朗協(xié)商離婚，然后飛到杭州，他將敞開懷抱迎接她，和她白頭偕老。然而，此時局勢大變，南京、上海、杭州相繼解放。劉雅歌無法從廣州到杭州，再說了，就算她到了杭州，愿不愿意和卜乃夫結(jié)婚也是個未知數(shù)。

從此，卜乃夫便沒有了劉雅歌的消息。劉雅歌隨后去了臺灣，在臺灣，她和曹朗生了一個女兒，后又離婚，1975年，她帶著老母和女兒定居美國。而卜乃夫卻一直保留著對劉雅歌的愛，居住在杭州，直到1985年移居臺灣。幾十年里，卜乃夫用這份愛抵擋住了無數(shù)個寂寞的日子。

1962年，卜乃夫在最困難時，他開始把對劉雅歌深切的愛和懷念傾吐于稿紙上，通過寫這部愛情自傳，以此來獲得精神食糧。“文化大革命”中，他被抄家，為了保存這部被他視為第二生命的愛情自傳稿，他把手稿藏到一位朋友家中，然而造反派們還是知道了，最終將這部手稿拿走。隨后，卜乃夫因受一位朋友的牽連，鋃鐺入獄。在獄中，卜乃夫仍以對劉雅歌的懷念來消磨那些非人的日子，他每天都打著腹稿，決心一旦走出牢門，就重新寫這部愛情自傳。

“文化大革命”結(jié)束后，卜乃夫被平反，他被拿走的手稿也退還給了他。1982年，他帶著他的這部愛情自傳稿以探親的名義來到香港。就在他的探親簽證即將到期的時候，他遇到一個深愛他的作品的姑娘——年僅27歲的馬福美小姐，這個年輕的臺灣姑娘向他這個已經(jīng)65歲的作家深情表白，后來，還帶他來到了臺灣。在臺灣，他出版了他的這部愛情自傳《綠色的回憶》，了卻了他一生的夙愿，然后又開始了他的另一段愛情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