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閻真的長篇小說《滄浪之水》，真實地再現(xiàn)了當代知識分子在日益市場化、世俗化的社會環(huán)境下的生存困境，深刻地揭示了在權(quán)力與金錢面前知識分子的精神價值的敗壞。小說通過對主人公池大為親身經(jīng)歷的描述，揭示了當代知識分子在世俗化的今天精神的守望與自救的問題。

關(guān)鍵詞：閻真；《滄浪之水》；精神堅守；自我超越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17-0-02

作品以驚心動魄的真實感、靈動深沉的思辯性，為我們書寫了一部當代知識分子的精神沉淪、價值崩潰的心路歷程。池大為繼承了父親作為知識分子的信念和原則，然而“他從放眼世界到關(guān)心自己，從理想主義歸于現(xiàn)實，由人格堅守到良知退讓、精神裂變再到自我超越。” [1]當代知識分子應(yīng)怎樣面對現(xiàn)實，出路又在何方，這一系列困境無疑是作品呈現(xiàn)給讀者的。

一、堅守人格，追求自我

（一）小說主人公池大為出生在20世紀50年代的傳統(tǒng)知識分子家庭。他的父親池永昶是個正直清高、寧折不屈的知識分子，在巨大的政治壓力下仍然堅持仗義執(zhí)言，這使得全家從縣中醫(yī)院流放到深山之中的貧困閉塞的小山溝，妻子也帶著五歲的女兒離開了。池大為在整理父親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一本名為《中國歷史文化名人素描》的書，這本書介紹了“成一家言，重于泰山”的司馬遷；“富貴煙云，采菊亦樂”的陶淵明；“雖死何懼，丹心汗青”的文天祥；“肩承社稷，肝膽昆侖”的譚嗣同等十二個以孔、孟為首的中國古代圣賢。該書以遲老的自我臨摹畫像結(jié)尾，并用硬筆雋秀地題寫了自己此生十六字的行為標準。正如自己所言，“我在這樣的背景下構(gòu)筑起自己全部的意義世界” [2]，也是因為對知識分子自我身份的榮耀感，池大為在畢業(yè)分配時為了自己的人格自尊拒絕做教授的女婿，從北京回到了省城。這時的池大為雖然有點郁悶，但他更決定了自己的信念?！斑z傳密碼作為一種神秘的信號，其選擇方向是那樣固執(zhí)，它無可更改地決定了我?！盵3]

（二）知識分子從來都是以高貴和自尊為人生準則。池大為作為一個善于思考、思維敏銳的人，很在乎這些，做人不喜歡低聲下氣，也看不起哪些趨炎附勢的，骨子里對權(quán)勢存在抗拒的心理。他喜歡尋找真正的自我，看不起丁某一桿人等忙于投機，反感與之為伍，捍衛(wèi)著尊嚴和并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讓他舒舒服服得去住大酒店草擬文稿，花上近三萬元，會讓他心里很難受，覺得太浪費并有辱人格；面對同事好心的勸說，他反而被激發(fā)了斗志，刺激了驕傲，要堅持“有骨氣”；在領(lǐng)導(dǎo)的鼓勵下，向領(lǐng)導(dǎo)提出了對廳里花許多萬元買轎車的意見等。也正是這樣，他被排擠下放到中醫(yī)學會，“我心中更加平靜，雖沒有結(jié)廬山野，又沒有獨釣寒江，可心中沒有掛礙，恬然安然怡然，頗有那么點大隱隱于市的感覺，也算活出了一點境界” [3]。在他心中，“那些為了某種堅守，生前受盡磨難而在時間之中永垂不朽的人，他們才令人口服心服呢?！盵4]他一再壓抑著內(nèi)心欲望的涌動，盡可能讓自己想一些高遠的問題，在“審美人生”中獲得情感的慰藉，心靈的休憩。

（三）池大為對自我人格的堅守，不僅表現(xiàn)在工作上，而且還表現(xiàn)在戀愛婚姻上。他于京中醫(yī)學院讀書期間又被出身軍人世家的許姓“美女”所喜歡，然而嬌小姐個性太強讓他無法接受，她的等級觀念使他感到無奈，其家庭和個人的優(yōu)勢讓他無所適從，很郁悶。感覺到對方在按上層社會流行做派改造自己時，毅然與她分道揚鑣?；氐绞⌒l(wèi)生廳之后，他又通過同事莫瑞琴的介紹認識了屈文琴，一個寶釵似的不斷要求池大為上進，向組織靠攏的女人。其左右逢源和老道圓滑世故和逢迎讓他感到與自己南轅北轍，兩個人的感情也就只能剎車。直到他遇上了安靜、淳樸、含蓄、毫不做作的董柳，婚姻才顯得順理成章。但，這也讓他感覺很苦悶，感覺世界末日的來臨，看不到希望，幾乎堅持不下去了，還好沒有崩潰，最終走出來。

二、凈土不凈，精神裂變

（一）堅守所放棄的犧牲卻是毫無意義。池大為被排擠到中醫(yī)學會后，生活的冷酷無情，讓他倍感惆悵，委屈和失落同時襲來。手頭拮據(jù)，夫妻二人只能在筒子樓小宿舍蝸居，孕妻懷揣大肚照樣需擠人群、趕車上下班，想調(diào)近點單位也更不可能；因無官職，在單位受各種排擠，小毛官也惹不起，分房子更是受冷遇，被變相刷下，沒份。在這種壓抑的生活中他得了“陽痿”，最后還是撬鎖強占房子，房子的事才算有了著落。

（二）池大為的清高同時也受到了金錢的挑戰(zhàn)。妻子生孩子他向連襟任志強借了一千元，孩子才總算平安問世。而任志強夸夸其談，投機取巧，唯利是圖。面對這一切，妻子董柳開始向他嘮叨抱怨：“我不怕你做小人，不怕你不是個人才，只怕你不是個奴才，這是真的！反正一句話，無論如何不管怎樣總不能窩窩囊囊別別扭扭糊糊涂涂湊湊合合活了這輩子。”[3]這給池大為帶來了無盡的煩惱和壓力。若干年后昔日同學相聚北京，讓他也很難為情。身為衛(wèi)生部任處長初戀情人許姓“班花”領(lǐng)車接站，發(fā)現(xiàn)他竟然沒睡臥鋪，而是坐硬座席來的。這次聚會同學們紛紛出錢集資，而他手頭拮據(jù)、拿不出手，最后由許姓初戀女友出面化解。多年不見，同學相見格外親，在商言商，在官言官，也只有他一無所有，甚是落寞，在與昔日同學談話中不知不覺出了局，這使得池大為感到十分孤獨。

（三）然而，他心靈受到最猛烈的重創(chuàng)是兒子燙傷這一事件。當兒子被燙傷時，他想要找車盡早送兒子到醫(yī)院，單位司機卻冷漠地拒絕，后來得到馬廳長的幫忙，才得以匆忙入院就醫(yī)。進手術(shù)室后才察覺身上沒多錢，不夠手術(shù)費，萬般無奈，只能跪求大夫，根本無效。最后還是最看不起的同學--丁小槐把事擺平了，大夫的態(tài)度也前后判若兩人，對傷兒特別照顧，并成功手術(shù)。這時候他才感到自己多么幼稚、單純，人生一切是那么實在，超凡脫俗是多么讓人好笑。在心靈的煎熬過后，他選擇了“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盵3]的人生方式，告別了以父親為代表的傳統(tǒng)知識分子的價值觀念。這促使他反思了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決定“要重新做人，把過去的自己殺死” [5]，要重塑自我。

三、精神超越，自我重塑

（一）促成池大為精神價值觀轉(zhuǎn)變的主要原因來自于社會。小說結(jié)尾，功成名就的池大為回到家鄉(xiāng)，曾有過這樣一段沉思：“在世紀末的人生之旅中，我們不知不覺就進入了這樣的境地，這簡直就是歷史的安排，而個人不過是被生存的本能推著走罷了。我們在不知不覺之中失去了精神的根基，成為了懸浮一族。我們在隨波逐流之中變成了新型的知識分子，沒有義不容辭的使命意識，沒有天下之秋的承擔情懷，沒有流芳千古的虛妄幻想。時代給了我們足夠的智慧看清事情的真相，因而我們也不再向自己虛構(gòu)神圣預(yù)設(shè)終極，不再去追求那種不可能的可能性……”[3]，如妻子的逼迫，同學之間的攀比，晏之鶴的勸誡以及無權(quán)無職給生活帶來的種種窘迫等等，這一切的一切都使池大為深深感受到了生存的重要性?！吧媸怯驳览恚菤w宿，是一切?！盵6]知識分子名分與價值觀不但不能給自己及家庭帶來更多的實惠，反而會受到種種壓迫、難堪與被動。

（二）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知識分子的劣根。如果將池大為精神價值觀的轉(zhuǎn)變完全歸因于社會，也失之欠妥。池大為之所以那么輕易地隨波逐流，追根究底是缺乏一根精神支柱。這根支柱可以支撐起一種堅定的獨立的人格魅。正因為其缺乏所以才在看似強大的外力下不攻自破，甘拜下風。在日益市場化、世俗化的社會大環(huán)境中，他們只有以下幾個選擇：一種是孤芳自賞，不同流合污，那么就會一敗涂地；一種是跟隨大趨勢，一起“造反”，那么就會受批斗；要么認清形勢、依附權(quán)力，結(jié)果青云直上。

（三）池大為覺醒了，這個覺醒是權(quán)力的覺醒。在小說中，權(quán)力雖然無影無形，但它卻是真正的主人公。小說中的晏之鶴是助力，池大為正是在經(jīng)歷“背叛”的過程中，逐步向著社會和權(quán)力過渡，其中不乏出賣靈魂的時刻。但有時他也會問自己“是不是有些過了”，說明他的良心有時會作祟。因此最終他擁有權(quán)利之時，時刻把心靈債務(wù)放在心上并尋機償還：體現(xiàn)在他把那些曾經(jīng)阻礙過馬廳長實行“政變”且最終成為自己爬升助力的人評上了職稱，對老干部退休制度進行了改革，他曾為了討好馬廳長而建議修建屬于衛(wèi)生廳的歷史陳列館，但在他坐在廳長位置上時，他又背離了最初迎合馬廳長的意向；又把華源縣那幾個縣的血吸蟲發(fā)病率重新調(diào)查清楚，并為那些無助的鄉(xiāng)民爭取更多的救助?！白约壕褪墙K極，這是唯一的意義之源，過程與終極已經(jīng)合流?！盵7]很顯然，他如果不與時代相適應(yīng)，他終究完成不了一個知識分子的使命，只能一輩子待在中醫(yī)學會中而無所作為。

由此看來，所有人要時刻和時代步伐的節(jié)奏合拍，尤其是知識分子，需要時刻保持警惕，自我定位，自我創(chuàng)造。一方面知識分子要講真話、敢批評，但是要分場合、分情況，調(diào)整好策略，從而保持自己高尚的情操和精神追求：另一方面，知識分子應(yīng)該放下自己的優(yōu)越感，在不斷戰(zhàn)勝自我的同時還要調(diào)整處事策略，積極的進入操作，進入到世俗社會中，爭取自己的權(quán)力從而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抱負，實現(xiàn)對社會的拯救。 作為知識分子的我們要懂得根據(jù)變化了的情況及時調(diào)整自己，自我定位，自我創(chuàng)造，方便我們在新的時代洪流中站穩(wěn)并做出貢獻。

參考文獻：

[1]邢小利.當代知識分子的現(xiàn)狀境遇與精神狀況[J].作家·作品與批評，2001（3）：2.

[2]孫建樂.臧文靜.當代知識分子應(yīng)該堅守什么[J].小說評論，2013（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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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海濤.人文知識分子的命運悲歌[J].湖南科技大學學報，200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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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馬洪波.論《滄浪之水》中池大為良知的漸變[J].齊齊哈爾大學學報，2011：1.

[7]陳子林.精神懸浮中的知識分子的焦慮與裂變[J].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0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