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堯

韓國社會重視“專家”治國在東亞堪稱一絕，但當總統(tǒng)的都沒有好的歸宿，也是東亞政治的奇跡，也許是奇葩。

近代以來，地處中國、俄國、日本三國中間的朝鮮半島，日益成為大國爭奪的角逐場，成為東方的巴爾干，各方勢力圍繞著朝鮮半島的較量十分激烈，沖突和戰(zhàn)爭多發(fā)生在朝鮮半島及其附近海面。以往朝鮮半島發(fā)生的重大事件大多與外部勢力有著緊密聯(lián)系，然而，最近韓國發(fā)生的重大政治事件——樸槿惠的“閨蜜門”事件卻是地地道道的韓國“身土不二”的產品。

炫富引發(fā)丑聞

此次“閨蜜門事件”來源于一次富二代的炫富。事情的根源這得從梨花女大設立新教學項目事件說起。學生認為這一特殊項目等于公然賣學位，是百年未有的丑聞，200人示威，但梨花女大校長傲嬌不買賬，動用1600個警察鎮(zhèn)壓學生，致使十余名學生受傷。學生群情激憤，區(qū)區(qū)一介校長竟能動用公權力，何以如此神通廣大？背后定有貓膩。學生人肉校長，連帶出一個白富美。她就是以“賽馬特長生”名義進校、不上課也能得高分、掛科也能逼教授辭職的鄭宥拉。學生挖出她在FB曬馬炫富（一匹馬估值10億韓元，約600萬人民幣）、還驕橫稱，“你們Loser，要怪就怪自己父母，有錢也是實力?！边@著實惹惱了梨花女大傲嬌的“屌絲”。世人都知道，梨花女大的學生哪是什么無金沒銀的“屌絲”，多作著總統(tǒng)夫人、達官權貴夫人、公司總裁夫人后備人選之夢，有著非富即貴的傲嬌與冷艷，豈能容忍被打入loser的行列。

她們繼續(xù)挖出鄭宥拉的媽媽是崔順實，爸爸是鄭潤會，挖出崔順實年輕時跟韓國樸槿惠總統(tǒng)的親密合照，兩人是有著特殊關系的“閨蜜”，挖出鄭潤會是樸槿惠身邊“第一紅人”——青瓦臺總統(tǒng)府前秘書室室長。學生“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示威數(shù)十日，迫使梨花女大校長辭職。校長的“掛冠而去”并沒有平息學生的憤怒。她們繼續(xù)示威，繼續(xù)深挖崔順實，隨著記者媒體的介入，挖出許多猛料，如崔順實濫用特權控制兩大財團謀取私利，“審閱”總統(tǒng)演講稿“干預”國政，身為“永生教”教主女兒“操縱”總統(tǒng)，等等。韓國國民不答應了，樸總統(tǒng)怎么有這么多驚天內幕？“崔順實門”爆發(fā)，攪動韓國政壇，動搖樸槿惠總統(tǒng)寶座。作為當事人的鄭宥拉則和其母崔順實逃到歐洲避風頭。

韓國《中央日報》10月26日稱，通過對崔順實的電腦文檔的分析顯示，崔不只是單純修改樸槿惠總統(tǒng)的演講稿，還接觸了國家機密文件。報道還指出，崔順實涉嫌安插親信擔任財團要職，并通過德國和韓國多家公司挪用公款。韓國《每日經濟》28日稱，涉嫌干政的不僅有崔順實，還有其他7名女性。這8名女性組成了一個秘密小團體，被內部人士稱為“八神女”。這些人不僅干涉韓國朝政，而且利用其接近樸槿惠的地位，在韓國財界也擁有巨大的影響力。韓國《每日經濟》還稱，“崔順實牽頭各界8名女性被曝集體干政，動搖國基”。據(jù)稱韓國文化事業(yè)預算案也被崔順實等人操縱編制。據(jù)環(huán)球時報援引韓國《朝鮮日報》報道稱，崔順實親自操控編寫了1800億韓元規(guī)模的文化事業(yè)預算案。

神秘的崔氏家族

據(jù)徐菁菁在《三聯(lián)生活周刊》撰文介紹，在這次亮相之前，崔順實和她的家族一直是隱蔽在媒體聚光燈之外的神秘人物。崔太敏是崔氏家族連接上樸槿惠這艘政治航船的第一環(huán)。1912年出生的崔太敏早年在日本殖民政府當過警察。他信奉過佛教，后來改信基督教并成為牧師。崔太敏并沒有創(chuàng)立自己的教派，他只是擅長搞亡人或神靈托夢，持有一個名叫“永世戒”的理論：在墻上畫一個圓，對著這個圓念咒就可以治百病。

上世紀70年代后半期，樸槿惠多次參加崔太敏舉行的宗教活動。在這些活動留下的視頻里，信徒淚流滿面、前合后仰地狂熱祈禱的場面讓人印象深刻。從上個世紀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與崔太敏一起開展宗教活動的全琦永牧師在接受《國民日報》采訪時透露，崔太敏曾這樣告訴他自己接近樸槿惠的過程。崔給樸槿惠寫信說她的母親陸英修女士給自己托夢。崔被邀請到青瓦臺，在樸槿惠面前模仿陸英修女士的表情和聲音，表現(xiàn)出陸英修女士附體的特征。崔太敏告訴全琦永：“陸女士借我之口向女兒（樸槿惠）說，跟隨著我（崔太敏）將可以把她（樸槿惠）引往好的方向”。據(jù)說樸槿惠看到崔太敏的表現(xiàn)曾一度暈厥過去。

2007年韓國情報機構KCIA有關樸槿惠與崔太敏關系的文件泄露，當時的文件就涉及“控制身體和靈魂”的說法。當時，樸槿惠曾被要求說明與崔太敏的關系，參加了一個三小時的大國家黨內部聽證會，面臨150個質詢問題。樸槿惠稱：“你們的質疑是沒有實際根據(jù)的?！笔聦嵣希@次質詢并未作實任何指控。

與其說崔氏家族以宗教控制了樸槿惠，不如說他們?yōu)闃汩然莸谋瘎∪松峁┝四撤N情緒出口，恰當扮演了總統(tǒng)親信的角色。

崔太敏一生共結過六次婚。崔順實是他的第五任夫人所生。結交樸槿惠后，崔太敏1976年成立“新心奉仕團”，邀請樸槿惠擔任名譽總裁，而他的女兒崔順實擔任該團大學生總聯(lián)合會長，兩人自此結識。在1998年樸槿惠當選議員后，她陪同樸出訪外國，只不過，她的名字并沒有出現(xiàn)在正式名單上。2006年5月20日，樸槿惠在首爾幫助一名大國家黨候選人競選首爾市長時，遭到暴力襲擊，右臉被文具刀割傷，傷口長達11厘米，樸在家養(yǎng)傷一星期期間，就是由崔順實的姐姐崔順德陪伴。64歲的崔順德是崔太敏與第五任妻子所生四個女兒中的二女兒，曾和樸槿惠一起讀高中。除此之外，崔順實的前夫鄭潤會成為樸槿惠在政治上的親信和助手。

據(jù)韓國媒體爆料，崔順實作為一個毫無公務職位的外人通過不正常渠道，得到并審閱國家機密，修改制定國家各種經濟，文化，國防，外交政策，通過得到政府內部消息，建立騙取國家預算的公司，再脅迫大企業(yè)向這些公司強制捐錢，自己獲得巨額贓款。崔順實僅僅是崔氏家族的一個縮影。崔氏三姐妹名下至少擁有3000億韓元左右的資產。她們家族經商的核心是房地產投資，但投資的資金來源卻并不透明。崔順實父親崔太敏在上世紀70年代初期還幾乎沒有任何資產，1974年崔太敏一家還擠在位于佛光洞的一間房子內，連電話都沒有，生活非常貧困。只因為利用了身為總統(tǒng)女兒樸槿惠的關系，崔順實一家僅用短短10年時間就購買了多幢市價在80億～290億韓元之間的大廈。現(xiàn)如今，崔氏家族的財富數(shù)額更是龐大。媒體現(xiàn)在爆出778萬億韓元捐款僅僅是冰山一角。

“閨蜜門”發(fā)生是偶然，也是必然

首先是樸槿惠的命運不容樂觀。著名韓國問題專家王生指出，韓國總統(tǒng)都沒有好歸宿，這是韓國政壇的奇觀。這主要是由于韓國獨特的政治文化和“人情”文化造成的。第一，是韓國的經濟支柱都是靠國家扶植的大企業(yè)來支撐，政商勾結，盤根錯節(jié)，即使總統(tǒng)本人清廉也無濟于事，大企業(yè)為了利益，會攻破親屬的堡壘，最后把總統(tǒng)拉下水。韓國自1948年獨立起，就開始著手反腐敗問題。從李承晚到樸槿惠政府，為了打擊腐敗采取了一系列嚴厲的措施。經歷了運動反腐到制度反腐的不同階段。措施也非常嚴厲。但法律是法律，人情是人情。為了利益，有些企業(yè)和個人仍然鋌而走險。根本原因還是韓國政界和財界之間長期存在說不清道不明的利益關系。

李承晚、樸正熙、盧泰愚、金泳三、金大中、盧武鉉、李明博和樸槿惠等幾位總統(tǒng)，卸任或者在任上就“丑聞”頻起，或遭“彈劾”、或受“審判”、有的還身陷“囹圄”。盧泰愚因為受賄被判17年徒刑;“民主斗士”金泳三和金大中，都因為縱容親屬貪腐，英名毀于一旦;以“廉潔自持”著稱的總統(tǒng)盧武鉉則因妻子和胞兄受賄而“英明掃地”，李明博同樣因為哥哥的受賄丑聞而身敗名裂。樸槿惠雖然沒有腐敗傳聞，但有涉嫌“親信”、“閨蜜”干政，正面臨“困境”。韓國社會重視“專家”治國在東亞堪稱一絕，但當總統(tǒng)的都沒有好的歸宿，也是東亞政治的奇跡，也許是奇葩。所以，韓國年輕人最討厭的就是政治人。

第二，韓國社會是個重“人情”的社會。講究三個關系：學緣關系（同個學校前后輩）、地緣關系（同地域老鄉(xiāng)關系）、血緣關系（親屬關系）。韓國人辦事比較喜歡“通融”，送禮盛行。 在這樣的社會里，哪怕總統(tǒng)也是處于一定的人情網(wǎng)絡之中，完全的鐵面無私是做不到的，因此縱然政治家本人能潔身自好，也未必能約束得了至友親朋。從全斗煥的妻子、弟弟非法斂財，到盧泰愚的女兒走私外匯，再到金泳三、金大中的兒子、盧武鉉妻子和李明博哥哥的受賄等。

第三，韓國的政黨政治跟西方的不一樣，執(zhí)政黨和在野黨勢不兩立，互相拆臺，政黨利益高于國家利益。上臺后，就搞清算，先任總統(tǒng)無一幸免。所以，真擔心樸槿惠下臺后的處境。而樸槿惠由于丑聞纏身，在剩下的任期內也無力有大的作為，美國霍普金斯大學東亞研究中心主任肯特E·柯爾德（Kent E.Calder）認為，由于樸槿惠是樸正熙的女兒，出于對樸正熙的尊敬之情，以及對樸槿惠雙親均被刺殺身亡的同情，樸槿惠所在的政黨不會要求樸槿惠辭去總統(tǒng)一職，但是她的權力將會被削弱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有人說，韓國的權力中心已經從青瓦臺轉向世宗大樓。

其次是中韓關系受到嚴重影響。眾所周知，由于薩德事件，原本發(fā)展良好的中韓關系急轉直下。在樸槿惠處于閨蜜門的風口浪尖之時，她采取了一種非常愚蠢的“解套”方式：擴大而不是平息中韓海洋爭端。韓國中部海洋警備安全本部1日對外宣稱：當天下午6時47分許在仁川市小青島西南方91公里處，韓國海警“機動戰(zhàn)團”對中國漁船使用M60機關槍射出了600-700發(fā)子彈。當天，韓國抓捕了兩艘中國漁船。在此之前，韓國海警向中國漁船投擲震爆彈，導致3名中國無辜漁民身亡，兩國海洋爭端強度急劇上升。時事評論員云石認為，自打樸槿惠政府決定部署薩德后，由于中國的強烈反對，以及不惜翻臉制裁，甚至啟動中韓對抗的威脅，韓國國內產生了強烈的恐慌情緒，再加上樸槿惠政府執(zhí)政成績不佳，民望本就較低，兩種因素交匯之下，韓國國內掀起了大范圍的抗議政府浪潮，且經久未息。

察網(wǎng)評論員白飛認為，此次閨蜜門事件可謂撕爛了韓國憲政民主的假面目：樸槿惠利用總統(tǒng)的權力，大肆以權謀私，強迫韓國企業(yè)財團向崔氏家族輸送巨額利益;也撕爛了韓國所謂“親華”的謊言：韓政府不僅堅定推進薩德系統(tǒng)，樸槿惠為了轉移國內矛盾，還首先拿中國開刀，對中國漁船進行機關槍瞄準射擊。由此可見，韓國在政治制度的設計、運行以及監(jiān)督領域存在嚴重問題，甚至是重大缺陷。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上層建筑反作用于經濟基礎，韓國以財閥為主要角色的國民經濟體制也存在嚴重問題。而宗教問題與上述兩者結合，造成了荒唐的“閨蜜門”的發(fā)生。可以說，“閨蜜門”的發(fā)生是偶然的，但也有其必然性。從這一點看，韓國距離一個真正的現(xiàn)代國家距離還很遙遠。

（本文作者為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特約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