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萱

我有一個弟弟

（春秋卷之母子相爭）

我有一個弟弟，我很嫉妒他。

從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偏愛他。在什么場合都要我讓著他，母親甚至幫他向我父王討王位。而我才是嫡長子。我即位后，她又幫他向我討要制地，想要擁兵自重，我沒許；又向我要富饒的京，我不愿許，但還是答應(yīng)了。

我有一個弟弟，想要和我分庭抗禮。

在我的國土上，他筑起了高高的城墻，把我的子民變成了他的子民，像參天大樹上滋生的藤蔓，一點(diǎn)點(diǎn)蠶食著樹。我想抓住他，推到他的城墻，關(guān)于他的消息越來越多，有臣子勸我盡早除掉他，他覺得我弟弟像難除的蔓草，說得對！但時機(jī)不到，我只有等。

我一邊向母親請安，一邊叫人去準(zhǔn)備兵馬。對外卻說他多行不義必自斃。

我有一個弟弟，想篡奪我的王位。

他收了兩座城池，換了旗，得了百姓。他的軍隊(duì)越來越壯大，背后的人越來越多。我仍舊每天端坐在朝堂上，和所有的人保持距離。母親對我更加冷淡，我知道他們在勾結(jié)，我知道他們在覬覦我，把我的一切都奪走。我的近臣要投奔他，我的將軍急著要攻打他，但他的罪還不夠大，不夠我想要罰到的程度。我可以等。

我一邊對別人繼續(xù)包庇著他，一邊籠絡(luò)京城的人心，我等著他的城崩塌。

我有一個弟弟，他已不再是我的弟弟。

再見到他時他穿著戎裝，騎著戰(zhàn)馬站在我的城樓下。他的身后是望不到邊際的軍隊(duì)，兵刃在發(fā)著冷光。他沉默著，在向我作無聲的挑釁嗎？本該緊閉的城門開了，我看到母親的衣袂在甲光中分外鮮艷。此時我的身邊空無一人。那么，是時候了。

京城叛了他，不是我的錯哦。人們認(rèn)可我，因?yàn)槲冶緛砭褪青嵡f公。我拿起我的劍，沖亂了他的軍隊(duì)。殺他到鄢，又到共、窮寇莫追。我又奪回了我的東西。

以為我的默許是溺愛？以為我的放任是懦弱？以為我會在乎情誼？不過是斬草除根罷了。

我有一個弟弟，死在我的劍下又沒有死在我的劍下。

豪俠

（戰(zhàn)國卷之荊軻刺秦王）

何為豪俠？腦海中總浮現(xiàn)出一個衣袂狂舞，獨(dú)自走在寒風(fēng)大雪里的背影，荊軻絕對算得上一個，不僅如此，他還在瀟瀟易水邊放歌，從蒼涼的變徵到激昂的羽聲，生生劃破了千百年來灰色的天空。

荊軻并非燕國人，只是一介游俠，留在燕國不過是為了報太子丹。私情自不足以讓一個人最終付出生命，荊軻看到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史書上寥寥幾字的描述，除秦軍勢如破竹之外，略去了多少人的生離死別，略去了多少里的民不聊生！是多么簡單，又是多么大氣深邃的心靈，才能裝下草芥般的蒼生，并甘愿放下眼前安逸的生活，去以死一搏呢？單是這一點(diǎn)，便不能以“歷史的倒退”一詞來羞辱他。若是在疲于生存的蠻荒，哪來這等氣度？

“俠”似總伴著獨(dú)孤蕭瑟之意，荊軻便只一人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強(qiáng)秦，處在敵人重圍中行刺殺之事，實(shí)乃大勇。然而也給他此行平添幾分凄涼之意，本來以一人之力扭轉(zhuǎn)歷史是非常之困難，似螳臂當(dāng)車，杯水車薪。無歷史趨勢是大一統(tǒng)的遠(yuǎn)見也不怪個人。荊軻能有這大勇，多多少少也歸功于這。然而我們是否要反思，我們是否顧忌太多，忌憚太多，以至于被絆住手腳，失了骨子里的傲氣與豪氣，茍且偷生？

荊軻的豪情便是骨子里的，敢愛敢恨，敢笑敢罵，致死前也不失風(fēng)度，還要“箕踞”笑罵，那對秦的厭惡鄙夷之意表現(xiàn)的可是夠明顯的了。黎民對苛政的恨，燕國對秦國的恨，荊軻身上對秦王的恨，和他的鮮血一樣醒目，秦始皇固然是六王畢四海一的英雄，但也正是這一刺，使人們記住了還有這樣一個荊軻，一個絲毫不遜于嬴政的大英雄，那風(fēng)度放之今日仍讓人掩卷一嘆，在當(dāng)時定是廣為傳頌，備受崇拜。

盛世出混混，亂世出豪俠。荊軻或許只是處境特殊的普通人，只是千萬個像他一樣的俠客中有幸被人們記住的一個。從他身上，從他獨(dú)自走在風(fēng)中的背影上，卻仿佛折射出了一道虹，那是一個面，是俠，是豪情。

“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聲甚哀慘，賓客及隨從之人，無不涕泣，有如臨表。荊軻仰面呵氣，直沖霄漢，化成白虹一道貫于日中，見者驚異，軻復(fù)慷慨為羽聲，歌曰：探虎穴兮入蛟宮，仰天噓氣兮成白虹！”

（作者單位：石家莊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