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杰
白蘑飄香
崔 杰
白蘑初生,雨露盈盈;白蘑傘開,春曦皚皚;白蘑傘收,暮色幽幽。
——摘自 《青海民謠》
每年春意闌珊之際,遠(yuǎn)方的老甘都會為我寄來一大袋白蘑干,那是世界屋脊——我曾經(jīng)邂逅的那片神奇土地對我的豐厚饋贈。
老甘是我三年前去青海時認(rèn)識的。 那是三年前的春天,我到青海探望父親,因父親所在的部隊緊急外調(diào),我被臨時安置在了老甘家。 老甘為人豪爽,操著一口地道的西北腔:“娃兒,你若是看得起我,叫我‘老甘’就好!”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于是,我就沒大沒小地叫起他“老甘”來。 老甘家里是做白蘑生意的,每年春天一結(jié)束,便有一大幫人來收購白蘑干。 老甘在青海廣袤的草原上操持著祖業(yè),就如那小小的不起眼的白蘑一樣,平凡地生活著。
在他家的那段日子里,老甘對我盡起了父親的職責(zé)——教我騎馬射箭,帶我去青海湖邊采摘白蘑……奈何時光太痩、指縫太寬,青海的春天不覺已在馬蹄嗒嗒、白蘑漸稀的日子里悄然溜走,我的歸期就在眼前。臨行前一天,老甘執(zhí)意要再帶我去采一次白蘑。
由于白蘑全身潔白,而周邊的草色青青,這樣的色差使白蘑極易被發(fā)現(xiàn)而采摘殆盡。 夏季將至,即使老甘這樣的采蘑“老手”也難以覓得一二。 好在夜里下了場小雨,老甘決定帶我去碰一碰運氣。
我們倆各騎一匹馬,一前一后往青海湖進(jìn)發(fā)。路上,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老甘,今年收入怎樣?”老甘深吸了一口煙,說:“不好,今年雨水太少了,白蘑的品質(zhì)不行?!薄翱筛舯谀羌业纳庠趺茨敲春冒??”我不解。 老甘皺了皺眉,沒言語。我想,這里面一定有什么難以言說的東西。
“走,我們?nèi)ツ沁吙匆豢??!彼钢蛔角鸬谋酬幪?,語氣中帶著幾分篤定。 我坐在馬背上,他下馬牽著兩匹馬,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那片極少有人去的山陰。 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一小片“蘑菇圈”,老甘興奮得狂跳,像一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白蘑如一個個雪白粉嫩的胖孩子, 撐開一頂頂乳白色小
白蘑飄香傘,靜候著我們采摘。 這些白蘑飽餐晨露,根部緊抓大地,需要用點力氣才能拔出來呢。 我歡快地摘著來之不易的白蘑,老甘則吸了口煙,彎下腰,撫摸著白蘑說:“這才是最純正的白蘑??!”我發(fā)現(xiàn),他的眼中竟閃爍著點點淚光……
晚上,老甘用線串起白蘑,掛到屋檐下晾干。我和老甘的老阿媽說起了白天的事。老阿媽嘆著氣說:“孩兒他苦??!當(dāng)年我們祖上是這里最早做白蘑生意的,后來阿甘也成了村里制作和銷售白蘑干的‘領(lǐng)頭羊’。 可后來,有些人學(xué)會了給蘑菇注水注膠,阿甘他倔,不肯那么做,生活才變得這么困窘,村里人不理解他,笑他傻,可阿甘他說‘人不能做虧心事,寧可窮一些志不能短,寧可自己苦一些也不能坑了別人’”……夜深人靜,聽著老阿媽的訴說,我一下子明白了許多:人賺錢是為了更好地活著,但活著絕不能僅僅為了賺錢!
第二天早晨,老甘騎馬送我去車站,一言不發(fā)地看著我離開。 火車徐徐前行,站臺上他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看不到他,我才轉(zhuǎn)回身,打開行李就看到一大包晾干的白蘑,一股清香瞬間沁入我的五臟六腑,也濕了我的雙眼。 我仿佛看到了渺渺青海湖、茫茫大草原,看到了精心采摘、晾曬白蘑的老甘,也看到了他滄桑外表下那顆虔誠而執(zhí)著的心……
又一個暮春來臨,老甘的白蘑如期而至。 打開包裹,保鮮袋下是一張 《青海日報》。 打開報紙,一行標(biāo)題躍入眼簾—— 《賣真貨,做真人》,下面的一幅彩照里是老甘如花的笑靨,臉上的溝壑在陽光下條條綻開,似乎溢滿了快樂。 我知道,現(xiàn)在的老甘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而他不愿意獨享這份喜悅,想要與千里之外的我一起分享。 此刻,我深深感受到老甘的幸福和快樂,而我能做的,便是遙望西北,任淚水恣意流淌……
(指導(dǎo)教師 李雪松)
(責(zé)任編輯 曹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