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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委員和政治機關制度,是確保黨對軍隊絕對領導的根本政治工作制度。黨的“六大”決定,軍隊實行政治委員和政治部制度。紅四軍黨的第九次代表大會通過的《古田會議決議》,初步形成了以黨委制為核心的政治委員制和政治機關制。作為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人民軍隊的卓越領導人,任弼時在革命戰(zhàn)爭的實踐中,對我軍政治委員和政治機關制度建設作出了重大貢獻。對此,以往的研究“已有大的脈絡,需要挖掘細節(jié)”*史全偉:《任弼時思想生平研究資料》,52頁,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本文擬在挖掘細節(jié)方面做一些努力。
湘贛蘇區(qū)是在包括井岡山根據(jù)地在內(nèi)的贛西蘇區(qū)和湘東南蘇區(qū)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位于湖南和江西兩省邊界的羅霄山脈中段,下轄永新、寧岡、蓮花、遂川、泰和、分宜、新余、吉水、萍鄉(xiāng)、安福、吉安、峽江、酃縣、茶陵、攸縣、桂東、資興等十余縣,東臨贛江,西接粵漢鐵路,是中央蘇區(qū)的西部屏障,同時又是中央蘇區(qū)與湘鄂贛、湘鄂西蘇區(qū)連接的橋梁,戰(zhàn)略位置十分重要。
1933年5月,任弼時調(diào)離蘇區(qū)中央局,任中共湘贛省委書記兼軍區(qū)政治委員。9月,蔣介石親自坐鎮(zhèn)南昌,指揮國民黨50萬大軍,對中央革命根據(jù)地發(fā)動了規(guī)??涨暗牡谖宕巍皣恕薄S捎谲娛律稀白蟆眱A冒險主義錯誤,紅軍在反“圍剿”中屢戰(zhàn)失利,中共中央書記處決定紅軍主力撤離中央蘇區(qū),進行戰(zhàn)略轉(zhuǎn)移。1934年7月23日,中共中央書記處和中革軍委發(fā)布了《關于紅六軍團轉(zhuǎn)移到湖南創(chuàng)造新蘇區(qū)問題給六軍團及湘贛軍區(qū)的訓令》,要求“六軍團離開現(xiàn)在的湘贛蘇區(qū)轉(zhuǎn)移到湖南中部去發(fā)展廣大游擊戰(zhàn)爭,及創(chuàng)立新的蘇區(qū)”,目的之一是“破壞湘敵逐漸緊縮湘贛蘇區(qū)的計劃及輔助中央蘇區(qū)之作戰(zhàn)”。《訓令》還決定:“弼時同志及部分的黨政干部應準備隨軍行動。弼時即為中央代表,并與蕭克、王震三人組織六軍團的軍政委員會,弼時為主席?!?章學新:《任弼時傳》,328~329頁,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由于當時紅軍部隊實行政治委員制度,政治委員對紅軍行動擁有“最后決定權”,因而任弼時在軍政委員會的決策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以任弼時為首的中共湘贛省委、軍區(qū)接到中央訓令后,立即開展了各種準備工作。如補充兵員和槍支,調(diào)配干部,整頓軍區(qū)直屬隊及其后方機關,合并和建立縣級黨組織等。就政治工作而言,主要是:一、召開紅17、紅18師政治工作人員會議,進行戰(zhàn)爭動員,統(tǒng)一思想;二、充實各團政治處,健全黨的機關;三、審查干部,消滅叛變現(xiàn)象;四、開班訓練征調(diào)干部和新干部;五、做好解釋工作,克服悲觀失望和動搖的情緒。經(jīng)過充分準備,在任弼時、王震等指揮下,8月7日,紅6軍團全軍9000余人,從碧溪、新江地區(qū)出發(fā),踏上了西進的征途。
8月11日,紅6軍團突破敵軍重重封鎖線,到達湖南桂東縣南的寨前圩。翌日,任弼時在連以上干部會上正式宣布成立紅6軍團領導機關,蕭克任軍團長兼紅17師師長,王震任軍團政治委員兼紅17師政治委員,李達任參謀長,張子意任政治部主任。經(jīng)過艱苦轉(zhuǎn)戰(zhàn),10月24日,紅6軍團與賀龍、關向應率領的紅3軍在黔東印江縣的木黃會師。兩軍匯合后,中央命令紅3軍恢復紅2軍團番號,賀龍為軍團長,任弼時為政治委員。
紅2軍團在同紅6軍團會師前,解散了黨團組織和政治機關,只剩下一個有夏曦、賀龍、關向應3名黨員組成的湘鄂西中央分局,嚴重削弱了黨的領導。此后,紅2軍團雖開始逐步恢復被解散了的黨團組織和政治機關,但這項工作進展緩慢。1934年11月1日,任弼時、王震等致周恩來的電報中講道:紅2軍團“解散了整個黨的組織,取消了政治機關和一切政治組織,直到最近才開始恢復。部隊中的黨團員還不到十分之一,在連隊還沒有黨的支部,有的兩個連隊成立一個支部,多數(shù)支部只有幾個黨團員,也沒有劃分小組,只有一個支部書記。師團政委都是新提拔的,工作能力較弱,指導員缺少。一大部分政治工作系統(tǒng)還未建立”,“軍事干部多不是黨團員”。為了迅速改變這種狀況,“我們決定以原六軍團政治部為二軍團政治部,六軍團另成立政治部。”*總政辦公廳:《中國人民解放軍政治工作歷史資料選編》,第2冊,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二),950頁,北京,解放軍出版社,2002。
兩軍會師后的第三天,任弼時、蕭克、王震聯(lián)名致電中央書記處和中革軍委,認為當務之急是要建立紅2軍團的政治工作隊伍,提議“賀龍為中革軍委的主席,蕭、任副之”。紅6軍團的政治干部歸屬紅2軍團后,作為中央代表的任弼時,立即采取措施,領導紅2軍團首先恢復黨的各級組織,健全各級政治機關,調(diào)整和健全了政治工作系統(tǒng)。他親自擔任紅2軍團政治委員,并從紅6軍團抽調(diào)方理明、袁任遠、繆聚群、冼恒漢等分別到紅2軍團任師、團政治委員,還先后從紅6軍團的紅軍學校和部隊中調(diào)出100多名黨政干部到紅2軍團做政治工作。接著,他又領導紅2軍團全面開展黨、團員登記和黨團組織的恢復工作,發(fā)展了幾批新黨員,在連隊重建黨支部、黨小組。從此,紅2軍團的精神面貌為之煥然一新。“黨的基礎初步地建立,黨的生活開始走向健全化的道路?!眱绍妶F會師前,“黨團員只有二百一十三名,現(xiàn)在除十一、十七兩團外,有黨員七百零三名,團員四百一十三名,三個月中黨團員增加了四倍?,F(xiàn)在各個伙食單位都有了黨的支部組織”。與此同時,“開始恢復系統(tǒng)的政治工作”。兩軍團會師之際,“二軍團各師團無政治機關,連隊中的政治組織也沒有建立起來,現(xiàn)在已系統(tǒng)地建立起來了”*《任弼時選集》,92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這就從根本上提高了部隊的戰(zhàn)斗力,為以后戰(zhàn)斗的勝利奠定了政治基礎。
11月16日,中共中央書記處電告紅2、紅6軍團,決定創(chuàng)立湘鄂川黔邊省委,任弼時任書記,賀龍、關向應、蕭克、王震等任委員;紅2軍團軍團長由賀龍擔任,任弼時兼政治委員,紅6軍團軍團長由蕭克擔任,王震為政治委員,兩軍共同行動時,由賀龍和任弼時統(tǒng)一指揮。12月初,為了策應中央紅軍長征和創(chuàng)建湘鄂川黔邊蘇區(qū),紅2、紅6軍團以主力向南進攻,一部在永順、桑植、大庸地區(qū)創(chuàng)建蘇區(qū)。在創(chuàng)建蘇區(qū)的過程中,紅2、紅6軍團加緊部隊的建設。1935年1月27日,任弼時和賀龍在大庸縣丁家溶主持召開紅2軍團黨的積極分子會議。任弼時在報告中批評指出:“在部隊中還不了解政治工作是紅軍的生命線,甚至輕視政治工作和政治機關,以為‘政治工作不能打仗’,是可要可不要的東西,形成一種不尊重政治委員制度,反抗政治工作路線的危險傾向?!彼麖娬{(diào),當前紅2軍團建設上的重要任務是在紅軍中“特別要用最大的力量去健全連隊和支部的工作”,“要確立和鞏固政治委員制度,健全政治工作機關,加強連隊中支部工作的領導,來建立經(jīng)常的健強的系統(tǒng)的政治工作”,以“建立鞏固的無產(chǎn)階級骨干和加強黨的領導”。*《任弼時選集》,93~95頁。紅2軍團的政治工作由此走上了健康發(fā)展的道路。到1935年底止,紅2軍團就有黨員2300多人,團員1800余人。各級政治機關及政治干部、戰(zhàn)士,都進行了調(diào)整、充實或重新建立。其他如司令部、供給部、衛(wèi)生部等,也都建立了系統(tǒng)的工作。
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宣告了十年內(nèi)戰(zhàn)的基本結束,為國共兩黨攜手合作抗日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1937年2月10日,中共中央發(fā)出《給中國國民黨三中全會電》,第一正式公開向國民黨提出五項要求和四點保證,其中之一就是“紅軍改名為國民革命軍,直接受南京中央政府和軍事委員會指導”。幾天后,圍繞著如何實現(xiàn)國共合作共同抗日,中共代表周恩來等先后在西安、杭州、廬山等地與國民黨領導人顧祝同、蔣介石談判。國民黨提出,紅軍改編為八路軍后采用與國民黨軍隊相一致的單一首長制,取消政治委員制度,不設總司令部或總指揮部,三個師以上設政訓處,毛澤東、朱德出洋等無理要求。中共中央反對這樣的改編方案,談判一度陷入僵局。
6月25日,為了顧全大局,促進國共合作抗日早日實現(xiàn),中共中央書記處提出國共談判新方案。新方案主張,如蔣介石同意設立總的軍事指揮部,待其名義發(fā)表后,紅軍即進行改編,否則于8月1日自行宣布改編。新方案還提出,力爭朱德為紅軍改編后的指揮官,毛澤東不拒絕外出做事,但非到適當時機不去,等等。29日,中共中央決定,可以用政治機關名義指揮,但必須有指揮機關的組織和職能,若爭取不到朱德為政治機關主任,即自行改編。依據(jù)上述方案,中革軍委致電彭德懷、任弼時,要求在7月15日前擬定改編紅軍的方案及改變后的各種制度和條例等。
7月7日,紅軍前敵總指揮彭德懷、政治委員任弼時和副政治委員楊尚昆通知第1軍團、第15軍團、第二方面軍和援西軍有關軍政首長,于18日到陜西省三原縣云陽鎮(zhèn)報到,出席紅軍高級干部會議,“檢閱過去三個月工作及改編事宜”。當天晚上震驚中外的盧溝橋事變爆發(fā)。在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國共加快了合作的腳步。14日,中共中央致電彭德懷、林伯渠、林彪等將領,立即以軍為單位,將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15日,周恩來向蔣介石遞交了《中共中央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提出迅速發(fā)動全民族抗戰(zhàn)、實行民權政治、改善人民生活等基本主張,希望國民黨能予實行。同時聲明,中國共產(chǎn)黨愿為實現(xiàn)三民主義而奮斗,停止推翻國民黨政權和沒收地主階級土地的政策,取消蘇維埃政府,取消紅軍名義及番號,改編為國民革命軍。17日,周恩來、博古、林伯渠等在廬山同蔣介石、張沖、邵力子舉行談判,并商定由國民黨中央通訊社發(fā)表《中共中央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但雙方關于紅軍改編等問題上發(fā)生爭執(zhí)。中共談判代表表示:“紅軍改編后的指揮機關可以承認平時設政訓處指揮,朱德為正主任,彭德懷為副主任。但戰(zhàn)時不能不設軍事指揮部,以資統(tǒng)率?!钡Y介石仍堅持“三個師的管理直屬行營,三個師的參謀長由南京派遣,政治主任只能轉(zhuǎn)達人事指揮”,甚至提出周恩來為主任、毛澤東為副主任。
7月20日,毛澤東、張聞天致電周恩來:“我們決心采取蔣介石不讓步不再與談之方針。”周恩來隨之決定談判暫時中斷,并于21日離開廬山,赴寧滬暫觀時局變化。周恩來等回到上海后,立即將談判情況電告云陽方面,向即將召開的紅軍高級干部會議建議,不管形勢如何變化,須“立即自行改編三個方面軍,每個方面軍編為一萬五千人,獨立軍師都編入,加強干部配備,使各方面軍都能獨立工作”。
云陽會議原定20日召開,由于朱德赴會途中遇山洪爆發(fā),耽擱行程,無法按期到達,彭德懷、任弼時隨即決定22日開會。軍委主席團成員彭德懷、任弼時、賀龍和軍委委員聶榮臻、關向應、劉伯承、徐海東以及各兵團黨的負責同志王震、張浩、左權、陳賡、黃克誠等20余人參加會議。任弼時在《盧溝橋事變后的形勢報告》指出,盧溝橋事變的前途一是南京當局屈服,日軍乘機占領華北;二是國民黨由部分抵抗擴大為全面抗戰(zhàn)。中國共產(chǎn)黨要爭取第二種前途,避免第一種前途。中日戰(zhàn)爭可能是長期的,紅軍的改編“便于推動抗戰(zhàn)的發(fā)動與發(fā)展”,同時也表明“國共合作已進入具體階段”,但改編后我軍要“保證黨的領導”,“成為抗日的核心”。27日在會議結束前,任弼時再次強調(diào),紅軍改編后“階級斗爭并沒有消滅”,但“戰(zhàn)斗任務有大的變動”。有人認為改編以后,紅軍和國民黨軍隊沒有區(qū)別,這是錯誤的。因此,“保證黨的絕對領導”,“防止對政治工作的破壞”以及防范“軍閥主義可能發(fā)生于發(fā)展”,“具有特殊意義”。*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任弼時年譜(1904—1950)》,339頁,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7月底,周恩來、博古等到達云陽鎮(zhèn)。任弼時、彭德懷等又同他們一起就紅軍改編中的編制、分布、干部配備等問題進行多次商討,確定了具體方案。
紅軍改編后能否確保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是中共中央高度關注的問題。在國共談判沒有取得結果的情況下,任弼時在云陽會議上對紅軍改編提出的具體意見和要求,對發(fā)揚我軍政治工作的光榮傳統(tǒng),堅持黨對八路軍的單一領導,保證紅軍改編后“不換心”和“不變色”,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正因如此,彭德懷稱這次會議是“政工會議”。
8月1日,中共中央組織部作出《關于改編后黨及政治機關的組織的決定》,明確規(guī)定了黨和政治機關的組織機構?!皫熞陨霞蔼毩⑿袆又筷?,組織軍政委員會”,“師團兩級及總部和師的直屬隊,組織黨的委員會”,“旅營兩級由軍政主要干部,組織特別小組”,“連隊的黨的支部,是黨在部隊中的基本組織”?!案木幰院蟮恼螜C關,仍為團師以上之組織。師以上設政治部,團設政治處?!薄盃I設政治教導員,連設政治指導員”。*《軍隊政治工作歷史資料》,第4冊,9~10頁,北京,中國人民解放軍政治學院政治工作教研室編印,1982。同日,紅軍總政治部于發(fā)出《關于新階段的部隊政治工作的決定》,再次強調(diào)紅軍改編后必須保證黨的絕對領導,保持紅軍的光榮傳統(tǒng)。該決定指出:由于“在新的環(huán)境中千百倍加重了共產(chǎn)黨對紅軍的領導責任”,因此應該健全與加強部隊中黨的組織與作用,使之“成為部隊全部生活的決定的骨干,成為一切政治工作的支持與依靠,而政治機關亦始終應保持其為黨的工作機關的特點?!?/p>
8月9日,應國民黨的邀請,中共中央派周恩來、朱德、葉劍英攜帶此前在云陽確定的方案,赴南京參加國防會議,并同國民黨繼續(xù)談判。此時,平、津淪陷,日本又開始向上海發(fā)動進攻,直接威脅南京國民黨統(tǒng)治中心。蔣介石急欲紅軍開赴前線參戰(zhàn),同意紅軍主力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并設總指揮部。22日,國民黨政府軍事委員會正式宣布紅軍主力改編為八路軍。為盡早實現(xiàn)全民族抗戰(zhàn)的全局性任務,中共中央也做出了某些讓步,不再設政治委員,政治部也改稱為政訓處。25日,中共中央在軍事委員會發(fā)布命令,宣布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一、第二、第四方面軍和陜北工農(nóng)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紅軍前敵總指揮部改名為八路軍總指揮部,朱德任總指揮,彭德懷任副總指揮,葉劍英任參謀長,左權任副參謀長。紅軍總政治部改名為八路軍總政治部,任弼時任主任,鄧小平任副主任。紅軍改變后“必須加強黨的領導”,“成為共產(chǎn)黨的黨軍?!?/p>
紅軍改編為八路軍后,為了加強黨對八路軍的直接領導,中共中央書記處于8月29日決定,在中央軍委領導下,由朱德、彭德懷、任弼時等9人組成前方軍分會,朱德為書記,彭德懷為副書記,同時,還決定在前方軍分會領導下,各師成立軍政委員會,負責領導全師的軍事、政治以及黨的工作。9月11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按全國陸??哲姂?zhàn)斗序列,將八路軍改稱國民革命軍第18集團軍。22日,國民黨通訊社公開發(fā)表《中共中央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次日,蔣介石又發(fā)表了著名的廬山談話,第二次國共合作正式形成。25日,中共中央《關于共產(chǎn)黨參加政府問題的決定》(草案)指出:“在原有紅軍中及一切游擊隊中,共產(chǎn)黨絕對獨立領導之保持,是完全必要的;共產(chǎn)黨員不許可在這個問題上發(fā)生任何原則上的動搖?!痹谥腥A民族處于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適應國共合作共同抗日新形勢的需要,紅軍取消番號、改編為國民革命軍,但紅軍改編并不意味著紅軍性質(zhì)的變化。任弼時強調(diào)“防止對政治工作傳統(tǒng)的破壞”,實質(zhì)上就是要堅持八路軍仍然是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的人民軍隊,避免紅軍改編后八路軍的領導被削弱的危險。
八路軍開赴華北抗日前線后,部隊中出現(xiàn)了“輕視黨和政治工作”“建立個人系統(tǒng)”“忽視群眾利益”“侮辱戰(zhàn)士”*《軍隊政治工作歷史資料》,第4冊,13~14頁。等新軍閥主義傾向,實行單一首長制的弱點很快便暴露出來。平型關戰(zhàn)斗后,時任八路軍總政治部組織部部長的黃克誠在深入八路軍第115師所屬各部檢查政治工作時發(fā)現(xiàn),由于紅軍改編后取消了政治機關和政治委員制度,政治工作被削弱,部隊作風變得松垮,軍閥習氣也開始滋長蔓延。他立即向政治部主任任弼時匯報,并建議恢復部隊政治委員和政治機關制度,以加強軍隊政治工作和確保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
得知這一情況,任弼時迅速與朱德、彭德懷進行商討后決定,由黃克誠就檢查發(fā)現(xiàn)的情況和建議起草一份向中央的報告。報告擬好后,于1937年10月19日以朱德、彭德懷和任弼時3人的名義致電中共中央:“部隊改編為八路軍后,政治工作人員的公開地位降低,取消了政治委員,并將各師政治部改為政訓處,‘因而影響到政治工作人員的積極性,政治工作已開始受到若干損失’。而在各級指揮方面,有個別同志‘因改為單一領導而不大接受他人意見’,多數(shù)單一首長‘感到自己能力不夠’,致使軍隊建設上也受到某些損失”。對此,“我們認為除教育干部,反對地位觀念及輕視政治工作外,‘還需積極的從組織上得到適當?shù)慕鉀Q’”。因此建議:“(一)團以上或獨立營實行黨代表制度,黨代表的職權一般與過去政委相同。(二)旅設政治處。(三)營設黨代表或教導員。(四)連仍為指導員,師政訓處改為政治部?!?《任弼時年譜(1904—1950)》,353頁。
黃克誠、任弼時等建議恢復部隊政治委員和政治機關制度,與中共中央的意見是一致的。10月16日,為統(tǒng)一并加強前后方部隊政治工作的領導,貫通前后方的聯(lián)系,中共中央軍委決定成立中共中央軍委總政治部,以任弼時為主任,在鄧小平未回軍委之前,由中央軍委主席毛澤東兼代副主任一職,并明確規(guī)定:“所有第八路軍和各留守部隊、醫(yī)院、學校及邊區(qū)各地區(qū)部隊,全國各游擊區(qū)部隊的政治工作,均由軍委總政治部負責統(tǒng)一領導之”,還要求“上述各政治機關即與軍委總政治部發(fā)生關系,并望將部隊重要政治情報書面報告”。*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1冊,368頁,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10月22日,張聞天、毛澤東復電朱德、彭德懷、任弼時、鄧小平并告周恩來:“關于恢復政治機關原有制度,我們完全同意,請即速令執(zhí)行。惟黨代表名義不妥,仍應名為政治委員?!?《任弼時年譜(1904—1950)》,354頁。
10月24日,朱德、彭德懷、任弼時在山西五臺縣以轉(zhuǎn)發(fā)中共中央決定的方式,將恢復政治委員及政治機關原有制度的精神下達八路軍各部。25日,毛澤東和英國記者貝特蘭談話時強調(diào):“在1924年到1927年的時代,中國共產(chǎn)黨和國民黨合作組織新制度的軍隊中設立了黨代表和政治部,這種制度是中國歷史上沒有的,靠了這種制度使軍隊一新其面目。1927年以后的紅軍以至今日的八路軍,是繼承了這種制度而加以發(fā)展的?!?《軍隊政治工作歷史資料》,第4冊,44頁。28日,朱德、彭德懷、任弼時、鄧小平電示各師:茲委聶榮臻兼第一一五師政治委員,關向應兼第一二○師政治委員,張浩兼第一二九師政治委員(因張病,1938年改由鄧小平擔任)??偛繒翰辉O政治委員。同月,中央軍委和八路軍總部還任命了各旅、團的政治委員,黃克誠被任命為第115師第344旅政治委員。此后,全軍開始逐步恢復政治委員制度。11月12日,毛澤東在《上海太原失陷以后抗日戰(zhàn)爭的形勢和任務》報告中肯定了這一原有制度的恢復,指出:“在八路軍中……因受國民黨干涉而取消的政治委員制度,因受國民黨干涉而改為政訓處的政治部的名稱,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了?!?/p>
八路軍政治委員和政治機關制度的恢復,使一度削弱的政治工作得到加強。保證了黨對八路軍的絕對領導。1938年1月28日,毛澤東、譚政致電朱德、彭德懷、任弼時、傅鐘并轉(zhuǎn)各師首長及政治部:“前后方及南方各游擊區(qū)部隊的政治工作,統(tǒng)歸軍委政治部領導。為統(tǒng)一對外名義,軍委政治部以八路軍政治部名義出現(xiàn),主任任弼時,副主任傅鐘、譚政?!贝撕?,在晉東南前線的八路軍政治部改稱野戰(zhàn)政治部。2月1日,任弼時又和朱德、彭德懷、傅鐘代表八路軍總司令部與野戰(zhàn)政治部發(fā)布《關于整軍訓令》,指出:在國共聯(lián)合抗日和分散游擊戰(zhàn)爭的環(huán)境中,“保持我軍艱苦卓絕、意志團結、堅決勇敢、高度政治警覺等優(yōu)良的模范傳統(tǒng)”,必須依賴于“更加艱苦的政治工作和堅強的黨的工作”?!耙巡筷犞熊娛?、政治、黨的系統(tǒng)工作制度,適應著今天戰(zhàn)時而且是分散情況的實際環(huán)境去建立起來。”“健全各級政治機關組織”與“保障黨和部隊中的教育工作,在任何情況之下不致中斷”。*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5冊,47~48頁,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
總結北伐戰(zhàn)爭時期、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特別是抗戰(zhàn)一年多來政治工作的經(jīng)驗,1938年12月,中央軍委批準頒發(fā)了《國民革命軍第18集團軍政治工作暫行條例(草案)》,首次把“政治工作是我軍的生命線”寫進了政工條例之中,并從法規(guī)上明確了政治委員的地位和職權。1942年10月,中共中央軍委又批準頒發(fā)了《中國國民革命軍第18集團軍(第8路軍)政治工作條例(草案)》,重申“第18集團軍是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的軍隊,其中有共產(chǎn)黨的支部,共產(chǎn)黨的代表——政治委員、政治部”,并明確指出“政治部就是共產(chǎn)黨的機關”。政治工作條例的頒發(fā)進一步加強和規(guī)范了八路軍的政治工作,并使之制度化和正規(guī)化。
政治委員和政治機關制度事關人民軍隊根本制度建設,這一制度的再度恢復,對抗戰(zhàn)時期我軍建設產(chǎn)生了積極的推動作用。1944年4月,譚政在西北局高干會議上作《關于軍隊政治工作問題》報告中明確指出:“在抗日初期,曾經(jīng)一時遷就國民黨,取消了政治委員制度,降低了政治工作的地位,這是錯誤的。后來改正了,恢復了政治委員制度,提高了政治工作地位,這是很對的?!逼渲械脑蛟谟?,“政治工作在任何一部分革命軍隊中,都應有其適當?shù)牡匚?,都應適當?shù)貜娬{(diào)它的作用,否則這個部隊的工作就要受到損失?!?986年7月,他在《八路軍政治工作的回顧》一文中又說:“事實證明,政治工作最好的組織形式,就是政治委員、政治機關、黨的支部和黨支部領導下的各種群眾組織,這樣更好地實現(xiàn)了黨與政治工作在組織形式上結合。八路軍的政治工作所以能做得生動活潑,取得顯著成績,是與堅持這兩項制度直接相關的?!弊鳛榘寺奋姷谝蝗问紫问组L,任弼時繼承和發(fā)揚我軍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建議恢復八路軍政治委員和政治機關制度,并采取了一切有效措施,建立健全部隊政治工作制度,保持人民軍隊的根本性質(zhì),對維護軍隊的高度集中統(tǒng)一,提高部隊的戰(zhàn)斗力,起到了重要的促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