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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鵝湖

2017-01-10 23:35唐嘉璐
西部 2016年12期
關鍵詞:阿黛爾天鵝女兒

唐嘉璐,1992年12月生,新疆作家協(xié)會會員,現(xiàn)居新疆石河子市。在《西部》發(fā)表小說《人魚之歌》《紅玫瑰》《半月灣》,并于《綠風詩刊》發(fā)表多首詩歌,在網(wǎng)絡文學網(wǎng)站連載過長篇小說。寫作手法不拘一格,樂于將現(xiàn)實融入幻想之中,相信帶有奇幻色彩的故事不但有趣,還能帶給讀者更加深刻的領悟。

1

格羅夫高舉著榔頭,一下又一下?lián)粝虻孛?。夕陽在他粗獷的臉上鍍了一層血光,拉長的影子如寒風呼嘯過的幽暗森林,張牙舞爪。

艾沙站在兩扇高聳的紅色鐵門中央,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嘴唇顫抖著,就像兩羽易碎的蜻蜓翅膀。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榔頭與地面之間已經(jīng)血肉模糊的一團毛球,身體隨著沉悶黏稠的響聲一點點滑落。直到一只滾燙的大手鉗住她的胳膊,將她拽進存放柴火的小庫房。

黑暗一瞬間淹沒血光,艾沙的瞳孔一下放大,后知后覺地恢復已經(jīng)中斷了十幾秒的呼吸。空氣里是雨季的霉味和老婦身上發(fā)酸的氣息。

“真要命,那不是你該看的!”

老婦挽起袖管,將一只裝滿花菜的竹筐塞進她懷里,豐滿矮胖的身軀一側,在狹窄的庫房里讓出一條路,指著通往房頂?shù)哪咎?,“去吧!去把這些都曬上,冬天就指望這些花菜干來調劑油淥淥的腸胃了!”

艾沙瘦小的身體幾乎掩埋在竹筐之下,她沒有說話,麻木地走上樓梯,眼里滿是過度驚嚇后的茫然,還有空洞的黑色。

格羅夫,那個嗜血的獵人,殺了一只貓。

那只大黃貓前天還蹭著艾沙的小腿,喵喵叫著討吃的,玻璃珠一樣的圓眼睛靈活閃動,纖長的胡須碰到艾沙的腳脖子,癢癢的。艾沙偷偷倒了一小碟牛奶給它,看著它粉色的小舌頭一卷一卷,卷走了所有牛奶,一滴不剩。

這一幕被格羅夫看到了。他是艾沙的繼父,體型強壯得像個巨人。他站在院子的老榆樹后面,面無表情地看著艾沙。不,不是面無表情,艾沙回頭撞到他的時候,看見他堆著橫紋的寬大腦門上,擠出了比平時更深的溝壑。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樣的表情便是一個獵人的殺念。

格羅夫在大黃貓第二次出現(xiàn)的時候,用手中正在砸煤塊的榔頭砸扁了它的腦袋,然后憤怒地,一下接一下,把它砸成了肉醬。

艾沙感覺腳下的樓梯在搖晃,懷里的竹筐越來越重,手腕像斷了一般無力地垂落,竹筐砸在樓梯上,花菜滾了一地,老婦尖叫著跳了起來。

“你在做什么?!”那只大手再次揪住艾沙,把她從樓梯上拖下來,又強迫著按下去,“撿起來!撿完了就給我站在太陽底下,曬曬你那長霉的腦袋!”

老婦手上粗制的戒指卡住了艾沙的頭發(fā),大手離開的瞬間,艾沙頭皮一陣刺痛,哇哇大叫起來。

嘈雜的聲音終于引來了艾沙的母親,阿黛爾焦急地提著裙擺跑過來,臉色和艾沙一樣慘白,卻因為劇烈運動泛起一層紅暈,那淡淡的紅色把她變得更加憨厚,眼里閃爍著懇求的光,“請放開我女兒,媽媽,她還太小,不懂事……”

老婦原本被艾沙突如其來的尖叫嚇得不輕,現(xiàn)在又看見她這個只有張漂亮臉蛋、什么活都不會干的兒媳婦,驀然竄起一股怒火,“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們兩個窩囊廢,到底為什么搬進我們家?”

阿黛爾將女兒緊緊摟在懷里,一言不發(fā)。她那張略顯豐腴的圓臉上幾乎不見皺紋,碧色的眼睛和淺金色的頭發(fā),無一不是法國美女的特征,此刻低眉順目的樣子,更像是一只受到欺凌的小羊羔,瑟瑟發(fā)抖。

格羅夫掀開庫房的門簾,高大的身軀就像死神遮住了陽光,他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母女倆,又將目光轉向老婦?!澳銈冊谡f什么?”嗓音冰冷又厚重,聽得人心頭一沉。

老婦呸了一聲,兀自彎腰拾起地上的花菜,一邊小聲嘀咕著:“十四歲了還不懂事,根本就是個弱智!這么明顯的事實她老娘還不承認,也對,這世上有什么能比生了一個弱智女兒更加丟人的事?”

格羅夫側過身,目光冷漠,“你們先出去?!?/p>

阿黛爾誰也不敢看,牽著艾沙跑了出去。艾沙回過頭,看見格羅夫的手已經(jīng)洗干凈了,粗大的骨節(jié)上布滿裂紋。那只榔頭不見了,大黃貓死去的地方堆著沙子,沒有半點腥臭。

格羅夫又低聲說了句什么,聲音很沉,在外面難以聽清,老婦卻高聲道:“你到底喜歡她什么?外面到處都是腰細屁股大的匈牙利女人,你為什么偏要帶回來一只法國小綿羊?到底是你腦袋進水了,還是那女人用了什么巫術,吃了你的腦子?”

阿黛爾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拉著艾沙拼命往家跑,直到跑進磚瓦堆砌的小平房。關上厚實的木門,阿黛爾就像得到解脫一般,捧住艾沙的臉,親了一口。

艾沙還在想那只大黃貓,眼里的驚恐和悲傷漸漸變成絕望。她問:“你為什么要嫁給他?”

女兒說話了,阿黛爾本該高興,可她只能蹲下身,撫摸著艾沙的臉。她的裙擺鋪在地上,一向熱愛浪漫的法國女人此刻穿著粗線縫制的灰色布裙,就像衰敗的花圃里最后一枝走向凋零的花。

“我們無處可去?!卑Ⅶ鞝栒f,“他需要一個女人,而我們需要一個安身之處?!?/p>

“可他殺了一只貓!”艾沙抓住母親的肩膀,用力搖晃,仿佛試圖喚醒一個夢游之人。她難以想象,為什么母親對這樁血腥的慘案置若罔聞?

阿黛爾嘆了口氣,站起身,“只是一只流浪貓而已,艾沙,格羅夫曾經(jīng)是個獵人,連盤羊都打過,一只貓有什么奇怪的?”

艾沙驚恐地看著母親,瞪圓了眼睛,阿黛爾只是拍拍她的腦袋,撈起圍裙走進廚房。艾沙追進去,眼眶通紅,阿黛爾只好皺起眉頭,抱怨道:“你不該給那只貓喂吃的,它今天又來,都是因為你,否則它不會死。”

艾沙怔住了,她覺得心臟被人用力掐了一把,呼吸困難。

阿黛爾揉了揉額頭,道:“回房間看書吧,那兒才是你該待的地方?!?/p>

2

艾沙患有輕度自閉癥,在學校里受盡欺辱,實在沒辦法了才休學待在家里看書。

阿黛爾雖然深深愛著女兒,但有時候,尤其當她疲憊的時候,總會覺得艾沙是個累贅,家里的事不但幫不上忙,連開口說句話都十分困難。

盡管如此,當初她嫁給格羅夫,唯一的條件就是要他養(yǎng)活她的女兒。

阿黛爾對男人溫柔,廚藝精良,屬于匈牙利男人都傾慕的類型。格羅夫娶了她,在當?shù)厝搜壑芯褪前]蛤蟆吃了天鵝肉,沒人不眼紅。不過提起格羅夫的繼女,男人們又連連擺手,覺得還是別給自家添個累贅。

格羅夫對此耿耿于懷,可阿黛爾就像一頂閃閃發(fā)亮的王冠,他不惜一切代價想戴上它。

格羅夫滿臉橫肉,無論發(fā)生任何事都面無表情,就算阿黛爾和他同居了大半年,也很難區(qū)分他的喜怒哀樂,更別提艾沙。小女孩對這個繼父總是抱著畏懼和忌憚的心理,除了同桌吃飯,他們基本不見面,更不會說話。

格羅夫可以忍受阿黛爾拿錢給女兒買書,可以忍受艾沙一整天閉口不言,但絕不能忍受艾沙揮霍自己家的糧食去喂一只貓。為了杜絕這種情況再次發(fā)生,他當著艾沙的面打死了那只來討食的大黃貓,向她展示這些畜生在人類手里應得的待遇。

他是個獵人,不是慈善家。

雖然自從匈牙利的狩獵法頒布之后,格羅夫因為沒有通過考核而失去了狩獵資格,但他骨子里流著獵人的血,并以此為傲。

顯然,阿黛爾也喜歡獵人的精壯體格。格羅夫很確定,因為她和他上床的時候總要求開燈,她看到他線條分明的胸腹肌,眼里總是流淌出渴望的神情。她一定在幻想他打獵的時候身姿多么矯健,她會在腦海里為他赤裸的身軀披上獸皮,甘愿變成被萬獸之王壓在身下的小綿羊。

不,不是綿羊,是天鵝。

格羅夫覺得只有自己的老媽才會把阿黛爾看作法國小綿羊。面前金發(fā)碧眼的美女,顯然是巴拉頓湖上優(yōu)雅潔白的天鵝,它們在求愛時翩翩起舞,一旦選定了對象就會追隨一生。要不是阿黛爾的前夫去得早,格羅夫心想,自己絕對沒機會得到這只天鵝的垂青。

“好了,睡吧?!币磺薪Y束之后,阿黛爾轉過身,按滅了臺燈。

格羅夫覺得她今天有點冷淡,也許是因為他母親的刻薄話。于是他摟住她的細腰,用一貫聽不出喜怒的聲音說:“這個家我說了算,別理那個老女人。”

阿黛爾說:“我希望你別再當眾折磨動物,這就是你拿不到狩獵證的原因,格羅夫?!?/p>

“狩獵證?難道我的血統(tǒng)需要一張破紙來承認?”他嗤笑一聲,“我不想打馬鹿和野豬,阿黛爾,我想獵奇,讓你嘗到普通人這輩子都吃不到的美味?!?/p>

阿黛爾像是被勾起了興趣,轉頭凝視著他,格羅夫咬著她的耳朵說:“我要給你打一只天鵝回來。”

月光伸出慘白的手,撫摸著床上的兩人。阿黛爾的目光變幻莫測,那雙碧綠色的大眼睛似乎被新奇的欲望填滿,她靜了靜,還是搖頭道:“這是違法的?!?/p>

格羅夫冷聲道:“這是我愛你的證明。而且我的狩獵生涯告訴我,它需要一只天鵝來增加戰(zhàn)績?!?/p>

阿黛爾撫摸著他的胸肌,聲音有些羞澀,“你如果能悄悄地做,不被發(fā)現(xiàn),我倒是沒什么意見?!?/p>

格羅夫哼了一聲,揚起滿是胡碴的下巴,阿黛爾近乎癡迷地吻住他。

一墻之隔,艾沙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

這座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但是艾沙不說話。阿黛爾永遠不會知道女兒在隔壁能聽見自己的嬌笑。格羅夫雖然知道,但他并不在意艾沙的感受,在他眼里,那只是個消耗日用品和糧食的軀殼,魔鬼早已奪走她的靈魂。

艾沙也從不去想那對男女在做什么,她一旦專注于一件事,就很難聽到別的動靜。大多時候她專注于書里的世界,現(xiàn)在,她專注于窗臺外面站著的那只貓。一只大黃貓,玻璃珠一樣的圓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仿佛要勾走她的魂。

艾沙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同樣直勾勾地盯著那只大黃貓。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在漆黑的夜里看清楚那只貓的顏色,她只是覺得這只貓和她喂過的那只貓很像,但那只貓應該已經(jīng)死在了格羅夫的榔頭下,而不該站在這里和她對視。

夜空中忽然傳來奇怪的叫聲,像某種大型鳥類。大黃貓的耳朵飛快轉動,它仰起頭,又垂下頭,利索地跳下了窗臺。

艾沙立即爬下床,跑到窗邊去看它。大黃貓回頭望了她一眼,緊接著被一個黑影擋住了。那團黑影從天而降,像一只黑色的老鷹,落地后又蜷成一團,像個黑色的大皮球。

艾沙靜靜地盯著它,親眼看著那團黑球膨脹,站立……沒錯,那黑影仿佛又變成了一個人,緩緩地站起身,大黃貓在人影的腳邊轉了一圈,喵喵叫,人影便彎下腰,摸了摸它的腦袋,然后將它抱了起來。

大黃貓竟然乖巧地臥在那人懷里,扭頭看著艾沙。那人影動了一下,似乎做出一個側身的動作,一同扭頭望過來。艾沙驚恐地捂住嘴,卻沒迎來意料中的對視。因為那團黑影始終只是影子,黑黢黢的,沒有五官。

當那團人影背后伸展出黑色的翅膀時,艾沙明白了,自己一定是在做夢。所以她平靜下來,睜大眼睛看著那“人”飛起來,帶走了大黃貓。

3

第二天一大早格羅夫就去魚塘了。他目前在給一個養(yǎng)魚的老板打雜,每月拿著微薄的薪水,私底下倒賣一些皮草掙錢。

魚塘在巴拉頓湖延伸出的一片小湖里,湖邊還有一座菜園子,菜園四周是大片大片的向日葵,這個季節(jié),正是金燦燦的光景。

阿黛爾領著艾沙去湖邊時,格羅夫正忙著把魚裝箱。他直起腰,看見遠處走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阿黛爾亮麗的面龐讓他渾身都充滿干勁,仿佛又變回了二十歲的小伙子,可艾沙的臉,雖然和她母親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卻看起來呆板木訥,讓人心生厭惡。

格羅夫扔下手套,摟著阿黛爾親了一口,然后冷冷地看一眼繼女,“你送午飯帶她來干什么?”

阿黛爾把飯盒從竹籃里拿出來,解釋道:“總把她悶在家里不太好。我看今天天氣不錯,讓她來湖邊看書吧,還能陪陪你?!?/p>

格羅夫道:“我寧愿陪著箱子里的魚?!?/p>

阿黛爾瞪了他一眼,并沒真的生氣,像是習慣了丈夫對女兒的態(tài)度,她緊接著笑了笑,推了艾沙一把:“去那邊的石頭上休息吧,曬曬太陽。”

艾沙捧著書走開,等她離得遠一些了,阿黛爾低聲道:“我考慮了一下,你還是打消那個念頭吧?!?/p>

格羅夫道:“你指什么?”

阿黛爾摟住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說:“天鵝。難道你要冒著坐牢的風險去獵奇嗎?這個家可不能沒有你?!?/p>

格羅夫那雙小而銳利的眼睛微微瞇起,眺望遙遠的巴拉頓湖面。秋季正是鳥類遷徙的季節(jié),從俄羅斯北部到地中海,一部分候鳥的遷徙路線經(jīng)過匈牙利的巴拉頓湖,天鵝也是其中之一?,F(xiàn)在就有兩三只天鵝在湖邊覓食,潔白的身影恍若仙物。阿黛爾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竟也迷住了。

艾沙坐在湖邊的石頭上,也在看天鵝。她的脖子微微伸直,翠綠的眼瞳中倒映著天空和湖水,天鵝從倒影中游過,在湖邊的石灘上起舞,婀娜的身姿鉆進她的腦袋里,變成嬉笑的白衣少女。

一個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你在看湖?”

艾沙一驚之下轉過頭,正對上少年清澈的眼眸。那是一雙如夜空般深邃的黑眼睛,濃淡適宜的眉毛和俊挺的鼻梁如畫家筆下別出心裁的作品。只一眼,艾沙覺得自己看見了如天鵝一般高貴優(yōu)雅的人。只不過面前這只天鵝,是黑色的。

少年一頭黑發(fā),皮膚白皙健康,穿著黑色襯衣,身形修長,年齡與她相仿,迎上她的目光之后依舊十分從容?!澳懵犝f過嗎?一片湖是風景中最美麗、最富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望著它的人也可衡量出自身天性的深淺。湖邊的樹木是睫毛一樣的鑲邊,而四周蓊郁的群山則是它濃密突出的眉毛?!?/p>

艾沙緩緩回過神,眼珠微微一轉:“這句話出自梭羅的《瓦爾登湖》。”說完了,她才意識到自己居然開口接了一個陌生人的話,她驚奇又羞澀,長發(fā)遮掩下的耳朵瞬間變得通紅,冒著絲絲熱氣。

“我就知道你一定讀過!”少年綻開一個微笑,俯身瞧了瞧她手上的書,“我也喜歡讀書,書中的世界安靜、孤獨、偉大,我喜歡在這樣的海洋里游泳,賽過巴拉頓湖?!?/p>

艾沙一愣,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他。少年好奇地蹲下身,仰頭想要看她的表情。艾沙往一旁挪了挪,轉過身,捧住書的手細細顫抖。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怕他看出自己無所適從的樣子,怕他和學校里那些人一樣嘲笑她。索性不要接觸,及時封閉自己,與這個人拉開距離。

少年說:“你很特別。”

艾沙心里咯噔一下,把頭埋得更低。少年用溫和的口吻繼續(xù)道:“你就像瓦爾登湖,有天鵝在湖心里游蕩,你獨享著它的美好,用群山遮蔽了我的視線,這不公平,我也想欣賞美景?!?/p>

艾沙被他動聽的聲音吸引了,而且這是頭一回,她聽見有人把她比作湖,而那湖清澈純凈,讓她受寵若驚。她抬起頭,看見少年期盼似的眼神,難以抵抗地對他開口道:“謝謝,我并不是瓦爾登湖,也許……只是湖邊的野鴨。”

少年笑道:“既然你不喜歡當湖,那就當湖心里的天鵝吧。你很漂亮?!?/p>

艾沙的臉蛋上浮出紅彤彤的云霞,她小聲道:“我叫艾沙。”她擔心自己再不報上名字,對方的比喻會越來越夸張,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少年的笑容狡黠起來,他道:“你是第一個愿意告訴我名字的女士,為了報答你,你給我起個名字吧,什么都行,只要你喜歡?!?/p>

艾沙呆了呆,就是再怎么不與人交往,她也明白過來對方占了她的便宜。他得到了她的名字,卻不愿說自己的,美名其曰“報答”,可艾沙絕對不相信自己會是第一個告訴他名字的女孩兒。

艾沙清秀的眉毛緊緊蹙起來,捧著書的手向上一抬,借著厚實的封面將少年拍開了。少年退了兩步,腳下一滑,竟然跌坐進湖水里。水濕了他的衣,波光粼粼的湖面把他襯得更加白皙而單薄,艾沙忽然看見他的衣擺漂起來,就像一對翅膀。

“我可以……把那當作天鵝求愛的舞蹈嗎?”水花濺在少年的面頰上,他整個人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干凈得就像從湖水中長出來的一般。

艾沙氣得渾身發(fā)抖,兇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跑。她踏上田埂,穿過金色的向日葵花海,與阿黛爾擦肩而過,像風一樣。阿黛爾驚訝地抱緊小竹籃,回頭望了一眼,并沒有人在追自己的女兒,于是她大叫:“慢一點,艾沙!”

艾沙的裙擺飛起來,金發(fā)在陽光中與盛放的向日葵融為一體。她的怒焰在風中消融,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仿佛有一雙翅膀輕輕托住她,讓她如天鵝一般輕盈地奔跑跳躍。她的心悸動著,被風吹散的怒焰中逐漸露出喜悅的嫩芽,并且以驚人的速度生長,在她身體里枝繁葉茂。

4

十月,又一批候鳥經(jīng)過巴拉頓湖。艾沙從湖邊回家的時候,日落西山,阿黛爾已經(jīng)做好飯,在院子里來回踱步,看見女兒的瞬間她喜上眉梢,很快又控制住表情,板起臉來。

艾沙小心翼翼地推開院門,朝母親笑了笑。這一笑,阿黛爾的心立刻融化了,她知道這段時間女兒天天去湖邊看書,而且性格愈發(fā)明朗,就像在接受什么神秘的大自然療法,以往陰翳沉默的影子幾乎找不到了。

阿黛爾心想,早知如此,就該早點打發(fā)女兒去外面看書,而不是放任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這不,才一個月的時間,人就明顯變了。

艾沙并不知道母親在想什么,她甚至連自己的變化都未曾察覺。她此刻滿腦子都是湖面上成群游過的白天鵝,還有黑發(fā)少年清澈沉靜的聲音。今天他們一起在湖邊散步,少年對她說,天鵝之所以經(jīng)過這里,是因為這里有一座被稱為“匈牙利?!钡膼矍橹?,巴拉頓湖。她頭一次聽說,天鵝是一種專情的動物,一生只認定一個伴侶。

“下次可別回來這么晚,我會擔心死的!”阿黛爾打斷她的思緒,將她推進屋里。

門“嘭”一聲關上,母女倆嚇了一跳。格羅夫走了進來,高大的身軀像一頭熊,粗壯的手臂搭在門板上,渾身酒氣。他并沒有喝醉,是因為新?lián)Q的工作把他染成這個味道。

格羅夫冷冷地盯著艾沙,艾沙迎上他的視線,后背一涼,拔腿想逃,格羅夫眼疾手快地捉住她,將她丟進阿黛爾懷中,“明天開始你跟我去酒廠干活!”他厚重的嗓音像打雷一樣,沉沉地砸在艾沙心頭。

艾沙的性格開朗了一些,卻依舊不敢跟格羅夫講話,她支吾著看向母親,阿黛爾問:“你這是什么意思?酒廠全是你們男人的活,我女兒去了干什么?”

“你說干什么?”接話的是格羅夫的老母親,她矮胖的身軀從廚房里擠出來,皺成一條縫的小眼睛里滿是怨憤,“格羅夫當初答應養(yǎng)你女兒,可沒答應讓她吃白飯!既然她現(xiàn)在能開口說話了,就早點去干活掙錢!”

阿黛爾一見老婦接話,頓時就明白這件事是誰在背后煽風點火。她瞪圓眼睛望向格羅夫,好像在質問他為什么不與她商量就在女兒面前放狠話。格羅夫一把奪走艾沙懷里抱著的書,書簽還夾在頭幾頁之間。格羅夫冷聲道:“抱著同一本書半個月,只看了五六頁?”

艾沙一陣心驚,卻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沒錯,她不該害怕,自從她和少年認識,格羅夫就換工作去了酒廠,根本不知道她每天去湖邊干什么,就算他知道,這也是她的自由!

格羅夫發(fā)現(xiàn)小丫頭的眼神竟然犀利起來,大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思,頓時老羞成怒,一把揪住艾沙的衣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偷一袋玉米和葵花籽出門,是不是去喂那些該死的飛禽了?!”

阿黛爾驚叫著撕扯格羅夫,叫他放手。艾沙死死盯著格羅夫寬厚粗糙的臉盤,目光憎怒得仿佛要將他四分五裂。

“喵——”一聲凄厲的貓叫貫穿耳膜,格羅夫的手一抖,竟然在她的注視下后退了兩步,腦袋陣陣發(fā)暈。眼前女孩兒的臉有些發(fā)黃,長出細毛,瞳孔變成一條細線,又猛地擴大成兩個黑洞,將他渾身體溫都吸了進去。

“怪物!”格羅夫大叫著跳起來,轉身抄起門后的獵槍,這下子不止阿黛爾攔他,連一旁看戲的老婦也撲過去,狠狠拍了一下格羅夫的腦袋,“你瘋了嗎?她可不是小野兔,你說打就打?!”

格羅夫甩了甩腦袋,定睛一看,艾沙依舊是金發(fā)碧眼的少女,哪里有什么貓臉怪物?難道是吸了酒廠的酒氣,讓他開始白日做夢?思緒還沒穩(wěn)定,“啪”的一個耳光,打得格羅夫偏過臉去。阿黛爾渾身顫抖,大顆大顆的淚珠子滾落下來,“你想殺了我女兒!你這個畜生!”

格羅夫自知犯了錯,悻悻地把獵槍掛回去,卻一聲不吭,轉頭就上了餐桌開始吃飯。阿黛爾心有余悸,蹲下抱著女兒哭,艾沙卻面不改色,盯著那把獵槍說:“他沒有狩獵證,不配拿槍?!?/p>

阿黛爾愣了一下,緊張地看了格羅夫一眼,生怕女兒再度惹禍上身,急忙把她推回臥室,又從餐桌上收拾了一盤飯菜送進臥室里,關上門,撫摸著艾沙年輕的臉?!吧系郯?,他居然拿槍指著你,你不怕嗎?”她說話都在顫抖。

艾沙搖搖頭:“格羅夫是懦夫,他只會虐殺動物?!?/p>

阿黛爾從沒聽她講過如此激進的話,不由得怔住,好半天,才瑟瑟發(fā)抖地小聲道:“別再反抗他,他是這個家的主人,我們只能做令他高興的事,你明白嗎?”

艾沙望著母親。那張溫順美麗的面龐,此刻在她眼里變得像個小丑。她猛地站起身,眼中翻滾著怒氣,“我知道你崇拜他!你喜歡他殘忍嗜血的樣子,你夸獎他偷獵灰鶴、捕殺流浪狗!你把他的戰(zhàn)利品端上飯桌,我從沒吃過,你卻津津樂道!”

阿黛爾皺了皺眉,眼里的優(yōu)柔漸漸退去。艾沙忽然平靜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聲音憤怒中摻雜著一絲譏諷:“你一點兒都不像天鵝,媽媽?!?/p>

阿黛爾一愣,很快漲紅了臉。她意識到女兒聽見了格羅夫在床上說的情話,羞愧又生氣,一把從衣架上拽下書包,扔在艾沙腳邊,“你明天就回學校!去住宿舍,這個家不需要你!”

艾沙沒再回一個字,只是冷冰冰地看著她。

5

阿黛爾的心太亂了,她害怕丈夫傷害女兒,又害怕老婦把艾沙送進工廠干活,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讓女兒回去讀書。她知道艾沙一定能理解,因為她是她的女兒。

可復學手續(xù)沒那么好辦。學校知道艾沙的病史,想方設法推脫不肯收她,阿黛爾便帶著艾沙去小鎮(zhèn)醫(yī)院做精神鑒定,想讓醫(yī)生證明艾沙已經(jīng)擺脫了輕度自閉癥。然而鑒定結果出來,阿黛爾大吃一驚,艾沙依然是原來的艾沙,好像那個稍顯開朗的女孩兒只是她的一場夢。

艾沙被帶回家,看著母親坐在床上哭,她抱起書,推門走了出去。

夕陽落在湛藍的湖面上,變成數(shù)不清的星星,隨波搖曳。天鵝從湖心游過來,艾沙屈膝坐在石頭上,呆呆地望著湖水。

“太陽都快落山了才來看書?”身后響起少年的聲音。這在艾沙意料之中。

她并不是來看書的,只是習慣性抱著書出門,自從他們認識,她的書簽就沒有移動過。艾沙轉過頭,眼睛里亮晶晶的。少年一驚,“你哭了?”

艾沙搖搖頭,又點頭,然后嘆了口氣,道:“我和母親被困住了,像家禽一樣被關在籠子里。而且她愛上了那個關著她的屠夫,她活在屠夫的謊言里,以為自己是只天鵝?!?/p>

少年坐在她身邊,湖面上倒映出他漆黑的影子。他說:“你知道鳥類為什么要遷徙嗎?”

艾沙不知道他為什么問這個,搖搖頭,安靜地聽著他。

“因為環(huán)境在不斷變化?!鄙倌贻p聲道,“它們需要合適的溫度,充足的食物,一個可以養(yǎng)育后代的地方。”

艾沙道:“你在為我母親說話?!?/p>

少年笑了笑,夕陽的余暉為他的笑容鍍了一層金色,像清澈的湖面?!捌鋵嵨沂翘嬉粋€朋友來找你的,他說你很善良,很特別。果然,我見到你的時候,情不自禁就想到了瓦爾登湖,那是一片純凈美麗的天堂?!?/p>

“一個朋友?”艾沙疑惑。

“他已經(jīng)過世了?!鄙倌甑?,“他希望你不要自責,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人類凌駕于所有物種之上,有權毀滅他們不希望看到的,剝奪他們想要得到的?!?/p>

艾沙一下想到了格羅夫,難以自持地憤怒起來。“不對!”她大叫一聲,卻不知該如何反駁他。

他們相處了一個月,無話不說,她以為他們應該有著共同的觀點,欣賞同樣的風景,憎惡同樣的罪惡??蔀槭裁丛谒谥?,她所認為的罪惡變得名正言順,仿佛是這個世界的真理?不,她不愿相信!

少年見她一言不發(fā)地起身往回走,急忙跟上去,腳步聲就像石子在水面跳躍,“艾沙,別生氣?!彼\懇道,“這個世界不是我們能改變的,你要學會接受它,順著它的軌道前進!”

艾沙加快步子,迎著晚風大喊:“不,我不想變成我母親那樣的人!”她聽見身后有翅膀扇動的聲音,回頭一看,湖面上的天鵝竟成群結隊跟在她身后,雪白的翅膀就如祥云。少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里滿是憂慮,“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p>

少年的手心并沒有想象中的溫暖,甚至帶著絲絲涼意。也許是在這兒等了她一整天,十月的寒氣已經(jīng)浸入他的身體。艾沙心軟了,她轉身,低垂著頭。

晚霞很艷麗,就像少女頰邊的紅暈。

天鵝們又搖搖擺擺地走了回去,蓬松的羽毛沾在湖面上,像一艘艘白色的船,船頭是它們纖長的脖頸。它們低頭飲水,仰頭鳴叫,聲音聽起來就像那晚從天而降的黑影。艾沙忽然想起來,那晚在夢里,她看見一只黑色的大鳥從天而降,帶走了大黃貓。自從她來到巴拉頓湖,唯一認識的、已經(jīng)過世的,只有那只貓。

少年隨她一起望著湖面,晚風牽起他黑色的發(fā)絲,他平靜地說:“曾經(jīng)有兩只天鵝死在這里?!?/p>

艾沙微微睜大眼睛,屏息聆聽。

少年道:“天鵝們留在巴拉頓湖的時間并不長,但它們喜歡這里,并把這里當作圣域,不是為了追念死去的同伴,而是為了銘記它們的愛情。生命太短,隨時會被上帝收回,我們已經(jīng)失去了抗爭的勇氣?!鄙倌贽D過頭,眼睛在笑,艾沙卻只能看到悲傷。

“那兩只天鵝是伴侶,而這里是它們越冬的必經(jīng)之地。”少年指著已經(jīng)衰敗的向日葵花田,輕聲道,“農夫為了防止麻雀偷吃葵花籽,在四周拉起防鳥網(wǎng),而那兩只天鵝夜間路過,不小心撞上去,直到天明被人發(fā)現(xiàn),一只死了,另一只奄奄一息?!?/p>

“太陽升起的時候,農夫發(fā)現(xiàn)它們,慌亂又驚奇,他不明白為什么兩只天鵝同時落難,卻分別在網(wǎng)的兩邊。農夫的妻子很快猜到了答案,只有一只天鵝撞上了網(wǎng),而另一只,是回來救它的。”

艾沙捂住嘴,眼睛有些濕潤。遠處湖面上交頸嬉戲的天鵝變成光與暗的剪影,它們的脖頸勾勒出對稱的桃心,無論怎樣游走,桃心都不曾分開。

少年的眼里映出整個天空與湖面,但他什么也沒看,任由自己沉浸在回憶里。

艾沙看著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個風雨交織的夜晚,烏云蔽月,一只天鵝因為旅途勞頓飛得過低,一頭撞上了粘網(wǎng),而另一只天鵝發(fā)現(xiàn)自己的妻子被網(wǎng)纏住之后,毫不猶豫地俯沖下去,想要救她。大雨瓢潑,他們在泥里掙扎,網(wǎng)子卻越纏越緊,他們發(fā)出悲鳴,羽毛被硬生生撕扯下來,血和泥混在一起。

閃電映出他纖長的脖頸,他緊緊鉤住粘網(wǎng),爪子被勒出一道道血痕,他奮力振翅,試圖把這該死的網(wǎng)子從妻子身上剝離!她疼得尖叫,眼里滿是淚水,她叫他放棄,叫他離開,他卻更加猛烈地扇動翅膀,把自己也卷了進去。

6

阿黛爾握著手電筒找到艾沙時,艾沙躺在湖邊,睡夢中,眼睛哭得通紅。阿黛爾把她抱進懷里,親吻她的額頭,低聲道:“我們回去……”

艾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母親,一把摟住她的脖子,渾身顫抖。阿黛爾心疼至極,一邊撫摸她的頭發(fā)一邊道:“我們回去,回以前的家,離開格羅夫?!?/p>

艾沙哽咽著點頭,牽住母親的手,一步步往回走。

也許再過五年或者十年,艾沙才能理解母親為什么選擇嫁給那個冷酷的獵戶。但是她現(xiàn)在就能明白,母親為什么要離開他。因為母親是天鵝,格羅夫不是。

艾沙想起生父重病彌留之際,母親抱著他痛哭,說這輩子再也不會嫁人,可后來,母親背棄了誓言,從自由的天鵝變成任人宰割的羔羊,現(xiàn)在為了她,母親又掙脫羊的軀殼,變回了一只天鵝。

月光映照下的湖面清冷而澄凈,湖面上幽幽傳來天鵝的叫聲。阿黛爾回過頭,看見一只黑色的大鳥在湖心的月亮上游蕩,它張開翅膀,月光在它身上鍍了一層銀,風吹水動,草葉摩挲的響聲中似乎傳來一個年輕男孩兒的低語。

他說:“謝謝,再見?!?/p>

阿黛爾猛然回憶起十五年前的那個黎明,她的前夫在葵花地里發(fā)現(xiàn)兩只天鵝,一黑一白,一只垂死,另一只已經(jīng)變得僵硬。那時的她年輕、善良,還沒有褪去少女的純真。她勸說丈夫埋葬了已死的天鵝,救下另外一只奄奄一息的黑天鵝。只是沒過多久,黑天鵝因為思念伴侶,死在了巴拉頓湖邊的石灘上。

阿黛爾收回思緒,搖了搖頭。她竟以為那只黑天鵝回來了。

夜風吹亂了母女的發(fā)絲,艾沙接過電筒,替母親照亮前方的路。阿黛爾看著艾沙在月光下依然清澈明亮的眼睛,懷念起曾經(jīng)的自己。她不明白,自己是從什么時候迷失了方向,從一個熱愛草木和生命的少女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把那個看似能征服一切的男人當作榜樣,把他的殺戮和冷血當作榮耀。這個世界好像亂套了。阿黛爾坐在床上想了許久,然后看到了格羅夫的獵槍。她把那只獵槍取下來,扔進了沿路過來的河道里。

“媽媽?!卑澈鋈婚_口。阿黛爾應了一聲,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fā)。

“你知道鳥類為什么要遷徙嗎?”艾沙問。

阿黛爾柔聲道:“因為它們要生存,尋找溫暖的地方?!?/p>

艾沙揉了揉發(fā)紅的眼眶,輕笑道:“對,而且它們喜歡旅行,因為每個地方都有動人的故事?!本拖襁@個天鵝湖,那些美麗的白天鵝之所以會在這里停留,正是為了告訴戀人,我永遠不會離你而去。

阿黛爾驚喜地看著女兒,那種開朗的感覺又回來了。她忍不住問:“你在湖邊讀書,認識了什么朋友嗎?”

艾沙漸漸停下腳步,轉過身,用手電照了照空無一人的石灘。“沒有。”艾沙想了想,坦誠道,“我總夢到一只黑鳥跟我說話,他告訴了我許多事,關于鳥類的遷徙、生存,還有愛情?!?/p>

“黑鳥……”阿黛爾又想到了那只黑天鵝。她一直沒有告訴女兒,在那一黑一白兩只天鵝墜落在葵花地里沒多久,她便懷孕了。她的前夫說,巴拉頓湖有一個奇妙的傳說,到了十九世紀末已經(jīng)鮮為人知。

艾沙見母親沉默,不禁抱緊了她的手臂。

阿黛爾笑道:“艾沙,傳說中每個女孩兒都是天鵝的化身,她們天性純潔善良,熱愛生命,你就是我的小天鵝,沉默且純粹。我總是期盼你的羽翼豐滿,所以盲目地選擇了一個不合適的男人,差點害了你?!?/p>

艾沙搖了搖頭,想起黑鳥在夢中的言語。他說:生命太短,隨時會被上帝收回,我們已經(jīng)失去了抗爭的勇氣。她看見母親憔悴卻堅定的眼神,聽見母親為她而做的決定,她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反駁他的話。生命太短,所以更要珍惜,這的確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人站在金字塔的頂端,有權藐視一切,但那些藐視一切的人,終將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比如格羅夫,他永遠得不到母親了。

艾沙回頭,最后望了一眼巴拉頓湖寂靜的湖面,夜空就像漆黑的眼睛與她對望。一只黑鳥從星空中滑過,一身斑斕的星光,啼鳴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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