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文志

2016年是傅雷逝世五十周年，也是《傅雷家書》出版三十五周年。《傅雷家書》在1981年出版以來，引起了巨大的文化反思，成為一本很有名的書，一直流傳至今，但是隨著歲月的變化，讀者群的變化，《傅雷家書》版權幾度轉移，版本也不斷變化。隨著傅聰回信的失而復得、傅雷家書手稿的進一步發(fā)現(xiàn)和整理，譯林出版社推出了目前最為完整的《傅雷家書》。

這本新版的《傅雷家書》，可謂是許多文字都散發(fā)著傅雷的人文情懷，而這樣的人文情懷，在他寫給兩個兒子的每一封信中都處處散現(xiàn)。所以，傅敏時常回憶父親身前的點點滴滴，找到機會就會與朋友們分享：“我時常在夢里回憶小時候與父母的快樂時光……他教誨我做人的基本原則，終身受用?！?/p>

這本新版的《傅雷家書》的意義非同一般，據(jù)有不可替代的價值，它是那個年代的一個非常真實的記錄，記錄了正直、善良的知識分子對人生、藝術、后輩的態(tài)度，所以這本書能一版再版。我們隨便翻一頁，就能發(fā)現(xiàn)：雖然那個年代已經(jīng)遠去，但是里面講的話對我們仍然有很大的啟示。

關于老版的《傅雷家書》，傅聰曾講過這樣一段話，他說中國有一個學鋼琴的女孩子，這個女孩子讀完《傅雷家書》后，說有這么個爸爸太可怕了！這就是過去《傅雷家書》中傅雷給讀者的印象，因為當年選編《傅雷家書》的時候，主要是選思想性強、藝術性強的東西，很多體現(xiàn)生活細節(jié)、人心的文字沒有收入。而這次新版家書由于發(fā)表了傅聰?shù)男?，大家才可以發(fā)現(xiàn)傅雷對兒子是嚴肅而不失親切的?？梢哉f，新版《傅雷家書》更加貼近普通家庭，也更加貼近學生和家長，它告訴讀者，傅雷夫婦是很平凡的夫婦，也是很偉大的父母。

舉個例子，1955年傅聰比賽之后沒有給父親回信，傅雷連續(xù)寫了幾封信批評傅聰，顯得很嚴苛。最后傅聰給他回了一封信，一一回答了父親的問題。由于傅聰?shù)钠?，他當時想放棄比賽，因為他感覺到了壓力，他覺得比賽并不是提高鋼琴藝術的手段。這里就可以看出傅聰很理解父親，但是父親的嚴厲責問并不影響他大膽地表達自己的意見。他知道父親是愛他的，父親對他的嚴厲，其實里面飽含著深深地愛心以及對他的期望。

再舉一例，傅雷在給傅聰?shù)囊环庑爬镞@樣寫道：“親愛的孩子，你走后第二天，就想寫信，怕你煩，也就罷了?？墒菦]有一天不想著你，每天清晨六七點就醒了，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也說不出為了什么。真的，你那次在家一個半月，是我們一生最愉快的時期，這幸福不知應當向誰感謝。我高興的是我多了一個朋友，兒子變了朋友，世界上有什么事可以和這種幸福相比的？盡管將來你我之間離多聚少，但我精神上至少是溫暖的、不孤獨的。我從你身上得到的教訓恐怕不比你從我得到的少，尤其是近三年來，你不知使我對人生多生了幾許深刻的體驗，我從與你相處的過程中學得了忍耐，學到了說話的技巧，學到了把感情升華……“傅聰說，爸爸這封信里說的事我還記得。那還是我在波蘭留學的時候，第一次回國，大概是1956年吧！我在家里覺睡得很少，跟家里人有說不完的話，特別是跟我爸爸，簡直是促膝長談呵！整晚談的是各種各樣的題材，音樂上的，哲學上的，真是談不完！

人之愛其子，也是一種自然規(guī)律。人的生命總是有局限的，而人的事業(yè)卻永遠無盡頭。通過親生的兒女，延續(xù)自己的生命，也延續(xù)與發(fā)展一個人為社會，為祖國，為人類所能盡的力量。因此，培育兒女也正是對社會，對祖國，對人類世界應該的盡的一項神圣的義務與責任。

我們看傅雷怎樣培育他的孩子，從家書中顯而易見。他在給兒子傅聰?shù)男爬?，這樣說：“長篇累牘地給你寫信，不是空嘮叨，不是莫名其妙的，而是有好幾種作用的。第一，我的確把你當作一個討論藝術，討論音樂的對手；第二，極想激出你一些年輕人的感想，讓我做父親的得些新鮮養(yǎng)料。同時也可以傳布給別的青年。第三，借通信訓練你的不但是文筆，而尤其是你的思想；第四，我想時時刻刻隨處給你做個警鐘，不論在做人方面還是其他各方面?！柏灤┤考視那檎x，是要兒子知道國家的榮辱，藝術的尊嚴，能夠用嚴肅的態(tài)度對待一切。做一個“德藝具備，人格卓越的藝術家”。

過去三聯(lián)版的《傅雷家書》，主要是體現(xiàn)傅雷與長子傅聰之問關于文化藝術的探討。隨著文化反思大潮的離去，這類文字和讀者的親近感就有差距了。2003年以后，版權轉移到遼寧教育出版社，讀者群轉向了學生和家長，但是內容沒有跟上，造成很多讀者不了解這本書。為此，譯林出版社和傅敏（傅雷次子）商量，能否給現(xiàn)在的年輕人和學生編一本更容易讀的家書？經(jīng)過多年打磨，譯林出版社才定下這本以傅聰?shù)挠螌W打拼經(jīng)歷和戀愛婚姻之路為線索的新版《傅雷家書》，并且把傅雷嚴苛的形象轉為更親切，更家常的父親。

傅雷曾經(jīng)在給長子傅聰?shù)囊环庑爬镎劦?，“你談到中華民族能‘化的特點，以及其他關于藝術方面的感想，我都徹底明白，那也是我的想法。多少年來常對你媽媽說：越研究西方文化，越感到中國文化之美，而且更適合我的個性?！备道讓χ袊幕恼J識在短短幾句話里面就表達得很充分，所以無論是家長還是青年學生，都能從這本書里獲得啟發(fā)，獲得教育。所以說，譯林出版社50年后的今天出版紀念版，不僅是對傅雷先生最好的紀念，也是對那個年代強烈的反思。

（編輯 王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