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龍飛
影響中國
2016年度文化人物
田沁鑫
田沁鑫,出生于北京市,畢業(yè)于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
1996年田沁鑫導演了她的話劇處女作《斷腕》 。2000年導演賀歲京劇《宰相劉羅鍋》獲第六屆中國藝術(shù)節(jié)金獎。2003年自編自導話劇《趙氏孤兒》 。2006年導演昆曲《1699桃花扇》。2009年執(zhí)導京劇《關(guān)圣》。2013年憑借執(zhí)導的話劇《青蛇》獲得第2屆北京丹尼國際舞臺表演藝術(shù)獎最佳導演獎。2014年執(zhí)導話劇《山楂樹之戀》。2015年執(zhí)導話劇《北京法源寺》。2016年7月第一次執(zhí)導歌劇《長征》。
在中國話劇界,導演田沁鑫算是一個異類——身處名利場中,卻顯得過于安靜。她性格靦腆,有社交恐懼,直言自己“不玩圈子,不跑江湖,不太合群”。她沒有成家,也沒有養(yǎng)寵物,喜好獨處、參禪與品茗。
但她的作品獲得了許多人的認可,成為中國話劇票房的一塊招牌。她的話劇有現(xiàn)代藝術(shù)觀念,有東方美學,甚至還有歷史情懷。
她將自己對生活的認識,審美的發(fā)現(xiàn),思想的創(chuàng)造,對歷史文化的好奇心都放到了戲劇里,這是她表達自己的最重要方式?!啊恶雎牶胍弧泛汀侗本┓ㄔ此隆肥蔷売芍袊适碌慕M織,中國文化態(tài)度的堅持,中國藝術(shù)樣式的探索,中國價值觀的確立,是我嘗試的中國戲劇建設(shè)的部分體現(xiàn)。這個獎,我不愧領(lǐng)。”在領(lǐng)獎時,她再次表達了自己對戲劇的態(tài)度。
“戲是假的,但我當真”
面對陌生的采訪者,田沁鑫仍然緊張。她先下樓拿東西,然后燃香,沏茶,擺弄好沙發(fā),試圖通過這些事情緩解緊張情緒。在一陣寒暄后,她慢慢打開了話匣子。
就在幾年前,她還不能一個人接受記者采訪。
她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自己剛剛參加了一場政協(xié)會議,她的議案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關(guān)。她認為,深奧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需要新的翻譯與解讀,以讓年輕人知道中國文化的美妙。
“這些年,我一直在堅持把中國經(jīng)典作品改編成話劇,這些歷經(jīng)歲月沉淀的瑰寶,是能通過舞臺上的立體呈現(xiàn)傳遞給觀眾的。但我感覺很吃力,因為話劇是外來的,觀眾往往也不是用中國人的思維方式來看戲,他們被一些外來的東西帶偏了,正襟危坐并不是中國人看戲的習慣?!?/p>
她欣賞的話劇人是焦菊隱?!八岩恍蚯赜眠M來了,戲曲緩慢而有游戲感,符合中國人娛樂的視覺和聽覺感應。中國戲曲是中國人的一種活法?!?/p>
田沁鑫將她對中國大戲的偏愛也投射到自己的作品中,她喜歡說:“戲是假的,但我當真?!?/p>
10年前,她導演了昆曲《1699桃花扇》,希望重現(xiàn)這段晚明時期發(fā)生在秦淮河的故事。為了表現(xiàn)這條水道上達官、書生、歌伎絡(luò)繹不絕的繁華美景,她為舞臺布景煞費苦心:舞臺的后方是樂隊,樂隊之前圍上了一層紗幕,那是經(jīng)過國家博物館批準使用的“南都繁會圖”,水光瀲滟的河面是從德國進口的特制地板虛擬而成;燈光籠罩中,繁華的古金陵若隱若現(xiàn);舞臺前有回廊,與白墻黛瓦構(gòu)成了庭院;中間設(shè)置的亭子,不僅是戲臺,也象征了多雨的江南。演員們手執(zhí)的是描金的扇面,衣裙則出自蘇州木瀆鎮(zhèn)的繡娘之手。場鈴響起,十位大青衣一并出場,一幅晚明的圖景。結(jié)尾處兩人雙雙入道,更有古典戲劇的空渺之美。
在話劇《明》的結(jié)尾,田沁鑫借用藝術(shù)家夏小萬的立體山水,將十幾個皇帝隱隱約約放在漸次虛空的山水畫中,象征著帝王最終要消失在江山里,令觀者凝思動容。
田沁鑫說,借助現(xiàn)代技術(shù)手段,要搭一個美輪美奐的舞臺并不難,難的是不再有能夠匹配中國戲劇精神的名角?!拔乙部床坏绞裁唇莾?,沒幾個演員有中國戲劇的氣質(zhì),本來你這個人種就應該是你這人種的精神和玩法,我說起來就傷心。”她曾在話劇排練的現(xiàn)場激憤地說,“在這種環(huán)境下,我努力到極其孤獨,甚至消極。”
一位韓國話劇導演曾描述田沁鑫在戲劇之外是“純真到無所掩飾的熊貓”,而陷入戲劇世界時,哪怕是演員的一個小小的舉動失掉了“氣場”,也逃不了她敏銳而兇猛的獵豹之眼。 她在排練現(xiàn)場很少說臟話,但犀利刻薄,她希望將演員推向極致。
她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如果我從未見過他們的神采,或許就不會如此遺憾了?!?/p>
她所懷念的神采,得追溯到上世紀80年代初。當年,少年田沁鑫趕上了最后一撥民國“角兒”再現(xiàn)劇場,他們雖然都已年長,但風韻不老,讓田沁鑫嘆為觀止。
“戲劇是時代的產(chǎn)物,最輝煌的就是那個時代,時代散去了,輝煌也在這一刻散去了?!?她臉上流露出傷感的神情?!爸袊鴱南惹氐膬?yōu),到漢百戲,到唐參軍戲,到宋金院本,元雜劇,到600年前的昆曲,200年前的京劇,中國戲劇藝術(shù)的傳承是源遠流長的,中國人看戲的游戲精神就是它的可變性和流動性,就是它的姿態(tài)狂熱,形象魅力,就是它的節(jié)奏和造型意識,它的松弛感,它在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之間,只是這些東西現(xiàn)在都看不到了?!?/p>
“我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力量”
上世紀60年代末,田沁鑫出生于北京的一個軍人家庭,父親愛好文藝,母親是美術(shù)老師。她從小就不茍言笑。她還記得,全家人看春晚都笑得前仰后合的時候,自己卻無動于衷。
父母將她的沉默視為乖巧。父親覺得女孩做文藝工作輕松,至少不用上山下鄉(xiāng)。1975年,他把田沁鑫送進了什剎海體校的體操隊。
田沁鑫稱這段時光是“悲慘童年”。她回憶道:“我當時看了電影《斯巴達克斯》,雖然才5歲,我就覺得斗獸場和體育館并無差別,我一上平衡木就恐懼。”
1979年,父親看她實在沒有體操潛力,又把她送進了北京藝術(shù)學校學京劇。體操與京劇都需要人在公眾視野中展現(xiàn)自己,田沁鑫卻希望隱藏起來。她從小就不喜歡外面的世界,也很自閉,而現(xiàn)在突然間要在舞臺上表演,而她一上臺就被老師罵。她感到別人都在笑她。
對于內(nèi)向的田沁鑫而言,“聽”不僅比“演”簡單,還要有趣,但能“聽”懂并不容易。她尤其喜歡聽戲校的老先生們唱戲,她著迷于唱腔里的味道,鐘情于戲劇的疏離隔世之感,“有種夕陽暖輝的壯美”。
“戲劇是我最好最溫暖的朋友,我面對戲劇的時候,像是沐浴,完全是赤裸,誠懇地面對它,我始終都不敢對不起它。” 戲劇成了這個孤獨少年的最好的慰藉。
上世紀80年代初,老戲陸續(xù)恢復演出,民國時期的“角兒”重現(xiàn)劇場,田沁鑫記得有童芷苓、裴艷玲等等。
她騎著自行車繞遍了北京四九城的各大劇場,獨來獨往,扎在戲迷堆里蹭戲聽。只要聽說這是一個“角”,她就想方設(shè)法去看,沒錢買票,她也不顧自己的臉皮薄,纏著檢票員求情,日子久了,北京城里沒她鉆不進去的劇場?!澳鞘钦娴暮?,演得就像真的一樣,我見識到了中國戲劇最后的一抹神采?!?/p>
她相信戲里發(fā)生的故事,看完之后總是忍不住寫觀后感,但還覺得不過癮,便繪聲繪色地給同學講戲,這突然的開朗讓同學很不適應。
那些年,文藝青年田沁鑫還有一個愛好:她愿意騎3小時的自行車,風雨無阻地去電影學院聽戴錦華講課。高大的戴錦華手夾著香煙,語言華麗而密集,滔滔不絕,田沁鑫聽得如癡如醉。
當時,田沁鑫是一個挺漂亮的刀馬旦,長發(fā),夏天穿著碎花的長裙。但就因為太過于內(nèi)向和安靜,舞臺的表現(xiàn)實在糟糕。那個時候,她認為自己這輩子最多就是一個戲迷,上個普通大學了事。
1993年,她前往英國旅行。無意間途經(jīng)斯特拉特福港口,這是莎士比亞的故鄉(xiāng),她去看了莎士比亞的坐像,坐像的四周是莎士比亞戲劇中的四個人物雕像。她還記得那天天很藍,她和所有雕像都合影留念,但還是覺得意猶未盡。這一年,她決定報考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
在中戲,田沁鑫的成績并沒有比學體操和京劇好多少。田沁鑫說,“知行合一,但我行不出來?!?995年,導演系的畢業(yè)大戲考試,田沁鑫是第四組分場導演,快畢業(yè)了,她還不會排戲,跟老師匯報時,仍想不明白該如何調(diào)度。也是在畢業(yè)這一年,她原本要結(jié)婚了,但最終和相戀多年的男友分道揚鑣。
導演專業(yè)上不能“開竅”,感情又失意,她心意沉沉地去了深圳,準備在南方重新開始生活。而在這里,因為想法總是天馬行空,她在廣告行業(yè)里反而干得風風火火。
但深圳無戲可看。給她提供免費住宿的室友也是戲迷,兩個人干脆組織起“戲劇學習小班”,在深圳排起了話劇和小品。她還記得某天清晨,深圳窗外的天空特別清明,她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她一下子理解了《雷雨》的偉大,人物的出場與設(shè)置、全盤的舞臺形象,“一下子都明白了”。她想回北京了。
她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借錢排戲。這出名為《斷腕》的戲上演日期是1997年9月23日,這一天是前男友的生日,而“斷腕”也有了結(jié)的意味。
《斷腕》講述了耶律阿保機的皇后的故事。在阿保機死后,皇后讓眾大臣陪葬,隨后自己統(tǒng)治江山,最后又為了愛,將皇位讓給了阿保機的孫子。
雖然只有5個人出演,但田沁鑫還是將自己的“情與義”放進了大歷史的格局中。她希望來的那個人沒有來(前男友),卻打動了來看戲的國家實驗話劇院院長趙有亮。就這樣,田沁鑫陰差陽錯地進了國家話劇院。
在生活中,田沁鑫心里似乎藏著一個敏感而脆弱的孩子,但當她動筆時,卻衍生出一個老靈魂來?!拔乙膊恢朗菑暮味鴣淼牧α??!碧锴喏握f。
1999年的正月初三,天寒地凍。在北京雨兒胡同一間沒有暖氣的屋子里,田沁鑫為《生死場》寫劇本?!耙粋€將要生產(chǎn)的女人,被男人們高高地抬起”的畫面突然進入了田沁鑫的腦袋,順著這個畫面往下走,一個又一個遞進的情節(jié)像幻燈片一樣上演。靈感并不是說來就來的,田沁鑫枯坐在胡同的出租屋里已經(jīng)將近一整年的時間,她在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安靜地打磨這部戲很久了。
這間屋子每月租金300元,田沁鑫當時的月薪就是300多元,剩下的錢就買燒餅充饑。田沁鑫回憶當時的自己,“睜開眼睛就寫作,也沒別的事,我現(xiàn)在就很感動于我那時候的純潔?!?/p>
當畫下最后一個句號時,已是春風送暖的3月?!渡缊觥烽_始排練,兩個月后首演。從此,中國戲劇界都知道有一個能排大戲的女導演叫田沁鑫。
《生死場》從一眾大戲中脫穎而出,獲得了文化部的文華大獎,看過戲的莫言說她是“大才女”。戴錦華評價她,“從這部戲開始,田沁鑫形成自己清楚的、飽滿的、特別有沖擊力的戲劇語言。”
這一年,田沁鑫30歲。
爭議也隨之而來,有人說《生死場》趕上了好時候。適逢世紀之交,中國發(fā)生了幾起大事件,民族主義情緒高漲,《生死場》剛好撫慰了時代的精神需求。
內(nèi)向的田沁鑫很在意別人的評價,她進入一種與自己較勁的狀態(tài)。那幾年,她尤其喜歡排大悲劇,諸如《狂飆》《趙氏孤兒》等宏大題材,而這些戲都是為了“證明自己”?!斑@幾部戲都挺好的,但是我覺得自己有點走偏,我特別想得到認可。”田沁鑫面對采訪時反思道。
此后的十幾年間,她在戲劇類型上涉獵頗豐,從蕭紅到張愛玲,從文化經(jīng)典《四世同堂》到癲狂喜劇《夜店之天生絕配》,但整體上,她還是以嚴肅經(jīng)典題材為主,而對戲曲仍情有獨鐘。她還導演了京劇《宰相劉羅鍋》《關(guān)圣》、昆曲《1699桃花扇》。
“我覺得很累,嚴重到?jīng)]有時間休息。商業(yè)社會對我是一種擠壓。因為要去填充演出市場,我做了一些很爛的戲?!碧锴喏卧谝淮喂_演講上說道。面對公眾時,她會形容自己是“天才”,她也希望這個“天分”得以發(fā)展。
2012年,田沁鑫的話劇以5426萬元的票房成為年度的票房冠軍。盡管她排斥這種俗世定義成功的標志,但它仍然是一種成功。商業(yè)上的成功,也讓演出公司紛紛伸出橄欖枝,繁重的工作幾乎將她淹沒。
20年來,她幾乎沒有什么休假,她的日常是上午見人談合作,下午排戲直到深夜,演員走后,再寫第二天的戲,入睡時,早已經(jīng)過了凌晨。
但近些年,她開始學會了拒絕。她拒絕了30多個公司和劇團的邀請,她覺得“我是一個做藝術(shù)的,我要保持自己的底線”。
“一場千秋大夢的可能”
2013年,英國某劇團邀請?zhí)锴喏卧俣惹巴固乩馗#忠淮握驹谏勘葋喿袂?。一別整整20年,“那天的天氣和20年前一樣好,雕像沒有任何改變,我卻已經(jīng)不再是年輕人了”。田沁鑫望著雕像,從熱淚盈眶到不能自持了。
也是在這一年,田沁鑫推出了《青蛇》。以往因為種種原因,田沁鑫覺得不能做自己喜歡的戲,妨礙了她整體風格的建構(gòu),終于《青蛇》成為田沁鑫“禪意三部曲”之一。
早在2002年,李碧華就希望田沁鑫能把她的小說《青蛇》改編為話劇。田沁鑫感到僅有兩個女人在臺上從頭說到尾,很難改編,院長趙有亮也覺得她沒有能力轉(zhuǎn)化這部情欲戲,只好放棄。她還記得,就在棄用的幾天后,她在廚房里做飯,告訴好友,“我不可能做成情欲戲,但可以做成人佛妖三界的主題?!?/p>
2012年,她藏身于寺廟達半年,每日靜修讀經(jīng),并在寺廟里完成了《青蛇》劇本。她認為 “每個人身上都有佛性、人性與妖性的光譜”。田沁鑫很少流露出幽默的天賦,不會講笑話,但這部充盈著禪意的戲劇對白中又遍布著幽默的現(xiàn)代語言,她說這是“攢了一點積蓄,把平時節(jié)約下來的幽默放了進去”。
《青蛇》公演后,一票難求,場場加座,在上海加演10場,成為2013年的票房冠軍。之后,改編自李敖小說《北京法源寺》的話劇,創(chuàng)作則更為艱難。這是一部以戊戌變法為核心的晚清重大歷史事件,宮廷里的貴族,寺廟的和尚,名士知識分子的三層人事結(jié)構(gòu)要在一個舞臺上找到平衡。
磕磕絆絆,田沁鑫寫了12稿劇本,經(jīng)常是開場處寫得興奮,再推進時卻發(fā)現(xiàn)此路不通,只得退回原點再尋他途。她一度因為進了絕境而哭泣,哭罷又重頭寫過。
“藝術(shù)作品要么是審美上的快感,要么是打動人的心靈,要么是作用于思想。作用于思想是最難的,而思想的能量場最大,當它反射到觀眾的時候,飄飄忽忽的靈魂就會被拉扯或者震動一下,只要有這么一下,藝術(shù)的價值就達到了?!?田沁鑫說。
最終,田沁鑫構(gòu)建了一個極端的國難與生死、失敗與成功的故事,將觀眾推進了晚清大時代的波瀾壯闊中。
2016年7月,田沁鑫開始創(chuàng)作她的新戲《聆聽弘一》。她認為弘一法師“以戒為師”是賦予這部新戲最重要的魂,她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在信息紛亂的時代,我們很難集中精力做一件事,他(弘一)的自覺性和自制力,在我們當下社會有很大的現(xiàn)實意義?!?/p>
《聆聽弘一》將于2017年元月在北京首演,田沁鑫正在做最后的準備。她向《中國新聞周刊》描述了她心中的話劇之美:“場鈴響起,場燈暗下,舞臺亮了起來,一個假想的社會,假想的人際關(guān)系,假想的道德,假想的愛情,碰撞出一場千秋大夢的可能?!?/p>
她自己則隱沒在幕布之后,目睹一切的發(fā)生。
獲獎理由
她說,導演就是個“攢戲的師傅”。在自己的戲劇作品里,她總是通過解構(gòu)過去折射當下,并從中找到藝術(shù)與商業(yè)的最佳結(jié)合。過去幾年間,她將自己對禪意的思考融入中國故事里,她的《青蛇》 《北京法源寺》和《聆聽弘一》形成了“禪意三部曲”,成為中國戲劇市場中獨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