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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知分歧中的證據(jù)與合理性

2017-02-26 20:47:52喻郭飛
關鍵詞:合理性高階立場

喻郭飛

(云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云南昆明650091)

認知分歧中的證據(jù)與合理性

喻郭飛

(云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云南昆明650091)

在當代知識論中,面對旗鼓相當?shù)恼J知伙伴之間產生的認知分歧,如何做出恰當?shù)姆磻⒈3趾侠硇允且粋€重要議題。人們普遍承認,證據(jù)在認知辯護的過程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而根據(jù)“唯一性論題”,同一證據(jù)集能夠確定關于特定命題的、合乎理性的命題態(tài)度是唯一的。因此,產生認知分歧的各方中至少有一方是不合乎理性的,需要作出改變。折中主義與固執(zhí)己見論作為當前兩種最流行的處理認知分歧的立場,前者要求產生分歧的雙方各退一步,同時降低自身先前的主觀置信度,取一個中間值才合乎理性,而后者是指在沒有獲得壓倒性的證據(jù)對自身最初的命題態(tài)度構成嚴重挑戰(zhàn)的情況下,人們有充分的理由堅持原來的立場。事實上,上述兩種立場都不成立。原因在于,認知合理性不是靜態(tài)的,而是會隨著證據(jù)的更新呈現(xiàn)動態(tài)變化。在面對認知分歧的時候,真正合理的反應是及時更新并重估其掌握的全部證據(jù),由此決定是否以及如何調整命題態(tài)度。

認知伙伴;認知分歧;證據(jù);唯一性論題;合理性

一、引言

如何準確地刻畫并妥善處理人與人之間的認知分歧(peer epistemic disagreement)是當代知識論的一個熱點議題。人們普遍承認,證據(jù)在決定一個認知者應該對某個命題持有何種認知態(tài)度的過程中發(fā)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是,關于如何刻畫證據(jù)與認知合理性之間的關系,人們的意見不一。尤其是在爭辯的各方都掌握著有力證據(jù)的情況下,面對認知分歧如何決斷就變成一個難題。折中主義(conciliatory view)與固執(zhí)己見論(steadfast view)是當下最為流行的兩種處理認知分歧的觀點,但是,認知合理性并不應該被理解為一個靜態(tài)的概念,它是隨著證據(jù)的更新而動態(tài)發(fā)展的。因此,如果人們在求知的過程中產生了分歧,恰當?shù)淖龇ú皇呛唵蔚恼壑凶尣交蚬虉?zhí)己見,而是需要通過吸納新的證據(jù)并對其掌握的全部證據(jù)集進行重新評估,以決定是否以及如何調整其認知態(tài)度,從而保持認知合理性。

二、認知分歧與證據(jù)

在人們日常生活中,寬泛意義上的觀點不一或意見分歧是司空見慣的現(xiàn)象,無論是網(wǎng)絡論壇上的口水之爭,還是辯論賽場上的唇槍舌戰(zhàn),亦或是學術會場內的觀點交鋒,人與人之間觀點和看法上的分歧體現(xiàn)出某種話語上的公平性和開放性。但是,如果不加限制地允許各種分歧恣意蔓延,人們就難以就一些問題形成共識,甚至可能導致相對主義與懷疑論。近些年來,關于認知分歧的討論逐漸成為當代知識論研究的熱點。

知識論中嚴格意義上的認知分歧是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認知者關于同一個命題(之真值)持有不同的命題態(tài)度或主觀置信度?!八麄冴P于同一命題擁有的所有證據(jù)都相同,并且相互承認彼此是認知伙伴(epistemic peers)———他們擁有同等卓越的知覺能力、推理技巧等等”①參見AlvinGoldman與ThomasBlanchard為斯坦福哲學百科所撰寫的詞條“SocialEpistemology”,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epistemologysocial/#PeeDis。。認知伙伴基于同等說服力的證據(jù),卻對同一問題給出了不同回答。這與寬泛意義上無需多少證據(jù)支持所產生的意見不同存在很大差別。例如,路人甲問身邊的同伴“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路人乙的回答是“下午5點1分”,路人丙說:“不對,應該是下午4點59分!”顯而易見,路人乙和路人丙對于同一問題給出的答案不可能都正確(甚至可能都不對)。問題的關鍵在于,路人乙和路人丙對他們自己的答案都信心滿滿,認為自己證據(jù)充分,因為路人乙戴著一塊新買的勞力士,而路人丙戴著一塊新買的歐米茄。他們關于“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這一問題的答案產生了認知分歧,而且這一分歧看起來還不太好解決。也許他們可以訴諸外部的權威或者專家,比如參考一下北京時間。但是在一些更為復雜的情況下,或者是缺乏相關領域的專家,或者是不同的專家之間也產生了分歧,問題就變得較為棘手。產生認知分歧的各方是固執(zhí)己見、互不讓步呢?還是采取折中主義的路線,同時降低自己先前關于某個命題的主觀置信度,轉而尋找一個中間點呢?

為了更加清晰地說明認知分歧的特征,尋找消除認知分歧可能的出路,我們有必要先考察一下與之密切相關的“證據(jù)”概念。科學哲學家彼得·阿欽斯坦(Peter Achinstein)在他的《證據(jù)之書》中對“證據(jù)”概念給出了一個非常精辟的哲學說明:“(1)證據(jù)是能夠提高一個假說(為真)概率的相關信息;(2)證據(jù)是使一個假說具備較高(為真)概率的那些信息?!盵1]44當代的知識論學者蒂莫西·威廉姆森(Timothy Williamson)也給出了一個類似的定義:“e成為假說h的證據(jù)必須滿足兩個條件:(1)e要能夠對h為真形成支持;(2)e本身必須有一定的可信度?!盵2]186換言之,認知者S將e視作相信假說h為真的證據(jù),當且僅當P(h/e)>P(h)。

在《知識及其限度》一書中,威廉姆森對“證據(jù)”概念做了進一步細致的闡釋,他把證據(jù)看作知識,這一點不同于傳統(tǒng)意義上對“知識”概念的JTB分析,知識本身被看作是根本性的。只有把已有的知識作為證據(jù),人們才能為獲取新的知識提供認知辯護。他同時指出,“盡管被知識所辯護的對象本身不一定是知識,即便它為真,但是能夠(在認知上)提供辯護效力的東西一定是知識”[3]。這就意味著,證據(jù)或者為知識提供辯護的東西本身一定也是知識。因而,為知識提供認知辯護的證據(jù)需要以命題的形式呈現(xiàn),證據(jù)本身有真假之分。在實際生活中,人們有可能在一些情況下錯誤地把假命題當作證據(jù)來使用,但是這些假命題本身無法發(fā)揮辯護效力,也就不足以被稱為真正的證據(jù)。例如,有人在法庭上作偽證,很顯然,法官在庭審的過程中有責任對證據(jù)的真?zhèn)芜M行鑒別,不能采納偽證,否則他很有可能會做出錯誤的判斷。當代知識論學者托馬斯·凱利(Thomas Kelly)指出,“誤導性的證據(jù)或許也能勉強算作證據(jù),但是獲得這樣的證據(jù)明顯會影響到一個人合理地相信什么”[4]137。以“知識”概念作為基礎對“證據(jù)”概念進行刻畫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它給“認知辯護”以及“認知伙伴”①英文原文為epistemic peers,有人將其翻譯為“認知同行”,筆者認為翻譯為“認知伙伴”可能更為平實。概念設立一條嚴格的標準,即,人們對于一個命題的真值應該持有何種命題態(tài)度取決于相關的證據(jù),而這些證據(jù)來自于我們所掌握的知識。

基于以上對“證據(jù)”概念的初步刻畫,我們可以將認知分歧大致分為兩種類型。第一種是,就同一問題的答案,產生分歧的各方擁有不同的證據(jù),他們在證據(jù)的完整度、各自具有的推理技巧、對證據(jù)的評估能力方面存在明顯的高下之分。這種類型的認知分歧往往存在于外行和外行或者外行和專家之間,解決起來相對容易。只要大家愿意虛心接受相關專家的建議和裁定即可。第二種是,就同一問題的答案,產生分歧的各方擁有大體相同的證據(jù)②關于“擁有完全相同證據(jù)的認知伙伴是否可能產生合理的認知分歧”這一問題,限于篇幅,本文暫不討論。,他們各自的知覺能力、推理能力和對證據(jù)的評估能力旗鼓相當并且高度自信,可以說都是專家,這種認知分歧就較難解決。

本文主要討論的是上述第二種類型的認知分歧,它不僅凸顯了證據(jù)在命題態(tài)度形成過程中的重要作用,也反映出認知伙伴擁有的對等性(symmetry)給分歧解決帶來的困難。特別是考慮到作為人類知識典范的科學理論,人們可以看到的一種非常普遍的現(xiàn)象是:不同時代的科學家圍繞同一問題提出了各自的見解,這可以被視為一種歷時性的認知分歧,比如天文學上的宇宙模型從“地心說”向“日心說”的轉變。而從科學知識發(fā)展的歷史來看,歷時性認知分歧的解決是通過對科學證據(jù)的擴展或再認識,并以此為基礎用新的理論替代舊的理論。

相較而言,共時性的認知分歧更加尖銳③感謝本文的一位匿名審稿人提出的從科學史上的理論變化角度來刻畫和例證認知分歧的存在,只是本文的重心更多放在考察共時性認知分歧的特征及其解決途徑。,它是認知伙伴基于類似有力的證據(jù)所產生的態(tài)度分歧,“究竟誰擁有認知合理性”這一問題迫切需要回答。因此,不論是關于科學知識還是日常經驗,筆者認為,處在共時性認知分歧中的認知者里面至少有某一位不應該被稱為認知伙伴,因為實際情況是:爭論各方中的某一位甚至某幾位的認知表現(xiàn)并不理想,他(們)對大家共有的證據(jù)做出了錯誤的評價,相應采取的命題態(tài)度也不合乎認知合理性的要求。當然,也有一些學者不這樣認為,他們提出了“折中主義”和“固執(zhí)己見”兩種不同理論來處理共時性的認知分歧。在“折中主義”的支持者看來,產生認知分歧的各方都不能先入為主地認為自己站在真理的一邊,所以公平起見,大家各自降低自己先前關于目標命題之真值的主觀置信度,并接受一個折中的方案才是合乎理性的。而“固執(zhí)己見”的支持者針鋒相對,他們認為,在沒有獲得壓倒性的證據(jù)對自身最初的命題態(tài)度構成嚴重挑戰(zhàn)的情況下,人們有足夠的理由堅持原來的看法。特別是在一個認知者通過內省的方式獲得相關證據(jù)的情況下,他對自身持有的命題態(tài)度偏愛有加似乎就顯得合情合理。

三、認知分歧與“唯一性論題”

在討論認知分歧的時候,“折中主義”和“固執(zhí)己見”這兩種立場的支持者都默認唯一性論題(uniqueness thesis)是成立的。它刻畫的是證據(jù)和命題態(tài)度之間的關系,具體是指,關于給定的假說h以及與之相關的證據(jù)e,一個認知者S能夠對h所持有的合乎理性的命題態(tài)度是唯一的。換句話說,在特定情形下,一個認知者關于某個假說h所能持有的合乎理性的命題態(tài)度完全取決于相關的證據(jù)e,如果他事實上偏離了這一命題態(tài)度,那么就失去了認知上的合理性。但是,一個認知者很難從主觀上完全確認其自身實際掌握的證據(jù)與能夠使之合理地相信相關命題為真的證據(jù)是否一致。人們自認為可以為其相信某個命題為真的證據(jù)也許事實上不足以提供相應的認知辯護。無論如何,即便像理查德·費爾德曼(Richard Feldman)這樣堅定的折中主義者也認為“唯一性論題”是成立的。因為在他看來,人們對于認知分歧中的各方應該采取一種“等量齊觀”的立場(equal weight view)。這種所謂的“等量齊觀”是指,“由于爭辯各方存在一種證據(jù)上的對稱性,所以每個認知者應該對其自身和對手的觀點一視同仁”[5]99。我們不能對自身掌握的私人性證據(jù)偏愛有加——不論是主觀的洞見還是直覺,否則每個人都會自然而然地認為自己站在真理的一方,也就無法討論認知分歧中究竟哪一方的立場是合乎理性的。

在這里值得特別強調的是,一個認知者發(fā)現(xiàn)其他人和他關于命題P的真值的看法存在分歧這一事實本身并不意味著他就應該降低自己最初關于命題P的主觀置信度。除非出現(xiàn)了相當有力的證據(jù)對其最初的命題態(tài)度形成挑戰(zhàn),否則他不需要認真思考是否有必要以及如何改變其最初的命題態(tài)度?!暗攘魁R觀”的立場要求產生認知分歧的各方做出對稱性的反應,即,同時降低各自對于目標命題的主觀置信度。而在實際的認知分歧中,通常是某一(幾)方在評估證據(jù)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偏差,他們自己對此卻毫無察覺。有一些學者認為,合乎理性的認知分歧要求“爭論的各方持有完全相反(或不相容)的立場,但仍舊能夠合理地相信對方是自己的認知伙伴”[6]70。對上述立場筆者持有異議,因為大家很容易注意到,真正意義上的認知伙伴不可能既承認“唯一性論題”的有效性又認為他們關于某一命題的真值能夠產生合乎理性的認知分歧,他們中一定有人事實上犯了認知錯誤。而根據(jù)托馬斯·凱利的理解,兩個人可以被視作認知伙伴僅當他們滿足下述要求:“(1)他們對于和爭論主題相關的證據(jù)和論證的熟悉程度大體相當;(2)他們所具備的認知德性,如理智、審慎、不偏不倚等方面大體相當?!盵4]112

因此,如果在認知分歧中,某一方掌握了一些獨立的證據(jù)使之能夠有理由堅持己見,那么就意味著他在認知上處于一種優(yōu)勢地位,可以對其他參與者是否仍舊有資格作為他的認知伙伴提出質疑。當然,現(xiàn)實的認知分歧中很少有人能夠滿足托馬斯·凱利關于“認知伙伴”的嚴格定義。假如我們承認“唯一性論題”的有效性,那么就意味著某個認知者掌握的證據(jù)不全面或者他對證據(jù)評估的失誤都可能使之喪失作為另一個人的認知伙伴的資格,因為根據(jù)“唯一性原則”,在認知分歧中只可能有一種關于特定命題的認知態(tài)度是合乎理性的。

折中主義者認為,基于對“認知伙伴”概念的界定,產生認知分歧的各方應該對彼此的命題態(tài)度和證據(jù)等量齊觀,進行對稱性的處理。但是,如果和認知者甲發(fā)生認知分歧的人實際上在證據(jù)掌握的程度以及認知德性方面比他更優(yōu)秀,那么對認知者甲而言,合乎理性的做法應該是改變他最初的命題態(tài)度,而不是固執(zhí)己見。如果和認知者甲發(fā)生認知分歧的人實際上在證據(jù)掌握的程度以及認知德性方面比他要差,那么對認知者甲而言,合乎理性的做法應該是按兵不動。事實上,“如果在認知分歧中,每一方的觀點都(被)等量齊觀的話,單個認知者的不同意見并不足以使你關于某個命題的認知態(tài)度喪失依據(jù)。賦予這一反對意見的權重會被賦予其他認知伙伴或高手的意見的權重所覆蓋”[7]136。進一步的,即便我們假定認知伙伴在證據(jù)的掌握程度、認知能力和可靠性方面大體相當,也無法保證他們在每一次具體的認知活動中的表現(xiàn)都同樣出色。

為了更為清晰地刻畫證據(jù)和認知辯護之間的關系,托馬斯·凱利區(qū)分了“一階證據(jù)”和“高階證據(jù)”。在他看來,能夠支持某個認知者S相信命題P為真的一階證據(jù)是那些與命題P的內容直接相關的證據(jù),它們主要涉及與命題P相關的知覺經驗。高階證據(jù)是指與命題P相關的一階證據(jù)的證據(jù),特別是關于一階證據(jù)之可靠性的信念。比如,樓道里的煙霧報警器突然響起,聽到煙霧報警器的警報聲可以作為我相信樓道里失火的一階證據(jù),而我關于煙霧報警器在正常情況下對煙霧探測準確性的信念是高階證據(jù)。凱利認為,即便人們假定認知伙伴之間預先存在一種高階的對稱性,但是共有的證據(jù)e合理地支持了其他認知伙伴的立場而非我的立場這一事實本身導致了一種一階的非對稱性?!叭绻虾趵硇缘恼J知者對其證據(jù)做出了正確的反應,那么兩個認知者對于同一證據(jù)做出不同反應這一事實本身就足以成為一個新的證據(jù),即高階證據(jù)。這一高階證據(jù)是關于其一階證據(jù)的特征的”[8]186。科恩·斯圖爾特(Cohen Stewart)批評凱利對于高階證據(jù)的刻畫屬于一種心理上的評價,可能會因人而異。但是在我看來,如果處于認知分歧的各方承認“唯一性論題”的有效性,人們對于一階證據(jù)的不同評價很顯然會影響到大家最初關于“認知伙伴”概念的刻畫?!叭绻阏J為某人與你在認知能力或者證據(jù)的評價方面不能相比,那么你實際上就沒有將其視作認知伙伴”[4]130。在認知分歧中,如果事實上一個認知者對于證據(jù)的評估是合乎理性的,另一個不是。那么后者改變其最初的命題態(tài)度就能使其認知境遇得到改善。而對于前者而言,改變其最初的命題態(tài)度顯然是不明智的,此時如果他采取“等量齊觀”的立場實際上就會被嚴重誤導,從而高估其他分歧意見的重要性。

誠然,大家需要時刻意識到每一個認知者都可能在認知活動中出現(xiàn)錯誤,因而應該保持一種謙虛謹慎的態(tài)度。但是接受可錯論的立場并不是指人們在任何情況下都會犯錯。即便勢均力敵的認知伙伴也不能保證他們在各種場合下的認知表現(xiàn)都是一樣出色,如果我們有獨立的理由對人們在認知表現(xiàn)方面的實際差異進行比較,那么認知分歧就是有可能被消除的。

四、“等量齊觀”、認知分歧與合理性

一些學者喜歡將認知分歧與政治分歧、倫理分歧、宗教分歧進行類比。他們認為,這些類型的分歧具有某種相似性,在處理它們的時候采取寬容、謙虛的態(tài)度是普遍性的要求,因此,體現(xiàn)出寬容性原則的“等量齊觀”立場普遍適用于處理這些分歧。

然而,我對上述類比的恰當性心存疑慮,原因在于他們忽視了認知分歧和其他類型分歧的一個重要區(qū)別,就像邁克爾·赫默(Michael Huemer)在討論倫理分歧與政治分歧的時候所指出的那樣,“我們中的任何一方都不見得是錯誤的,因為你我并不是關于某個事實性的問題出現(xiàn)意見不一”[9]25。認知分歧與非認知分歧很明顯的差異在于,前者旨在求真,而后者可能僅僅只是意見之爭。在這里,我并非試圖論證其他類型的分歧就沒有牽涉到認知分歧,而是希望說明上述學者進行的類比所依賴的、不同類型分歧的相似性并非像他們設想的那樣自然而然①此處也要感謝本文的一位匿名審稿人的提醒,使我注意到其他類型的分歧中有一些可能也涉及到認知層面的分歧,如果能夠將其單獨剝離出來研究將會是一個有價值的議題。。事實上,多數(shù)政治和倫理分歧并非源自各方認知上的差異,而是大家在品味或者直覺等主觀方面的偏好不同,因而難以在他們之間進行客觀的決斷②當然,對于持有倫理實在論或政治實在論立場的人而言,政治分歧和倫理分歧牽涉到認知因素。。這使得處理政治分歧和倫理分歧的相對主義立場頗具吸引力,各方各退一步、同時降低自己先前關于目標命題的主觀置信度的做法乍看上去合乎情理,體現(xiàn)了彼此寬容的原則。但是,我想從兩個方面說明,“等量齊觀”的立場并不適合于處理認知分歧。首先,認知分歧和多數(shù)政治、倫理或宗教分歧的重要差別在于,它呈現(xiàn)的是不同認知者關于某個命題真值的命題態(tài)度的分歧,而我們關于命題真值的刻畫通常是二值的,相應的認知合理性就是一個非此即彼的問題。即便像齊碩姆(Roderick M.Chisholm)那樣對認知合理性進行一種程度的區(qū)分,認為主觀置信度處于0.5以上的便是認可的態(tài)度,處于0.5之下的便是懷疑的態(tài)度。一個尖銳的問題是,0.5的支持和0.5的懷疑有什么根本區(qū)別?換言之,一個十分確信的人和一個徹底懷疑的人在產生認知分歧的時候,都按照“等量齊觀”的原則采取半信半疑的態(tài)度是否合理?其次,“等量齊觀”表面上的開放性和公平性實際上掩蓋了它對于認知合理性過于簡單的刻畫。如果產生認知分歧的某一方實際上對相關命題的真值做出了正確判斷,采取的命題態(tài)度也是合理的,另一方則由于對證據(jù)評估不當而立場不同,在這種情況下按照“等量齊觀”的原則要求前者改變其命題態(tài)度顯然就是不合理的。即便我們承認認知合理性有程度上的區(qū)分,但是要求一個事實上更接近正確判斷的人因為“等量齊觀”的原則而改變其命題態(tài)度依舊是不合理的。如果在相同的證據(jù)條件下,認知者甲相信命題P為真,而他的認知伙伴乙(姑且為了討論的方便將其視作認知伙伴)相信┐P為真,那么,根據(jù)“等量齊觀”的原則,甲和乙同時降低各自的主觀置信度就顯得并不明智。因為甲和乙兩方中至少有一方對證據(jù)評估不當而形成了不合理的命題態(tài)度。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對證據(jù)評估不當?shù)囊环叫枰淖兤涿}態(tài)度,而不是大家都采取折中主義。

不難看出,按照“等量齊觀”的立場,每個認知者在認知分歧中應該平等地對待自己和對手的觀點,它關于認知合理性的刻畫不是非此即彼的,而是強調程度上的差異。但是根據(jù)“唯一性論題”,任何證據(jù)評估方面的細微偏差都會使認知者偏離嚴格意義上的認知合理性。所以簡單的折中主義會使人誤入歧途,因為它(毫無根據(jù)地)假定了產生認知分歧的各方對于一階證據(jù)的評估都是恰當?shù)?,而事實往往并非如此?/p>

“為什么我不能更相信自己?”認知分歧的局中人可能會這樣問自己。大衛(wèi)·克里斯滕森(David Christensen)認為,在處理認知分歧的過程中要堅持所謂的“獨立性原則”(independence thesis),即,“在評價他人關于命題P的信念時,為了確定自己是否有必要改變關于命題P的態(tài)度,他的決定必須根據(jù)一些獨立于其最初關于P的信念的理由”[10]。換言之,在他看來,“獨立性原則”要求任何認知者都必須在放棄其關于目標命題的最初信念的前提下尋找解決之道。如果認知者S接受這一原則的話,那么他就沒有理由認為自己比認知伙伴T更了解命題P的真值,S也就沒有理由相信P(為真),懸置判斷就成為最佳的選擇。而根據(jù)“等量齊觀”的立場,“任何人在認知分歧中所能夠相信的東西完全取決于高階證據(jù),即取決于他掌握的、相關論題的理性認知者所持觀點的證據(jù)”[7]133。

遺憾的是,兩個產生認知分歧的人在一階證據(jù)和高階證據(jù)方面完全一模一樣的可能性實際上微乎其微。即便我們假定碰巧出現(xiàn)不同的認知者所掌握的證據(jù)完全一致,“獨立性原則”本身也疑點重重。人們的確不應該在求知的過程中過分自信,但是這不意味著大家不能在相關問題上保持適度的自信,“只有在一些非常理想化的情形下,將他人當作專家或權威才是恰當?shù)模⒁虼送耆爮乃麄兊呐袛唷盵11]。凱利也明確地指出,“等量齊觀”的立場忽視了以下重要的事實,即,認知伙伴在能力上的大體相當無法保證他們實際的認知表現(xiàn)同樣出色。

由于認知分歧中的各方都不能以先驗的方式確定誰真的對一階證據(jù)做出了錯誤的評估,因而他們接下來的反應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其對高階證據(jù)的評估。然而,我們并不能將高階證據(jù)簡單地等同于對于一階證據(jù)或者某種特定的信念形成機制之可靠性的主觀評價,否則,就像一些人批評的那樣,它會被看作一種出自第一人稱視角的唯我論。如果的確有一些認知分歧源自認知者對高階證據(jù)的評估差異,那么這些認知者實際上就可以在認知能力上被區(qū)分為高手和新手,而不是認知伙伴,因為根據(jù)“唯一性論題”和“認知伙伴”概念的定義,他們不可能在認知上都是合乎理性的,或者至少不擁有相同程度的認知合理性。認知合理性要求專家在認知分歧中保持其專業(yè)性,而不必為門外漢的意見所擾?!爸灰J知者獲得某種獨立的證據(jù)使之有理由認為他比其認知伙伴對(先前)證據(jù)的評價更為準確,那么他對自身信念的偏好就是合理的”[4]156。對于普通人而言,在陌生領域中認真聽從專家的建議是既經濟又合情合理的做法。人們在求知的過程中對待認知分歧的方式不應該是簡單地采取折中主義或者懸置判斷,正如鄧肯·普理查德(Duncan Pritchard)所指出的那樣,“因為考慮到一種理智上的謙虛,認知分歧可能會導致某種懷疑論,這將使我們所持有的、絕大多數(shù)信念的認知地位受到威脅”[12]150。認知上的謙虛是一種好的品德,但是如果它對于獲取知識沒有幫助的話,也將變得毫無價值。亞當·埃爾加(Adam Elga)認為“等量齊觀”立場本身是自我反駁的(self-defeating)。因為如果有兩撥人對于“等量齊觀論”本身的真值持有完全相反的命題態(tài)度,那么,“折中主義將會碰到大麻煩,因為它要求接受它為真的認知者對于任何論題持有折中主義的立場,包括它本身”[13]183。

五、結論

在筆者看來,處理認知分歧的恰當方式不在于在固執(zhí)己見論和折中主義兩者之間進行非此即彼的選擇,而是要尋找獨立的理由對可能存在的和實際存在的不同意見進行回應。如果我們缺乏這樣的獨立理由,那么調整自己之前持有的命題態(tài)度或者懸置判斷或許是明智之舉。當我們意識到有認知伙伴或者高手與自己意見不一致時,就獲得了一些高階證據(jù),即產生認知分歧的各方中有一些對一階證據(jù)做出了錯誤的評估,而那一些人就不再夠格被視作認知伙伴。由于我們無法以先驗的方式確定究竟是誰對共有的證據(jù)做出了錯誤的評估,所以“等量齊觀”的立場乍看上去頗具吸引力。的確,盲目自信是不可取的,但是在充分考察不同意見對于自身信念的威脅程度之前就貿然采取折中主義同樣是魯莽的和不負責的。

凱利提出了“完整證據(jù)論”來消除認知分歧。他認為按照認知合理性的要求,一個認知者需要統(tǒng)籌考慮先前的證據(jù)與認知分歧中得到的新證據(jù)。如果在認知分歧中,沒有決定性的證據(jù)能夠判明對錯,那么大家最好是懸置判斷;但是如果我們可以通過吸納新的證據(jù)逐步縮小分歧,就能夠不斷接近正確的觀點。有人可能會擔心,在一些情形下,所有已知的證據(jù)加在一起也無法確定產生分歧的各方孰對孰錯,懸置判斷不可避免。但是在我看來,這種擔心是多余的,因為“存在一個爭論各方共同追求的目標,即,使我們的信念與事實相符合。而事實本身并不會因為認知者的興趣偏好而產生變化”[6]182。這就是認知分歧區(qū)別于政治、宗教、倫理分歧的核心特征,獲得真理是解決認知分歧的最終途徑和目標。

在實際的認知分歧中,往往存在一些獨立的理由能夠使得分歧中的某一方為自身的命題態(tài)度做更有力的辯護。所以,認知者對于證據(jù)的收集和評估應該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認知合理性也應該從歷時性的角度來理解。面對認知分歧,簡單的折中主義或懸置判斷并不可取,認真地評估包括一階證據(jù)和高階證據(jù)在內的“新”證據(jù),以此決定是否調整以及如何調整自身原有的命題態(tài)度才真正合乎認知合理性的要求。

[附注]本文得到云南大學2016年度“東陸中青年骨干教師”培養(yǎng)計劃(項目編號:WX069051)資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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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017

A

1001-4799(2017)06-0162-06

2016-11-23

喻郭飛(1983-),男,湖北武漢人,云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哲學博士,主要從事科學哲學研究。

[責任編輯:張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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