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凡洪
各自盡孝心
胡來水在一家大公司搞策劃,老婆名叫楊脆芝,是個川妹子,在一家銷售公司當(dāng)會計。夫妻倆有房有車,兒子在北京讀大學(xué),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這天,胡來水的父親來電話說,胡來水的母親得了急性闌尾炎,被送進了市醫(yī)院,需要做手術(shù),得去個人幫忙輪流照看。當(dāng)天晚上,夫妻倆商量請假服侍母親的事,楊脆芝說她們公司有規(guī)定,請假超過五天,年終獎泡湯;胡來水卻說策劃部經(jīng)理升為副總了,他和另一位副經(jīng)理正在競爭經(jīng)理的職位,目前是考察的關(guān)鍵期,決不能缺崗。
夫妻倆正在爭論不休,楊脆芝忽然接到遠(yuǎn)在四川鄉(xiāng)下老家的母親的電話,當(dāng)即臉色大變,眼淚都出來了——她父親突發(fā)胃痙攣住進了縣醫(yī)院。
這下沒得爭了,各自請假回家盡各自的孝心。楊脆芝風(fēng)塵仆仆地趕到老家縣城醫(yī)院,來到病房,父親正躺在床上掛吊瓶,母親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母親一見楊脆芝,眼眶立馬紅了,拖著哭腔說:“小芝,你可回來了!”
楊脆芝每年只有春節(jié)有時間回老家看望父母,平時只是通通電話而已,父母在家種著幾塊旱地,相守著過日子。在這種情緒低沉的時候,見到難得一見的唯一的女兒,父母自然是悲喜交加。父親嘆了一口氣,傷感地說:“我這身病,還不如死了干凈!”
父親年輕時下力太猛,吃飯也沒有個準(zhǔn)時間,落下了胃痛的老毛病,時好時壞。這次是貪圖嘴快活,在親戚家里多吃了幾塊紅燒肉,多貪了幾杯酒,胃病變嚴(yán)重了。好在問題不是很大,不需要做手術(shù),在醫(yī)院治療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楊脆芝在老家陪父母住了兩天,臨走時,母親眼淚汪汪地送了一里多路。
楊脆芝回到家時,胡來水的母親也出院了,胡來水已經(jīng)開始上班。晚上,夫妻倆躺在床上,楊脆芝直嘆氣,胡來水關(guān)心地問怎么啦?楊脆芝說:“我爹媽都六十多歲了,爹有胃病,我又不在身邊,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焙鷣硭f:“也是,是該考慮他們養(yǎng)老的問題了,我們把他們接到城里來養(yǎng)老吧?!?/p>
雖然胡來水這些年攢了點錢,但是再買一套房的話,生活壓力就變大了,租房住吧,租金不菲,每月得增加一筆開支,有點不劃算。
夫妻二人最后決定,把楊脆芝的父母接到家里住,兒子的房間空著,正好利用。
同住的煩惱
岳父岳母住進來了,胡來水這個當(dāng)女婿的剛開始還滿心歡喜,每天一回到家就有熱乎乎的飯菜等著他,不像原來夫妻二人誰先回來誰做。他也不用早起買菜了,省了不少心??墒沁^了不久,胡來水就煩心了。
問題出在岳父岳母和胡來水他們的作息時間不同上。胡來水夫妻倆屬于夜貓子型的,晚上不到十二點是不會上床睡覺的,早上睡到七點才起來。可是岳父岳母晚上十點就上床睡覺,早上六點就起來了,這是在農(nóng)村大半輩子養(yǎng)成的習(xí)慣。每天晚上十點一到,胡來水只好把電視機的聲音調(diào)到最小,或者夫妻倆窩在臥室里用手機上網(wǎng),再也不能像原來一樣無所顧忌,十一點多了還可以跟著音樂哼唱歌曲。最不能忍受的是,胡來水不像老婆那樣屬于酣睡不醒型的,他屬于敏感型的人,早上總是被岳父岳母起床后的輕微響動弄醒,然后就再也睡不著了,上班后呵欠連天,頭腦也不是很清醒。搞策劃是費腦筋的活,頭腦不清醒能出好方案嗎?
胡來水雖然有點煩,可是他這個當(dāng)女婿的不好表現(xiàn)出來,只能改變作息方式,晚上十點上床睡覺。只不過多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難以改變,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烙燒餅”,怎么也睡不著。
一天晚上,夫妻二人窩在臥室里,楊脆芝說:“老胡,給你說件事,我父母想搬出去住。”
楊脆芝的母親悄悄對她講,他們自從搬進來后很不習(xí)慣。他們在農(nóng)村住慣了,每天早睡早起無所顧忌,可以大聲講話,可是現(xiàn)在每天早上輕手輕腳像做賊一樣,還是把胡來水弄醒了,他們從胡來水的臉色上就可以看出來睡眠不足。所以,為了胡來水,也為了能夠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他們想搬出去住。
胡來水其實也有這個想法,只是他不敢說出來而已,既然岳父岳母提出來了,他就樂得順勢而為。他對老婆說:“我爸媽住的是三室兩廳的大房子,干脆讓他們搬去和我爸媽一起住,他們老人的作息時間差不多,又可以相互照應(yīng)?!睏畲嘀?dān)憂地說:“不知道公公婆婆同不同意?!焙鷣硭f:“我去問問?!?/p>
第二天,胡來水抽空去了一趟父母家,把事情一講,父母爽快地答應(yīng)了。母親高興地說:“來水,我們就你這么一個兒子,你有難處,我們當(dāng)然不能不管,反正房子夠?qū)挸?,讓他們搬來吧,人多熱鬧,正好和親家公親家母親近親近?!庇谑?,岳父岳母搬到胡來水父母家里去了。
相處不易
胡來水夫妻倆每天晚上都要抽空去父母家,看看雙方老人相處得怎么樣。令他們欣慰的是,每次去都是歡聲笑語,女的常常結(jié)伴逛街,男的在一起下象棋,飯菜輪流做,相處得很融洽。
有一天,胡來水正在上班,忽然接到老婆楊脆芝的電話——雙方父母吵起來了。胡來水夫妻倆急忙告假趕到父母家,只見雙方老人怒目而視,氣氛既緊張又尷尬。
夫妻倆把各自的父母拉進房間了解情況,回家后一合計,事情就弄明白了。其實相處融洽只是表面的,矛盾早就有,大都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一點一點積累,今天是總爆發(fā)。雙方口味不一樣,岳父岳母老家是四川的,四川人口味重那是全國聞名的,盡管岳父有胃病,口味已經(jīng)清淡了很多,可是胡來水父母吃起來還是感覺很重。本來雙方輪流做菜,說好相互照顧對方口味,可在做菜時總是忘記,慢慢地雙方都有些不快,后來各自買菜做菜,分開吃飯。岳父性格比較大大咧咧,東西用過之后總是隨意放置,可是胡來水的母親有潔癖,看不得家里凌亂、不整潔,所以經(jīng)常心直口快地說岳父幾句,搞得岳父很尷尬。今天下雨,兩家老人都沒出門,岳父閑著無聊翻看這幾天的報紙,看完后又隨手扔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了,胡來水的母親看到了,忍不住拉下臉抱怨了幾句,岳父惱羞成怒回嘴,于是雙方父母開始吵了起來。
事情鬧到這份上,雙方老人確實不太適合在一起居住了。胡來水夫妻倆一商量,決定給岳父岳母租一套房,搬出去住。
胡來水在離家不遠(yuǎn)處租了一套兩居室,把岳父岳母安頓進去。
胡來水如愿以償競聘上了策劃部經(jīng)理的寶座,新官上任,工作忙得不得了,常常很晚才回家,也沒有時間去探望岳父岳母,平時都是老婆一個人去的。
這天星期天,胡來水夫妻倆去看望岳父岳母。楊脆芝和母親一起做飯,胡來水則陪岳父下棋閑聊?;丶液?,胡來水對老婆說:“爸媽的氣色好像不太好。”楊脆芝嘆了口氣說:“當(dāng)然不好了,整天窩在屋里,早晚會悶出病來。”
岳父岳母不會講普通話,滿口川腔土話,很多本地的老頭老太太聽不懂,而本地的老頭老太太滿口本地方言,岳父岳母摸不著北。當(dāng)初岳父岳母和胡來水的父母一起住時,胡來水的父母講普通話,又愿意耐著性子聽,還能溝通順暢。可是那些本地的老頭老太太哪會耐著性子和他們溝通?所以岳父岳母在小區(qū)里根本找不到人聊天玩耍,只能窩在屋里。
胡來水聽完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本來想把岳父岳母接到身邊養(yǎng)老,盡盡孝心,卻事與愿違。岳父岳母就像農(nóng)村原野里自由飛翔的小鳥,如今被關(guān)在這座陌生的叫作“城市”的籠子里,當(dāng)然快樂不起來。
有了好去處
岳父岳母的事情一直掛在胡來水的心頭,每逢熟人閑聊,就向別人打聽有沒有什么好辦法。皇天不負(fù)有心人。有一天午休閑聊,辦公室的同事小陳說起,他老家是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附近的,他在市區(qū)買了新房,全家搬過來住,老家那里有一套農(nóng)舍要低價脫手。胡來水忽然心里一動,提出來要去看看。
那套農(nóng)舍是獨門小院,還有幾塊菜園子,背靠一座小山丘,門前有一條小河。不但環(huán)境好,而且位置也不錯,附近不遠(yuǎn)處有菜市場、百貨市場、鄉(xiāng)衛(wèi)生院,兩公里外有個高速公路出口,從市區(qū)上高速到那里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胡來水看過后,又把老婆和岳父岳母帶過來看。岳父岳母喜不自禁,當(dāng)即同意搬來,在這里養(yǎng)老不錯,有菜園子侍弄,還可以在小河邊垂釣,買東西、看病都方便。楊脆芝也覺得很好,居住環(huán)境很適合在農(nóng)村住了大半輩子的父母,關(guān)鍵是路程不遠(yuǎn),有什么事情,打個電話,開車一個多小時就過來了,比遠(yuǎn)隔千山萬水的老家方便多了,而且房價很便宜。
胡來水當(dāng)即買下農(nóng)舍,簡單裝修后,幫岳父岳母搬了過來。胡來水計劃好了,再過幾年,岳父岳母行動不便時,給他們請個保姆。而且等胡來水夫妻倆退休后,也可以搬來這里養(yǎng)老。
星期天,胡來水夫妻倆拎著大包小包去探望岳父岳母,看著岳父岳母樂呵呵的好氣色,他們終于放心了。
讓胡來水舒心的是,他的父母提出來要去看望親家公親家母,化解上次的不愉快。父母如此大度,胡來水求之不得,抽時間帶他們過去了。雙方老人和好如初。
這天晚上,楊脆芝特地弄了幾個好菜,拿出一瓶好酒,陪胡來水小酌幾杯。胡來水感慨地說:“自從把爸媽接到城里來,折騰來折騰去,現(xiàn)在總算安心了?!睏畲嘀ヅe杯說:“來,老胡,我敬你,你對我爸媽好,我感謝你。說實話,你是個好女婿,說明我當(dāng)初沒看走眼?!?/p>
兩人的酒杯歡快地碰在了一起……
(發(fā)稿編輯/黃素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