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宇寰

來英國之前，我在國內(nèi)教了五年英語。授課對象年齡跨度從十二三歲到五六十歲，有小學(xué)生、中學(xué)生、大學(xué)生、碩士生、博士生、職場人士。為提升不同年齡段同學(xué)的興趣，我翻閱了無數(shù)備課材料，這還不算出于我自己的興趣和愛好而接觸的各種英文素材。經(jīng)過這樣的磨煉，我自覺英語水平已經(jīng)相當(dāng)不錯，感覺能自如運用各種英語表達了。然而，初到英國，我就挨了幾記“悶棍”。

“地鐵”

用英語怎么說？

從機場出來后，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的我已經(jīng)累得沒有心情說話，于是拿出手機打開谷歌地圖，搜索地鐵位置。第一個跳入我腦海的與“地鐵”對應(yīng)的詞是subway，可是我輸入subway后搜出來的結(jié)果卻是一個一個的紅色圓圈，中間畫著一副刀叉，擺明了是那個賣熱狗的連鎖店（賽百味）。啊，對了，這里是英國，應(yīng)該用underground或tube，這兩個叫法是我在介紹倫敦的無數(shù)個視頻里看到的。然而，我在輸入underground和tube后，手機上的谷歌地圖顯示出了倫敦的地圖，可是我是在英國的紐卡斯?fàn)柊?！我記得來之前我們的新生群里有人明明說過出了機場就是地鐵！可谷歌地圖怎么就是不顯示呢？我趕緊放下箱子環(huán)顧四周，一眼瞥見一個背景為黃色、上面是黑色字體書寫的M標(biāo)識，底下是一排大寫字母METRO。哦，這里的地鐵叫metro。這個詞我不認識嗎？也不是。上課時，我給學(xué)生放的墨爾本地鐵公益視頻Dumb Ways to Die里就出現(xiàn)過這個詞。視頻的最后一句話我記得特別清楚：“Be safe around trains. A message from the Metro.”可當(dāng)時我在機場就是沒想起與地鐵對應(yīng)的metro這個詞。為什么？主要是以下三個原因。

第一，我在給學(xué)生放這個視頻時，在沒有深入查證的前提下，狹隘地以為metro是澳大利亞對地鐵的叫法。這一點對教師這個職業(yè)而言很致命。我們很容易把自己的經(jīng)歷或者看法當(dāng)做唯一正確的標(biāo)準和知識“傳授”給學(xué)生，這不但堵塞了自己進步的通道，同時也可能會誤導(dǎo)學(xué)生。我想到古希臘哲學(xué)家芝諾說的那句話：人的知識就好比一個圓圈，圓圈里面是已知的，圓圈外面是未知的；你知道的越多，圓圈也就越大，你不知道的也就越多。無論從事什么行業(yè)，我們都該時常提醒自己，越學(xué)習(xí)，就越應(yīng)該知道生活不是答單選題，答案從來不是非此即彼。

第二，我想當(dāng)然地以為很多名稱具有廣泛化。中國第一條地鐵出現(xiàn)在北京，之后其他城市建的在地下鐵道上行駛的列車都叫做地鐵，所以我以為紐卡斯?fàn)柕牡罔F也應(yīng)該跟倫敦一樣，叫做underground或tube。在中國可行的事情不一定放之四海而皆準。事實上，即便在中國，也不是所有的“地鐵”都叫地鐵，我們也有城鐵、輕軌、捷運等等這樣的指稱方式。

第三，工具可能會“誤導(dǎo)”人，出錯了先別著急怪工具，可能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偏差。在機場里看到metro的標(biāo)識，除了責(zé)怪自己外，我還遷怒于詞典，因為我記得有一次翻蘋果電腦自帶的電子詞典玩兒，看到metro的詞條下給的解釋是“[尤指巴黎的]地鐵”。那天上了地鐵后，我趕緊拿出電腦又看了一下，蘋果的詞典上說的分明是“尤指”，而不是“特指”。

以上就是我在這件事中對自己的反思，希望聰明的你也能從我的反思里有所收獲。

“鍋”

用英語怎么說？

開學(xué)一個月后的某一天，在住所的廚房里，我想請英國室友把炒鍋遞給我（說這句話時我用的單詞是pot），可是她卻遞給我一個煮方便面用的鍋。這個誤解是如何產(chǎn)生的呢？留學(xué)之前，在背單詞時，我背過的與“鍋”對應(yīng)的單詞就是pot和pan。所以，我想當(dāng)然地把炒鍋稱為pot，但是pot實際指的是深而圓的鍋。作為“鍋”，pot在《柯林斯詞典》的英文釋義為：“A pot is a deep round container used for cooking stews， soups， and other food.”Pan的釋義則是：“A pan is a round metal container with a long handle， that is used for cooking things in， usually on top of a stove.”即指平底鍋。兩個單詞都不是指“炒鍋”。

在實際生活中，我所說的鍋指的既不是深而圓的鍋，也不是平底鍋，而是炒鍋。炒鍋的英文單詞應(yīng)該是wok，該單詞在《柯林斯詞典》的釋義是：“A wok is a large bowl-shaped pan used for Chinese-style cooking.”也就是指中餐炒鍋。Wok這個詞，很多人可能從來就沒背過。講粵語的讀者也許感覺到wok跟粵語“鍋”的發(fā)音比較像了。不錯，wok就是從粵語轉(zhuǎn)化過來的英語單詞，原理上跟tofu、kung fu一樣。

事實上，中國的不少廚具在英國都很難見到，除了炒鍋之外，還有菜刀、笊籬等等。這主要是由飲食文化的差異造成的。拿菜刀來講，我給我的室友（英國人、德國人、多米尼加人）展示了菜刀的圖片，他們都表示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刀，甚至?xí)杏X有一絲恐懼，他們無法理解普通人為什么要用那么大的刀。我根據(jù)自己的理解給出了解釋：第一，很多時候，我們需要把肉和菜這類的食材切絲，或是拍黃瓜、拍蒜瓣等，菜刀使用起來比英國廚房里常見的kitchen knife要方便高效；第二，英國的肉制品通常都已經(jīng)深度加工和包裝好，買回來之后，或煎或炸或煮即可食用，基本不需要用刀細切。當(dāng)然，我在本文通過鍋引申出來的飲食文化差異敘述得比較簡單，感興趣的讀者還需要多去搜尋資料才好。

“白菜”

用英語怎么說？

我有一個好朋友，非常喜歡研究各種蔬菜水果的英語表達，如果問他“白菜”用英語怎么說，估計他會說Chinese cabbage，畢竟這是很多書里和文章里提到的譯法，維基百科也是這么說的。而我本人一直以來也是這么記的。但是到英國之后，實際跟理論又出現(xiàn)了差異。

我有個英國室友，特別喜歡吃方便面，每次煮方便面的時候還要加點兒青菜。那種青菜我在中國沒見過，于是向她請教。她拿起包裝紙跟我說，叫pakchoi （也有寫作pak choy和bok choy）。根據(jù)發(fā)音不難判斷，這分明就是中文的“白菜”?？墒牵鳛橐粋€北方人，白菜我從小吃到大，沒見過這個品種??！后來跟一個朋友確認，我室友吃的所謂“白菜”，乃是香菇油菜里的油菜。

從Chinese cabbage到pakchoi，驚訝還沒有結(jié)束。有一天我去超市采購食物，經(jīng)過蔬菜區(qū)的時候看到了久違的、我從小吃到大的中國大白菜，拿起它的時候我期待看到的英文是Chinese cabbage，可是包裝上印著的是Chinese leaf。這種葉子真不便宜，1.2英鎊，合人民幣大約10塊錢。白菜沒白出國，身價翻了好幾番。

總結(jié)一下，超市里小棵的白菜（油菜）叫pakchoi，大棵的叫Chinese leaf，而沒有叫Chinese cabbage的。雖然有些出入，但是我個人非常喜歡pakchoi這個譯法。事實上，我傾向于中國特有的食物和事物都通過音譯的方式介紹到其他語言中，而不是費很大的力氣去意譯，因為意譯并不會幫助其他國家的人更好地學(xué)習(xí)漢語和理解中國文化。比如饅頭，mantou比steamed bread可愛多了，后者這么翻譯顯得不倫不類，因為饅頭和面包的差異可不僅僅存在于它們的制作方式，甚至可以說，是否是蒸的只是構(gòu)成它們差別的眾多要素之一。想象一下，一個沒有學(xué)過中文、但是閱讀過關(guān)于中國飲食的英文素材的外國人，對賣饅頭的人說“I want a mantou”和“I want a steamed bread”在效果上的差異，而且這里的a要不要加，可能還需要討論，因為steamed bread應(yīng)該也還是bread。類似的，還有包子、油條等食物，如果能按照音譯，我個人覺得會更好。

“餃子”

用英語怎么說？

關(guān)于“餃子”用英文怎么表達，跟上面提到的一樣，我覺得jiaozi或shuijiao是一種非常好的翻譯方式，當(dāng)然拼寫方式上有待商榷，畢竟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大多無法駕馭拼音。如果說用Chinese cabbage去對應(yīng)“白菜”尚可理解的話，用dumplings去對應(yīng)“餃子”則完全是誤導(dǎo)英語學(xué)習(xí)者。這個想法在我經(jīng)歷了下面這件事后更加堅定。

有一次，我去華人超市買了些速凍水餃，以防自己犯懶不想做飯。那天晚上煮餃子之前，我問英國室友，要不要吃dumplings。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樣，剛學(xué)英語沒多久就學(xué)了這個單詞吧。他們的反應(yīng)是：你才來沒幾天就會做英國的dumplings了？等我從冰柜里拿出餃子的時候，他們都表示這跟英國的dumplings差別很大，完全不是一個東西。

中國餃子和英國的dumplings最明顯的差別在外形上。英國的dumplings從外形上來看，更像是四喜丸子或麻團。中國的餃子不用我描述了，大家腦海里自會有形象。而且北方人所說的餃子指稱性非常強，就是水餃，蒸餃雖然占了個“餃”字，卻也不能被叫做餃子，我想主要原因還在于它的外形與餃子相差不小，至少從尺寸上來看是這樣。

中國餃子和英國的dumplings在烹飪方式上的差別也不容小覷。餃子通常是清水燒開后煮熟，用笊籬盛盤，而英國的dumplings則是與其他食材放進湯里一起煨燉，有點兒像東北的亂燉。

當(dāng)然，不能忽略的還有兩種食物在餡料和食用方式方面的差異。因為口味的問題，英國的dumplings中間常常會加上奶酪，食用的時候還會輔以肉汁和白糖。中國南方人和北方人雖然在粽子是咸是甜、是肉是米的問題上素有爭吵，但想來斷然不會有很多人用奶酪和肉汁跟餃子一起吃。當(dāng)然，據(jù)我的南方朋友們說，他們很少吃餃子，就算吃，跟北方也不會有很大差異：把拍好的蒜瓣放入醬油、陳醋、香油等調(diào)料調(diào)和的碗碟中，吃餃子時蘸著吃。

我的同學(xué)中有位英國大叔，曾經(jīng)在湖北孝感工作過一年半。我們聊天的時候提到了食物，他說自己非常懷念中國的shuijiao，而不是中國的dumplings。中國很多專家都在談?wù)撚⑽摹叭肭帧敝形牡膯栴}，其實“反侵略”很容易實現(xiàn)。把中國特有的食物和事物都用音譯的方式介紹到英語里去就好了，不是嗎？

“用英語怎么說”這個單子可以列的還有很多，篇幅所限，就不一一羅列了。希望所有英語學(xué)習(xí)者都能跟英語為母語的人多交流，有機會的話到英國、美國、加拿大等國家生活、體驗，在這個過程中加深對英語文化的理解。當(dāng)然，如果暫時沒有機會，那就多看《新東方英語》，看其他同學(xué)和老師的分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