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淑芳
上世紀(jì)50年代初期到70年代末,正值我們伊春林區(qū)木材生產(chǎn)高潮時期。每天清晨在大山深處,都能聽到伐木者的喊山聲、拉馬套人的吆喝聲、運材汽車的馬達(dá)聲,不斷看到森林小火車噴著白煙、鳴著汽笛牽著木材長龍,風(fēng)馳電掣出山的情景。
那時我已上小學(xué),后來我家從烏馬河搬到翠巒的一個林場。父親是老伐木工,起初使的是二人用的大肚子鋸,后來改用彎把子鋸,再后來用上了油鋸,提高了伐木速度和產(chǎn)量。父親每天天不亮就上山伐木,晚上漆黑才歸來,午飯帶的就是玉米面大餅子。每天父親的棉衣都被汗水浸透,回家時凍得邦邦硬。母親就把他的衣服掛在火爐邊烤,放在炕頭上烘,第二天繼續(xù)穿,沒有換的。
1970年冬天,我同一些知青來到翠巒林業(yè)局撫育河林場伐木小工隊。住的是帳篷屋,中間燒著用鐵桶做成的大鐵爐。晚上躺進(jìn)那冰涼的被窩,縮成一團(tuán),半天緩不過來。吃的是高粱米窩窩頭、土豆、凍菜,細(xì)糧和肉極少。雖然生活條件艱苦,但我們卻充滿著“廣闊天地練紅心”的熱情。我被分配去打枝,而韓乃芬大姐卻和小工隊隊長說去當(dāng)油鋸助手。她膀大腰圓,是個“假小子”。她說她家原來就住在一個小山村,小時候就跟著母親拉著木制的爬犁去山上拉燒火柴,還用彎把子鋸伐倒過比盆粗的老桿(死樹)呢!隊長答應(yīng)了。
冬季是木材生產(chǎn)的黃金季節(jié),小工隊經(jīng)常搞會戰(zhàn)。我們每天早上頂著星星去上山,呵氣成霜,安全帽子上開滿潔白+的霜花。李師傅伐木技術(shù)嫻熟,確定樹倒方向后,彎身下鋸,拉匝抽片,掛耳留弦,黃褐色的鋸末子從鋸口紛紛流出落在雪地上。一會兒工夫一棵大樹就在“順山倒”的喊山聲中轟然倒下,濺起沖天雪浪,霎時林中雪花漫舞,轟鳴聲在山間回蕩。
李師傅伐倒一片樹后,便坐下抽支煙解乏,我就噼里啪啦打枝椏,韓大姐給油鋸加油。她覺得放樹沒啥難度,躍躍欲試。有一天,她終于按捺不住,對師傅說:“你先歇著,我替你放一棵吧?”“那你試試,看好方向,別慌,注意啊!”她接過鋸,先選了一棵小一點的,沒費啥勁就撂倒了。然后又去伐一棵大紅松,想讓師傅檢驗一下她的膽量和技術(shù)。鋸著鋸著,只聽大樹“咔嚓”的一聲,她慌忙抽鋸,卻被夾住,晃動幾下也沒拔出來。樹橫向著她砸來,說時遲那時快,師傅一把拉過她,一手拽出油鋸,躲到安全處,隨后那樹轟隆著砸在另一棵樹上,滾落下去,碎枝橫飛。多虧師傅,她免去一劫。師傅坐在樹墩上,抱怨道:“真是油梭子發(fā)白——短煉。”她默默地低下了頭……一年后她終于當(dāng)上了合格的油鋸手,并被評為先進(jìn)生產(chǎn)者。
幾年后,一片片郁郁蔥蔥的山林被剃成光頭。后來,隨著停伐的號令,那震耳的伐木聲也悄然遠(yuǎn)去。美麗的紅松故鄉(xiāng)何時能恢復(fù)原貌呢?
(轉(zhuǎn)自《退休生活》第580期,原責(zé)編國新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