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健豪
雨在月的傾慕下飄落了。
一碎兒,一碎兒的,越來越密了。更多的是絲、線,在喧囂中默默地紡織著。搭在行人的身上,一條傾斜的小路滑蓋上了一層層的幕布,草兒、花兒低伏著身子,苔蘚映得青黑,小石塊混著泥沙,順著水幕跌落到了不知名的地方。頭頂上、鳥羽上、瓦碎上都濕潤了。一切始于沉寂,歸于沉寂,逝于沉寂——
江上浪花起了,恢復(fù)了平靜,一直推搡著。
天晴了,校園的上空仍舊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從不曾藍如染,光萬丈,云層也就只是層層緊緊地相依,剛來過便走了,忽明忽暗的。地面石板路上一圈圈顏色不一的條紋是唯一能證明雨來過的,一切都是涼潤的。走廊的瓷磚永遠都是近于蒙塵狀的,總看到抹布一遍一遍地來回著,而后,又有些泥痕土印了。從窗戶往外望,前些日子看上去還有點光亮的感覺,今早再瞧便有如隔紗望空了。樹上的葉,點點泛黃,綠的依舊很綠,顏色極深,有一種滄桑,一種惆悵。攀墻的爬山虎,在春夏兩季,傲氣地哧溜一上,灰白的墻壁便只見滿滿的綠了。爬山虎還頑劣,你去拉拉它吧,竟連葉都不抖一下。到了這秋,這一地的,只見得黃葉了。不禁覺得,呵,還挺要面子的。它的腳丫子帶點棕色,有點萎縮的感覺。沒落的葉,是拘謹?shù)摹5厣系牟輿]了夏的嫩,夏的活力,慵懶、散漫。
沿路而下,到了江前。長江是自西向東的,沿江濱走,總撞得見幾座大橋。看是看不清的,霧大。低頭看水,近也好,遠也罷,都是隱隱約約的。站在橋上,城若傾于此,山便靠于臨。晨過霧起。抬頭望山,山懸似島;低頭瞰江,江澈如緞。風起無聲,水躍兩間,散散而止,涌涌而停。群鳥爭馳,與江共行,水天終極,切切即無。萬里的白色,自覺獨立于空,迷著,扯著,籠著,柵欄圍著的是一處,幾米外的立柱又是一處了。天很凈,抹上一圈圈白粉,便又成了另一個境界。
拾廢的船在乳白色的空中浮著。水是不見得的,就連聲音也是凌亂的。船支起篙,弄著槳在空中游曳,天與水與霧相接相連,霧又像裹糖衣般纏綿著青山。船消失了,看不清了,燈光微弱弱地擠出,照在了橋上。
午后,天地間一切都消散了,那久違的陽光,明朗了。
登上了方才觀望的山。兩面青山兩相守望。家鄉(xiāng)的城市依山傍水而筑,由下至上。城在山上,山在城里。起初不覺云海如何的,今卻瞧見了霧河。這里是晴朗的,光照的,那處卻依舊有霧。城在遠方,霧是在一個恰似盆地的地方起的,人停止于此,下方便是大霧了。霧涌動著。光線也穿梭在其中,吸一口涼侵骨肺的空氣,細聞自然的體香;吼幾聲狂鬧的喧嘩,愛上小城的寧靜;哼幾支快樂的小調(diào),沉醉光霧的迷奇;與蝶陣蜂群為伍,暢享追逐浪花的樂趣;登上霧城的山峰,與太陽合影;寥寂,寥寂,寥寂世間的安逸,此處的霧里,遠處的城里。光芒,大霧,小城;青草,泥土,小石。閉上眼,好好想想:那一處手揮影動,那一聲腳震霧顫,望嘆江長流,甩手見小城。風一去,又來那陣鴻雀吟,那語深竹鳴;風來,昏再入缸,天草野茫,蕭蕭瑟瑟,千生難見此輝煌——
霧,酣睡而去。
今夜,沒有星,沒有月,小路黑似一片,路滑。
倏忽間,千萬朵浪花驚醒,散去。
(指導老師:龐 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