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乃清
剛出Baumwall地鐵站,融雪落在臉頰上。這是漢堡的第一場雪,我們趕上了歐洲十年難遇的寒潮。勃拉姆斯誕生的這座城市,雨雪似乎也有了律動,風(fēng)驅(qū)趕著路人的大傘,將它翻成一朵朵喇叭花。
“Security!Security!”
易北愛樂音樂廳門口早已排起長隊,安檢人員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查驗著來自全球三百多家媒體的記者的證件。由于預(yù)算嚴(yán)重超支、竣工期再三推遲,這座音樂廳與柏林機場、斯圖加特火車站被德國老百姓戲稱為三大爛尾樓。正因如此,它的亮相尤為引人注目,1月11日的開幕音樂會嘉賓包括德國總統(tǒng)和總理,還有多國政要及文化界名流。眾人翹首期盼,共赴一場等待了十年的盛會。
“我們漢堡有兩條河,一條負(fù)責(zé)賺錢,一條負(fù)責(zé)花錢。”當(dāng)?shù)貙?dǎo)游指著音樂廳外的阿爾斯特河和易北河如許揶揄道。
易北愛樂廳不僅花錢,更“燒錢”,這是普利茲克獎得主赫爾佐格和德梅隆建筑師事務(wù)所十年磨一劍的最新成果,近八億歐元的造價,令它成為當(dāng)今世上最貴的建筑。110米高的音樂廳立于易北河畔,三面環(huán)水,宛如迎風(fēng)揚帆的航船。凝重的紅磚老倉庫上加建起一片靈動起伏的玻璃海,弧型天際線張揚自由,外墻1100塊玻璃板表面嵌有凹凸的半圓開口,仿佛無數(shù)張大嘴仰天歡笑。
盡管建筑風(fēng)貌極具未來感,音樂廳卻矗立于真正的歷史地標(biāo)之上——皇家貨棧,始建于1875年。1943年,盟軍猛烈轟炸漢堡,貨棧毀于戰(zhàn)火。上世紀(jì)60年代,建筑師卡爾摩根啟動重建工作,將它打造成了冷峻、粗糲、現(xiàn)代主義風(fēng)格的紅磚建筑,這里一度成為北德地區(qū)面積最大的茶葉、煙草、可可集散地。
在音樂廳與新港之間,古老的倉儲城見證了這座都市昔日輝煌的商貿(mào)往來。很難相信,漢堡的橋比威尼斯還多。倉儲城是全球規(guī)模最大的傳統(tǒng)磚結(jié)構(gòu)連貫倉庫建筑群,靜立于數(shù)千根橡木樁上,通過小型水道和艦艇連接。1885年至1927年間,這片自成體系的天地一直位于港口心臟地帶。如今,漫步古色古香的紅磚街區(qū),咖啡、茶葉、各種香料的氣味會穿越時空長河,在你的鼻孔里打轉(zhuǎn)。
“現(xiàn)在漢堡的VIP都喜歡住這一帶?!睂?dǎo)游又開始插播了。
步入音樂廳,我們搭乘了歐盟最長的電梯:幾乎望不到盡頭的扶梯,長82米,耗時兩分半鐘,兩旁晶瑩白墻的圓點透入戶外自然光,夢幻至極。四千多平米的天臺連起大、小兩座音樂廳。幕間休息時,推開落地窗,觀眾就能出去欣賞港口景致?!拔覀兿矚g呼吸新鮮海風(fēng),可不像美國人那么愛暖氣。”
開幕當(dāng)晚,伴隨廳內(nèi)音樂,建筑外墻打出絢爛的燈光秀,我們一群記者被帶到對岸的玻璃房中,那里有最佳視角。窗外大雨滂沱,岸邊卻擠滿了駐足觀望的市民。大屏幕顯示,默克爾在雨中遭遇堵車,遲到了20分鐘。
“不管默克爾來不來,咱們這邊的自助餐可以開始了!”
于是,來自五湖四海的陌生媒體人舉起了啤酒瓶。有位特意從紐約趕來的資深音樂編輯,年近八十,步履輕快,戴頂紅色絨線帽,看了半天曲目單,露出神秘的微笑:“有點意思!”我邊上是來自哥本哈根的高個兒記者,穿件黃夾克,玳瑁眼鏡后透出好奇的目光:“在上海人眼里,柏林和漢堡都是郊區(qū)吧?德國人很少玩燈光秀這么炫的東西,聽說在中國很頻繁?!?/p>
我們端著各自的餐盤閑聊,對岸音樂會在貝多芬的《歡樂頌》中落幕,一群人站在臺階上朗聲歌唱:“歡樂啊,美麗的神的火花……萬民??!擁抱在一起!和全世界的人接吻……”
夜幕中,音樂廳外墻亮出幾道“神的火花”,我們上了擺渡船。天氣不好,河上風(fēng)雨漂零,一個英國的日報記者用他標(biāo)準(zhǔn)的倫敦音發(fā)問:“紙媒發(fā)行量下滑,諸位怎么看???”
望向彼岸那片動聽的“玻璃?!保页πΓ骸扒?!大伙都在一條船上?!?/p>
Tips
漢堡易北愛樂廳(Elbphilharmonie Hamburg)
地址:Platz der Deutschen Einheit 4
交通:地鐵U3至Baumwall站或地鐵U4至berseequartier站;巴士111路至Am Kaiserkai或輪渡72路至音樂廳門前碼頭
訂票電話:+49 40 357 666 66
網(wǎng)址:https://www.elbphilharmonie.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