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囑托

2017-03-12 13:11◎王
短篇小說 2017年8期
關(guān)鍵詞:白鳥寡婦

◎王 剛

囑托

◎王 剛

人老骨頭硬,越老越展勁。屁話,哄鬼,等你們到我這把年紀,七老八十,老胳膊老腿,看你們還會不會這樣說?樹老心空,人老顛東。人老了,就成了一截朽木,記性被狗吃了。可惜我一生的傳奇故事,像裝在破袋子里的豆子,邊走邊漏,幾乎全被丟光了。如今,只有一個與我小時玩伴大傻有關(guān)的故事,我還能清清楚楚地記起來。

幾十年前,我剛?cè)鲱^,正是啥都能干的時候。那時候,我強壯得像頭蠻牛。不是吹,遇上那些瘋顛顛的女人,我一把就能抓過來,像老鷹叼小雞,把她們收拾得服服帖帖。你們這些小年輕,動不動腎虛,吃偉哥,銀樣蠟槍頭,沒出息。

幾十年前的一個晚上,我背著沉重的包裹,走到了花嘎村烏都河邊。那時候,已是深夜十二點左右,一輪孤零零的月亮高懸頭頂,像一只蒼茫遙遠的狗眼。月光下,花嘎村面目模糊,影影綽綽。那真是一個奇怪的夜晚,狗不叫,蟲不鳴,死一般寂靜。

烏都河上,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石橋。月光下,可以看見橋身爬滿了枯死的藤子,有點像爬山虎。只要過了橋,就進入了花嘎村的地盤。我拖著沉重的步子,蝸牛一樣向橋上爬。我累了,腰酸腿疼,吐氣如牛。能不累嗎?走了那么長的泥巴路。如果是你們,肯定累成一攤爛泥。也許,你們會說,你這老不死的,吹牛不打草稿,誰叫你走路?你為啥不坐車?鐵公雞,怕花錢。后生們,留點口德,你們是含著糖長大的,怎么知道老輩人的苦。那時候,從水城到花嘎,別說車路,鳥路也沒有,坐個球的車。沒辦法,只得用腳板量,老老實實地走。像蝸牛一樣,一步一步地爬。說出來嚇死你們,從水城到花嘎,翻山過河,至少要走三天。三天,不是一天,你們能走嗎?能走個屁,你們的大腿像麻桿,走幾步就會喊爹叫娘。

那時候,花嘎窮,天無三日晴,人無三分銀。從記事起,我就沒吃過飽飯,只能混個半飽。樹挪死,人挪活,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十八歲那年,老子一咬牙,吃了秤砣鐵了心,背著背包出了門。我憋足勁,像一頭蠻牯牛,在外面闖蕩了十幾年。不是吹牛,我啥沒經(jīng)歷過?見過紅的黑的白的綠的黃的,惹過圓的方的橫的不怕死的,吃過酸的苦的辣的咸的,流過淚流過汗流過血。說句不夸張的話,我過的橋,比你們走的路多;我吃的鹽巴,比你們吃的飯多。應該說,我的運氣不錯,打拼了十幾年,總算掙到了一筆數(shù)目可觀的錢。摸著沉甸甸的錢袋,我忽然產(chǎn)生了不可抑止的思家之情。我當即決定,帶著我的錢,回花嘎,修房子,娶老婆,生兒子,孝順父母,落葉歸根。

那天晚上,我氣喘吁吁地爬上石橋,打算在橋凳上歇歇腳。忽然來了一陣冷風,云彩散開,一輪月亮高懸頭頂,像一面大大的鏡子。那個夜晚忽然變得很明亮,有點詭異。月光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不遠處的墳山。墳山上,排列著大大小小的墳堆。每一個墳堆里埋著一個人,每個墳堆里住著一只鬼。老人們說,人有人間,鬼有鬼界。每到半夜,墳里的鬼就會像人一樣,推開墓門,走到月光下。據(jù)說,鬼們行走在月光中,嘻嘻哈哈,打打鬧鬧,哭哭叫叫。有的伸著長舌頭,有的提著上吊的繩子,有的把血紅的心捧在手里,有的目光如炬,有的頭大如斗,有的瘦骨嶙峋,有的胖如西瓜……想著想著,我覺得背脊發(fā)涼,像無數(shù)的小蛇緩緩爬過。

一陣風吹來,我打了個寒顫。掏出一支煙,吃了一口,將心一橫,打算休息幾分鐘再走。我實在太累了,骨頭都快散架了,像一攤摔散的豆腐。坐在石橋凳上,心想,要是遇上個熟人就好了。

有句老話說得好,瞌睡來遇上枕頭。我剛吸了半支煙,忽然看見橋那頭走了一個黑影。那黑影很黑,就像全身刷過黑漆。干瘦修長,如同一根瘦骨嶙峋的竹竿。他邊走邊咳嗽,搖搖晃晃地向我走來。我一驚,從腰間拔出匕首,壯著膽子喝問:是誰?再不說話,老子要動刀子了。

那黑影愣了一下,大聲喊道,是馬軍哥嗎?我是大傻啊。

大傻?原來是大傻啊!

大傻是我的好伙伴,好兄弟。我沒離開老家時,大傻頂著傻乎乎的大腦袋,掛著兩條長長的鼻涕龍,像頭傻驢,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屁顛屁顛地跑著。那時候,我們天天泡在一起,掏鳥蛋、捉野兔、撈魚、打柴、割草、放牛、捉迷藏……村里的老人說,大傻就是我的影子,我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我樂了,喊道:大傻,嚇老子一跳,過來抽煙。

我抽出一支煙,彈給大傻。大傻伸出手,雞啄米一般,把煙抓到手里。我又彈出一支煙,叼在嘴里。嘩啦一聲,大傻劃燃一根火柴,湊過來,幫我點上了煙。借著火光,我發(fā)現(xiàn)大傻的手指又黑又瘦,像被火燒過的枯樹枝。

此時,月光正好。大傻變魔術(shù)似的,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支水煙筒,把紙煙裝在煙嘴上,對著煙筒咕咚地吸了一口。你們肯定不知道水煙筒長啥樣?那時候的花嘎,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支水煙筒。砍半截竹子,將其關(guān)節(jié)打通,從半腰處打一個小孔,裝上小半截煙嘴,往竹筒里裝上半筒水,一支水煙筒就做成了。吸水煙筒,那可是花嘎人的享受,帶勁,煙大,過癮?;ǜ碌哪腥?,幾乎每人都有一支水煙筒。吹牛聊天的時候,每個人都抱著一支,如同抱著一個女人,咕咚咕咚的聲音響個不停。

我一把奪過大傻的煙筒,狠狠吸了一口,說,媽的,還是這家伙過癮。

我和大傻坐在橋凳上,吸著煙,不停地朝天空吐煙圈。

看著身邊黑黑瘦瘦的大傻,我忽然想起了多年之前的那個早晨。天空下著小雨,花嘎村濕淋淋的,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魚。大傻提著一支水煙筒,肩上背著我的背包,跟著我走出村口。一條黃狗跟在我們后面,搖擺著尾巴,汪汪汪地亂叫。大傻踢了狗一腳,罵道,狗日的,滾。狗叫著跑遠了,我們哈哈大笑。走到橋上,雨居然停了,太陽從灰蒙蒙的天空中鉆出來,像一個雞蛋黃。我們坐在石凳上,打算休息一會。大傻掏出一盒煙(那是他用一只大公雞換來的),笨拙地撕開煙盒,抽出一支,裝進煙筒的煙嘴,點燃,遞給我,說:軍哥,吸一口吧,帶勁。那天早晨,我們坐在橋上,一口一口地朝天空吐煙圈。吸了煙,我把背包甩到背上,說:大傻,我走了。大傻追上來,把剩下的煙塞到我手中:軍哥,走吧,別忘了兄弟。

一晃眼,十幾年就過去了。沒想到,我回花嘎的那個晚上,居然在橋上遇上了我的好兄弟---大傻。我們吸著煙,說著話,就像多年前那樣。

吸了煙,大傻把我的背包搶過去,甩到瘦削的肩上,邁開大步,走在前面。我提著他那支長長的煙筒,跟在后面,向村莊走去。

天空中飄來一團烏云,一張口就把月亮吞進肚里。天空暗淡下來,朦朧的月光中,我們行走在彎彎曲曲的小路上,晃晃悠悠,像兩只野鬼。田間地頭那些嘮嘮叨叨的蟲子,似乎已經(jīng)熟睡,沒有一點動靜。小路兩邊,是一片片影影綽綽的玉米地,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遠處,高聳著幾座面目模糊的大山,時不時傳來幾聲夜鴰子的慘叫。

大傻背著包,快步行走在前面。小路時隱時現(xiàn),凸凹不平,但大傻卻如履平地。我跟在他的身后,感覺他黑漆漆的背影輕飄飄的,仿若一團烏云,從茅草上飄過,寂然無聲。整條路上,只響著我一個人的腳步聲,踢踢踏踏,踏踏踢踢。

一路上,我們幾乎沒有說話。大傻走得快,像風一樣。我跟得吃力,哪有力氣廢話?我感到詫異極了,這大傻,瘦得像竹竿,頂著個大腦袋,背著那么重的東西,竟然走得那樣快。

大概走了幾十分鐘,我們進入了花嘎村。走到岔路口的時候,大傻站住了。往左走,是大傻家。往右走,是我家。大傻轉(zhuǎn)過身子,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感覺面前是黑漆漆的一團。大傻將背包放到我肩上,說:軍哥,太晚了,我就不叫你去我家了,我們各走各的吧。

村莊很安靜,一點聲響也沒有,死了似的。確實太晚了,我握了握大傻枯枝般的手,說:兄弟,今晚多虧了你,明日再來找你喝酒。

我站在路口那棵大樹下,半邊彎月亮掛在樹梢上。大傻低著頭,不說話,也不離開。我喊道:大傻,走吧。大傻忽然向前走了一步,說:軍哥,求你幫我一個忙。

我笑了:大傻,誰跟誰啊,我們兩兄弟,還用這樣客氣?是不是沒錢了,哥借你。

大傻搖搖頭。他站在樹蔭下,黑漆漆的,像一棵被雷擊過的樹樁。

大傻忽然向前邁了一步,一把抓住我的手,說:軍哥,我有個兒子,叫根生,今年八歲。根生很聰明,可惜我很傻,很無用。如果有一天,我不能照管他了,你一定要幫我,把他當你的兒子。

大傻的手指抓進我的肉里,又冷又硬,像鐵鉤子。我忍著痛,說:大傻,別說傻話。

大傻執(zhí)拗地說:軍哥,你答應我,你要把根生當兒子。

我說:好的,大傻,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

大傻笑了,他松開我的手,說:軍哥,明天來我家喝酒。

大傻忽然轉(zhuǎn)過身,他的身影像一朵黑云,一下就飄遠了。

大傻走后,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水煙筒還在我的手里。

回到家,父母不停地埋怨我,說我膽子太大了,深更半夜的,怎么敢一個人走夜路。如果遇上不干凈的東西,該怎么辦?如果遇上強盜土匪,該怎么辦?尤其是母親,一邊給我下面,一邊絮絮叨叨到講述著村里人遇鬼的故事。父親坐在一旁,咕嚕咕嚕地吸著水煙筒,時不時補充幾句,證明母親說的事情并非胡編亂造。我一邊胡亂答應著,一邊掏了一支煙,裝在大傻給我的那支水煙筒上。父親的眼睛一下子變直了,他問我:你的煙筒是從哪里拿來的?

我吸了一口煙,笑嘻嘻地說,走到村口時,遇上一只鬼,它手里提著這支煙筒,我嚇唬它,它丟下煙筒,跑了。我就把煙筒撿回來了,沒想到,還挺好用的。

父親說,別廢話,從哪里拿來的?

我說:大傻給我的啊,我在村口遇上他了,他還幫我背背包呢。

父親的煙筒啪的一聲掉到地上,母親端碗的手忽然停在空中。他們盯著我,像看一個怪物,眼里露出了恐懼不安的神色。

我詫異地看著他們。好半天,父親這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放下,放下,別碰它。

母親哇地一聲哭了:兒,你知道嗎,大傻已經(jīng)死了兩天了。

這一次,輪到我呆若木雞了。

父親點燃一支煙,把他的水煙筒遞給我,說:抽吧,想抽,就好好抽一筒。

母親紅著眼說:唉,大傻這孩子,死得真慘啊。

那天晚上,父親,母親和我,圍坐在火塘邊,一夜未眠。守著柴火,父親吸著水煙筒,給我講述了大傻這些年以來的遭遇。

八年前,大傻娶了老劉家的女兒翠花。翠花長得豐乳肥臀,是塊好地,才嫁給大傻一年,就生下了兒子根生。大傻得意極了,他挺著高高的頭顱,像一頭長頸鹿,從村東跑到村西,從村南跑到村北。誰曾想到,好景不長,造化弄人。根生一歲的時候,翠花被鬼附身,全身浮腫,瘋瘋癲癲。大傻砸鍋賣鐵,帶著翠花到處尋醫(yī)。錢花光了,欠下一屁股債務,人卻沒了。翠花死的時候,全身腫大,像一個胖胖的氣球,恐怖極了。

翠花走后,大傻又當?shù)之斈?,日子過得緊巴巴,吃了上頓沒下頓。一年后,經(jīng)人介紹,大傻娶了西村的胡寡婦。胡寡婦無兒無女,長得像只癩蛤蟆,滿臉是蠶豆大小的痘痘。有句話說得好,丑人作怪。這胡寡婦,對人笑口常開,滿臉春風。暗地里,她的心里卻盤著一條毒蛇。當著大傻的面,她對根生有說有笑,給他吃好的,穿好的,喝好的。背著大傻的時候,她就百般折磨根生,拿他當出氣筒。胡寡婦最毒的一招,就是用繡花針刺根生的屁股。針眼小,不容易發(fā)現(xiàn),傷不了筋骨,但卻疼痛鉆心。她威脅根生,不準哭,不準說,不準鬧。她還說,如果根生敢亂嚼舌頭,她就毒死他。根生只是個幾歲的娃娃,被她嚇壞了,整天惶恐不安,像只小兔子。后來,有人提醒大傻,叫他多留個心眼。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大傻脫掉根生的褲子,查看他的屁股。明亮的陽光中,大傻看見了屁股上密密麻麻的針眼,像一只只小小的眼睛。大傻狠狠揍了胡寡婦,揍得她跪地求饒,哭爹喊娘。

從那以后,胡寡婦再也不敢打根生了。她對根生百般討好,呵護有加。人們都說,胡寡婦痛改前非了。大傻家的生活,似乎走上了正軌。

誰能料到,一年前,大傻卻病了。他越來越黑,像一塊煤;越來越瘦,像一根竹竿。平時能吃能喝的大傻,竟然連半碗飯都吃不完,喝一口水都要喘半天氣。有人說,大傻中了“干癆鬼”。這種鬼無跡可尋,鉆進人體里,喝血吸髓,鐵打的漢子也經(jīng)不住折騰。被這種鬼纏身的人,沒得選擇,只有死路一條。沒過幾個月,大傻就成了一截枯干的木頭。以往風風火火的大傻,只能軟塌塌地躺在床上,竟然連邁出大門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胡寡婦不過四十歲,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齡。她見大傻不中用了,就背著大傻,和村東的馬屠夫睡到了一起。

大傻連氣帶病,身體如山崩,一下就垮了。他躺在床上,苦苦支撐了幾個月,瘦成了一把骨頭。他死的時候,眼睛圓瞪,兇巴巴的,誰見了誰被嚇一跳。人們都說,大傻是兇死,他走得不甘心。人們還說,兇死的人會變成厲鬼,誰撞上誰倒霉。

大傻死后,胡寡婦又哭又叫,給大傻操辦喪事,要讓大傻走得風風光光。誰都看得出,這個女人是做給村人看。大傻死后,最高興的莫過于她了,她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和屠夫睡到一起了。

父親講完大傻的事情,吸了口煙,盯著窗外發(fā)白的天空,嘆了一口氣。

母親說:我兒,你累了,上床瞇會兒吧。

我說:不睡了,天快亮了。

父親說:對,不睡了,天馬上亮了,你去大傻家看看,送大傻最后一程。

父親頓了頓,又說:記住,答應大傻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父親加強語氣,又說:把根生帶過來。

雞叫過之后,天就亮了。我抹了把臉,提著大傻的水煙筒,和父母招呼了一聲,徑直奔大傻家而去。

大傻的房屋破破爛爛,就像一堆廢墟。房屋前的空地上,栽了一棵竹子,上面掛著一束巨大的招魂幡。早晨的風吹來,有點冷,有點涼。招魂幡隨風飄蕩,發(fā)出嘩嘩啦啦的響聲。胡寡婦蹲在門口,袒胸露乳,就著一個盆洗臉。她的身后,站在滿臉麻子的馬屠夫。他們的心情似乎不錯,有說有笑的。我看見,馬屠夫彎下腰,捏了胡寡婦的屁股一把。胡寡婦放肆地笑起來,像一只發(fā)情的母雞。我重重地咳了一聲,馬屠夫閃電般縮回了手,胡寡婦的笑聲像被刀子一下切斷。胡寡婦站起身,看著我,臉上換上了悲傷的神色。

胡寡婦說:是軍哥啊,稀客,稀客。

我懶得和她廢話,直截了當?shù)卣f:大傻昨晚對我說了,叫我把根生帶走。

胡寡婦冷笑一聲:笑話,他昨晚躺在棺材里,能和你說什么鬼話。

馬屠夫瞪著我,手叉著腰,一臉兇相。

我揚起水煙筒,說,這個,你們不會不知道吧,這是大傻昨晚給我的。

胡寡婦的臉一下白了,滿臉驚恐,像篩糠一樣抖起來。馬屠夫看著那根水煙筒,臉一下子黑了,不停地向后縮身子。

我懶得和那對狗男女再說一句話,與其和他們說話,不如和豬和狗和牛說話。他們那副嘴臉,像躲躲藏藏的黑蜘蛛、臭蟑螂,讓人看了就想嘔吐。我忍住惡心,快速地從他們身邊走過,直奔堂屋。做法事的先生還沒起床,大傻的老木(棺材)孤零零地停在屋子中央。大傻的遺照,端坐在老木的前上方,一臉愁容,老氣橫秋,眉頭緊鎖,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趴在棺材上,蓬頭垢面,像一只骯臟的小貓。我摸了摸他的頭,他抬起眼睛,怯生生地望著我。

你是根生?我問。

男孩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說:你是馬軍伯伯?我爸爸經(jīng)常提到你。

我把他抱起來,說:你爸說了,以后你就跟著我。

根生眨巴著眼睛,說:我知道,我爸爸昨晚對我說,他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以后,你就是我的爸爸了。

我握住他瘦瘦的小手,說:,好。

我放下根生,抽出一支煙,裝到水煙筒的煙嘴上,點燃,吸了一口,對著大傻說:大傻,來一口,勁大,過癮。

我把根生拉過來,叫根生給大傻跪下,說,兄弟,我把根生帶走了,你放心。

煙霧中,大傻和我四目相對。我清清楚楚地看見,大傻忽然咧開嘴巴,對我笑了一下。

埋葬了大傻,我牽著根生的手,鞠了三個躬,準備離開那座新壘的矮矮的黃土堆。這時,突然聽見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一只白鳥從空而降,像一朵雪。白鳥站在沾滿黃土的墓碑上,閃動著翅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人群。幾個小伙子齊聲尖叫,猛然撲上去,想把白鳥逮住。白鳥張開翅膀,帶著風聲,箭一般飛到空中。它在空中飛了幾圈,眾目睽睽之下,忽然收起翅膀,落到根生的肩頭。它大大的眼睛盯著根生,嘴巴一張一合,咕嚕咕嚕地叫著。

幾個小伙沖過去,想把鳥抓住。根生閃電般撿起一塊石頭,喊道:不準碰它,誰碰它我就打誰。

人群靜下來,有個老頭說:別亂動,那只鳥是大傻。

我望著那鳥的眼睛,不由嚇了一跳,老天,那分明是大傻的眼睛啊。

每一年清明,我?guī)Цソo大傻掛紙,總會看見那只白鳥。它站在樹枝上,像一朵雪。如果你們有時間,就去大傻的墳邊看看,那只白鳥還在呢。真奇怪,老子都老成朽木頭了,那鳥還是那樣年輕,一點沒變。

也許,你們笑我是呆子、瘋子、老神經(jīng)病。也罷,也罷,那你們就笑吧。你們看,太陽就要落山了,我可要回家了,如果回去晚了,根生又該著急了。根生那龜兒子,幾十歲的人了,還像個咋咋呼呼的毛頭小子。每次我出來走走,他總要給我規(guī)定回家的時間。如果超過了時間,他就會屁顛屁顛地跑出來找我。那小子,啥都好,就是膽子小,總擔心我出啥事情。能出啥事嘛,這么多年都走過來了,閻王爺也沒能拿老子怎么樣。

走吧,饞煙了,回去好好吸一筒。我一直用大傻留下的那支水煙筒吸煙呢。那是一只有靈性的水煙筒,勁大,過癮,吞云吐霧。說來你們不信,當我吸足了煙,把水煙筒靠在墻邊,它常會發(fā)出咕咚咕咚的聲音。

我知道,肯定是大傻在吸煙。

責任編輯/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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