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進城安家，并非刻意跟風其他村民，這種背井離鄉(xiāng)的遷移，源自我對某些生活方式的需要與向往。可是老上手過濾出來的遺風余思，卻未因地理間距而被掩蔽抑或割舍，仍像瓦檐水照舊痕那樣注視著我。

日子剛剛轉(zhuǎn)身過，有天，長子旗跟我說他與圓的戀情正在升溫。我相信他們的緣分，便接力父親的言傳身教籌劃這門親事。

老家農(nóng)村年輕人談婚論嫁，是沿襲一道道約定俗成的程序去完成。譬如提親初期階段，有個列紅單的主題（即商議男方向女方贈送禮金和物品事宜），主要內(nèi)容圍繞當頭“彩禮”延伸出一大溜項目，大體遵循“有樣跟樣，冇樣看世上”原則。先由女方擬出一份清單交給男方過目，男方若提出異議，媒人摸清男方經(jīng)濟實力，揣測女方接受底線，力求一碗水端平綜合考慮，從中調(diào)和撮合，雙方達成一致，禮金湊成6或9重復的吉利數(shù)字，4和7一概不出現(xiàn)其中。給聘禮期限，可以約定訂婚飯局時交給女方家長，也可以在新人領(lǐng)取結(jié)婚證前或擇日歸門前給出。

男女雙方確定了紅單，男方一旦遞送彩禮后，就意味著婚約正式締結(jié)，八字添上了一撇，十有八九拍板定盤。若這樁婚事出現(xiàn)節(jié)外生枝，女方反悔彩禮要返還男方，男方反悔則彩禮一般不退。這個環(huán)節(jié)類似《漢書·淮陽憲王劉欽傳》記載：“趙王使謁者持牛酒、黃金三十斤勞博，博不受；復使人愿尚女，聘金二百斤，博未許。”《長干行》曰：“聘金雖如山，不愿入侯家。”避開現(xiàn)今法理而言，這可能是古時婚姻履約中“自由選擇、公平交易”的典型范例。

記得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與贛南同鎮(zhèn)鄰村的妻相戀，屬于自由戀愛。小鎮(zhèn)逢圩那天中午，兩家約在一個小餐館敲定紅單，分別請來了兩個媒婆（形式上作為見證人），爺伯叔哥、嬸姨姐嫂共同謀面。岳父把一份紅單草稿交給父親，父親瞄了一遍紅單，隨即點頭表示認同。我接過紅單，妻靠近一起瀏覽，領(lǐng)銜豎寫的一筆“彩禮”金額，似乎是對回報父母養(yǎng)育之恩的概括，接下來的“花生油、稻谷、魚肉”則以實物標明數(shù)量，至于妻身上的衣物布料、“兩金”（金耳環(huán)、金戒指），還有添置“家具、單車、電視機”之類的條文，妻提議忽略不計，她說她看中的是我這個人。媒婆心領(lǐng)神會，拿起紅紙和毛筆套用太古的文書格式，臺頭寫上“喜燭雙輝，天祿成筐”，主體內(nèi)容依葫蘆畫瓢，收尾添上“天作之合，地久天長”字樣，父親在紅單上逐項揮筆簽上“準”字。

飯后，父親端出一塊預備好的新米篩，放幾疊訂金壓住紅“喜”紙（我們鄉(xiāng)下的一種習俗，意思為男方出的錢有板有眼，寓意吉祥如意、喜氣盈門），媒婆伸出雙手傳遞給岳父母，說上幾句悅耳動聽的祝福話。我與妻完婚僅走了“三部曲”（見面、列紅單、歸門），沒練一句喉勁，沒鬧一下情緒，刪繁就簡了一些鄉(xiāng)村老舊規(guī)矩。

我和妻結(jié)婚二十周年紀念日，翻開一張張照片來欣賞，折在里面的紅單尤其耀眼，我們霎時觸景生情，頓感意味深長。妻調(diào)侃說，她爸媽就那么老實，不會多開些彩禮。我也打趣，我爸媽同樣厚道，連個頭都不搖搖。其實，我早都領(lǐng)悟出這“紅單”順當出籠的緣由，在雙方父母尊重頑固習俗的眼前提下，僅僅走個過場在眾人眼前亮一下，可謂“心底無私天地寬”，一拍即合。

俗話說：“一樣的米喂出百樣的人”。村子里有戶單門獨姓人家的主人叫興輝，他的女兒談婚時成了“破舊立新”紅單的典型。某年初秋時節(jié)，男方父親帶領(lǐng)兒子一行去興輝家辦紅單酒宴，男方父親看到紅單數(shù)額開得離太高于當前“行情”，急切地打起邊鼓，我屋場的某某上個月開的紅單，光彩禮就比這少了將近一半，我家境不比人家好，小孩又不比他差，我要是同意出這么多，面子往哪里放？傳出去不被口水淹死才怪。興輝不甘示弱，我村有家人月頭也開了紅單，女娃子初中沒畢業(yè)，彩禮比我的翻倍，我女娃還是中專生，這個數(shù)額說到天邊也不過分。男方父親繼續(xù)駁話，你們聽說過吧，我村某某嫁女爭到的彩禮冇點靠譜，被當成了“靠嫁女尋食”的笑料，他走路都得低下半個頭來。男方父親費了一番口舌后，見興輝左耳進右耳出，生怕興輝翻狗腸一樣攤老賬，明智地就此打住。

這可真是心有靈犀，留給了興輝占上風的機會，他追溯了兩個年輕人戀愛史，要求男方父親彌補其間的端午、中秋、春節(jié)禮物，這次參加開“紅單”的親戚紅包見者有份，反正歸門那天會打發(fā)返回給新娘，等于左手拿右手的。接著，他仗著身處自家的天時地利優(yōu)勢繼續(xù)進攻，廚房間一個廚師和四個幫手，做四桌飯累了半天，每人的工錢也要男方家補貼。繼而，他開出更苛刻的條件，“車子一部”和“房子一棟”必須列入紅單，如不見新車、新房則不歸門，云云。男方父親束手無策仰天嘆氣，最終沒在紅單里滴下“準”字墨水。

關(guān)于興輝嫁女紅單泡湯的事，我沒聽見村里人的褒貶言辭，覺得大家并不看重它，而這兩位年輕人毅然選擇遠離鄉(xiāng)村外出務(wù)工，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來，非婚生育了一男一女，違背計生政策逃避處罰。此一時彼一時，而今他們手頭積攢漸次殷實，補辦了結(jié)婚證，子女上到了老家戶口，落實了學校讀書，安頓了老人享受晚年。

二

我來到廣州務(wù)工八年，至今聽不太懂也不大會講粵語，一方面是我接受新生事物的節(jié)拍緩慢，另一方面旗完成了大學經(jīng)濟管理專業(yè)學業(yè)，四年前應聘到了IT公司運營經(jīng)理職位隨我居住，這樣我就保持了堅守老家方言的習慣。

前年盛夏一個周日，旗打電話我去一家土菜館晚餐。他點好了幾道贛菜，邊上坐著一位斯文的女孩。旗介紹說，這是他高中時代的女同學圓，在大學里學的是英語專業(yè)，現(xiàn)在一家貿(mào)易公司做內(nèi)勤，圓禮貌地叫我“叔叔”。之后，我知道了旗與圓交往頻繁。他們在各自的QQ空間、微信朋友圈曬出一起游玩的生活照、藝術(shù)合影。圓的出租屋離我們不到兩百米，下班后，她過來這邊炒菜一起吃飯。幾個月后，她所在的公司搬遷了，她也轉(zhuǎn)移到另外一個公寓，旗把這邊剩余的碗筷、廚房用具，以及他的衣物統(tǒng)統(tǒng)撿去了那邊。每個周末，他們都過來陪我聊天、喝茶或開小灶，然后他們手挽手、肩搭肩地回去。

我把旗與圓的戀情告訴妻。妻聽了我的電話，看了我轉(zhuǎn)發(fā)的照片，平靜地說，旗讀高三時，會請同學來家里聚聚，圓也來過好多回，圓還進廚房幫她洗菜撐鍋，做起家務(wù)來看樣子蠻利索，我們是不是計劃明年冬天提親？母親也坦言，旗上大學那幾年春節(jié)過完，帶圓歸過我們鄉(xiāng)下玩，這個妹俚好靈氣好懂規(guī)矩，旗可以討（娶）歸她來。

旗對圓的家庭情況了如指掌。圓家在鄰鎮(zhèn)一個叫竹子的屋場，奶奶年過八旬，父親走村串戶做木匠，母親跟著哥嫂在番禺販賣蔬菜。旗陪圓去見圓的母親回來說，圓母挺熱情，總把好菜往他碗里夾。

羊年春節(jié)，旗加班推遲兩天放假，圓和我同天放假，這期間，火車票一票難求，只能選擇乘坐大巴回家。旗對我說，圓會暈車，與我乘同一輛車，這樣有個照應。我去了超市買了大兜年貨，吩咐她帶回去。圓說她跟旗的這層關(guān)系，父母還不怎么曉得，還是旗以拜年的方式去她家適合些。在車上，正巧遇見旗的一位高中同學，圓和他都相互認識。記得旗和他大二來到廣州打暑假工，住在我的出租屋里。他問圓，是在旗家過年嗎？她回答，還早著呢。

正月初八，我同一位堂侄返回廣州，他說這次為兒子列完紅單，心里的一塊石頭落地了，準兒媳是鄰村的，之前與他兒子根本不認識，過兩天她就跟著出來尋事做，中秋節(jié)回來舉辦歸門儀式，到時要請我去折禮喝喜酒。我問了他紅單的一些關(guān)鍵點，他背得滾瓜爛熟，三下五去二地倒了出來，我不由地贊嘆他的準親家“通情達理”。

那天，同事約我去小區(qū)打羽毛球，無意中得知他的侄子“十一”成親，聘金九萬九，女方返還六萬。我接到老朋友詩華的請?zhí)麅鹤尤⒘肃徔h的媳婦，聘金六萬六，辦酒席前幾天付清。詩華兒子跟旗是小學同學，經(jīng)常一塊玩，他高中輟學后做小生意。詩華說，兒子媳婦談了三年多戀愛，全靠年輕人自己唱主角，我們家長當個配角作罷。

三

臨近國慶、中秋雙節(jié)，我叫攏旗和圓吹風，打算到圩上訂個酒店房間，雙方家長見面列紅單。他們幾乎異口同聲地說，聽你們做父母的。

不久，圓回話說，父母已跟她通了氣，去她家里辦方便。我欣然答應。

國慶次日一早，我們一行開車過去。堂叔擔任回復禮單總管，堂弟做我方媒人。到了圩上，內(nèi)姐說要防備對方提出聘金要求，我明白她的意思。妻也考慮還是再取點備用金，便拿出隨身帶的一本農(nóng)行活期存折，這是我每月轉(zhuǎn)入工資供家里日常開支使用的存折，鎮(zhèn)里卻沒設(shè)農(nóng)行，“看著咸魚吃凈飯”。

經(jīng)圩上新街，沿鄉(xiāng)村公路，過煤渣小道，拐個彎向左行，到了圓的家。她家的親戚陸續(xù)來了，有的在院子里閑聊，有的在廚房里忙碌。圓的父母泡了茶，安排我們到二樓先歇。我們端出自帶的花生、燙皮、瓜子和煙酒等食物，擺放在桌子上。一會兒，圓的一位嬸子過來自我介紹，她是我們鎮(zhèn)上醫(yī)院的股東之一，大女兒與我屋場一位客女是妯娌，平時她組織跳廣場舞，同我的小姨子是舞友，這次圓的父母委托她做媒人角色。

散席后，我們在一樓客廳里商議紅單。圓父坐上席，圓母站他背后，圓叔坐右側(cè)，圓嬸挨他坐。我的堂叔坐左側(cè)，我和小堂叔連著坐，旗和圓像觀眾一樣在客廳走動。堂叔接過圓叔擬好的紅單，瞬間睜大眼睛，仿佛百思不得其解，我望了堂叔一眼，他的雙眉緊蹙，端起杯子呷了口茶，立馬鎮(zhèn)定起來，側(cè)身征求我的意見，你先看看紅單。我肯定信任他，您認為怎么樣？堂叔便輕聲念了一遍紅單內(nèi)容：“彩禮……恩情禮……見面禮……婚宴酒席禮……四金……親戚紅包……”我看到這一大串數(shù)字的“深情厚禮”，比我當初的想象和周邊行情，高出十萬八千里一點都不浮夸，就把紅單轉(zhuǎn)交給旗和圓過目。他們?nèi)绾镒訐斓揭话晟?，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圓叔他們回到席位合議。堂叔圓場說，談親談親，越談越親。圓嬸隨即回應，圓的父母去了城里，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旗和圓先買到房子再結(jié)婚，不能按揭貸款，要一次性付清的那種。小堂叔聽了她這番“把握當下，著眼未來”的話忍不住發(fā)笑，旗老家農(nóng)村還有一棟房子空著呢。我想，再這樣僵持下去，也不見得有什么轉(zhuǎn)機，既來之則安之，我就叫堂叔“準”，收上紅單別去。

圓嬸的小女搭我們的車下城，堂叔開玩笑問她，你們這里男方提了親出門，女方家會不會打發(fā)個小紅包？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記得她姐列紅單時，她家就包出了紅包。我懂堂叔一語雙關(guān)，老家有個習俗，客人初次登門臨走時，主人封個紅包以示尊重，俗話說“包多包少不要緊，有張紅紙見人情”，但這次被“改革”了。半路上，圓嬸打電話過來說，你們還沒送聘金呢，要么倒回去補上，要么打到她卡里。

回到城里，我把當天開紅單的經(jīng)過講給父母聽，當然省略了那些不盡如人意的細節(jié)，父母蠻開心的。過了幾天，父親說他查閱了老黃歷，對照了兩人的生辰八字，今年是旗和圓的本命年不宜結(jié)婚，明年正月十一是個好日子可以歸門，母親也來勁了，說年前蒸好米酒來等她的長孫辦喜事。妻跟我商量，反正以后還要添套房子，不如先抓緊找找看?？煞績r像股票一樣震蕩，我們緊揣羞澀的積蓄繼續(xù)觀望著。

臘月初，母親說已煨好了喜宴米酒，想不到旗和圓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急轉(zhuǎn)彎，慢慢來！旗解釋說，我們條件成熟后再辦。我生怕母親的心動過速病癥復發(fā)，就將旗的決定委婉地推脫到我身上，可是電話那頭沉默不語直到忙音。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計劃隨變化而改變，旗松一句口我退幾里遠，這事的日程安排也就暫時擱置下來了。

四

我猴年春節(jié)還鄉(xiāng)，基本上待家里看書寫作，以及陪父母散心聊家常、教小兒子練書法吹葫蘆絲。

旗除夕才到家。初一大早，他說給圓和家人發(fā)了祝福信息和微信紅包，初五圓會來我們家吃午飯，晚上她乘火車返回廣州開工。我們左顧右盼卻空等一場。母親異常敏感，悄悄地對我說，是旗沒提前去圓家拜年，還是圓家不見紅單“聘禮”動靜，以為我們想打退堂鼓而阻止她來？你手頭緊張，我這里有點私房錢，還有只手鐲湊攏來。我開導母親莫多疑，等下給旗打個電話問問就一清二楚了。

母親提到的手鐲，像電一般觸動了我的神經(jīng)，去年九月二日下午，妻去學校接回小兒，發(fā)現(xiàn)主臥室被翻得亂七八糟，藏在衣柜上層棉被堆里的一個藍色手提布袋沒了，里面裝著爺爺奶奶遺留下來的大銀元、小銀毫等古物，放在箱子里的現(xiàn)金也不翼而飛了。刑偵人員來到現(xiàn)場勘查取證，得出小偷使用萬能鑰匙打開大門鎖入室急速行竊的結(jié)論，可這宗案子至今也未破，這提醒了我裝上更新?lián)Q代的防盜鎖。

母親對圓家的猜測果真得到了應驗。元宵后，我撥通了圓的手機，她洋洋灑灑地講了一通：我是農(nóng)村出來的姑娘，就要聽從家里按鄉(xiāng)下規(guī)矩辦事，上次談的紅單，不見你們的誠意，我家親戚認為這不像提親。年前我們村里有個后生娶了一位湖南女孩，光聘金一項就二十六萬塊，年后還有幾家辦喜事，聘金一家比一家高，我不是非要去攀比，這卻是事實。聽你們說買房也無著落，你們對我有什么成見，這我可以理解，而旗處事有時拿不出主意，這點讓我傷心煩惱。我的父母認可了旗我才能接受旗，看來旗不適合結(jié)婚，不如我先提出分手好了。

對于圓突如其來的變故，我是頗感意外的，倘若圓針對紅單的履行問題發(fā)牢騷情有可原，如是她借此挑起與旗的感情“毛病”則另當別論。我回想起圓曾經(jīng)發(fā)給我的微信，或許能從中窺視她內(nèi)心潛伏的糾結(jié)。

叔叔：我是有事憋不住的人，您可以耐心聽我講嗎？我現(xiàn)在很困惑，我跟旗談戀愛，您都知道。他這個禮拜對我的態(tài)度跟之前不一樣了！他不怎么打電話，不發(fā)短信，也不聊QQ，也不來看我。我剛才問他是不是我們之間有什么問題？他說亂猜，感冒了。我感覺他的態(tài)度就有問題，生病只是今天，那前五六天呢？他這個態(tài)度我受不了。他什么都說下次，去玩啊下次，來看我啊下次，有時候我問他什么時候結(jié)婚他說下次，我說不結(jié)婚就先訂婚唄，他也說下次。

我跟旗一起都近四年，旗有股孩子氣挺固執(zhí)的，我爸爸早就看出這點來了。哪個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會順著寵著她，帶給她開心，可旗沒帶我去過環(huán)境好點的地方吃飯，也沒約過一起看電影，更別說一起出外旅行，我這吐槽不是計較，我是希望旗能快點成熟起來，像個真正的男子漢。我覺得我雖然長得不漂亮，但還是挺溫柔體貼的啊。

……

叔叔，旗打電話給我了，他8點鐘回來，我決定自己做飯等他一塊吃，就炒了個土豆悶雞、煮了一大碗湯，手藝還行哦。旗一開始不說話，后來我逗笑了他。外面下雨，旗帶了傘，現(xiàn)在坐車回去您那邊了。請您稍微點撥他，或許他會明白……您覺得呢？

旗若有所思一語道破，婚姻的密碼只有兩個人才能共同解開，其他任何外界因素都難以左右，正如提親紅單一樣，對于他們原本就存在著一種邏輯錯誤。

責任編輯 劉志敏

劉景明：1968年8月生，江西贛州信豐人，魯迅文學院廣東作家班學員，信豐文學院院長，信豐縣作協(xié)主席，中國散文學會、江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1991年開始發(fā)表文學作品，散見于《文藝報》《人民日報海外版》《中國藝術(shù)報》《散文海外版》《鴨綠江》《四川文學》《黃河文學》等百余家報刊，入選《散文江西》《散文百家十年精選》《被照亮的世界》《中國散文年度佳作2015》等二十多種選本。作品被中央電視臺《小崔說事》制成訪談節(jié)目播出，獲過《中國作家》《散文選刊》征文獎、第十六屆江西新聞獎、第六屆冰心散文獎等獎項，著有長篇散文《昨日已遠》，散文集《青瓦流年》入選“贛州市文藝精品工程”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