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珍珍

摘要：青年作家陳染的《與往事干杯》是當代文壇上卓有影響的作品之一。陳染作為當代私人化寫作的代表, 以獨特的女性視角關(guān)注女性的生存體驗, 關(guān)注她們對外在生存狀態(tài)的抗爭和對內(nèi)在心理的掙扎, 透視她們在整個人生道路上的孤寂、苦難和無奈。本文通過描述女主人公的人生成長環(huán)境，與男鄰居及老巴的不倫戀，及其本身自卑自尊自憐的個性和探究陳染冷靜得近乎殘忍的寫作風(fēng)格來揭示造成女主人公的精神深處的孤獨憂郁狀態(tài), 以及在此過程中青年女性的愛戀生死及心靈歷程, 讓我們看到了現(xiàn)代女性矛盾糾葛的內(nèi)心世界。

關(guān)鍵詞：陳染 《與往事干杯》 孤獨憂郁

“生命是一只漫長的鐘。我看到了夜的盡頭，那是生命的盡頭?！睒O盡蒼白悲涼的文字是女主人公肖濛回憶往事的開始，這些文字把即將展現(xiàn)給我們的往事的結(jié)局心照不宣地裸露在我們的眼前，輕輕地而又狠狠地刺痛了我們所有人的心。一個女人的悲劇，一個有著姣好容顏卻“死于年華”的女人的悲劇，毫無設(shè)防的在這明媚的午后在我們翻開這本書的時候，戲劇化的上演了。從此，至于我心里再也忘不了這個叫做肖濛的女人，連同城南那條曲曲彎彎的胡同盡頭的童年廢墟，尼姑庵里誤入歧途的情欲，埋葬了愛情的澳洲沃土。

“當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卻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孩子。當我還不懂得‘矜持這個詞的時候，我已經(jīng)是個非常矜持的少女了?！薄案赣H很少在家，從一個大學(xué)被送到農(nóng)村去種莊稼了。”肖濛從小就是個憂郁、柔婉的女孩, 她本可以有個溫馨幸福的童年,但由于父母的不合, 整日的爭吵, 父親對她只有暴躁，沒有溫情。她對父親只有恐懼，沒有依戀。隨著后來父母的離婚, 哥哥的出走, 一個完整的家就這樣破碎了。童年本應(yīng)該是天真爛漫的，但是這種不幸卻成為了一個巨大的陰影，心靈本身就十分弱小，更讓她感到了孤立無援。所以這種童年注定是殘缺和不完整的，而且不僅僅家庭環(huán)境，整個社會環(huán)境都因為文革而動蕩不安，人性在這個的大環(huán)境下被迷失摧殘，很容易使人感到冷漠，也正是如此，造成了肖濛自卑甚至略帶自閉色彩的性格。

在肖濛看看來，她的童年每天都是一樣的，不過是白天和黑夜的交替，四季已經(jīng)不再分明，在她還沒有對男人產(chǎn)生意識的時候，還沒有想好心目中男人標準的時候，父親來了。使她天然具有的對父愛的渴望被喚醒，在無意識中形成了一種戀父情節(jié)。特別實在鄰居男人別有用心的挑逗下，得到了突然的宣泄。所以從本質(zhì)上來說，其并不是對性愛的向往，而是一種對父愛的渴望。因為之前的壓抑太深太久，所以原本正常的體驗，卻帶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刺激，也宣告了其畸形戀情的開始。但是盡管如此，這個尼姑庵的男人，還是給她灰蒙蒙的生活帶來了些許亮色，使生命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色彩。就這樣少女時期的肖濛暫時地將她那個殘破的家, 貧困的生活和此時生活的這荒涼陰森、幽暗潮濕被廢棄的尼姑庵, 通通拋在了腦后。后來隨著肖濛的搬家，男鄰居也漸漸地退出了她的視野，她的夢境，她的生活。也許對于女主人公來說她真的想將尼姑閹的這段充滿傷痛, 迷離, 和不堪回首往事徹底遺忘，可生活是否真的能盡如人意呢？抑或說苦難是否在經(jīng)歷以后就永不再來呢？

因為肖濛與男鄰居之間曾經(jīng)的曖昧糾纏及絲絲牽絆，注定了她與老巴——一個年青俊秀的海外男孩，同時也是那位鄰居男人流失在海外的兒子的愛情的悲劇性結(jié)局。她與老巴愛情的無疾而終是亂倫情節(jié)支配不得不退出的游戲。最后肖濛走了，離開澳洲那方有著她的愛情的土地，而老巴在送她上機后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死于非命。從此相愛的兩個人永遠的陰陽相隔了！“那個人——澳洲那邊的那個人是我這一生中曾經(jīng)熱戀的情人，我曾經(jīng)愿意為他付出一切。是我殺了他——因為除了這種解釋我再也想不出其他辦法來結(jié)束我對他的懷念?！毙鲬阎鴳曰诠陋毜牡男那槔^續(xù)生活著，世界在他的眼里也變成了灰色，她常常會一個人待在房間里，蜷縮著身子將自己深陷在沙發(fā)里，幻想著門鈴響了，門開的霎那間出現(xiàn)一張青春陽光的臉，那個年輕人笑著對他說自己回來了，然后他們永不分離。就像所有童話故事里所描寫的結(jié)局一樣公主和王子從此幸福的生活，可童話就是童話，它和生活不一樣！

陳染筆下的肖濛注定了是一個浪跡于內(nèi)心世界的孤獨的旅游者, 她唯一的去處就是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安謐的隱廬” 除了飽嘗寂寞的苦果之外,不能有任何奢望?！艾F(xiàn)在，只是一具軀殼，在過去和將來、往事與夢幻的空白交接處踱來踱去。長時間以來的積習(xí)早已向我證明：我是一個唯獨沒有現(xiàn)在的人。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殘缺。而一個沒有現(xiàn)在的人，無論歲月怎么流逝，她將永遠與時事隔膜。所以，她永遠只能在渴望孤獨與逃避孤獨的狀態(tài)中煎熬。”，她讓肖濛在綿延的記憶中，真實地面對自我，赤裸裸地體味生命的疼痛，哪怕她要被傷得體無完膚。何處是幸福的彼岸？肖濛一直在苦苦的尋找，帶著自卑自尊又自憐地找尋著。“那樣一個十六七歲的纖弱、靈秀、永遠心事重重的少女，端端正正從我對面的鏡子里凝視著我，那皮膚白皙細嫩得可以擠了奶液，眼睛黑黑大大，黑得憂郁，大得空茫。”肖濛欣賞著“我”，與自我對話，自我的鏡像是“我”依戀和傾訴的的對象，同時也在審視著自己，對自我進行解剖，在獨自沉思默想中找尋生存的意義。之后再到尼姑庵里的本能的不倫的情欲，澳洲沃土里萌芽的悲劇性愛情，“我”一直在不斷地找尋，找尋著世間的溫存，找尋著缺失的親情和愛情。可最后找尋的結(jié)果卻是一張塵封的老照片宣告了一切的結(jié)束。

就這樣，一個女人的精神世界隕滅了。

“又是冬天了，我坐在灑滿陽光的沙發(fā)里，膝頭攤著紙張，紙頁上已經(jīng)涂滿了往昔的痕跡。我隔窗望去，天空、綠樹、孤雁仿佛都離我很遙遠。我的內(nèi)心并不感到快活，也不感到不快活。”難道經(jīng)歷過這么多的事情以后，肖濛的心湖會沒有蕩起一絲漣漪嗎？她會沒有感傷，沒有疼痛，沒有懷念或?qū)ν舻牟豢盎厥缀湍晢幔咳绻€是一個活著的人的話，她必然會感到快活或不快活；如果她沒有感到，那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她的心已經(jīng)死了。男權(quán)社會傷害了她又給了她希望，父愛的缺失卻以另一種畸形的戀情彌補了她，在這畸形的戀情之后卻又以另一段死于年華的愛情狠狠地擊垮了她，傷得她體無完膚，回天無術(sh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從此再無疼與不疼。

與往事干杯，飲一杯清水！

（作者單位：臺州護士學(xu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