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巖
秦木祥說白了就是個跑車板的,火車是他的第二個家。
起先的時候跑省內(nèi)的線,什么齊齊哈爾、呼蘭、大興安嶺,什么葦溝、建三江,大小十幾條線讓他跑遍了。
打前年起開始跑省外的線,而且一調(diào)換就碰了條去廣州的線。一個司乘來回就是小得溜的一個星期,回了家往床上一躺,渾身像散了架子似的??蛇€忘不了等天黑了跟老婆親熱一回,每回都像是度“蜜周”,被他壓煩了的老婆,就對干晃蕩不下來的他說,你有完沒完,你明天休息可人家還上班呢,快點、快點。木祥就賴皮一樣嘿嘿笑上兩聲,可身子卻不停下來,繼續(xù)晃蕩,直到將家伙什里那點東西泄出去為止。
從老婆身上滾到一邊的木祥一邊抽煙一邊挨老婆的罵。老婆說秦木祥你就是豬。只記得吃,吃起來沒完沒了,好像幾輩子沒吃過似的。木祥還是嘿嘿地笑兩聲,笑過后便將右手的煙卷倒騰給左手,然后拿騰空了的右手在老婆光滑圓潤的屁股上拍兩下說,是豬也沒什么不好,打有了禽流感后,豬肉的價格還飆升了呢。
木祥的老婆是個教師,小學教師,教一年級,最頭疼的課任。你想想那可都是剛入學的娃娃,還沒受過學校的正規(guī)教育呢,不好管理,每個孩子的書包里都帶一大堆的小食品,下了課就吃,管了這個那個鬧起來。整個教室就跟一鍋粥一樣,很讓木祥的老婆頭疼。回了家自然就沒心情跟木祥做那件事了。
可也不全是這樣,也有另外的情形。那就是木祥司乘回來要是給老婆帶了件衣服什么的,情形就會有所轉(zhuǎn)變。老婆試過衣服之后,還得滿意了,對衣服的樣式、質(zhì)量和合身與否是不是滿意決定著老婆的心情。滿意了老婆才會主動地用身子來迎合他。
那情形是美妙的,不但不罵他像豬一樣,還由他變著體位的折騰。
可是木祥不能回回都給老婆買衣服啊,一來是靠他那點薪水買不起,二來是他也沒時間總去逛街。火車進站了,要抓緊時間打掃車箱內(nèi)的衛(wèi)生,要去吃飯,留給他們列車員的也只有一個上午的時間,下午一點鐘就要換車頭往回返。
木祥跟同組的列車員老那探討過夫妻間的事。老那說他們家那口子,性事強烈,每回都是主動要他,而且時間持續(xù)的還長。木祥說那樣多好。木祥當時說完了就有點后悔了,想自己咋就那么說呢。老那沒聽出來,只是順口說好啥好,折騰得我渾身要散架子似的。木祥想自己的老婆要是換成老那的老婆就好了,兩個家庭正好反過來了。木祥想還是不換的好,老那的老婆歲數(shù)比他老婆可大多了,上了歲數(shù)的女人身子松垮垮的,沒抱頭。
木祥的司乘組有一大半是女列車員,跟他搭伙的也是個女列車員,叫胡云。名字普通,人長得也普通。比木祥大幾歲的樣子,梳齊耳的短發(fā)。木祥偷著觀察過她,渾身上下迷人的地方只有屁股一處,還算肥碩。他暗地里打過胡云的主意,準確點說是打過胡云屁股的主意,想象著從后面跟她做那件事,會是很愜意的事情。
可是木祥只是想想而已。
兩個人一個組,所謂的搭伙就是說共同管理一節(jié)車箱。負責每站地車門的開關,旅客的上下和車箱衛(wèi)生的打掃。兩個人五個小時一換班,幾天幾夜的在車上晃蕩,就像過日子一樣,沒什么區(qū)別。黑天了才去司乘人員休息的宿營車睡會兒,而白天兩人多半會關在乘務員室里聊天。天南海北的聊。家長里短的聊。
開始的時候,兩個人之間是有界限的。說話是板著臉的。木祥要是坐在椅子上,那胡云就貼門邊站著。乘務員室只有兩平方米大小,有三個人就轉(zhuǎn)不過身來。胡云跟他說前一任列車長的事。前一任列車長姓衛(wèi)。跟副列車長不對付。兩人貌和心不和。副列車長是個女的,長得好看,往車上帶了兩個熟人,沒買臥鋪票,跟衛(wèi)車長打了招呼??尚l(wèi)列車長卻沒把中途要上稽查的事跟她說。結果被稽查給抓了,罰補了票不說,還在全客運段做了通報。女列車長就被調(diào)走了,換了個歲數(shù)大點的,也是女的,跟衛(wèi)車長的關系竟好起來。兩個人做事總是謙讓著,讓大家很不理解。時間長了才知道,新調(diào)來的女列車長的叔叔是咱列車段的副段長。
木祥說,咱那兩個頭是不是有事?
胡云說,就男女那點事唄,還能有啥事?
木祥從口袋里摸出盒煙卷來,去車門連結處抽,邊走邊說,有男女那點事就夠了。
胡云的話輕飄飄地從后面扔進他耳朵里。胡云說咱可沒說,是你瞎想的啊。
木祥倚在車門處,點了煙邊吸邊想,胡云這個女人不錯,從家里給他帶過好幾回茶葉呢。是好茶葉,他一喝就能喝出來。不是龍井也是上好的毛尖。木祥問過胡云她丈夫做什么的。胡云沒說。木祥有一次就打哈哈湊笑話地說,別再拿了啊,讓你老公知道他會收拾你的。胡云說,就為這點茶葉?木祥說是啊,就是不收拾你,也會說你是敗家子的。胡云笑了,笑的聲音很大。胡云沒說什么,下次跑車時又給他帶了一小紙包。還是好茶葉,有一兩多。木祥知道這茶葉很貴的,一兩就得幾十塊錢或者上百塊錢。
木祥的心也是肉長的,他想人家是你同事,又是女同事,沒有理由不對人家好。他就在司乘的時候,盡量多值幾個小時,有時趕上夜間行車,他就把胡云的班也一咬牙頂了。也就是這些唄,再也沒什么可照顧人家的了。一日三餐的在車上吃,去餐車里吃,都是工作餐,想掏錢買兩個好菜請請人家都沒機會。
木祥倒是想過,找個機會到廣州停乘間休時一塊上街逛逛,請胡云吃個飯,連同餐車的炒菜師傅老孔,捎帶著就把人情還了,哪能老喝人家的好茶葉呢。
木祥是后調(diào)到這個司乘隊的,除了同車箱的胡云外,滿列車他只認識老孔,因為老孔也是后調(diào)過來的,曾經(jīng)跟木祥在一個線上跑過車。木祥剛來的時候,老孔叫他一塊喝過酒,并把車上的乘警王德亮介紹給他認識了。老孔請他吃的是云吞面,要了四個小涼盤,三個人喝了五壺酒。老孔還要喝,被乘警王德亮給擋了,王德亮說行了,菜都吃沒了,還喝啥?再說晚上餐車還得營業(yè)呢。老孔就沖服務員喊再來兩個涼盤,上壺酒,炒菜還有大貴呢。大貴是老孔的助手,兩個人一起在餐車上忙活。木祥想不能請胡云吃云吞面,那店面太小,是不成敬意的。但廣州站車輛段附近沒啥太好的酒館,有好幾家都是像云吞面似的小店鋪。
木祥想趁吃晚飯的機會,進餐車跟老孔說一聲,請他跟胡云喝點酒。
“你老婆好像是有外遇了。”這話是木祥的高中同學趙小鳳告訴他的。
趙小鳳也在他們家的小區(qū)里住,是另一幢樓的四單元五樓。趙小鳳家的陽臺窗戶正好對著木祥家的樓道口,樓道里全都安上了聲控燈,晚上人上下樓時燈就會亮起來。趙小鳳就是利用樓道里的聲控燈發(fā)現(xiàn)這一情況的。
趙小鳳在中學臨畢業(yè)時,追求過木祥。
趙小鳳給木祥寫情書說,她不想再念書了,她得回家接她母親的班。趙小鳳還說她母親讓她跟鄰居白鐵匠劉老四的兒子小麻臉處對象。她不想。她說小麻臉沒有男人氣,瞧著他那臉蛋上的麻坑就惡心。
趙小鳳的母親還嚇唬她說,要是不答應就不讓她接班,讓她妹妹接。
木祥說我還得念書呢,我又沒有班接,不考上個職業(yè)中專學校什么的,哪有出路啊。我看你還是跟小麻臉搞對象去吧。木祥沒答應趙小鳳的原因其實一句話就能說清楚,那就是趙小鳳長得不太漂亮,比小麻臉劉子林強不到哪兒去。趙小鳳的母親之所以讓女兒跟小麻臉處對象,多半是看上了小麻臉家的家產(chǎn),你想想小麻臉的爹劉老四,在胡同里開著家有名的鐵匠鋪,叮叮當當砸了半輩子白鐵活,還不攢下個萬貫家私?嫁了小麻臉那不等于把女兒扔福窩里了?拿趙小鳳母親的婚姻理論,男人最好是長相差點,省得被過多的女人惦記。
趙小鳳后來真就跟小麻臉結婚了。兩個人生了個孩子,小麻臉的爹給他們買了樓房,沒想到十幾年后竟跟木祥成了鄰居??上У氖切÷槟樆挤伟┰谇澳甓纤赖袅恕Zw小鳳又成了孤單單的一個。兩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趙小鳳就又活泛起來,總想接上中學剛畢業(yè)時那個捻子。可木祥卻依舊沒那個心事,他想當初都沒看上她,現(xiàn)在更沒法看上了,趙小鳳雖說結了婚之后,身體發(fā)福了,不像以前那么瘦了,但依舊是沒有女人味,照自己的老婆比那是差得遠呢。
趙小鳳是在一天中午在小區(qū)門口的草坪邊上碰見木祥時跟他說那句話的。
趙小鳳見木祥呆愣住了,就有些幸災樂禍地接著說,她看見有個戴眼鏡的男人,經(jīng)常上木祥家去,她都看見好幾回了。
木祥說你別不是在瞎說吧?這事開不得玩笑的啊。
趙小鳳說信不信由你,我可是好心,你可不能拿好心當成驢肝肺。
木祥雖說是沒太信,但多少在心里也畫了個魂。
他想趙小鳳說得并不是沒有道理,站在她家的陽臺上果真是能夠看到自己家樓道口的,那個男人是誰呢?戴眼鏡的男人說明也是個知識分子,會是老婆的同事嗎?他老婆所在的小學的校長只有一位是男的,可不戴眼鏡啊,而且歲數(shù)要大些。他想是不是就這件事問問老婆。但想了之后又覺得不妥,如果老婆真的有外遇了,那就問不得,那樣子只能是打草驚蛇。他想要是查明白趙小鳳說的話是真是假,只有暗中偵察是最為穩(wěn)妥的辦法。
木祥打定了主意后,渾身禁不住抖了一下,好像有股子說不出來的冷,在襲擾著他。
自己對老婆很好啊,她沒有理由做這種讓他難堪的事啊。
又一次跑車時,胡云朝他張口借錢,胡云說話時臉紅了一下。
那是夜間行車,臥鋪車箱已經(jīng)熄燈了,木祥坐在乘務員室里捧茶缸子喝茶,胡云推開門進來了。胡云進來后就坐在了靠車門的小桌子上。木祥說你怎么起來這么早?還有一個多小時才輪到你接班呢,你是不是看錯點了,再去睡會兒吧。
胡云說,睡不著了,車走得不穩(wěn),剛睡著就晃蕩醒了。
胡云的話讓木祥想起餐車師傅老孔跟他喝酒時講的笑話,說一對新婚夫妻在軟包里睡覺,忍不住就做那件事,車老晃蕩,男的剛有感覺還沒進去,就被晃蕩得瀉了,兩人再翻身上馬,卻怎么也英雄不起來,急得女的罵男的沒用。男的便說,誰在火車上做過這件事啊,不是沒經(jīng)驗嗎?一句話把女的逗樂了,說看來有經(jīng)驗的,一定是那些男女列車員,他們老在火車上晃蕩。
木祥想著就笑了一下。
胡云說秦木祥你莫名其妙的笑什么?
木祥的臉就被胡云給問紅了。
胡云說,姐想跟你借點錢用。
木祥看了一眼胡云,見她沒有跟自己開玩笑的意思,就說想到廣州給家里買些東西?
胡云點點頭,算是回了話。
木祥便從兜里掏出一沓錢來,數(shù)出五百元整票,將剩下的零錢裝回去,說拿著吧,只帶了這么多。
胡云說這哪兒夠啊,我得用兩千塊錢呢。
木祥說那我可沒帶那么多,你要是急用,我去找餐車的老孔給你湊湊。
胡云說行,你幫我湊吧。
木祥便在天亮時去找老孔借了一千五,加上自己那五百,湊齊了兩千塊錢交給了胡云。
胡云接錢時朝他感激地笑了一下。
木祥下火車交完班后,已是下午三點多鐘了。
他出了站,就坐公交車去了福欣路的菜市場。木祥交完班后跟列車長衛(wèi)健利請了假,說家里有事休一個班,就休一個班。車長衛(wèi)健利同意了,說找個人替他一下,還問了他家里有什么事,用不用組織上幫忙。木祥說不用,就是老太太有病了,他要在家里照顧幾天。木祥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在想,自己請假休個班是為了件不夠光彩的事情,是不能向外張揚的,怎么能讓組織上來幫忙呢。
木祥是想利用這個休班的機會好好偵察一下去自己家的那個帶眼鏡的男人究竟是誰。他高中同學趙小鳳跟他說的那句話是不是有的放矢,說不定還是趙小鳳搞什么名堂呢,趙小鳳對他當年求愛遭拒,是很有些耿耿于懷的。
福欣路菜市場是家大規(guī)模的菜場,有天藍色的大棚蓋頂,里面布滿了一排排的攤位,賣什么的都有,琳瑯滿目。木祥每次跑車回來,都先奔這家菜市場,買些老婆孩子喜歡吃的,主要是買他跟老婆兩個人吃的,孩子在姥姥家,幾個月不接回來一趟,愿意在那兒呆著。福欣路菜市場其實離他家不是很近,得坐六路公交車走好幾站地呢,可木祥愿意來是有原因的,他覺得在這家菜場能夠買到新鮮的蔬菜,因為里面有大多數(shù)攤床是由附近的菜農(nóng)占據(jù)著,他們辛辛苦苦地耕作,再將精心伺弄的青菜擔來賣,又老實巴交的講信譽,有時候就是為了一兩塊錢的,也不計較。
木祥在菜場里轉(zhuǎn)了一圈,買了兩樣青菜和一些肉制品,便往外走,人不是很多,他在菜場門口打了一輛出租車,跟司機說去大直街陽光小區(qū)。司機一邊發(fā)動車一邊說走二環(huán)奔省政府行嗎?木祥在心里想這家伙怎么這么啰嗦,就打量了他一眼,見司機竟是個三十左右歲的瘦男人,鼻梁上竟然也架了副寬邊的眼鏡。木祥便想起了他高中同學趙小鳳跟他說的那句話。他突然間便沒了心情,說走哪兒都行,近便就行,你是司機你說了算。
司機便樂了,一邊開車一邊說,您這位大哥涵養(yǎng)高,一看就是有學問的。
司機一邊轉(zhuǎn)動著方向盤,一邊跟木祥說,有些打車的就不一樣,為一塊錢也得爭個面紅耳赤。你就說前天下午吧,一個穿得挺板正的少婦,光手上的金戒指就帶了倆,坐我車兩只小眼睛就盯著前面那計價器使勁,本來說好了開到和平商城門口的,可還差十幾米呢,她突然就讓停車,下去走過去了。你猜怎么著,車再往前開兩三米就得蹦字,她就得多拿一元錢,這智商,你說做買賣能不賺錢?
木祥沒說什么,只是在心里想那個趙小鳳跟他講的戴眼鏡的晚上去他家的男人,他能是誰呢?
離小區(qū)門口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他看了一眼計價器,也快蹦字了。木祥就說停下,我也得省一塊錢。待司機滿臉不高興地給他找錢時,木祥說多虧了兄弟你提醒,以前真不知道這坐車的奧妙,要不得省多少錢,謝謝你啊。木祥開車門下車時聽到司機在車里面小聲地嘟噥,人是真不禁夸,還說他有學問呢,我看比女人都不如呢,滿腦袋瓜子裝的都是棉花瓤子。
木祥提溜著兩塑料袋子青菜和肉制品,往家里走,他的心亂得跟一鍋粥似的。
晚上他泡了米,做了兩樣菜,等著老婆回來,快六點時,才將老婆迎進門。
木祥的老婆叫李紅英,不胖不瘦,身材算是苗條,進了屋便將兜子扔到沙發(fā)上,奔了衛(wèi)生間。嘴里嚷著累死了,這一天到晚的,跟幼兒園的阿姨沒什么兩樣了。木祥打開電飯鍋的蓋子盛飯,衛(wèi)生間里卻傳出來嘩嘩的放水聲,他知道老婆李紅英是在沖澡呢。李紅英愛干凈,不僅把家里打理得清爽舒適,還講究個人衛(wèi)生,要想同床不洗干凈就別近身,一回都不行。
木祥想到跟李紅英結婚快十年了,真就給過他許多的快樂,身體上的、心靈上的。從這點上說,李紅英是個不錯的女人,不錯的妻子。他出外跑車心里邊總是存著一分溫暖,那就是老婆李紅英帶給他的,無論跑多么遠,都有根繩牽拽著他,讓他風塵仆仆地往回趕。還有那些個更加溫馨的情景,就是兩個人做那件事,是凝聚著很多樂趣在里面的。也是他木祥不能夠舍棄的。
可突然間就出現(xiàn)了一絲變故,突然間趙小鳳便跟他說了那句話。他起先是不相信的,也不敢相信,怎么會呢?自己的老婆怎么能有外遇呢?那個戴眼鏡的男人究竟是誰呢?他會就是來破壞自己家庭幸福的人嗎?
木祥想等著老婆李紅英親自跟他說這件事,親自告訴他那個帶眼鏡的男人是誰?并說他們沒什么關系,是趙小鳳看錯了。
木祥盛好了飯,坐下來吸煙,等著李紅英洗完澡出來兩人一起吃晚飯。
木祥吸了一根煙后,李紅英出來了,甩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說,今天回來的早吧?做啥好吃的了?然后便在他身邊坐下來。兩人吃飯時,木祥想提話說說家里有人來的事,但忍住沒說。李紅英只是雞毛蒜皮地說了說她學生的事。飯后,李紅英邊收拾桌子邊催木祥去洗澡。這要是在往日,木祥會心領神會,那是老婆在給他發(fā)信號呢,他會樂顛顛地答應,并進衛(wèi)生間將自己沖洗干凈。那緊接著就是床上的戲了。老婆會讓他盡情馳騁,直到滿足為止。
可今天卻不同了,他心里打了個結。李紅英連著催了他兩遍,他也沒動地方,歪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李紅英上了床后好半天,他才進衛(wèi)生間沖了個澡,草草地,將肉皮子弄濕就出來了。鉆進被子里,木祥就被李紅英給抱住了,木祥感覺到李紅英什么也沒穿,這是沒有過幾回慣例的,今天卻主動起來。木祥想挺一回不做,可襠下的東西卻不爭氣,被李紅英的手碰了幾下便雄武起來。他只好將李紅英的身子搬過來,騎上去,在進入她濕滑的身體里時,木祥想,我就把你這個有了外遇的壞分子鎮(zhèn)壓了吧。木祥這一次做得十分兇猛,將李紅英翻過來掉過去的弄了足有半個小時。最后翻身下馬的時候,李紅英伏在他肩頭說,你怎么咬牙切齒的,瞧你兇的,都把我弄疼了。木祥看著李紅英滿足地下了床,光著屁股去衛(wèi)生間沖洗的背影,心里想,怎么突然間就對自己好起來了?
第二天早上,木祥醒來后,李紅英已經(jīng)去上班了。木祥看了看表,已經(jīng)是九點多了,他便爬起來,去衛(wèi)生間洗了臉,見餐桌上有買好的油條,旁邊的一張紙條上寫著兩行字:豆?jié){在微波爐里。吃完飯去商店給雯雯買一箱酸奶送去,來電話說喝光了,記住要看保質(zhì)期。
雯雯是木祥的女兒,五歲了,在姥姥家住著,不愿回來,每天一瓶酸奶,沒了就得買了送過去。木祥也有快兩周多沒見著女兒了,便吃了根油條,就著涼豆?jié){,他沒有開微波爐熱豆?jié){,想涼著喝還敗火,也不知怎么了,趙小鳳那一句話就讓他心里起了火,嘴唇子發(fā)干,心里煩。真就是人言可畏,心里有了事就成了負擔,而且是不堪的重負。他覺得人是最脆弱的東西,什么堂堂五尺之軀,一旦經(jīng)歷了什么事,就會垮下來。就拿自己的老婆李紅英有外遇這件事,趙小鳳只是跟他說了那么一句,還沒得到證實呢,他就慌了,甚至心里立時間就跟李紅英產(chǎn)生了隔閡。他想,歸根結底地說,還是自己太在意李紅英這個跟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了。
木祥下樓后,在對面的那棟樓下轉(zhuǎn)了轉(zhuǎn),專門注意了一下幾個單元墻上貼的那些舊廣告條,看有沒有出租房屋的,可讓他失望的是竟然沒有可以租住的房屋。木祥想哪怕是稍貴一些也好,他會立即打電話將房子租下來,就租上兩個月或者是三個月,作為自己的觀察哨,然后在他跑車的日子里,再請假,殺他個回馬槍,好看看去找老婆李紅英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到底是誰。
可是沒找到可以出租的房子,他往商店走的時候就想到了同學趙小鳳。
他走出去十幾米之后,才決定中午約她出來吃個飯。
跑又一個班時,胡云沒有將借他的那兩千塊錢還給他。
木祥記得胡云跟他借錢的時候是說過的,下個班就還給他。木祥把這話也說給了餐車的師傅老孔聽。他說老孔你借給我一千五百塊錢用用,我下個班就還你。老孔就給他拿了。老孔也不是很有錢,據(jù)說他老婆生著病,還有個兒子在讀大學,女兒結婚后因為感情不和,離了,帶個孩子回娘家來住。老孔看似樂觀,實際上卻在心里憋悶著,他在一次醉酒后跟乘警王德亮說,他一回到家里就鬧心,看著老婆孩子窩在屋里,他的心情沒法好起來。只有到了火車上,才能夠忘掉心里的不快。
胡云又給他帶了一小包茶葉,是針狀的,味道很香。
他沒有見過這種茶葉,不是毛尖,也不是烏龍,好像是福建產(chǎn)的,泡進瓶子里立刻就舒展開來,葉子極為碧綠。木祥想是好茶葉,這茶葉一般人家是喝不起的。木祥想胡云的丈夫一定是個國家干部之類的男人,那種出門坐小汽車吃飯有人請的職業(yè),他便沒好意思提錢的事。
胡云沒還給木祥錢,可木祥的心里卻覺得有事似的。他中午去餐車吃工作餐時,跟老孔對望了一眼。老孔正在狹小的灶間里掂大馬勺,他背靠著一架小推車,腰上系著圍裙,將一個黑色的馬勺在爐火中掂來掂去,并且在行進的火車中,努力地保持著自己的站姿。
木祥吃了飯后,就去了趟廁所,在如廁的時候?qū)⑸砩蠋У腻X拿出來,數(shù)了一遍,有一千三百塊。他便數(shù)出一千二百塊,放進左邊的衣兜里,剩下一百多塊錢放回上衣口袋里,再系好扣子。木祥出來后,就又轉(zhuǎn)身進了餐車,擠到灶間的老孔面前,將那沓錢塞到坐著吸煙的老孔手里說,差三百塊錢,下個班給你補上。然后又掏出胡云給他的那一小包茶葉,說你沖一杯喝喝,味道很純,正宗的茶呢。
老孔沒有數(shù)錢,他順手就將那沓錢塞到褲子口袋里說,你還得正好,明天下午到了廣州就得買菜呢。然后,老孔將茶葉包打開,捧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說茶還不錯,但你說清楚啊,是正宗的什么茶啊?
木祥便語塞了,他吭哧了半天也沒吭哧上來。只好說,別人送的,也沒好意思問是哪個牌子的,你就將就喝吧。
老孔說,明天到了終點站,我請你喝點酒吧。
木祥答應著,從餐車里退出來,心里想,也不是自己借錢,怎么就跟欠人家多少人情似的呢?
回到臥鋪車箱里,他便拿鐵撮子和條帚去車箱里掃了一遍,掃到頭的時候,胡云招手喊他,說剛掃了一遍,你就歇會兒吧。兩人放了掃帚進到乘務員室說話。胡云說前半夜你來值吧,我有點犯困,先去睡,后半夜來接你的班。木祥說行,我啥時候值班都行。木祥說以后你別給我拿茶葉了,竟喝你家的好茶了,想請你吃個飯你也不肯賞臉,心里過意不去啊。胡云說,那就吃唄。你就說啥時候請吧,我奉陪就是。木祥說明天到了廣州吧。胡云說行,好事啊。
晚飯后胡云就去睡了,木祥到車箱里巡視了一圈,見沒什么情況,就回到乘務員室里休息。他一邊喝茶一邊想,這會兒那個帶眼鏡的男人會去家里嗎,他會是誰呢?難道他比自己讓老婆李紅英看著更順眼嗎?木祥有些鬧心了,就起身到車箱連接處吸煙。車箱連接處已經(jīng)站了一個中年男人,帶了架金絲邊的眼鏡,臉向著窗外噴云吐霧呢。見他來了,就笑笑,手很麻利地從口袋里摸出盒紅云煙來,抽出一根遞給木祥。男人的熱情使木祥不好意思了,他就不忍心拒絕了,接過來點燃,兩人邊吸煙邊嘮起來。
男人說他是省城一所大學的老師,出差去廣州,在家弄電腦看書熬夜熬慣了。
木祥說你們大學老師一般跟什么人打交道???
男人掐了煙頭說,都是搞學術的,一大幫子書呆子。男人說話時,就沖木祥揚了揚手里的一本磚頭厚的書。木祥這才看清了他吸煙的時候手里是拿著書的。
男人反過來問他,你也喜歡看書嗎?
木祥說我不喜歡,那么厚的書我看不來。
男人就笑了,自言自語地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啊,就進車箱里去了。
木祥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想,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會是誰呢?難道李紅英會跟人家大學的老師勾搭上嗎?不會呀,剛才的男人不是說了嗎,他們那一大幫子朋友都是書呆子啊,李紅英也沒看出來有什么文化啊。
他想著手就被煙頭的火星給燙了一下,手抖了一下扔掉煙頭,木祥想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有些魔癥了,都是讓他高中同學趙小鳳給鬧的。
夜深一些時,木祥坐在乘務員室里睡著了,火車晃蕩著朝遠方行駛,他把門玻璃上小綠絲絨窗簾拉上了,心想得睡會兒,這兩天腦神經(jīng)轉(zhuǎn)得飛快,確實有些乏味了,他就迷糊著了。
胡云進來時他才醒,胡云給他端了碗泡面來,熱氣和香氣一下子就鉆進了木祥的鼻孔里。木祥說你吃吧,我不怎么餓。胡云說男人雖說能熬夜,但不吃飯是不行的,你趕緊趁熱吃了,然后回去睡覺。胡云說完就挨著木祥坐下來。木祥雙手去端面的時候就碰到了胡云的胳膊,身子就激靈了一下子。胡云說,你身上好像有靜電,怎么就電了我一下呢?木祥說可不是咋的,有時候摸車門子都跟觸了電似的。
木祥捧著碗吃面時心里想到了老婆李紅英,她這會兒在家里干什么呢?睡了沒有啊?木祥一邊吃面一邊聽胡云說,上次借你的錢緩幾天給。木祥說沒事,你就先用著,啥時候湊手了啥時候給吧。胡云便低了頭說,你要是寬綽,就再給我拿點。木祥吃面的手便停住了,他好半天才聽清了胡云是說還要借錢。就小聲地說借多少?胡云說五千你有嗎?木祥說那得跟我老婆討,你什么時候用?。亢普f下個班你拿給我吧,拜托了。木祥想問問胡云借這么多錢干什么?但忍住了沒問,他想人家一個女人家能跟你一個男人張口借錢已經(jīng)夠不容易的了,還問做什么干啥?有就拿給人家吧。
木祥吃完面就在胡云的催促下去宿營車休息,他走到宿營車門口時,掏出手機給家里打了個電話,李紅英睡眼朦朧地在電話里問他啥事。木祥說沒事。李紅英說沒事你打什么電話,半夜三更的。木祥說我有點頭暈。李紅英的話在電話里變得清晰起來,忙問是不是感冒了?木祥說沒事,你睡吧,就掛了電話。
木祥躺下時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三十分了。
木祥打通了同學趙小鳳的電話后說,中午有空嗎?想請你吃個飯。
趙小鳳說有啊,正好沒地方吃飯呢,就問木祥請她吃什么?
兩人約好了北大橋下邊的一個燒麥館,便各自往約定地點走。
木祥想別花太多錢,把事跟趙小鳳辦了??磥碇挥姓亿w小鳳才能完成他心里想完成的事。木祥見了趙小鳳后第一句話就是,把你家房門鑰匙借我用幾天。
趙小鳳愣了一下,就明白似的笑了,說想借我家當你的觀察點啊,借你可以,是不是得付錢???木祥說付錢沒問題,只要我把事查清了就行。趙小鳳跟木祥兩人喝光了一瓶白酒后說,木祥你不是個男人,你心胸不大度。木祥說我怎么不是男人了,我怎么個不大度法?趙小鳳說你老婆就是真有了外遇,還能怎么的,至于你這么大動干戈嗎?木祥沒說什么,只是說后天啊,后天你帶孩子回娘家住幾天,我會付你錢的啊。
趙小鳳笑了笑說,偵察清楚了你怎么辦?
木祥說怎么辦還沒考慮,到時再說吧。木祥說完就將杯中的酒喝干了,他覺得心里有火苗子再竄,就結了賬,送趙小鳳去了單位。
木祥回到家后,上樓翻出自己暗自藏的一本存折,去經(jīng)緯街一家郵政儲蓄銀行,取了五千塊錢,裝好了準備找乘警王德亮,將錢在下個班時給胡云捎去。因為他答應了胡云,而自己向列車長請了假,錢只能捎去。
木祥在臨當班走時,給李紅英打了電話,然后便提著工作包去了一家食品超市,買了一大網(wǎng)袋的食品和方便面,準備熬幾天的。木祥在前一天就找趙小鳳取了鑰匙,直接進到趙小鳳的家里。
趙小鳳家挺闊氣,家具也氣派,在她家陽臺上,往自己家的樓道觀察真是再好不過了。他心里便隱約地有了種不祥感。他覺得趙小鳳沒有騙他,站在趙小鳳家樓上陽臺處,正好能夠看到自家樓道那些上下樓的人,而且男人女人看得相當清楚,他就有些忐忑不安。
可木祥卻在這三天的觀察里失望了。
他沒有看到任何一天晚上,有那個戴眼鏡的男人,進他家的樓道,并且去敲他家的門。只是第三天的深夜時分,趙小風突然回來了,趙小鳳身上還有一把她家的房門鑰匙,進來時把正睡眼朦朧蹲在陽臺上看望遠鏡的木祥嚇了一跳。
木祥說你怎么回來了,深更半夜的?
趙小鳳說我回來找件衣服,再說了,我聽你這話好像不對啊,好像倒成了你的家了,你搞錯沒有?
木祥說算你說對了,這三天之內(nèi)是我的家,我們有協(xié)議的。
趙小鳳拿鼻子哼了一下,就轉(zhuǎn)身進廚房了,嘴里嘟噥著不知道說什么。
木祥看了下腕上的手表,打了個哈欠想,今晚看來是又白等了,是不是自己的情緒讓李紅英察覺到了什么,那樣的話她們就會相互通氣,會收斂一些。
廚房里飄過來一股蔥花爆鍋的香味,使木祥的肚子嘰里咕嚕地叫起來。木祥知道自己晚飯只吃了一袋泡面,這陣子真有些餓了。他就從陽臺走到廚房里,開了門倚在門框上看正忙活著的趙小鳳。
趙小鳳也沒理他,自顧自地在一個鐵勺里煎雞蛋,那香味在整個廚房里氤氳著。木祥沒說什么,又回到陽臺上,在那把堅硬的木椅上坐下來,點了根煙吸起來。他身邊另一把椅子上的玻璃煙缸里,已經(jīng)塞滿了大小的煙蒂。
十幾分鐘后,趙小鳳在廚房里喊他吃飯。木祥便起身,再一次看自家樓道口,早已是漆黑一片,他便將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到廚房里坐下,餐桌上已經(jīng)擺了幾個菜盤,有蔥段煎雞蛋、麻辣黃瓜條和秋林產(chǎn)的風干腸,還有一小碟咸菜,還有兩大盤子冒著熱氣的水餃,蠻豐盛的。趙小鳳手里拿了瓶白酒,一邊往兩只杯子里倒酒一邊說,當偵察兵辛苦吧,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慰問你一回??墒翘砹?,家里也沒備什么好吃的,將就一次吧。
木祥心里先熱了一下,覺得趙小鳳雖然長得不怎么好看,可言行卻有著女人的溫柔勁,這么晚了從娘家跑回來給他弄一頓夜宵,說明她還是個善于體貼人又很細心的女人。木祥就抬頭看了趙小鳳一眼,想說聲感激的話,卻沒有說。
趙小鳳端著杯子看著木祥說,都怪我不好,就不該跟你說那句話,害得你瞎折騰起來。
木祥跟她喝了一口說,你到底看清楚了沒有,不會是跟我開玩笑吧?
趙小鳳說,開個玩笑也未嘗不可,大不了就算是給你的生活里加點佐料唄。
木祥將手中的杯子放下了,很認真地跟趙小鳳說,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鬧著玩的?
趙小鳳說吃飯吧,我是真看見了,但我可沒說他們有什么關系啊,我是憋了一陣才告訴你的,誰沒事找事啊。
木祥就信了趙小鳳的話,他一揚脖子將杯子里的酒喝干了,然后悶著頭吃餃子。
趙小鳳說你還喝點不?
木祥說喝,然后抓起酒瓶子給自己的杯子里倒?jié)M,跟趙小鳳撞了一下,喝一口。
趙小鳳說,木祥你想開點,現(xiàn)在就這世道,男女學壞的太多了,沒啥稀奇的。你一個大老爺們,就不能振作點?
木祥說,趙小鳳你別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擱你身上你也振作不起來。
趙小鳳說,我倒想試試,可沒法擱我身上了,我那小麻臉死掉了,我還不是振作地打起精神活著。
木祥不說話了,他想可不是嘛,人是不能有依賴性的,誰離開誰都得活,而且要好好地活。其實說白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就是大和小的關系,說小,有張床就夠了,說大,似乎又找不到邊際呢。再換種說法,又可說成是遠和近的關系,兩個人的距離很遠,有人天涯咫尺,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卻同床異夢,所以說關鍵是得想開啊。
兩人喝光了一瓶酒,頭就都有些暈了,木祥說趙小鳳你為啥要告訴我這個?你是想害我是不是?趙小鳳說,我是關心你愛護你才告訴你的,換了別人我犯得著嗎?木祥說咋說你也是害我,自打你說了后,我就沒一天心情好過。趙小鳳說我問你一句話吧,你得實話實說,當年要跟你對象,你為啥不干?木祥說當年我不是還要念書嗎,還要找工作嗎,你有班接我咋整,哪有心思跟你處對象啊。
趙小鳳給木祥夾了個餃子說,是你害了我,這話倒讓你搶先了。
木祥說我咋害你了?
趙小鳳說你害我守寡啊。
一句話把木祥說得不吭聲了。
更晚一些時,兩個人就都說困了睡覺吧。木祥要睡客廳的沙發(fā)上,趙小鳳不讓,說那就成虐待了。咋也得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把床讓出來。木祥沒辦法,進了臥室,躺下就睡著了。等趙小鳳抱著毛巾被悄悄上床挨著木祥躺下時,木祥已經(jīng)打起了呼嚕。無奈,趙小鳳只好抱著木祥的一只胳膊閉上了眼睛。
木祥再一次上班的時候,餐車的師傅老孔跟他說了胡云的事。
幾天沒見,其實也就是一個班沒跑,胡云已經(jīng)不是他木祥的乘務搭檔了,木祥的乘務搭檔換成了另外一個女人。倒是比胡云長得漂亮些,而且快言快語,火車開了之后,就跟木祥喋喋不休地嘮上了。
木祥抽空出來,又到餐車找到正在備菜的老孔,老孔說,胡云被鐵路公安處的人抓了,就在上次走車的時候。并跟木祥說了原因,胡云的丈夫是車輛段的一個小工段長,一年前得了腿部神經(jīng)萎縮,癱在了床上,治病期間將家里的錢都花光了,他便自己張羅著出院,說醫(yī)院是無底洞,不能再住了??珊茀s不肯,她說誰讓咱們夫妻一場呢,就是有一線希望我也不會不管你。
胡云便四處找親朋借錢,維持她丈夫住院期間每天的費用。老孔最后說,警察抓她的原因是她在不久前參與了走私毒品,就是說利用司乘之機幫著一個熟人從廣州往東北帶白粉。
老孔說好好的一個女人,就是為了錢啊,害了一家人。
木祥知道胡云有一個兒子在外地上大學呢,是她母親在醫(yī)院里跟她一個沒工作的大姑子姐兩人輪流照看生病的丈夫。木祥的眼角突然間就濕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在同學趙小鳳家里的情景。趙小鳳半夜里跑回來給他做了頓夜宵,又跟他睡在了一張床上。天亮的時候,兩個人做了那件事,是趙小鳳主動的,木祥是跟老婆賭氣,才和她抱到一起的。哪知道事后,趙小鳳告訴他,她說有個帶眼鏡的男人去木祥家的話是她瞎說的,純屬子虛烏有,她是太喜歡木祥了,這沒辦法,打小的時候起就喜歡,現(xiàn)在她沒了丈夫,她就做一回對不起小麻臉的事,也是有情可緣的。木祥聽后氣得大罵趙小鳳混蛋,簡直是開天大的玩笑。木祥從趙小鳳家里下樓后,將那架新買來的望遠鏡摔了個粉碎,然后去浴池里泡了整整一天,才回家。其間,趙小鳳給他打來好幾次電話他也沒接,他覺得這個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后來,趙小鳳給他發(fā)短信說,就是想跟他道個歉,她不是故意的。
到廣州休整的時候,木祥將老孔約了出來,兩人喝了不少的酒。
木祥跟老孔說,人這一輩子,要想活好,那就得老老實實地做人。
老孔說是啊,我們是普通人嘛,普通人就得有普通人的活法。
跑完這趟車回到家時,木祥去郵儲銀行取了七千塊錢,他的私房錢也就這么多了,用紙包好,打車去了道里區(qū)的仁和醫(yī)院,按老孔說的大概地址,找到了胡云丈夫住的病房,將錢交給了胡云的大姑子姐,說是全體乘務員給胡云捐的。
胡云的大姑姐知道胡云的事,追出來拉著他的手說,你要留下名字,等我見到胡云時好跟她說,你們這都是人情啊。
木祥眼睛濕乎乎地說,啥人情,你就說是她的同事,都一起跑車的,應該的。
木祥出了醫(yī)院的門,就掏手機給李紅英打了個電話,囑咐她下了班早點回家,他給她做清蒸大閘蟹吃。
李紅英在電話里說,太貴了吧?
木祥說貴也吃。
木祥問李紅英還想吃啥?
李紅英在電話里小聲地說,還想吃你。
木祥的心跳了一下,便說隨便你吃,就掛了電話,揮手攔了輛出祖車,跟司機說,師傅,去福欣路菜市場,快點。
木祥坐在后座上,將眼睛閉了起來,想晚上一定得多喝點酒,喝了酒才有勁,好跟老婆實實在在地親熱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