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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學術轉向影響下的對歌研究四種取向
——中國兩性對歌研究述評①

2017-03-24 19:49:25
民族藝術研究 2017年3期
關鍵詞:對歌兩性侗族

肖 璇

近代學術轉向影響下的對歌研究四種取向
——中國兩性對歌研究述評①

肖 璇

回溯民國至今中國學者涉及兩性對歌的研究脈絡——從“文本語境疏離”“多聲部音樂形態(tài)研究”到“風俗類音樂”“整體性個案研究”。這四種研究取向既體現(xiàn)了多學科對中國兩性對歌的關照,也表征著各學科的現(xiàn)代轉型。然而,對歌研究學術史的觀察要與整個社會思潮、社會變革密切關聯(lián),對歌絕非偶然事件,而是世界范圍內的文化類型的一種。因此,建立“跨越時空共同文化意識中國兩性對歌類型學”,形成個案之間的“點面結合”和具有關系意義的對歌研究網(wǎng)絡以觀察對歌文化事項之“整體”,可共同構筑一幅較為全面的中國兩性對歌研究圖景。

兩性對歌類型學;對歌尋偶;多聲部音樂

中國西北、西南以及中南部分地區(qū)每年冬春、秋冬等季節(jié)交替時,某些特定族群、特定社區(qū)的節(jié)慶或集會、村落與村落之間的過渡地帶我們能聽到一種兩性對歌聚會歌詠音樂。中國民間的兩性對歌一般發(fā)生在村落共同體的集體生活中,西北廟會的花兒對歌、廣西壯族的節(jié)慶對歌、苗族的“坐堂歌”、布依族的“浪哨”、彝族的“花音坡”、布朗族的“邀貫奇”、侗族的“耍歌堂”均屬于中國兩性對歌地方風俗的獨特表現(xiàn)形式。從《詩經(jīng)》中承載著上古中國兩性繾綣和對唱歌詠集體生活意象的節(jié)慶聚會,到仍屬于21世紀傳統(tǒng)民間音樂存在常態(tài)的“歌圩”“花兒會”等對歌節(jié)慶,兩性對歌以它所呈現(xiàn)出的民間音樂多樣性面相,跨越著中國歷史古今時空,成為了中國傳統(tǒng)社會民間音樂重要文化基因編碼和特殊的音樂文化存在方式。

遺憾的是無論人類學還是音樂學學界,目前國內尚未有學者把“兩性對歌”作為單獨類別來進行學術研究。如翻閱各類中國傳統(tǒng)音樂教科書和《中國民間音樂集成》,可見對歌類屬于民間歌曲,并散見于依據(jù)歌詞題材內容劃分的勞動類、生活類、愛情類、傳說故事類別中。而人類學、民族學、民俗學等其他人文學科領域的歌謠收集、民俗調查報告、口頭表演、親屬聯(lián)姻研究、情感民族志均與中國兩性對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如今我們回溯民國至今中國學者涉及兩性對歌的研究脈絡,多學科對中國兩性對歌的關照交織著社會思潮影響下現(xiàn)代學術轉型的歷史脈絡:

一、以文本收集為目的的文本、語境疏離取向

民國至建國初期,中國兩性對歌內容曾作為“歌謠”進入民俗學和民間文學視野。以學科建設初期資料收集式的研究為主,今日回溯起來,兩性對歌搜集就在歌謠研究的旗號下。如1925年中國地質學家袁復禮在北京大學《歌謠周刊》第82期發(fā)表的《甘肅的歌謠——話兒》①詳見袁復禮:《甘肅的歌謠—話兒》,《歌謠周刊(第82號)》,民國14年。,后有陳國鈞著書《貴州苗夷歌謠》②詳見陳國均:《貴州苗夷歌謠》,文通書局,1942年。等。西北花兒、壯族對歌、貴州侗族大歌均成為歌謠研究的對象。此時的民間搜集強調真實、科學、全面的原則,以資料搜集基礎上的文學研究法、文獻考證法、文本比較法等為研究特色。民國時期民俗學熱潮雖始于民間文學歌謠的搜集,偶見對歌音樂的搜集整理,如20世紀40年代王云階夫婦的花兒音樂采集……后來逐步擴展到各地兩性對歌歌俗的調查。

我們可依憑當時研究最盛的西北花兒、壯族、侗族、苗族、布依族對歌的范例,一窺兩性對歌的研究取向和特征。袁復禮在北大歌謠期刊上發(fā)表花兒介紹性的文章后,更多的西北地方文化精英加入到歌謠研究的隊伍中,其中不乏中國各地兩性對歌內容。20世紀60年代,朱仲祿的《花兒選》,唐劍紅的《花兒介紹》,甘肅省文聯(lián)、文化局編印的《甘肅民歌選》等讓花兒進入了國人視野。③1949年后花兒的研究梳理詳見拙著《國家視野下的民間音樂——花兒音樂的人類學研究》,社科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189~173頁。壯族對歌傳統(tǒng)作為“他者”一直是歷代漢族文人所關注的對象,但學者對其進行現(xiàn)代知識建構仍始于“北大歌謠運動”,一南一北的民間歌謠搜集蔚為大觀。廣西象州人劉策奇先后搜集近九十首山歌發(fā)表在《歌謠周刊》上④劉策奇搜集的歌謠分別刊登在1922年12月至1925年4月的北大《歌謠周刊》上。;劉錫蕃的《嶺表紀蠻》介紹了廣西壯族兩性對歌習俗初步分析了“蠻人”“好歌”的原因[1];陳志良的《廣西特種部族歌謠集》分上、下卷較全面地描述了廣西各民族的歌唱習俗,并輯錄了大量的歌謠作品[2];20世紀50年代出版了《廣西僮族歌墟調查》[3]和《壯族民間歌謠資料》(三集)⑤1959年由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科學工作委員會壯族文學史編輯室編,內部資料。學者調查資料成果的著作;此時羅榮宗、巴略、李炳澤等學者在收集、分析苗族歌謠的同時,開始對“對歌尋偶”歌俗作簡單的描述。

不同花兒始于民俗界的“發(fā)現(xiàn)”,音樂學學者們首先關注到云貴高原的侗族對歌。以1953年薛良在《人民音樂》發(fā)表《侗家民間音樂的簡單介紹》[4]為始,方暨申《侗族攔歌的收集與研究報告》[5]、蕭家駒于1958年撰寫中國第一部少數(shù)民族音樂專著《侗族大歌》[6],接著有薛良《侗族大歌嘎老》[7]的面世。建國初期由中央到地方的“新民歌運動”促進了民間歌曲的收集整理工作,其中侗族對歌的簡介、專論和調查報告為中國少數(shù)民族音樂研究拉開了序幕。

20世紀80年代后人文學科集體復蘇,學科話語不斷調整,建立科學學科體系的話語不斷凸現(xiàn),民間文藝學、音樂學、民族學開始規(guī)范民間歌謠、音樂研究的話語體系,進行科學分類、理清對象發(fā)展的歷史脈絡,南北兩性對歌的研究從最初的搜集、應用階段全面轉向了學科理論研究的路徑上來。田野普查為該時段通行的方法準則。1981年7月甘肅省花兒研究會主辦首屆花兒學術研討會,魏泉鳴、柯楊、卜錫文提出建立“花兒學”這一學科類別。80年代以后,花兒學漸為顯學,直至90年代初,甘肅花兒研究會出版兩本《花兒論集》并舉辦國際花兒學術研討會。公開出版的花兒研究論著有柯楊《詩與歌的狂歡節(jié)》[8]、郗慧民《西北民族歌謠學》[9]等。前期的花兒研究從歌詞、曲調的搜集、整理走到對它的源流、分類的探討,花兒廟會演唱習俗的挖掘。我們看到,民族學類期刊陸續(xù)有布依族“浪哨”文化起源、婚姻形態(tài)、二月二歌會、社會功能、社會變遷⑥詳見楊昌儒:《論布依族“浪哨”文化的演進》,《貴州民族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97年第1期。以及仫佬族走坡習俗的歷史淵源和歌謠研究的文章刊出⑦詳見蘇沙寧:《仫佬族走坡習俗及其歷史淵源》,《藝術研究》1997年第1期;《仫佬族走坡習俗及其歌謠研究》,《云南藝術學院學報》1999年第1期。。壯族對歌研究方面,以潘其旭的《壯族歌圩研究》最具代表性。此時的研究者普遍持社會達爾文主義的觀點認為兩性對歌的歌俗為原始婚姻形態(tài)在民間的殘留[10]。

總之,早期的兩性對歌在民國歌謠運動的大旗下,此時研究者注重的是對歌歌詞搜集以及歌謠唱詞格律分析,對文學性的偏好也使得音樂成為歌詞文本之附庸;即使是80年代后期的學科意識調整期,我們看到的仍是研究者按各自學術取向把對唱“文本化”,將“歌”與“歌詞”從兩性歌詠的語境中抽離,在文字記錄的基礎上進行研究。民俗學記風俗只是為了記下對唱活動的民俗部分,即對唱作為民間風俗習慣之文化特征,缺乏對對歌文化的整體觀照。地方學者搜集到大量反映對歌音樂、民俗、文學、社會方面的資料。很長一段時期,學者把對歌內容從承載它的土壤——民間信仰、性俗等民間文化和社會生活方式中抽離,忽視其具體的行為方式、生活邏輯和社會制度對它的影響。對歌文化系統(tǒng)內的民間信仰在倡導新文化的知識分子頭腦中是與“科學”“進步”相抵牾的封建“迷信”,并著重關注它文學方面的意義而將其歸于中國歌謠學的研究范疇。對歌被視為“傳統(tǒng)的”“過去的”“民間的”文化事項,其研究路徑采取的是傳統(tǒng)的歷史學方法:用已有的文獻資料來擬構它的歷史過程。此時的學者搜集民間對歌各方面信息,在現(xiàn)代性宏大的歷史敘事框架下,把對歌文化概括在有限的資料中。無可非議的是,文本與語境二分給后來的研究者提供不可或缺的豐厚文獻研究資料,亦在各自學科領域形成某一對歌類型的研究架構雛形。

二、傳統(tǒng)音樂研究取向的多聲部對歌音樂研究

因南北兩性對歌旋律的即興、重復的特點,早期兩性對歌音樂研究注重音樂搜集方面,音樂研究成果較之文學和民俗學其研究成果略顯薄弱。20世紀80年代后,對歌音樂學研究的矚目成果源于音樂學學科意識的加強和中國傳統(tǒng)音樂形態(tài)研究所獲得的前所未有的活力,出現(xiàn)了中國民間多聲部音樂的專題研究。中國的多聲部民歌搜集研究始于20世紀50年代。1953年薛良于《人民音樂》上發(fā)表《侗家民間音樂的簡單介紹》[4]談到侗族嘎老、嘎索、嘎昂、嘎黑的中國兩性對歌形式和侗家“行歌坐月”和“趕歌場”歌唱活動,1959年鄭小瑛在《人民音樂》發(fā)表《畬族山歌與雙音》[11],1962年又有李志曙《廣西二重唱民歌三十首》[12]等書籍的出版。

20世紀80年代后,令人矚目的中國民間多聲部音樂的搜集、比較綜合研究成果出現(xiàn)。中國多聲部民歌是以音樂形態(tài)為標準的一個傳統(tǒng)音樂研究類別,它有著“重振國樂”的特殊背景,回應“中國是否存在多聲音樂”的聲音“呼之欲出”。袁燕妮于1980年發(fā)文《侗族民間合唱的多聲音樂手法》[13]、1983年樊祖陰連續(xù)發(fā)表《論支聲音樂》[14]、“鼓樓、吃新、斗牛與侗族大歌”[15]后多聲部民歌研究態(tài)勢的基本形成。壯族兩性對歌學者范西姆、趙毅多著眼于對各地山歌調式特征傳統(tǒng)音樂學的描述,分析壯族對歌二聲部或三聲部民歌的音樂形態(tài)方面的特色①詳見范西姆和趙毅的文章:《試論壯族多聲部民歌的形成與特征》,《廣西民族研究》1986年第1期,第95—99頁;范西姆:《論壯族民間歌曲的風格與特征》,《人民音樂》1995年第4期,第20—24頁;趙毅:《壯族三聲部民歌探析》,《民族藝術》1996年第3期,第137—142頁;趙毅:《壯族民歌的區(qū)域性特征》,《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99年第2期,第28—36頁。。

關于中國多聲部研究的歷史軌跡,樊祖蔭曾撰文進行了較為詳盡的梳理和論說[16],本文從略。對歌是中國豐富多聲部民歌的來源之一,樊氏稱:“我國現(xiàn)存的多聲部民歌,及其題材內容來看,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是依存于某些勞動生產(chǎn)方式的多聲部勞動歌曲,二是存活在民族傳統(tǒng)風俗活動中的以表現(xiàn)愛情、婚戀為主要內容的多聲部風俗歌曲。”[16]后者所指涉的“多聲部風俗歌曲”則與本文所討論的兩性對歌相互重合②樊祖蔭稱:情歌以及與戀愛婚姻習俗有關的多聲部民歌,在我國現(xiàn)存的多聲部民歌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尤其是在各少數(shù)民族中流傳的多聲部民歌,大部分歌曲的題材均與此相關。[17](P.15)。

80年代也是中國音樂學學者為建立中國傳統(tǒng)音樂理論的學科意識逐漸強化的時期,知識標準化和知識統(tǒng)一促使基本音樂學科分類的觀念的產(chǎn)生,“中國傳統(tǒng)音樂分類”的討論成為傳統(tǒng)音樂研究音樂學集體思辨的對象。目前我們稱之兩性對歌的民間歌曲即在民間音樂“五大類”①民間歌曲、民間器樂、說唱音樂、戲曲音樂、民間歌舞音樂?,伂嬙斠婑T明洋:《腔口論:壯族雙聲的北路風格探微》,《音樂研究》1987年第3期。的分類體系中。此時的中國民間音樂一部分——兩性對歌即成為中國傳統(tǒng)音樂實踐的體現(xiàn),并參與重大的國家傳統(tǒng)民間音樂的搜集項目《中國民間音樂集成》的建設中。也是八十年代起,樊祖蔭開始著重多聲部民間音樂的綜合整體性研究,陸續(xù)撰文就中國民間多聲部音樂采錄與記譜的方法、聲部關系、演唱組合方式、創(chuàng)作方法(變唱)、和聲方法、調式調性、不同多聲民間歌曲比較研究②例如阿妹與布依族、布依族與壯族的多聲部民歌的比較研究等,樊氏對它們音樂共性因素可作為以文化要素研究中國西南族群族源問題的佐證。瑏瑢詳見丁獻芝:《畬族的歌俗與傳承》,《中國音樂》1996年第2期。等中國傳統(tǒng)多聲音樂規(guī)律性問題作綜合性探討。2008年后他的研究已涉及漢族在外的28個族群的多聲部民間歌曲,其中壯族“歌圩”、布依族“做浪”、傣族“罕哼葵”、侗族“踩歌堂”、仫佬族“走坡”、毛南族“唱歡”、彝族“曲子、吃火煙草”、哈尼族“阿茨”、傈僳族“擺時”、苗族“行歌坐月”、畬族“雙音對唱”、羌族“坐草坡”均為兩性對歌形式。[17]

中國兩性對歌主要分布在族群聚居的西南西北,它的地域性和族群性使得20世紀40年代即已參與到“少數(shù)民族音樂歌種研究”和“中國少數(shù)民族音樂歷史”的材料搜集、理論建構框架中。90年代后,除田聯(lián)韜[18]、樊祖蔭[19]、楊秀昭③詳見楊秀昭“侗族民間歌曲類論”[J].藝術探索,1994年(1);“侗族多聲部民歌與吃相思”“壯侗族群多聲部民歌與高山族多聲部民歌之比較”載張中笑,楊方剛剛主編的《侗族大歌研究五十年》[M].貴州民族出版社2003.、鄧均④詳見鄧均:《中國傳統(tǒng)音樂中的多聲形態(tài)及其文化心理特征探微:以侗族多聲部大歌和蘆笙樂器為例與彭兆榮先生商榷》,《中國音樂學》2002年第2期。、張勇⑤詳見張勇:《侗族民間合唱傳承的基石:歌隊》,《中國音樂》1997年第3期。、李允協(xié)⑥詳見李允協(xié):《侗族多聲部民歌和聲體系化設想》,載張中笑,楊方剛主編:《侗族大歌研究五十年》。等學者仍關注各族群多聲部民間音樂外,伍國棟⑦伍國棟:《侗族民間合唱旋宮實踐的初步探討》,《音樂研究》1985年第4期。、趙曉楠⑧詳見趙曉楠:《傳統(tǒng)婚俗中的小黃寨侗族音樂:對小黃寨侗族音樂的文化生態(tài)考察之一》,《中國音樂學》2011年第3期;《南部侗族蘆笙譜的不同譜式及其歷史發(fā)展軌跡》,《音樂研究》2002年第2期。、黃白⑨詳見黃白:《侗族歌班的啟示》,《音樂研究》1991年第2期。、張中笑⑩瑏瑠詳見張中笑:《侗族大歌研究50年》,《貴州大學學報(藝術版)》1991年第2/3期?,伂?、馮明洋①民間歌曲、民間器樂、說唱音樂、戲曲音樂、民間歌舞音樂?,伂嬙斠婑T明洋:《腔口論:壯族雙聲的北路風格探微》,《音樂研究》1987年第3期?,伂?、丁獻芝②例如阿妹與布依族、布依族與壯族的多聲部民歌的比較研究等,樊氏對它們音樂共性因素可作為以文化要素研究中國西南族群族源問題的佐證。瑏瑢詳見丁獻芝:《畬族的歌俗與傳承》,《中國音樂》1996年第2期?,伂尩葘W者拓寬了侗族、壯族、畬族對歌的研究,逐步形成了少數(shù)民族音樂研究下對歌歌俗、歌規(guī)、傳承、歌班、音樂心理、音樂生態(tài)的對歌較為整體的認知方式。

三、風俗類音樂研究

21世紀后中國民族音樂學家們從音樂與社會文化的膠著關系中得到教義,以民歌在建構社會文化的宏觀觀察切入問題核心,并逐步關注對歌作為一種歌俗類型其自有的文化邏輯,民族音樂學家與民俗學學者共同審視了歌詠的兩性婚戀和社會和諧功能。他們認為歌詠習俗場合的選擇和限制與婚戀觀念、信仰習俗密切相關,他們分別以婚戀音樂、戀俗音樂、性俗音樂稱謂不同族群習俗場合的兩性對歌,并著重研究對歌音樂的社會功能方面。

楊民康在他的早期專著《中國民歌與鄉(xiāng)土社會》中把目光聚焦情歌對唱,初步類型化了三種:開放型、中間型和封閉型情歌,介紹各類型對唱的婚戀習俗的同時著重各類情歌對于社區(qū)之功用的闡釋[20]。2011年楊民康發(fā)表《德昂族情歌‘阿坡翁’當代發(fā)展變異狀況的考察與研究》、《布朗族音樂文化志》(描述布朗族青年男女“邀貫奇”的對歌歌俗)。[21]在個案中進一步闡釋德宏地區(qū)德昂族中的群體對唱類別,其中涉及“阿坡翁”聲部組合關系和復調效果、歌唱規(guī)范和禁忌,根據(jù)“阿坡翁”的當下生境繼而提出次生性和原生性文化演生狀態(tài),描述不同文化演生狀態(tài)類型的功能和場合,從而解析“阿坡翁”群體對唱的社會根源[22];何嶺發(fā)表文章《布依族婚戀音樂研究》從音樂的“擇偶”與“交情”功能描述了布依族戀俗活動的不同環(huán)節(jié)與場合的音樂:聲樂曲“山歌”與“谷婉”和器樂曲有“木葉調”與“鬧寨調”[23];澳洲學者楊沐調查海南黎族三月三性俗之后,把此類情歌對唱行為歸納為“性愛音樂活動”(Erotic Musical Activity),簡稱EMA①他將其界定為:“一種民俗活動,以民間音樂演唱(奏)為方式并以此為媒介以求達到尋求性伴的目的;這種活動是當?shù)匦运椎囊粋€基本組成部分;它常與當?shù)鼗樗子嘘P聯(lián)但卻不一定相順應,它的目的不一定包括尋求愛情或婚姻配偶,它也不一定導致婚姻。性愛音樂活動是作為社會文化體的緩沖物和補償物而存在,即情歌對唱活動的婚外性俗對于早期包辦婚姻社會需要的逆向補償”。詳見楊沐:《性愛音樂活動研究:以海南黎族為例(上)》,《中央音樂學院學報》2006年第3期。。不同于前人“分族”論述,楊秀昭[24]和付湘仙注意到兩性對歌共生文化現(xiàn)象與文化圈之間關系:與其他族群相比,壯侗語系族群在兩性對歌的表現(xiàn)上顯示出形式多樣和頗具活力的特征,于是他們站在時空的宏觀角度審視壯侗語系各族群的對歌文化,以觀“壯侗語族對歌歷史發(fā)展全程與活動”全貌的雄心論述了壯侗語各民族的戀俗音樂整體、形態(tài)上的共同點,表征的不同歷史階段的婚俗遺跡并提出兩性對歌“性戀”“婚戀”“情戀”的三個層次[25]。

中國學者關注中國兩性對歌“對歌求偶”這一古老命題。但縱觀筆者多年的田野觀察和資料收集,中國境內兩性歌詠的場合和情景具有彌散、游移的特點,它時而發(fā)生在郊外,時而發(fā)生在家屋內,既可產(chǎn)生在同性間也可在異性間,而非所有的對歌活動都與“尋求性偶”相關,以“婚、戀、性愛音樂活動”概觀兩性對歌之全貌恐過分強調對歌某一方面的特點而忽視對社會生活影響的其他特征,以及大的歷史變遷造成對歌無意識行為表象的變化,對歌地點多具有游移性特點,而平面化歌唱地點的流動實為聚會對唱傳統(tǒng)變遷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圣時圣地的民間節(jié)慶中象征符號的弱化、對歌歌唱傳統(tǒng)的程式的簡化、內容的高度意識形態(tài)化、對歌儀式規(guī)模的“小型化”,以及國家符號植入與國家對對歌文化符號的征用,“日?!焙汀胺侨粘!敝g流動的音樂行為呈現(xiàn)出的是民間聚會對歌之儀式“傳統(tǒng)”逐漸被替代和消解的一些因素。

四、人類學民族志方法下的兩性對歌個案研究

21世紀初始,人類學田野調查方法、整體研究觀念以及民俗學口頭程式理論分別深深影響著民族音樂學、人類學、民俗學學科內的兩性對歌研究,基于田野調查的個人生命史和微觀社區(qū)個案研究不斷涌現(xiàn)。微觀社區(qū)調查基于這樣人類學功能主義的一個重要理論預設:社區(qū)和村落是社會的毛細血管,對微小社區(qū)的切片式觀察能反映出社會結構與制度間的配合方式②費孝通指出:“為了對人們的生活進行深入細致的研究,研究人員有必要把自己的調查限定在一個小的社會單位內來進行——調查者必須容易接近被調查者以便能夠親自進行密切的觀察。另一方面,被研究的社會單位也不宜太小,它應能提供人們社會生活的較完整的切片”。[29](P11)。對于兩性對歌而言即是不同個案、不同研究問題意識提供的不同角度,最終可形成整體對歌音樂文化內涵的觀照。

在西北花兒兩性對歌的研究中,張君仁在《花兒王朱仲祿——對一個民間歌手的民族音樂學考察》中以“個人傳記”的民族志方法把花兒歌手的個人命運放置在社會變遷語境下考察,探討個人與歌種、個體與群體、社會與歷史、文化與政治之間的錯綜復雜關系,以及花兒歌手個人生存意義。在對河州花兒著名歌手朱仲祿的考察中,作者看到社會變遷、國家文藝政策和政治運動對個人的作用力,社會動蕩和變革是民間歌手脫穎的契機,而后者左右著歌手的命運[26]。肖璇的《國家視野下的民間音樂》是基于甘肅岷縣花兒的田野調查來論述“花兒”之于民間信仰體系、兩性婚戀、日常生活的意義,并從族群、民間宗教、音樂借鑒與認同、民間社會、國家政策、民間音樂商業(yè)化等多角度分析了花兒這一民間音樂形式的內涵,特別討論了國家如何把花兒演唱場合整合到廟會中,乃至國家通過屯墾、移民方式對西北邊疆的控制所造成漢、藏音樂的融合,以及現(xiàn)代社會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語境下國家對“花兒”的再造,重視在田野經(jīng)驗和文獻考證中把握中國民間音樂“國家化”的歷史脈動,該研究旨在“禮”與“浪”、“雅”與“俗”、日常與節(jié)慶、官府與民間、國家與地方、現(xiàn)在與傳統(tǒng)之間的互動與張力來解讀花兒的歷史與當下生境,實為強調前者對于后者的排拒、訓調和吸納,此番“民間音樂中的國家意識形態(tài)在場”的論證,對于時下風行的“原生態(tài)音樂、文化”構成了反思和質疑[27]。從20世紀初至今,經(jīng)歷了幾輪鼎沸的花兒研究已進入低潮期,但花兒作為中國西北對歌的翹楚,仍有更廣泛的兩性對歌文化內涵勢待深入探討。

徐宵鷹關于客家婦女研究《唱歌與敬神:村鎮(zhèn)視野中的客家婦女生活》把廣東梅州市某地區(qū)客家婦女的對歌作為研究她們生活空間的平臺之一:她以女性主義視角觀察客家婦女在兩個公共空間(民間信仰與客家山歌)建立起來的、家庭之外的人際關系網(wǎng)絡,作者尤其注重婦女在公共空間顯示出的自我意識和能動性策略,作者認為客家婦女的社會角色是傳統(tǒng)文化、主流意識形態(tài)、社會變遷坐標系的一個變量,這種個人與以上三者的動態(tài)交互恰恰可以通過客家女性的對歌而觀察到[28]。

民俗學一直關注民間鄉(xiāng)土社會的歌唱。受帕里·洛德傳統(tǒng)口頭程式、理查德·鮑曼表演理論影響的對歌研究成為民俗學民間口頭文本研究的主流。他們致力于打破以往文字記錄口頭文本的局限,在歌唱情景、主體的生活層面展現(xiàn)對歌之于鄉(xiāng)土社會的意義。如從歌圩的“自稱”與“他稱”相互疏離局面的反復詰問中,陸曉芹反思以往歌圩研究的文本域語境二分和對象的主體性虛置的局面。陸曉芹注意到兩性對歌的口頭性特征和表演過程,通過廣西壯族民間“吟詩”的考察,讓我們看到“吟詩”具有社會和諧的意義—“暖”,而家屋的觀念正是影響“吟詩”實踐模式的主要因素。吟詩由傳統(tǒng)歌唱的“有性化”進入到“無性化”的“暖”的家屋觀念,以至于后來“國家”成為決定“布要”是否“暖”的主要力量①陸曉芹,鄉(xiāng)土中的歌唱傳統(tǒng):廣西西部德靖一帶壯族社會的“吟詩”與“暖”。博士畢業(yè)論文手稿,中央民族大學。。鄭長天在《瑤族坐歌堂的結構與功能:湖南盤瑤“岡介”活動研究》中分析了以“走親戚為核心的‘岡介’活動的基本結構?!弊髡咴谂晾锫宓驴陬^程式理論中的故事范型、主題和程式概念中獲得靈感,闡釋了“岡介”活動作為一種社會交往框架,它的交流主題序列、套路、重復、言情表達,如何作為模式化的、可供復制的傳統(tǒng)資源,這種模式化的口頭傳統(tǒng),某種程度將個人情感隱藏在了宗親共同體之下。從“對歌尋偶”精英話語出發(fā),作者在與現(xiàn)實的相互印證和層層追問中得出:對歌強化了不同宗親共同體之間建立婚姻聯(lián)盟的可能性,而極強模式化的對歌和言情模式間并不沖突,前者提供交流的途徑,后者表征固有的傳統(tǒng)婚姻交往圈。作者以湖南盤瑤的對歌個案回答了如今對歌與兩性婚戀之間存在的學者表述與地方性知識之間的矛盾。楊曉所著《音聲聲譜、天人關系與社群結構:以南侗“正月祭薩儀式”為例》是“結構主義”的,她從南侗祭薩儀式的音聲類型看到南侗人通過音聲呈現(xiàn)的人神關系、人人關系甚至社區(qū)結構的呈現(xiàn)與整合。傳統(tǒng)的南侗村寨即是在儀式信仰中建構社會秩序。多丟、哆耶是神人溝通的橋梁,而大歌、小歌區(qū)分了地緣、建構了親緣雙重關系。祭祀期間不同村寨之間的對歌是通過曲種、曲庫的來相互認定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的差異[30]。

縱然以上各類民族志一度破除了文本與語境疏離的冰冷宏大敘事,又不斷在“主體虛置”和“精英話語”間進行人類學經(jīng)典反思,但交織著情感與情緒的“個人”置于其中仍默然無聲。在諸如族群認同、親屬制度、國家話語、集體記憶建構的大框架中,“個人”仍是缺乏自主性、失去溫度的“機械人”。簡美玲的《貴州東部高地苗族的情感與婚姻》情感民族志敘述中延續(xù)了人類學婚姻制度的討論,通過FangfBil苗族村寨游方(對歌活動)、婚后雙居制(不落家)和私奔婚的聯(lián)姻表象以及“魚”與“布”不同文化邏輯的鋪展,作者沉浸于個人情感的觀察和發(fā)現(xiàn)。苗族聯(lián)姻、結群實踐顯示出結伴理想與婚姻事實、個人與制度、的兩級間有很大的討論空間。情感的復雜多義、曖昧產(chǎn)生與個人能動性與結構之間的互動,情感獨立于婚姻又使得游方對歌與婚姻并非必然的關系。浪漫情感中個人自由價值的覺醒和人類學親屬結構中被忽視的聯(lián)姻的復雜性在此苗族村落民族志中得以昭告天下[31]。

人類學的整體研究視角讓傳統(tǒng)歌唱活動頓時鮮活于文字當中,經(jīng)由對歌個案和民族志呈現(xiàn),復原對歌文化語境、文本和歷史的面孔,我們與歌手直面相逢在對歌不同場景和他們的生活世界,并與象征體系、民間信仰、社會組織結構、人際交往、族群認同與隔離等諸多面相相遇,在彼此交織的文化意涵中,我們關注到對歌作為各傳統(tǒng)社區(qū)的“地方性知識”對于社會維持和價值和意義。以上各半數(shù)的兩性對歌人類學民族志個案和音樂民族志個案享有方法論的互通互融,但主位觀察必然受限于學科界限,例如苗族情感民族志中“苗衣和魚”的兩樣文化邏輯的描述卻唯獨缺少“歌”的展演意義,這不得不說是件憾事,如有音樂參與到個人情感的解析,籍以對歌音樂影響通婚的范圍或解釋歷史文化變遷,個人情感的多重象征意義能得以更好地表達;其二,中國西北對于兩性對歌盛行的中國除了壯侗語族諸族群聚居區(qū),苗瑤語族聚居區(qū)、中國東南部、中國南部和中國西部某些地區(qū)都是兩性對歌的流行區(qū)域,以往民族志研究多集中在侗族、壯族、苗族、回族對歌,可見兩性對歌區(qū)域研究拓展空間無限。學者在研究中對對歌中兩性激情的回避顯示了對歌整體個案研究其實并未脫離“漢族中心主義”的窠臼。

結 語

多年來,筆者向中國兩性對歌投以關注的目光,又穿梭于書齋與田野間、多次撰文細數(shù)“中國兩性對歌的音樂呈現(xiàn)、書寫傳統(tǒng)以及集體性、儀式性、地域性”的社會生活面相,從國家與音樂變遷、神話與音樂行為、音樂在群體活動的作用、民間群體道德價值的維持等問題展開民間音樂脈絡化理解①詳見拙著:《國家視野下的中國民間音樂:花兒音樂的人類學考察》,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筆者涉及中國兩性對歌的研究文章詳見拙文:1.《同“俗”同“歌”不同“調”:中國兩性對歌的共享與差異》,《中國音樂》2016年第2期;2.《壯族夜間對歌的音樂與儀式性腳本》,《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16年第1期;3.《夜歌與乃桌歌:壯族對歌的儀式結構與交流》,《大音(第10卷)》;《中國西南西北兩性,對歌的比較研究》,《西北民族研究》2015年第2期;4.《有字的口頭傳統(tǒng):壯族族群的唱與書寫》?!兑魳匪囆g》2014年第1期;5.《諸神之歌:中國民間對歌儀式性的神話根源》,《大音(第八卷)》;6.《在游戲與歌唱之間》,《民族藝術》2013年第1期;7.《“儀式”地歌唱:中國民間對歌之思》?!兑魳费芯俊?012年第6期;8.《花兒為什么這樣紅》,《中國農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2期;9.《花兒與族群》,《歌?!?011年第6期;《花兒與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原生態(tài)民族文化學刊》2011年第3期。后,深感研究者如能把兩性對歌作為一種研究類型、一種研究視角來審視中國民歌,不僅能體察儀式性和日常兩性對歌所提供給中國民間歌曲的母體、空間和給養(yǎng),且能讓研究者突破“紙張思維”的②過分依賴文本的認知方式。局限,在更為具象的原生音樂中展開立體聯(lián)想,真切地審視“為生活而樂”而非“因樂而樂”中國民間歌唱傳統(tǒng)。

回顧以往中國兩性對歌從“文本語境疏離”“多聲部音樂形態(tài)研究”到“風俗類音樂”“整體性個案研究”的四種研究取向,從研究初期描述性的文本、語境二分到注重兩性對歌的表演性與口頭性的個案深入調查,各路方法、視角各執(zhí)一端,亦各有得失:“文本化”“去語境化”的研究強調靜態(tài)的文字、樂譜記錄基礎上展開討論,忽視了對唱語境以及聚眾對歌“口頭性”和當下生境。文本化研究取向的弱點也在于忽視兩性“對歌”行為層面。但是,對歌它所跨越時間和空間的廣度,也促使筆者思考整體個案研究對于跨時空文化類型之局限。當我們一頭扎進“個案”中作業(yè)時,是否想過一時一地的對歌絕非偶然事件,而是世界范圍內的文化類型的一種,如何看待不同的社會文化結構所相擁的、共同的音樂行為?對歌研究學術史的觀察更是可與背后大的社會思潮、社會變革的密切關聯(lián),幾種取向也表征著各學科的現(xiàn)代轉型。如民國時期學者對歌謠的關注,其背景是新民族觀念和國家觀念興起下的現(xiàn)代性知識建構。八十年代中國傳統(tǒng)音樂理論、民俗學、民族學對中國兩性對歌的概述式呈現(xiàn)乃現(xiàn)代學科體系過程中學術話語和分類體系、理論范式構建的需要。如今將各路材料集中鋪陳、重新審視,人類學的歌俗、情感、聯(lián)姻民族志研究雖洞隱燭微,卻有對歌音樂闡釋缺位的遺憾①對歌歌詞往往只是民族志文本附錄的一部分。,如有音樂學音樂形態(tài)、少數(shù)民族歌種研究的補缺掛漏,可共同構筑一幅較為全面的中國兩性對歌研究圖景。正如上文所述,基于整體觀點的個案研究與概述類文章讓中國兩性對歌累足成步更是后續(xù)關照無法繞行的基石,但罅隙昭然,如建立中國兩性對歌類型學,兩者若能相輔相成互為參照,如果前者是“點”的話,后者連接成的“對歌譜系”即是“面”。誠然,點是面的基礎,但如何在個案與個案之間建立起關聯(lián),提供不同對歌研究個案對話的空間,以超越目前人類學所關注的特定村落,形成個案之間的“點面結合”和具有關系意義的對歌網(wǎng)絡,再觀察對歌文化事項之“整體”,也將成為“中國兩性對歌類型學”研究未來可拓展的領域。

(責任編輯 何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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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ur Directions of the Study of Antiphonal Singing under the Influence of Contem porary Academ ic Transformation:Review of the Study of Chinese Bisexual Antiphonal Singing

Xiao Xuan

Reflected on the trajectory of the Chinese study of bisexual antiphonal singing from the Republic of China to present times,there have been four directions of the study:“alienation from textual context”,“study of polyphonicmusical form”,“custom music”and“holistic case study”.These directions reflect the attention ofmulti-subjects on Chinese bisexual antiphonal singing,aswell as the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these subjects.Nevertheless,the study of the history of antiphonal singing should be associated with the social ideology and transformation as antiphonal singing is not an accidental event,rather,it is one of the cultural forms in theworld.Therefore,a comprehensive landscape of Chinese bisexual antiphonal singing study can be established by establishing the following:“typology of Chinese bisexual antiphonal singing which transcends time and space and forms common cultural awareness”,“integrate pointand sphere”between cases and a antiphonal singing study network which has relationship ofmeanings so as to observe thewholeness of the antiphonal singing.

bisexual antiphonal singing,antiphonal singing for dating,Polyphonic music

J607

A

1003-840X(2017)03-0145-10

肖璇,清華大學文化人類學博士,中國音樂學院講師。北京 100000

http://dx.doi.org/10.21004/issn.1003-840x.2017.03.145

2017-05-10

北京市教委社科面上項目《中國西南、西北對歌的比較研究》項目編號:SM201510046005

① 本文主要梳理的是民國至今中國學者涉及中國境內兩性對歌研究的狀況。

About the author:Xiao Xuan,PhD in cultural anthropology of Tsinghua University and Lecturer at Chinese Conservatory of Music,Beijing 100000

The paper is funded by the follow ing:General social sciences projectof Beijing Municipal Education Committee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he Antiphonal Singing in the Southwest and Northwest of China(SM201510046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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