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云
1938年夏,一位在皖東抗日前線負傷的游擊隊負責人,到武漢治傷,當他向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的周恩來匯報工作時,含著熱淚做檢討,對自己沒有指揮好戰(zhàn)斗深表自責、懊悔,周恩來鼓勵他說:“打就打了嘛,敢打就是不錯……”并安慰他安心養(yǎng)傷。這位嚴格要求自己的游擊隊負責人,就是張如屏。
歷史的煙塵,似乎遮掩了許多英雄的輪廓,說起“張如屏”,如今鮮有人知,但他在江淮大地上的戰(zhàn)斗故事、斗爭經(jīng)歷,可謂跌宕起伏,極富傳奇色彩,也永遠值得后人紀念和欽敬。
向往進步入黃埔
身陷囹圄意志堅
1907年,張如屏出生于安徽省壽縣楊廟鄉(xiāng)。他所生活的時代,可謂風云激蕩,袁世凱稱帝、護國戰(zhàn)爭、溥儀復辟、軍閥爭斗,把個草創(chuàng)不久的民國社會搞得光怪陸離,詭異萬端。俄國十月革命爆發(fā)、五四運動的怒潮、馬克思主義的傳播、中國共產(chǎn)黨的誕生,又使國人看到了新的希望,更使青年人熱血沸騰。這一切,都給張如屏成長的年輪打下了深深的印跡。像許多年輕人一樣,張如屏也曾有過迷茫,但他是個有思想的人,總是帶著一顆火熱之心、執(zhí)著地追尋救國真理。
對于張如屏來說,1923年是重要的一年。那年,父親逝世,他轉(zhuǎn)到壽縣陶樓一家私塾讀書,在那里,他遇到了自己的革命引路人陶淮。
陶淮曾在蕪湖第二甲種農(nóng)業(yè)學校、上海大學學習,是壽縣地區(qū)最早的中共黨員之一。張如屏稱陶淮這位族親為“二叔”,視陶淮為良師益友,經(jīng)常向他請教,與他交流思想。不久,經(jīng)陶淮介紹,張如屏先后到“改良私塾”和“淮上中學補習社”學習。這兩所學校,分別由李坦和胡允恭、吳云、吳震創(chuàng)辦,李坦、胡允恭等人都是壽縣早期共產(chǎn)黨員。在淮上中學補習社學習期間,張如屏加入了“淮上青年社”(中共領導下的先進青年組織)。對于這段重要的人生經(jīng)歷,張如屏印象極為深刻。
1925年,張如屏到位于蕪湖的安徽第二農(nóng)業(yè)學校讀書。次年夏,他前往廣州,不久便考取了黃埔軍校,成為該校第六期入伍生,逐漸走上了革命道路。這一年,張如屏剛剛19歲。
當時的黃埔軍校,是許多青年向往的圣地,而國民大革命的滾滾洪流,更使軍校學生熱血沸騰。張如屏進入黃埔軍校后,被編入一團四營十三連。政治教官、中共秘密黨員張慶孚經(jīng)常啟發(fā)學員們的革命意識,要他們提防國民黨右派搞陰謀詭計。張如屏等進步學生與右派學生進行辯論,反對蔣介石的新軍閥作風。張如屏還經(jīng)常購買《中國青年》《向?qū)А返冗M步書刊,認真閱讀,探尋救國真理。張如屏的表現(xiàn),引起了黨組織的注意,經(jīng)同學、秘密黨員王芳澤介紹,張如屏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此時,黃埔軍校內(nèi)的思想斗爭十分激烈,右派勢力也愈加猖獗。1927年4月中旬,蔣介石突然背叛革命,悍然向共產(chǎn)黨人舉起了屠刀。4月15日凌晨,張如屏聽到起床號,起身拿槍準備出操,竟發(fā)現(xiàn)槍栓、子彈、刺刀全被卸去,他預感到反革命分子要動手了。隊伍在操場上集合完畢,營長面色陰沉地走到隊伍前面,要大家互相揭發(fā)共產(chǎn)黨。張如屏等20多名進步學生被揭發(fā),隨即遭到逮捕,被押到南石頭監(jiān)獄。
南石頭監(jiān)獄,又名懲教場,位于廣州市郊河南南石頭車歪炮臺對面,這里原是一座關押刑事犯的監(jiān)獄,此時變成了監(jiān)禁共產(chǎn)黨員和革命群眾的地方。監(jiān)獄壁壘森嚴,崗哨林立。
張如屏等革命者被關押后,頭發(fā)被剃,腳加重鐐,每日僅能放風兩次,且時間短暫。監(jiān)獄中衛(wèi)生情況糟糕透頂,飯食更是糠糟不如,不少獄友不久就身染疾病。張如屏也不幸得了軟腳病,連續(xù)多日高燒不退,時昏時醒。獄卒多次要將他拖出去埋掉,多虧難友極力阻止,方得以幸免。蘇醒過來后,張如屏發(fā)現(xiàn)自己四肢癱瘓了,在那一年多時間內(nèi),他生活無法自理,連吃飯都極為艱難,只能用嘴啃,用舌舔。即便如此,敵人的皮鞭還是時常無情地抽打在張如屏的身上。幸虧難友們施以援手,使身陷絕境的張如屏稍稍感到一點人間溫暖。
極度險惡、殘酷的環(huán)境,逼得一些難友消沉、自殘,甚至自盡,但真正的革命者永遠不會屈服于敵人的淫威。同在一個監(jiān)獄的黨的優(yōu)秀干部有黃埔軍校入伍生政治部主任熊雄,中山大學學生領袖夏梅白,因廣州起義失敗而被捕的周文雍、陳鐵軍等許多同志,面對敵人的槍口,他們大義凜然,英勇就義。革命烈士的鮮血,更增添了同志們對敵人的無比仇恨,也教育了革命者,使他們更看清了反動派的頑固、虛偽的本質(zhì)。熊雄在就義前,常找個別同志談心,要求難友們組織起來,堅持斗爭。于是,難友們暗中串聯(lián),成立了各式各樣的學習小組,還成立了濟難會,難友們下定決心,要把這罪惡的牢底坐穿。
1928年5月,反動當局組織“特別法庭”,對這批政治犯進行“開庭審判”。庭審中,面對法官的指責和誣陷,張如屏一一加以駁斥。法官雖理屈詞窮,但還是判了張如屏兩年有期徒刑,理由就是他曾讀過進步書刊。后經(jīng)家鄉(xiāng)曾參加過辛亥革命的老人李雨村的積極營救,張如屏才于1929年底被釋放出獄。
淮上點薪火 瓦埠舉紅旗
出獄后,張如屏和獄友戴冠宇、高國玖(均為秘密黨員)結成一個黨小組,一道離開廣州,取道香港,乘郵船前往上海,尋找黨中央。黨中央派呂共器到碼頭接張如屏一行。呂共器把他們暫時安頓在法租界住下,等待組織部分配工作。不料,呂共器突然被捕,張如屏等不僅與黨中央失去了聯(lián)系,且處境危險,只得離開上海。
張如屏等3人回到壽縣,準備籌備一些經(jīng)費,再去上海尋找黨組織。張如屏賣掉了十多畝地,籌集了200多元經(jīng)費。然而這時他又不幸患上了傷寒病,臥床不起,只得暫時留在楊廟家鄉(xiāng)。一天,壽縣中心縣委書記曹鼎找上門來,對張如屏說:“你的組織關系已轉(zhuǎn)到壽縣來了,我縣軍事干部少,你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干吧!”這樣,張如屏被編在吳莊子黨支部。
此后,因戰(zhàn)斗在大別山的六霍縣委需要軍事干部,病情稍好的張如屏,被調(diào)到紅一軍三師一〇八團擔任黨代表。在攻打金寨的戰(zhàn)斗中,適逢雨季,道路泥濘,行動艱難,張如屏又一次病倒。師政委鮑益三派人送張如屏到軍醫(yī)院治療,并告訴他:“你去軍醫(yī)院治療,同時擔任醫(yī)院的黨代表?!?
1930年10月,紅軍接連取得攻克霍山縣城等許多勝利,革命形勢大大向前發(fā)展。為迅速恢復和發(fā)展白區(qū)黨組織,更廣泛地開展游擊戰(zhàn)爭,黨組織派人秘密護送張如屏回到壽縣,編入大井寺黨支部,曹鼎給他的任務是發(fā)展楊廟地區(qū)的黨組織。
壽縣屬于白區(qū),又毗鄰大別山蘇區(qū),當時,敵人重兵“圍剿”鄂豫皖蘇區(qū),壽縣也遭受浩劫,國民黨正規(guī)軍、地方民團、聯(lián)莊會等敵對勢力聯(lián)手,大肆逮捕、屠殺共產(chǎn)黨和革命群眾,黨組織受到極為嚴重的破壞。但在曹鼎、曹廣化等領導下,革命群眾沒有向反動派低頭,短短幾個月時間,楊廟等地就建立起十多個黨組織,發(fā)展了新黨員50多名,這其中,有張如屏的一份貢獻。不久,張如屏調(diào)任壽縣中心縣委常委和縣委巡視員。
1931年3月,震驚江淮地區(qū)的瓦埠暴動拉開帷幕。中央對瓦埠暴動很重視,先由特派員柯慶施傳達關于暴動的指示,后又派巡視員方英(化名高中林)來壽縣具體指揮。在此前后,還成立了皖北中心縣委和皖北游擊大隊。由于楊廟地區(qū)的民團力量強大,暴動之前,張如屏受命率部牽制楊廟民團。離開會場前,穩(wěn)重的曹鼎特意囑咐張如屏說:“楊廟的敵人是很厲害的,牽制住他們,不讓他們到瓦埠來,這個任務很重?。 睆埲缙帘硎荆骸罢埛判?,我是黃埔出來的,軍事知識雖不多,但一定要完成黨交給的任務!”回到楊廟,張如屏搞到兩支槍,按照上級要求,加緊準備、布置。
3月29日,暴動開始,當紅軍和游擊隊戰(zhàn)士們精神勃發(fā)、行動有序地向方家樓進軍時,沿途地主豪紳們嚇得魂不附體,紛紛繳械,紅軍繳獲長槍100多支,短槍30多支。兩天后,敵人集中優(yōu)勢兵力瘋狂反撲,紅軍、游擊隊遭到很大損失,不得不分散轉(zhuǎn)移。
瓦埠暴動雖然最終失敗了,但在當時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它狠狠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對鄂豫皖蘇區(qū)的反“圍剿”斗爭起到了重要的戰(zhàn)略配合作用。暴動過程中,張如屏拖住了楊廟的反動民團,完成了組織交給的牽制敵人的任務。
智勇懲“四兇” 轉(zhuǎn)戰(zhàn)春秋山
1932年冬,紅四方面軍撤離鄂豫皖蘇區(qū),敵人一時得勢。皖北壽縣一帶的地方民團及其他反動勢力為虎作倀,摧殘革命群眾格外兇殘。當時皖北有一則民謠:“董、姚、畢、路,橫行霸道;一、二、三、四,豺狼虎豹!”民謠中的“董、姚、畢、路”指的是4個反動分子董曙東、姚藹卿、畢少山、路奎漢,這4個人有的是叛徒,有的是民團首領,有的是劣紳惡霸,有的是反動政權的區(qū)長,他們在地方上橫征暴斂,為所欲為,屠殺紅軍、游擊隊和革命群眾,手段殘忍,其惡劣行徑,令人切齒痛恨。
皖北中心縣委研究決定,盡快消滅“豺狼虎豹”,為革命掃除4個害人蟲。當時,張如屏任中心縣委常委兼軍委書記。組織上授命張如屏、孫瑞訓、曹廣海、曹云露等率領游擊隊,尋機嚴懲“四兇”。
然而,當時敵人勢大,且很狡猾,游擊隊力量較弱,死打硬拼勢必會遭受嚴重損失,張如屏等軍委成員認識到,必須尋找機會,各個擊破,智勇并用,方能奏效。
1935年正月十五,壽縣隱賢集熱鬧非凡,一對色彩艷麗的獅子舞得正歡,幾個手提花燈的青年在人群中穿來穿去,炯炯有神的目光不時警惕地注視著街頭遠處團訪局的動靜。幾個團丁跑過來湊熱鬧,看得正津津有味。突然,觀眾中一陣喧鬧,幾個人打起架來,打著打著,“一不小心”拳頭砸到了一個團丁身上?!斑@還了得,你們竟敢打姚局長的人!”“走,到姚局長那里去評理去!”人群中有人喊叫,有人起哄,涌出幾個壯漢,伸手拉住那名團丁和打架者,連拖帶拽擁到團防局。
局長姚藹卿正在里間屋子抽大煙,聞聽有人鬧事,怒氣沖沖地直奔大廳,口中大聲呵斥。話音未落,但見舞獅子的、玩花燈的、鬧事的、勸架的那些人紛紛掏出手槍,對著姚藹卿一陣齊射。姚藹卿中彈倒地,頃刻身亡。
原來,這是皖北游擊大隊精心策劃的一個“局”,略施小計,除掉了隱賢集團防局局長姚藹卿。
同年農(nóng)歷二月十九日,皖北游擊大隊正、副大隊長孫瑞訓、曹廣海帶著一批游擊隊員,身著便裝來到棗林鋪賭場,假裝賭客圍桌而坐。棗林鋪是董曙東的地盤,偵察員已探知,董曙東每天都會帶人來這家賭場“抽頭”撈錢。
果然,日上三竿時分,董曙東在爪牙們的簇擁下,出現(xiàn)在賭場,叫嚷著要賭客們交“抽頭錢”。孫瑞訓、曹廣海兩人演了一出絕妙的“雙簧”,故意激怒董曙東和他的那幫爪牙,然后突然掀翻賭桌發(fā)出暗號,游擊隊員們迅速從懷中掏出手槍一陣猛射。董曙東和他的幾個狗腿子當場被擊倒,污血遍地,一命嗚呼。
這年7月上旬,紅軍游擊隊清除了畢少山。畢少山,外號“閻王”,曾當過國民黨軍隊的旅長,霸占了良田萬畝,自任“剿共”司令,以“剿共能手”著稱。畢少山以開荒集為據(jù)點,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群眾稱他為“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一天,偵察員獲知畢少山將于次日去開荒集范家飯店,調(diào)停張、范兩家族的矛盾。第二天,50多名游擊隊員在曹廣海率領下,直撲范家飯店,偵察員化裝成賣西瓜的販子,在前面引路。曹廣海首先開槍擊中了一守門的狗腿子,畢少山聽見槍聲,一腳蹬開窗戶,想跳窗逃跑。我偵察員一把將他抱住摔倒在地,畢少山束手就擒。隨即,應群眾要求,畢少山被當眾槍斃。
7月下旬,游擊隊又伏擊了路奎漢。路奎漢為瓦埠區(qū)區(qū)長兼“剿共”大隊長,他所盤踞的瓦埠、小甸集、上奠寺、雙廟一帶,正是我游擊隊經(jīng)常活動的地區(qū),他在方圓數(shù)十里的村落、路口設立密如蛛網(wǎng)的盤查哨,在各村搞聯(lián)莊會、“剿共團”,對我威脅極大。路奎漢陰險狡猾,詭計多端,每次外出,總是前有先鋒,后有護衛(wèi),且行蹤詭秘。
7月25日,游擊隊偵知路奎漢的確切行蹤,決定半路伏擊。這一日,張如屏、曹廣海、曹云露各率一些游擊隊員,早早在邢家崗、王家崗、曹家崗等地設下埋伏。直等到日頭偏西,騎著一匹白馬、帶著一大批“剿共”隊員的路奎漢,終于走進了伏擊圈?;b成拾糞農(nóng)戶的張如屏,讓過前面幾個走卒,待路奎漢行至近前,舉槍便射。路奎漢反應倒也敏捷,躲過了子彈,翻身便逃。他逃到附近呂家圩子,躲進一座樓房。游擊隊迅速包圍,并進行火攻。一時間,濃煙彌漫,火光沖天。路奎漢難忍煙熏火烤,企圖翻墻逃走,被當場活捉。游擊隊員出于義憤,用農(nóng)具將其砸死。
除掉了“四兇”,震懾了敵人,鼓舞了士氣,革命武裝也有了很大發(fā)展。但是,壽縣一帶敵強我弱的態(tài)勢沒有發(fā)生根本改變,斗爭環(huán)境依舊十分險惡。為保存革命有生力量,皖北中心縣委和游擊大隊的領導人經(jīng)研究決定,部隊向合肥地區(qū)轉(zhuǎn)移,與劉敏領導的活動在合肥地區(qū)的游擊隊會合,一道行動,共同發(fā)展。
1934年9月下旬,壽縣游擊大隊在張如屏、曹廣海、曹云露的率領下,南下合肥。當合肥中心縣委書記劉敏(又名劉文)見到來自壽縣的游擊大隊領導人時,興奮異常,連聲說道:“你們來得太好了,是對我們的極大幫助!”
在與劉敏的談話中得知,由于敵人瘋狂“清剿”,合肥游擊隊損失慘重,顏文斗、馬子中等游擊隊領導人犧牲,游擊隊只剩下孫仲德、奚業(yè)勝等五六個人了。合肥、壽縣兩股革命力量匯合后不久,就成立了皖西北中心縣委和皖西北游擊大隊,張如屏擔任縣委組織部長兼游擊大隊政委。
部隊駐扎的肥西彭家圩,距離敵人重兵盤踞的中派河很近,因擔心遭敵襲擊,游擊隊很快向舒城山區(qū)轉(zhuǎn)移。重陽節(jié)這一天,隊伍到了舒城南部的春秋山。春秋山是舒城四大名山之一,峰巒起伏,植被茂密,是打游擊的好地方。不料,部隊剛到,山上寺廟里的一個和尚跑到舒城向敵人告密,敵人調(diào)集東北軍、省保安第八團和舒城保安隊,直撲春秋山,將游擊隊死死包圍。
激戰(zhàn)開始了。敵強我弱,形勢不利,游擊隊只得且戰(zhàn)且退。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游擊隊幾乎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多次與敵貼身肉搏。最后利用夜幕掩護,才冒死從敵人指揮部所在的北面沖出突圍。春秋山一戰(zhàn),游擊隊損失極為慘重,130多人的隊伍,只剩下40余人,大隊長曹廣海、中隊長顏理國、韓大穩(wěn)子等游擊隊領導和骨干,均在激戰(zhàn)中犧牲。
組建獨立師 紅旗耀江淮
1935年6月,皖西北獨立游擊師成立,孫仲德任師長,張如屏任政委,曹云露為參謀長,全師3個連,260多人,100多條槍。為慶祝游擊師的成立,部隊決定先打個勝仗再宣布。不久,游擊師殲滅了肥西聚星街的地方民團,槍斃了民團團長,繳槍30余支。戰(zhàn)斗之后,戰(zhàn)士們斗志昂揚地返回缺牙山駐地,正式宣布皖西北獨立游擊師成立,附近的貧苦農(nóng)民紛紛要求參軍,游擊師又增建了一個手槍連。
此后,游擊師轉(zhuǎn)戰(zhàn)江淮大地,連戰(zhàn)連捷。先是南下舒城,打下劉家圩,擊斃聯(lián)保主任,俘敵10多人,繳槍20多支;然后于6月20日回師合肥,打下魏家圩,活捉反動頭子魏守殿;同日,擊潰安徽保安團2個連,斃敵10多名,繳獲短槍25支;次日,消滅兩處團匪,俘敵7名,繳槍8支。接著,游擊師東進廬江,黃泥河一戰(zhàn),又俘敵10多名,繳槍20多支。
游擊師聲東擊西,南征北討,對敵人震動極大,一時間“廬江關城門,桐城請救兵”,敵人惶惶不可終日。游擊師每到一地,還配合黨組織發(fā)動群眾,開展經(jīng)濟斗爭。每一次戰(zhàn)斗勝利,就擴大黨和紅軍在群眾中的影響,每一次群眾斗爭,就“赤化”一片,群眾紛紛要求參軍、入黨。短短幾個月時間,游擊師發(fā)展到四五百人,戰(zhàn)斗力也越來越強。
為充實蘇區(qū)紅軍力量,中共皖西北特委決定從皖西北獨立游擊師撥出一個連,帶著全副武裝,補充到紅二十八軍。為提升獨立游擊師的軍政素質(zhì),部隊還派人輪流到蘇區(qū)進行整訓。
1935年六七月間,孫仲德帶獨立游擊師一部第二次到鄂豫皖蘇區(qū)整訓,余下的部隊在白區(qū)活動。不久,張如屏、曹云露先后負傷,張如屏前往巢湖普仁醫(yī)院治療,部隊交給馬實帶領,準備前去蘇區(qū)。
不料,馬實率領的部隊在進山路途中受阻,又在六安、合肥邊境遭到敵第十一路軍的圍攻,只得退回到肥西活動。9月,游擊師在肥西中派河附近的丘陂寺,遭到合肥保安團和三河區(qū)地方武裝的包圍,部隊撤至黃渡口,與追敵激戰(zhàn),但敵我力量差異懸殊,部隊遭到極大損失,馬實帶傷脫離部隊,200余人的部隊只剩下20多人。
皖西北特委書記劉敏派人到巢湖找到張如屏,要他趕緊出院,處理善后。張如屏對各項工作緊急布置,決定將失散歸隊的七八十人組成一個連隊,再進大別山。不久,張如屏帶著部隊第三次進入鄂豫皖蘇區(qū),與孫仲德的部隊會合,配合方永樂政委率領的紅八十二師行動。
1936年初,敵人連續(xù)調(diào)集重兵,對鄂豫皖革命根據(jù)地進行“追剿”“駐剿”,嚴格保甲制,搞連坐,實行移民并村等毒辣手段,根據(jù)地遭到嚴重摧殘,環(huán)境愈加兇險。獨立游擊師又一次回到合肥一帶活動。此時的合肥,也是一片凄涼景象,特委領導人大多被捕犧牲,地方黨組織也損失殆盡,而大批麇集的敵人還在蠢蠢欲動。特委在廬江小圩子召開會議,決定精簡革命武裝,分散活動,隱蔽待機。
特委書記劉敏潛伏在巢湖忠廟,以教師身份為掩護;孫仲德等幾個人買了一條大船,在長江上活動;張如屏則利用與教會醫(yī)院的關系,化裝成大商人,隱蔽在巢湖城內(nèi),皖西北特委的機關就設在他家。
尋中央奔赴延安
建工委再書篇章
由于交通員被捕,皖西北特委與中央失去了聯(lián)系,張如屏心情焦慮。他與劉敏商議后,決定一道去上海尋找黨中央。兩人以教育救國會暑期講習班成員的身份,來到上海。一天傍晚,偶遇與劉敏熟悉、都曾在上海黨中央工作過的老朱。老朱小聲告訴倆人,上海黨組織遭到嚴重破壞,代理中央局書記李竹聲早已被捕叛變,黨中央和紅軍主力部隊已經(jīng)長征到達陜北。于是,張如屏、劉敏和老朱回到安徽,在無為白沙洲,由孫仲德派交通將分散各處的同志找來,聽取老朱關于當時形勢和統(tǒng)一戰(zhàn)線問題的講話,大家聽后覺得很新奇,也感到振奮。于是,決定派孫仲德先去陜北,尋找黨中央。
1937年7月,孫仲德化裝成皮貨商,一路歷盡艱辛,在西安找到了八路軍辦事處,再由辦事處派車送去延安。時任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副部長的柯慶施,在聽取了孫仲德關于鄂豫皖蘇區(qū)和皖西北地區(qū)的情況匯報后,告訴他:“中央組織部決定劉敏、張如屏、孫仲德、曹云露等到延安學習,由宋天覺回安徽接替你們的工作?!?/p>
宋天覺趕到無為白沙洲,見到劉敏、張如屏等人,向他們傳達了中央指示。張如屏在進行了工作交接后,帶著警衛(wèi)員陳郁發(fā)等經(jīng)蚌埠、河南到達延安,進入抗日軍政大學學習。延安蓬勃向上的生機、火熱的戰(zhàn)斗豪情、同志間的革命友誼,令張如屏既感振奮,又覺溫暖。他異常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學習機會,決心通過刻苦學習,努力提升馬列主義理論水平,提升軍政素養(yǎng)。
一天上午,張如屏正在上課,突然學校派人來通知,說中央組織部要他立即過去。在簡陋的辦公室里,張如屏見到了中央組織部領導人陳云、王鶴壽。剛剛坐下,王鶴壽就告訴張如屏:“組織上決定派你和曹云露回安徽,去敵后開展工作。具體工作,由開封中原局朱理治同志作安排?!睆埲缙料攵鄮б恍┩净匕不眨⑻岢隽嗣麊?。陳云對張如屏說:“現(xiàn)在還不能去更多的人,就只派你倆?!睆埲缙劣谑潜硎緢詻Q服從組織安排。
1938年1月,張如屏、曹云露回到壽縣楊廟進行抗日活動,消息很快在家鄉(xiāng)傳開,許多熱血青年和進步人士都來找他們,大家紛紛說:“共產(chǎn)黨派張如屏、曹云露回家鄉(xiāng)來,我們打鬼子有挑頭的了!”見抗日形勢高漲,張如屏、曹云露在楊廟張同泰的更樓上,召開抗日積極分子會議,傳達了黨中央、中原局的指示和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正式宣布“安徽工委”成立,曹云露任書記,張如屏任組織部長兼統(tǒng)戰(zhàn)部長。會議還提出要成立“工委”領導下的抗日游擊隊。
首戰(zhàn)鳳陽負重傷
革命關懷暖人心
2月下旬,在楊廟召開的抗日民眾大會上,皖北抗日游擊支隊(后一度改名為“鳳陽抗日游擊大隊”)宣布正式成立,張如屏擔任大隊長兼政委,游擊隊下轄3個中隊,約有200多人槍。
5月上旬,游擊隊在張如屏率領下夜襲鳳陽城。鳳陽距離津浦鐵路很近,戰(zhàn)略地位較為重要。張如屏派呂子讓率一個中隊,在南門城外負責阻擊可能到來的敵人援軍;又挑選了10多名身體強壯的戰(zhàn)士作為突擊隊;自己則率領游擊隊主力隨后跟進。在向?qū)б龑?,突擊隊從南門下水道突入,干掉了守衛(wèi)城門的敵人哨兵,旋即打開城門。張如屏和中隊長趙籌率2個中隊的戰(zhàn)士快速進城。
游擊隊繳了駐守南門偽軍的槍械,活捉了維持會會長、漢奸潘慰農(nóng),解散了維持會為“慰勞皇軍”而設的一個妓院,釋放了全部被擄掠來的年輕女子。當戰(zhàn)士們向城內(nèi)十字街頭搜索推進時,駐防的日軍憑借堅固的工事拼死抵抗。這時天已大亮,心情焦急的張如屏親臨火線指揮,激戰(zhàn)中,他的右手和左臂先后中彈,鮮血淋漓,部隊也多人負傷、犧牲。
此時,后面?zhèn)鱽砬閳?,稱駐守蚌埠的日軍已乘裝甲車趕來增援,為減少傷亡,游擊隊決定撤離。撤退過程中,中隊長呂子讓不幸中彈犧牲。
這次戰(zhàn)斗,雖沒有達到收復鳳陽縣城的目的,但仍有著重要意義。這是安徽工委領導的武裝在安徽打響的抗日第一槍,政治影響很大,連當時國民黨的《武漢日報》也給予報道,稱“我游擊隊進襲鳳陽城,頗為得手”。
當時來安徽六安視察工作的董必武,在得知張如屏受傷的消息后,立即讓曹云露代替張如屏,擔負起領導游擊隊的工作,并派人送張如屏到武漢治療。在武漢,張如屏見到了周恩來,在向周恩來匯報時,張如屏對自己沒有指揮好鳳陽一戰(zhàn)深表自責、懊悔,周恩來則安慰張如屏安心養(yǎng)傷。周恩來、董必武等領導的關懷,令張如屏感到無比溫暖。
經(jīng)過一段時間治療,張如屏的身體逐漸康復。長江局決定派他再次前往延安。在延安,張如屏進入中央馬列學院,學習半年后,被分配到中央軍委總政治部、組織部任干部科長。1942年調(diào)任晉綏軍分區(qū)武委會副主任。
解放戰(zhàn)爭期間,張如屏先后任合江省軍區(qū)政治部主任,合江省委常委、秘書長兼社會部長,南下工作團支隊長兼政委,江西省委委員兼袁州地委書記、軍分區(qū)政委等職。
新中國成立后,張如屏曾擔任中南局軍政委員會人事部副部長,中南行政委員會民政局長,武漢水電學院院長、黨委書記,湖北省第四屆政協(xié)副主席等職,1981年增選為第五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常委,1983年8月因病逝世。
晚年的張如屏,經(jīng)常回憶當年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同志,他先后撰寫了《記壽縣紅軍游擊隊的戰(zhàn)斗活動》《皖西北白區(qū)的游擊戰(zhàn)爭》《曹門二將》《1938年攻打鳳陽城》等文章,既表達了他對昔日戰(zhàn)友的無限懷念,也保存了大量革命斗爭史的可貴資料,更是教育后人的一份寶貴精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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