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祿

（亳州學院，安徽 亳州 236800）

明清時期皖北孝子 （男）研究
——以光緒 《宿州志》《壽州志》和 《亳州志》為考察對象

張文祿

（亳州學院，安徽 亳州 236800）

明清時期皖北孝子(男）行孝之風熾烈，孝子觀念深入人心，行孝方式涉及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從地方到中央對這種行孝方式和行為都進行了大肆宣揚。挖掘和整理皖北舊志中的孝子材料，對于建立當代新型的社會主義孝道觀具有重要的借鑒作用。

明清時期；皖北；孝子 （男）

孝作為一種文化體系和社會意識形態(tài)，是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變遷而發(fā)展的，在不同的社會形態(tài)下對孝的詮釋有所不同。在中國，孝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自始至終都是維系中國社會長治久安的一個重要因素。經(jīng)過歷代儒學大家的補充、闡釋，孝在中國成了一種有特定內(nèi)涵的文化，被稱之為孝文化。這個文化的最基本意義就是孝順父母、尊敬親長。正如黑格爾所說：“中國純粹建筑在這一種道德的結合上，國家的特性便是客觀的 ‘家庭孝敬’?！盵1]122歷史上的皖北起源于清康熙九年廬鳳道，光緒三十四年更名為皖北道，其范圍包括安徽長江以北的地區(qū)，其代表文化是楚漢文化、淮河文化、老莊文化，這些文化都深受中原文化的影響，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皖北地區(qū)是重要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區(qū)，人們聚族而居，更加重視孝在維系家庭和家族中的作用。歷代統(tǒng)治者也借助孝來維護其在該地區(qū)的統(tǒng)治，這種情況從歷史上各種版本的地方志中可窺豹一斑。這里將利用光緒年間的 《宿州志》《壽州志》和 《亳州志》中記載的孝子 （男）來探討明清時期該地區(qū)的男子在家是如何行孝以及他們的孝行起到了怎樣的作用等問題。皖北舊志中的孝子記載對于研究該地區(qū)孝文化的傳承與發(fā)展有著積極的意義，對今天新的孝道觀的建立也具有重要的借鑒作用。

一、孝子觀念深入人心，成為人們?nèi)粘Ｐ惺碌臏蕜t

皖北舊志的人物志中都有“孝友”篇，對孝子的孝行進行專門的記錄 （部分舊志的“忠義”篇中也收入了孝子事跡，如 《亳州志》）。從我們所抽取的光緒 《宿州志》《壽州志》和 《亳州志》等皖北舊志來看，孝子的觀念已經(jīng)深入人心，成了人們?nèi)粘Ｐ惺碌囊淮鬁蕜t。

第一，從職業(yè)上看，孝子涵蓋了士、農(nóng)、工、商各個階層。中國傳統(tǒng)的孝文化認為孝有層次，并將孝分成了5個等級。其中第四等級的孝是士之孝，要求的是“忠順”，第五等級的庶人之孝要求的是“敬養(yǎng)”。這里對士之孝的要求實際上是上升到了國家職業(yè)層面，放在了國家“大家庭”的高度，脫離了小家庭。中國傳統(tǒng)的孝文化又認為孝是所有道德品行的前提，只有在家中孝敬父母，友愛兄弟，在國家這個“大家庭”中才能做到“忠順”。正因如此，蔡元培認為中國傳統(tǒng)的孝文化是以“孝統(tǒng)攝諸行，言其常，曰養(yǎng)，曰敬，曰諭父母于道……則一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皆得統(tǒng)攝其中矣”[2]12。因此，士在家依然講求對父母“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3]13的最基本的“敬養(yǎng)”孝道。士階層孝敬父母的例子在皖北舊志中不時出現(xiàn)，如 《宿州志》收錄的清朝人陳紹嗣“考授正八品”“事母至孝”；清朝人汪長庚“候選縣丞，性至孝，每嚴冬，親裘始裘，凡事不敢先”[4]354。《壽州志》中收錄的清朝人孫家丞“以知縣分發(fā)浙江，兩署樂清縣，專加同知銜，補用直隸州知州”對母親極為孝順，“母林太夫人棄養(yǎng)，哀毀逾恒”[5]347?！顿裰葜尽分幸膊环@樣的記錄，如李長桂，戊子科武舉，對自己的繼母“事之如實出己。繼母亡，廬墓三年，朝夕飲泣”；“馬呈舒，候選州同知，事親孝，以父母年邁朝夕不離，經(jīng)年不歸私寢。沒后，逾年不輟哭?！盵6]342

除知書達理的士階層外，農(nóng)、工、商各階層也是孝子輩出。務農(nóng)事母的例子如“陳良玉，傭耕自食，性至孝。父病，噎，飲食不下，醫(yī)藥罔效，良玉割股私烹以進，父漸愈”[3]354。務工奉母的例子如“顧三，船廠鋪人，失其名。事寡母至孝，傭工以養(yǎng)，力衰，則賣小食物，每日所入，必甘旨供母”[5]346。經(jīng)商奉母的例子如“馬殿武，家于城內(nèi)西北隅，以賣油為業(yè)，日市甘旨奉母，風雨無阻。母少有不樂，必委曲勸諭，得其歡心而后已”[6]344。

第二，從文化層次上看，孝子有目不識丁的鄉(xiāng)野“粗人”，也有飽讀詩書的“文化人”。時至今日，我們還有人在為自己的不孝行為尋找諸如沒讀過書，是“粗人”等借口。但在皖北舊志中，那些沒有讀過書的孝子卻以不爭的事實告訴我們，孝與不孝與讀書沒有關系。李懷元，宿州本地人，“未讀書而性至孝”，他的父親生病想吃肉，但當時市場沒有肉了，于是他“私刲股，滌交其妻，烹飪以進，父食之，尋愈”[4]355。割股治病古已有之，但人肉能治病卻無多少科學道理。不過，割股治病中包含的濃濃的孝義是不容有半點懷疑的?！爸苋绻?，韓村人，未讀書而性至孝。家貧，酒醴無缺，親有疾，日侍湯藥，衣不解帶。親歿，哀毀骨立，三年不聞笑語?！盵4]356這些目不識丁的鄉(xiāng)野“粗人”都能如此按禮敬孝，那些庠生、增生、廩生、貢生以及高中皇榜者就更深諳孝敬之理了。實際上，在皖北舊志中有文化知識的孝子枚不勝舉，在這里就不再一一列舉了。

第三，從財富狀況看，孝子孝敬父母是不論財富多寡的。孝敬父母是做兒女的重要義務，奉養(yǎng)父母，首先就是要保證父母的物質(zhì)生活需求，讓他們沒有饑寒之虞。但正如孔子所說：“今之孝者，是謂能養(yǎng)。至于犬馬，皆能有養(yǎng)；不敬，何以別乎？”[3]14古代周郯子的鹿乳奉親和周仲由的百里負米式的孝親故事，不僅僅是為了解決父母的溫飽問題，更是為了尊敬父母。在皖北舊志中所記錄的孝子，無論他們是富甲一方者，還是一貧如洗者，除了做到讓父母不愁吃住外，更重要的是讓父母開心。就像明朝時期富甲一方的亳州人尚清，他與幾個弟弟分家另過近10年，家大業(yè)大，但因為母親年事已高，“念母猶存，復與各弟兄合灶同居”[6]341。用兄弟和睦營造其樂融融的大家庭氛圍，以此讓母親開心、快樂。家境貧寒的孝子們也不甘示弱，清宿州人梁德，對母親極為孝順，因為家境貧寒，“傭工得資必買餅餌奉母，不嘗及子女”[4]355?！皯谥渭邑?，治竹器為生，事父母曲盡孝道。父老畏寒，于治常抱以眠；母病篤，禱神愿以身代?！盵5]341亳州人穆成家是一個乞丐，但他“丐食必先奉母，己嘗忍饑”[6]345。

第四，從年齡結構看，孝子既有乳臭未干的孩童，又有古稀之年的老者?！缎⒔?jīng)》明確地提出：“夫孝，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闭J為孝道就像天上日月星辰的運行，地上萬物的自然生長，天經(jīng)地義，是人類最為根本的首要的品行，且這種品行是天生就有的。傳統(tǒng)孝文化的這種行孝不分年齡大小的觀念在皖北舊志中被完整地表達了出來。在皖北舊志中有多處“幼失怙，事母至孝”的模糊表述。更有詳細的幼童年齡紀錄，如宿州人許始然“至性過人，六歲父病即不離左右，父歿躄踴盡哀，長，事母尤孝”[4]356。楊復禮“性至孝，父廷尊歿時年甫五歲，知思父，哀不止”[5]341。幼時已經(jīng)知道何為孝道，年老時子孫滿堂依然堅持行孝的記錄也不時出現(xiàn)，上面提到的宿州人，正八品官陳紹嗣“事母至孝，母近百歲卒，嗣已七十有二，哀毀骨立，及葬，廬墓四載”[4]351?！皩O興祥，州學生，六歲喪父，事母色養(yǎng)備至，五十年如一日?！盵6]342

綜上所述，在明清時期，孝的觀念在皖北地區(qū)已經(jīng)深入民心，成為人們?yōu)槿颂幨赖男袨闇蕜t之一。

二、行孝方式多樣化，時時處處能見孝

皖北舊志中記載孝子的行孝方式多種多樣，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中國傳統(tǒng)的孝文化要求“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要求親人活著要以禮來孝敬，死了也要以禮來安葬、祭祀。我們概括起來就是事生與事死。除此之外，皖北舊志中還有大量的隔代或非血緣關系的孝敬記錄。

其一是日常生活中的事生之孝。此類孝在舊志中記錄較多，大致又可分為以下幾種類型。第一類是曲意承歡，悉心照顧父母，如宿州人王國晟“家貧，侍親至孝，曲意承歡?！盵4]353壽州人張靜波“幼有至性，事親先意承歡?！盵5]342也有人在日常的起居照顧中一日三省，如孫家馨“奉母惟勤惟謹，出入必以告，夜歸或遲，母雖安寢，昏定無缺?！盵5]343還有因父母年老不出遠門者，如上文提到的亳州人馬呈舒就因為父母年邁，每天都陪著父母。壽州人張有“事母孝，貧不能娶。為人傭工，不忍遠離?！盵5]347曲意承歡，悉心照顧父母更多地體現(xiàn)在父母生病時，像“奉侍湯藥，不解衣帶者累月”這樣的列子俯拾皆是。第二類是割股療親和嘗糞辨病者。這一類列子也很多，尤其是割股療親，涉及的人群很廣，有已經(jīng)成年的孝子，“懷成武，平衛(wèi)百戶，事母蔣氏孝，年二十三歲時，母久病不愈，仍割左臂療之，得愈?！盵6]341也有未成年而割股者，“方岳，庠生，童時母病，割股和藥以進?！盵5]341嘗糞辨病的記載雖不多見，但也有記載，如 《壽州志》記載的“徐瓘，八歲喪父，哀毀動人，母疾嘗糞，以辨甘苦?！盵5]340亳州人沈應庚父親生病，“有醫(yī)言，凡病人糞苦者吉，糞淡者兇。應庚即口嘗之，不以為污?！盵6]343第三類是舍身救父（母）者。這一類又分為兩種情形，一種是希望通過縮短自己的壽命來延長父母的壽命，如宿州人黃中德“性至孝，每元旦，焚香禱天，愿減己年以益親壽。”[4]355一種是在危難之時救父母的，如宿州人趙世龍的父親生病臥床不起，房屋著火，趙世龍“冒火入，將己衣蔽父體，負之而出，父獲全，世龍受重傷逾月死?！盵4]343但更多的是由于戰(zhàn)亂而舍身救父母的，“李茂祖，父應棟為流賊所執(zhí)，茂祖救之，與賊斗，奮身不顧，父得脫而茂祖遇賊害?！盵5]340宿州人張明棐，順治十二年有流寇搶掠，其母親被劫持，“家人俱倉促登樓，明棐適先在樓，聞變，急下救母。賊執(zhí)索財，解而死，母獲免。”[4]343第四類是外出尋親。這一類尋找的對象不僅包括自己的父 （母），還包括非血緣關系的親屬?！靶熳澡b，父早卒，母為姑所遣。自鑒徒步往尋，遇于南昌，迎歸以養(yǎng)?！盵5]340戴儉昭，6歲時父親就因病遠走他鄉(xiāng)，他在家對祖母和母親非常孝順，長大后，“兩次尋親，歷九省，閱二十年，備極艱險，卒奉以歸。歸則竭力承歡。病而刲股。歿而廬墓。其初尋親也，甫婚，父歸始入室?！盵5]343除了外出尋找自己父母、接回家奉養(yǎng)的，還有為了父母而外出尋找親戚的。余可仁，父親死后，母親朱氏娘家人被流寇綁走，“母言輒涕零?？扇始缧欣钭咚姆剑闷淠钢吨鞆├ひ詺w。為之婚娶，并以田產(chǎn)，以慰母心?！盵5]341第五種類型是兄弟和睦以娛親者?！靶⒑跷┬?，友于兄弟?！盵3]21儒家認為兄弟友善，家庭和睦，父母才會高興，而父母高興就是孝的表現(xiàn)。皖北舊志中收錄的兄弟不爭產(chǎn)、不析產(chǎn)，四世同堂的例子不時出現(xiàn)。亳州人吳太泉，與弟弟吳太昌、吳太璞同居，“善事親，尤相友愛，至老彌篤。”[6]344宿州人夏廷先“友愛兄弟，析產(chǎn)后所有錢財任弟攜取，毫無忿吝之色?！盵4]357這種兄弟友愛，造就了其樂融融的四世同堂的出現(xiàn)。“毛騰，壽州衛(wèi)百戶，四世同住，閑無詬誶之聲，鄉(xiāng)里奉以為式?！盵5]340

其二是人死之后的事死之孝。中國傳統(tǒng)的孝道觀認為，父母死后，要像父母活著一樣去侍奉。這個傳統(tǒng)在皖北舊志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首先表現(xiàn)在安葬方面，大家都按照既定的禮儀規(guī)范去安葬父母。亳州恩貢州判石森林“事母極孝，及居母喪，麻衣蔬食，哀毀盡禮?！盵6]343即使無文化知識的人，在父母去世后也四處求教，按照傳統(tǒng)的孝道禮儀要求行事。“董孝州，牛市集人，幼孤貧，以傭工養(yǎng)母。迨母沒，不知何以為喪禮，因訪問于郭君環(huán)彪，郭君異之。后以傭工余積買地葬其母，遂廬于墓側，日肩土培墳，一飲一食，必先薦而后已。迄今六年，墳筑高至二丈許，周圍三十余步。”[6]344其次是葬后祭祀一如生前。為了體現(xiàn)出像生前一樣照顧父母，許多人在父母去世后往往要廬墓3年及其以上。關于廬墓的記載，皖北舊志中比比皆是，這里僅列幾個極致的例子。亳州人吳?！凹澳缸?，結廬墓側，疏食至老?！盵6]341宿州人郭興“及父歿，哀毀骨立。葬后，廬墓三年，手植樹千株，有虎嘯兔馴其間，若豢于家者。”[4]352同時，為了更真實地體現(xiàn)出事死如事生，每日按時按點上供，“貢獻如生時”[6]342。壽州人孫香，非常孝順母親，母親去世后，“一粥一飯供木主前，呼母來食，乃退?！盵5]344再次是歸葬。中國成語壽終正寢的意思就是死在家中。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這種死亡是正常的，也是吉利的。因而讓因故死在外面的親人回家安葬也就成了孝的一種體現(xiàn)。明清時期皖北饑荒不斷，盜匪四起，為生計而外出他鄉(xiāng)的人也增多，自然會有人客死他鄉(xiāng)，故歸葬就成了孝子盡孝的一個重要方面。在皖北舊志中，這樣的記錄不少，宿州人程宗位“家赤貧，年荒，奉繼母張氏及幼弟往河南就食。張氏病歿，數(shù)日水漿不入口，負尸歸葬，歷程二百余里，艱苦備嘗?！盵4]354

其三是隔代和非血親至性之孝。孝敬生養(yǎng)自己的父母是人之常情，但在皖北舊志中，還大量記載了一些孝敬祖父母、孝敬叔父 （母）、孝敬繼母的例子。這里單列開來，作為明清時期皖北孝子至性之孝的一種例證。宿州人丁鴻磐“事祖母至孝，夏扇冬爐，無不曲盡”，后來祖母生病想吃鯰魚，大冬天的，丁鴻磐拿著網(wǎng)到冰冷刺骨的河里撈來了鯰魚[4]356。宿州人邵景安，父親早年去世，跟隨叔父長大，“事叔如父，侍叔疾不解帶者數(shù)月，有污必手浣，日夜不怠……至叔卒，哀毀逾于所生。”[4]356關于孝敬繼母的記載，我們上文已經(jīng)提到了宿州人程宗位負尸歸葬的例子，又壽州人嚴純一，面對繼母和庶母的故意刁難，“涕泣自譴”最終使繼母和庶母感動而被推舉為“孝廉方正”[5]344。

從以上所舉不難看出，明清時期皖北孝子的行孝方式是具有多樣性的，已經(jīng)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他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個部分。

三、表彰孝子常態(tài)化，立身揚名樹孝風

從漢朝開始，孝走出了家門，被納入到了社會道德體系中，成了統(tǒng)治者維護統(tǒng)治的思想基礎之一。天下凡能奉養(yǎng)父母、勤力耕種者都有機會被授予國家下層官職。到明清時期，孝已經(jīng)成為國家管理中不可或缺的一個組成部分。清入關之后，依照明朝慣例，對全國孝子進行表彰，凡是生前能竭力侍奉父母者，死后能按禮安葬、祭祀者，不遠千里尋找父母、讓父母歸葬者，兄弟和睦者等都在表彰之列。由于政府大張旗鼓的表彰，地方也極為重視，使表彰孝子行為常態(tài)化，這不僅為孝子立了身，揚了名，更鼓起了濃烈的行孝之風。

檢視皖北舊志，從地方到中央的表彰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種類型。

其一是宗族及鄉(xiāng)鄰的表揚。在所有的表彰中，這種表揚是最接地氣的，也是政府進行孝子表彰的根據(jù)。但其缺陷是傳播有限，僅在一村或周邊幾個村莊相傳。由于村民對孝子的家庭情況非常了解，孝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被他們看在眼里，因而宗族與鄉(xiāng)鄰的表彰是參不得半點虛假的。他們通過口耳相傳來表彰這種孝行，同時將這些孝子作為教育孩子和自己行孝的楷模。壽州人王慶植，“生性至孝，其母好布施，植無忤色。”后來在外地做官，因為思母心切，棄官回家養(yǎng)母，并在大門上貼上了“畫餅功名空出塞，草堂菽水又承歡”的對聯(lián)以明志。他認為其父的的墓地風水不好，又重新買地改葬?！捌谀瓴粌?nèi)寢，不飲酒茹葷。”他的孝行感動了全族人，“及卒，族黨莫不隕泣。其至性動人如此?！盵5]346鄉(xiāng)鄰對孝子的表揚在皖北舊志中大同小異，大都使用“鄉(xiāng)黨以孝稱之”“鄉(xiāng)里奉以為式”“里黨賢之”“里黨稱之”等，在這里就不再一一列舉了。

其二是鄉(xiāng)紳著文表彰。鄉(xiāng)紳是中國封建社會一種特有的階層，主要是科舉考試未中者、地方上有文化的中小地主、退休回鄉(xiāng)或賦閑在家的中小官吏以及宗族元老等在鄉(xiāng)村中有一定威望和社會影響的人。他們近似于官而異于官，近似于民又在民之上。他們居于官民之間，是官民溝通的橋梁。他們的評價對當?shù)孛癖娪兄艽蟮挠绊?。其實，皖北地方舊志就是由這些人中的佼佼者完成的，在地方志中收錄的孝子事跡本身就是對這些孝子的一種表彰。還有人專門為孝子做傳的。如亳州人董孝州，因為生前孝敬母親，葬后培墳守墓，“一飲一食必先薦而后己”，6年如一日，培墳高達2丈余。當?shù)剜l(xiāng)紳張步衛(wèi)就做了《廬墓記》 加以表彰[6]344。

其三是地方政府表彰。地方政府負責向中央政府推薦孝子，對當?shù)匦⒆迂撚邪劼氊?。地方政府對孝子的褒獎主要?種方式。第一種是賜匾額。如壽州人袁道、袁理兄弟，家中極為貧寒，母親年老行動不便，兄弟2人“朝夕榻前不忍離。東岳覆以破被而自忍寒凍。知州李表其門曰真孝子。”[5]340亳州人馬殿武事母極孝，“母少有不樂，必委曲勸諭，得其歡心而后已”，亳州刺史宋思楷“給以 ‘無忝所生’四字匾額。”[6]344第二種是將孝子列名旌善亭。明太祖時期在全國設立了可以張貼朝廷文告、處理一般民間糾紛的“申明亭”。各地也隨之建立起公布本地孝子賢孫、貞女節(jié)婦之事的“旌善亭”。比如亳州人李長桂、張錦、馬呈舒等就被列入旌善亭。第三種是對那些既是孝子，又對地方做出貢獻的人將其塑像或牌位放在書院，以加強對學生的教育。如壽州人謝一魯，“事親以孝聞，潛心理學，甲申之變，憤痛而死。州人于循理書院立主以祀?！盵5]340

其四是中央政府的表彰。明清時期，中央政府試圖通過對孝子的表彰以進一步強化對全國的思想統(tǒng)治。歷朝統(tǒng)治者對孝子的表彰從未間斷，形成了一整套的孝子申報、表彰制度，國家表彰對孝子而言是一種無上的榮光：不僅有精神上的鼓勵，更有物質(zhì)上的獎勵。從皖北舊志看，當時中央政府的表彰主要有以下幾類。第一類是恩賜孝子。如壽州人徐遇、楊復禮、劉志本、葉家鑒等就在乾隆、咸豐、同治、光緒朝分別被賜予“孝子”名號。第二類是進行物質(zhì)獎勵。明朝人成剛、楊升武在宏治五年就得到了“詔赍粟帛”的獎勵[6]341。更多的則是在去世后得到政府下?lián)艿你y兩，為其修建牌坊加以紀念。如宿州人郭興因孝敬父親而受到“建坊旌表”，壽州人徐遇因善事孀母，且兄弟友愛不析產(chǎn)受到“建坊，入祀鄉(xiāng)賢祠”的表彰。第三類是授予官職。盡管這一類官職大都是散官，沒有實缺，但也有機會被授以知縣等官及教職，因而是科舉取士之外的另一種走上仕途的方式。如宿州人王德教，因孝敬父親至孝，又因自己的兒子在太原做官而被授予“承德郎”[4]353。壽州人孫家馨“以子傅晉貴，誥贈資政大夫?！盵5]343更多的是被授予有可能得到實缺的“孝廉方正”，如余得祖“咸豐元年舉孝廉方正，辭不就?！盵5]346。

明清時期的皖北社會經(jīng)濟開始走向衰落，并不時伴有盜匪戰(zhàn)禍。當?shù)厝嗣竦纳顮顩r并不理想，但由于皖北地處南北交通要道，在文化上以中原文化為主，又融合了楚漢文化、淮河文化和老莊文化，因而此地民風淳樸，孝風熾烈。但由于皖北歷遭戰(zhàn)火，許多文獻、實物資料已毀，因而挖掘與整理舊志中的史料，對于了解當時的社會生活就具有重要的價值。

[1]黑格爾.歷史哲學[M].王造時，譯.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122.

[2]蔡元培.中國倫理學史[M].北京：地方出版社，1996：12.

[3]楊伯峻.論語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0：13.

[4]中國地方志集成·光緒宿州志[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354.

[5]中國地方志集成·光緒壽州志[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347.

[6]中國地方志集成·光緒亳州志[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342.

K204

A

1674-3652（2017）05-0083-05

2017-05-06

2016年安徽省教育廳高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項目“皖北孝文化研究”（SK2016A061）。

張文祿，男，甘肅民樂人，副教授，主要從事民國史、地方文化研究。

[責任編輯：丹 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