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玉紅+王雨容
(凱里學院人文學院,貴州 凱里 556000)
【摘 要】巴赫金借用音樂的復調即“多聲部”概括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創(chuàng)作的特征??嚯y與困惑的人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復調藝術形成的基礎,東正教“聚合性”思想是其復調藝術形成的前提。陀氏復調小說有三個明顯特征即全面對話性、意識主體性和未完成性。
【關鍵詞】陀思妥耶夫斯基;復調藝術;原因;特點
一、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復調藝術”概述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19世紀世界文壇上極具創(chuàng)新意識的作家,他的創(chuàng)作藝術為世界文學創(chuàng)作做了重大貢獻。蘇聯(lián)學者巴赫金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指出“有著眾多的各自獨立而不相融合的聲音和意識,由具有充分價值的不同的聲音組成的真正的復調。這確實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長篇小說的特點。” [1]并概括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為復調小說。
從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早期作品《窮人》、《兩重人格》就可看出作家獨特的描寫現(xiàn)實的才能。1961年,陀思妥耶夫斯基經歷了十年流放后,發(fā)表了長篇小說《被欺凌與被侮辱的》,這部作品被看做陀氏早晚期的過渡作品,也是作者在小說藝術創(chuàng)作的初步嘗試。中篇小說《地下室手記》中表現(xiàn)了人的扭曲異化,塑造了病態(tài)的“地下人”的形象,陀氏復調藝術開始形成。
在《罪與罰》中,各個人物的意識在生活的普通場景中通過對話產生,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聲音,相互聯(lián)系卻不相互融合。這也完全實現(xiàn)了復調小說的“多聲部”對話特性?!蹲锱c罰》的完成標志著陀氏復調藝術已經成熟。
二、“復調藝術”形成的原因
研究作品離不開對作者現(xiàn)實生活及思想的探索,通過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的閱讀及結合作者本人的現(xiàn)實生活分析,復調藝術形成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
(一)苦難與困惑的人生是“復調藝術”形成的基礎
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生在莫斯科的醫(yī)生家庭,常與貧民區(qū)醫(yī)院的病人們待在一起,在9歲的時候患了癲癇病。少年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軍校學習,軍校乏味的生活使他越發(fā)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1849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因參加反對沙皇革命活動而被捕,1849年11月11日執(zhí)行死刑,在死刑執(zhí)行的前一刻,改判流放西伯利亞。
西伯利亞十年的服刑生活中,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直承受著病魔纏身和精神上的自我懷疑的雙重折磨。陀思妥耶夫斯基本是烏托邦社會主義的忠誠擁護者,他希望通過對制度的反抗解救飽受苦難的人民,但十年的流放生活讓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觸各階層人物、對人民的苦難理解和對下層人民的同情進一步加深,他開始反思自己的人生道路,對理想社會主義產生懷疑并加以否定,主張知識分子學習俄羅斯式篤定宗教信仰,相信東正教普遍的愛可以拯救世人。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后期作品中,索尼婭、梅思金等理想人物越發(fā)表現(xiàn)出了作者的宗教理想,對宗教的皈依成為了復調小說的主題。
(二)東正教“聚合性”思想是其復調藝術形成的前提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俄羅斯東正教的虔誠信徒,其小說創(chuàng)作離不開俄羅斯東正教“聚合性”的影響。
霍米亞科夫把東正教普世思想宗旨概括為“聚合性”,“‘聚是指依靠著信仰一個點為了一個焦點而結合的意思,‘和是‘和而不同和”[2]。這個概念中,東正教的“聚”是指在同一個信仰支撐下,信徒們由內而外的自愿聚在一起,“和”則是指個體保留了自己的部分自由與獨立。通過閱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我們可以看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具有線行閉合結構特點,結局是一種對宗教的皈依,但陀氏作品中,每個人物又有自己的聲音,他們捍衛(wèi)自己作為言論主體的權利,抒發(fā)自己的看法,永遠在平等對話之中,不會被說服與被融合。
陀氏復調藝術的本質是意識都能夠保持自己獨立的聲音,在不混合的狀態(tài)下結合統(tǒng)一。而這正與東正教“聚”與“和”的和諧思想重合。東正教“聚合性”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創(chuàng)作思想前提。
三、陀氏“復調藝術”的特點
復調小說的作者與主人公實現(xiàn)了平等的對話關系,獨立意識在對話中產生與發(fā)展,因此復調小說具有了對話性與意識主體的特點。而“意識與思維的本質是對話的,人類社會的一切存在也是對話性的”[3]人是永遠與世界交流對話的,復調小說又具有未完成性特征。
(一)全面對話性
對話是復調藝術的基礎和靈魂,復調小說的展開不是從故事情節(jié)展開,而是從對話展開。在陀氏的復調小說中,對話并不是單一形式的,“是“大型對話”與“微型對話”的結合”[4]。
“大型對話”是指作品建構中對話式的關系和立場。陀氏復調小說存在多個元素的對立關系,眾多意識的互峙就是陀氏小說的“大型對話”。在作品《罪與罰》中,拉斯科爾尼科夫行為上的罪與法律規(guī)范的罰是一組大型的對話關系,拉斯科爾尼科夫的超人哲學思想即“不平凡的人”與索尼婭宗教拯救罪惡思想形成對話關系。陀氏作品存在的善與惡、是與非、美與丑等等的對立關系都是小說大型對話的表現(xiàn)。
“微型對話”是指作品中的人物之間對話及人物內心對話,這種對話具有雙重指向性。一方面是針對話語內容的一般話語,一方面是針對他人語言的他人話語,它們形成同意與反對或兩者補充或問與答的對話關系。在《罪與罰》中,拉斯科爾尼科夫在向索尼婭尋求救贖時,對索尼婭思想的有語言對話上的反駁,在拉斯科爾尼科夫內心獨白也常常出現(xiàn)同意與反對、自問自答的緊張的對話關系。
“大型對話”與“微型對話”貫穿于陀氏小說的各個成分之中,復調小說具有全面對話性。
(二)意識主體性
相對于傳統(tǒng)“獨白型”小說的客體性主人公,復調小說的主人公意識獲得了相對的獨立與自由,他們的聲音被認為是可以與作者平起平坐的有同等價值的意識,主人公意識具有了主體性。
“對陀思妥耶夫斯基來說,重要的不是主人公是怎樣出現(xiàn)于世界,而首先是世界對他來說是什么,和他自身對自己來說是什么。”[1]作品《罪與罰》便是從小官吏與拉斯科爾尼科夫的對話開始的,以內視角引出主人公自己的苦難、彷徨、絕望,以及主人公的處世態(tài)度,對現(xiàn)實社會生活的思考,都是通過主人公自己的思考得出的。主人公成為了創(chuàng)作思想言論的主體,而不是作者描繪的客觀對象,世界成為主人公視野的一部分,他們的思考與對話不再是作者的傳聲筒,而是符合主人公身份地位的自己的聲音。作者意識進行讓步,主人公意識加強,實現(xiàn)了從傳統(tǒng)主人公客體向主人公獨立意識主體的轉變。
(三)未完成性
巴赫金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提到“他們都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內在的未完成,感到自己有能力從內部發(fā)生變化,從而把對他們所作的表面化的蓋棺定論的一切評語,全都化成謬誤,只要人活著,他的生活意義就在于他還沒有完成,還沒有說出自己的最終見解”[1],在作品《罪與罰》中,主人公拉斯科爾尼科夫一直與自己爭論,“超人意識”與傳統(tǒng)社會道德難分高下,使他長期處于緊張的自我精神折磨中,他一直在尋找一個答案,可是即使到了文章最后結局,他接受了法律的懲罰,但他依然也沒有找到正確的定論。研究陀氏的作品可以發(fā)現(xiàn),他小說的結尾,往往難以讓人覺得一切明晰,這正是復調小說的未完成性特征。陀氏筆下有各種各樣的人物,每一個人物都處于與人物自己,與作者,與他人的爭辯之中,他們的性格思想在不斷的對話中變化,永遠沒有結局,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塑造的人具有未完成性。
四、總結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復調藝術”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大突破。復調小說是在言語中表現(xiàn)人的思想的全新的創(chuàng)作藝術,它通過對話產生多個不相融合的獨立意識,而這種主人公作為意識主體的藝術創(chuàng)作方式對反映現(xiàn)實具有獨特優(yōu)勢。因為社會現(xiàn)實問題是多面性,只有各種聲音都能夠同時存在、不消融,才能更全面的揭示社會現(xiàn)實。復調藝術對于反映現(xiàn)實小說創(chuàng)作有重要意義。
作者簡介:歐玉紅(1994—),貴州劍河人,現(xiàn)在凱里學院人文學院13漢本2班。
王雨容(1970—),男,湖南邵東人,凱里學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古代文學。
【參考文獻】
[1][俄]M.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M].北京:三聯(lián)出版社,1998.
[2]張杰.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創(chuàng)作藝術的“聚和性”[J].外國文學研究,2010(5).
[3]歷曉云.巴赫金復調理論詩學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法》[D].東北師范大學,2008.
[4]呂芳芳.復調小說內涵與特征[J].吉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