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尼洋河
飛機降落在拉薩貢嘎機場,眼前的一切仿佛夢幻。天空藍得令人窒息,陽光穿透厚實的云朵,干脆利索地灑滿周身。
此時,同行的老屈一出機艙就進入高原反應狀態(tài),他說就像在棉花上走路。第二天,“踩棉花”的老屈吸著氧、孤獨地呆在能瞧見布達拉宮的賓館休養(yǎng)。我和其他兩個朋友便向西藏的江南——林芝出發(fā)。坐著汽車轉(zhuǎn)神山,省了體力卻失了風景。沿著拉薩河,一路盛開的格?;ā^力登山的藏牦牛和那些在風中起舞的青稞,撩人春色在眼前卻稍縱即逝。途經(jīng)海拔5020米的米拉山口,車窗外的殘雪又把我們帶進寒冬。之后,當靜靜流淌的尼洋河,如翡翠項鏈般環(huán)繞在一片開闊的綠草地上時,我們同聲高喊“停車,快停車”。隨行的藏族導游被喊聲嚇一跳,以為出情況了。當被告知訴求后,她爽快地答應,并將準備好的午餐搬下車。呵,金燦燦的青稞大餅、香飄飄的風干牦牛肉、奶味濃濃的酥油茶和小巧玲瓏的高原小西瓜。
正當大家享美食、觀美景時,不遠處一紅一綠兩個背影飄進視野。他倆是誰?在這前不著村后不挨店的河邊干啥?帶著疑問,我向他倆靠近,導游見狀也跟隨而去。一個女人帶著一個男孩在河邊洗衣,見我們靠近,他倆回過頭看了一眼又繼續(xù)洗衣。就在他倆回眸的一瞬間,我見到的是映著高原紅的面孔和如尼洋河水般清澈的眼睛,只是這眼神流露出不安?!霸谙匆路亍!蔽蚁蛩麄z打招呼,卻無應答。于是,導游操著藏語和女人搭訕。我讓導游把我想知道的問題一一傳遞給女人。哦,原來這是母子倆,25歲的母親央金,6歲的兒子阿樂,家在2公里外的帳篷里。孩子的父親在林芝鎮(zhèn)上做木匠活,母子倆養(yǎng)蜜蜂,哪里有鮮花盛開就在哪里安家。流動的家沿著飛花碎玉般的尼洋河遷移,一年中只有7、8月份是花季,也是母子倆忙碌的季節(jié),其他時間就撿牛糞、采蘑菇去林芝鎮(zhèn)上賣。
我很想看看央金帳篷的家,導游說正巧汽車會路過那里。當導游把這個想法告訴她時,她先是猶豫地望著我,爾后便點點頭??粗菑埍桓咴贤饩€灼紅的臉龐,哪里能看得出她只有25歲呢?還有黑不溜秋、身材瘦小的阿樂,他有6歲嗎?帶著淡淡的心酸,我讓母子倆隨車同行。當公路前方草坡下出現(xiàn)一個黑色帳篷時,阿樂喊了一聲,這是我聽到他首次開口,那童音脆脆的,很好聽。原來,那牦牛毛編織成的黑帳篷就是他的家。
車停路邊,我走下草坡正想跟母子倆走,央金卻不知跟導游嘀咕什么,一副為難的表情。導游告訴我,不能靠近帳篷,門口有一只藏獒,見到生人會咬的。我眺望不遠處的帳篷,果真有只腦袋巨大的藏獒正向我張望。于是,放棄初衷,我摸了摸阿樂的小腦袋,從包里拿出一袋巧克力,這原本就想作為上門禮物送給他的。阿樂剛伸出小黑手想拿,看了看央金,又縮回去。我讓導游告訴他,這是阿姨從千里外的南京帶來的,一定得收下。央金聽導游這么一說,點點頭示意阿樂收下。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南京。
母子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阿樂時不時回頭向我張望。我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后來的一路都是阿樂的小模樣。世界那么大,未來的歲月,小阿樂能否轉(zhuǎn)出那座座神山,去看外面的世界。
(龔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