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嘯鏑

毛澤東同志于1942年《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一文提到“人民生活是文藝創(chuàng)作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唯一源泉”“藝術作品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幾十年來，廣大文藝工作者都在努力實踐這一思想，并取得了十分可喜的成果，產(chǎn)生了一大批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作品。

在延安時期，毛澤東同志和陜北農(nóng)民共同生產(chǎn)，一起生活，魚水不分，有許多感人肺腑的情節(jié)。著名畫家劉文西先生創(chuàng)作的中國畫《同歡共樂》《延安新春》《毛主席和陜北農(nóng)民》等就是最典型的代表。畫家曾一頭扎進陜北長時間地與當?shù)厝嗣裆钤谝黄?，與他們交朋友，從他們那里獲得了第一手資料，經(jīng)過不斷的加工、整理，進而升華，使之變得更集中，更典型，更有代表性。在劉文西的筆下，毛澤東主席是那樣的和藹、親切、那樣的艱苦樸素、那樣的平易近人。他沒有把自己凌駕于人民之上，而把自己看作是人民的一員。而在民眾的眼中，他固然是大家十分擁戴的領袖，但大家對他不是敬而遠之，而是親而近之。你看那延安窯洞前，領袖站在臺下與當?shù)孛癖娨粔K看秧歌表演；在田頭地邊，主席與農(nóng)民們促膝談心，問寒問暖……這些優(yōu)秀作品實在感人之深，幾十年過去了，至今還廣為流傳，深受人民大眾喜愛！

劉文西先生是眾多畫家之一員，還有更多畫家創(chuàng)作了不少可載入史冊的優(yōu)秀作品，至今熠熠生輝。

筆者也曾進行過一些工筆人物畫創(chuàng)作，毛澤東的文藝思想對本人影響較深，從選材到創(chuàng)作完成都是在這種思想指引下完成的。當然，本人的藝術修養(yǎng)、表現(xiàn)技巧遠不如劉文西先生，但追求是執(zhí)著的，態(tài)度是虛心的、認真的。

中國畫《婆媳情》是本人1980年代初的作品，創(chuàng)作這幅畫的目的是為了弘揚中華民族敬老尊賢的傳統(tǒng)美德。苗族是一個勤勞勇敢、和諧善良的民族。他們家庭和睦，鄰里相親，處處呈現(xiàn)歡樂、融洽的氣象?？吹竭@些情景，不由得我萌生了要創(chuàng)作一幅作品從正面去歌頌這種美德、以教育人民、鼓舞人民的強烈愿望。于是，我便趁著帶學生到湘西苗寨寫生的機會，走村串寨，深入到苗族同胞的各個家庭，與他們同吃同住同勞動，同他們拉家常，從中產(chǎn)生許多創(chuàng)作靈感。

文藝創(chuàng)作需要諷刺、批評，更需要褒揚、歌頌。批評，可以直截了當、一針見血地指出不良現(xiàn)象的弊端、危害，使人們引起高度注意，從而痛改前非，棄惡從善。而歌頌則是對美好事物大加贊揚，以樹立榜樣，激勵大家去學習，從而樹良好風尚。這兩者都好，我選擇了后者，因為苗家在我的心目中美好的事物實在太多了：山美、水美、人更美；外表美、心靈美、家庭環(huán)境美、服裝道具美……可謂美不勝收。這樣美好的事物，怎么能不拿起畫筆去熱情歌頌？

在《婆媳情》這幅畫里，我總共畫了三個人物：婆婆、媳婦、小孫女。構圖時，我把她們安排在同一堂屋之中，其環(huán)境選擇了苗家特有的繡花帳檐床、小方桌、藤蘿盆、竹背蔞，還有雞群，以便強調(diào)苗寨的特點。加之每個人身上的衣著，服飾也都是苗族才有的。因此特色很突出。畫面的中心思想是：媳婦孝敬婆婆，婆婆愛護媳婦、疼愛孫女，這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選取的情節(jié)是，年輕的媳婦剛從集市趕場回家，賣去一些土特產(chǎn)之后，換回了一些家常用品，而其中最為珍貴的物品就是那雙棉布鞋。她一進家門，放下背簍就迫不及待地把這雙鞋子拿了出來，讓婆婆試穿。婆婆一邊試鞋，一邊開心地笑著，內(nèi)心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而依偎在奶奶身邊的小孫女也十分激動，手里拿著媽媽買來的“小人書”，眼睛注視媽媽給奶奶買的新棉鞋，臉上露出了可掬的笑容，從這笑容中，我們看到了她對奶奶的關心、尊敬、疼愛，也看到了她對媽媽的感激和贊許之情。而此時此刻的媳婦則是單腿跪地，一手拿著婆婆尚未試穿的另一只棉鞋，一手扶著膝蓋，微微抬頭，注視著婆婆，一副十分恭敬的姿態(tài)，眼里流露出十分得意的目光，心里感到甜滋滋的，因為她的一份孝心，得到了婆婆的接收，得到了女兒的夸獎。鞋子雖小，情誼深長，怎么能不高興呢？

畫中除了表現(xiàn)兒媳孝敬婆婆之外，還表達了另一層意思，即婆婆在家也不愿享清福，她主動承擔了帶孫女、繡花、補衣、喂雞鴨的任務，讓媳婦安心在外做事。為了體現(xiàn)這一點，我在道具與人物的關系處理上頗費了一番心思。婆婆坐在小桌子旁邊，桌上的藤蘿盆里盛著的小衣服、花帶等物品會使人馬上聯(lián)想到，媳婦回家之前她正在忙著補衣、繡花；依偎在她身旁、與她形影不離的小孫女，肯定是她的“心頭之肉”——由于她的特別呵護而健康成長的；那左下角的一群雞，當然也離不開她的喂養(yǎng)。這里還可以看出，兒媳孝敬婆婆不是一時一事，婆婆關愛兒媳也是一貫如此的。俗話說“以心換心”，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少的敬老，老的愛幼，大家都如此，社會必然和諧。

這幅畫，本人以工筆重彩的形式來表現(xiàn)，出于以下幾點考慮：

1. 工筆重彩極富裝飾性。苗族同胞十分愛美，從環(huán)境到道具，從鋪蓋到服飾……都飾有美麗的圖案，用以點綴美好的生活，工筆重彩的裝飾性正好與此相吻合。

2. 工筆畫線條可以細致入微地刻劃人物。除了準確地表現(xiàn)裝飾圖案外，工筆畫線條對人物形象的刻劃更有獨到之處。畫中三個人物，有三種笑容：老太太開心的笑，兒媳婦內(nèi)心的笑，小孫女天真的笑，無不通過細微變化的線條讓其眉目傳情，以達到預期的效果。

3. 中國工筆重彩畫是中華民族繪畫的典型代表，而弘揚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正好與此相協(xié)調(diào)，廣大人民群眾也更喜愛這種繪畫形式。

這幅畫，本人追求的是古樸、端莊的藝術效果，在注重裝飾性的同時，還講究一點厚重、沉穩(wěn)。于是以墨為主，調(diào)劑了紛繁艷麗的各種圖案色，使畫面顯得豐富而不花哨，沉著而不單調(diào)。畫面背景是為突出人物服務的，我注重了它的層次關系，主次關系，運用了以淡襯濃、以疏托密或以密托疏的表現(xiàn)手法使主體人物較為突出。

此畫創(chuàng)作完成之后，曾隨著湖南工筆畫赴京展出，受到媒體的廣泛關注和大眾的認同，當時就有《人民日報》《中國青年報》《湖南日報》《西藏日報》《廣西日報》等多家報刊大幅面地刊登了?！吨袊嗄陥蟆愤€載文加以褒揚。爾后又有多家大型畫冊相繼收錄，并正式出版（此畫原作被臺灣一家畫廊收藏），收到了較好的社會效益。

從這幅畫的創(chuàng)作中，本人悟出了一些道理：

1.正如毛澤東同志說的，人民生活是文藝創(chuàng)作的源泉，而且是唯一的源泉。光有好的構思不行，如不與現(xiàn)實生活密切聯(lián)系，畫出來的作品肯定是概念化的，十分膚淺的，毫無生活氣息，更談不上生命力。

2.深入生活、體驗生活是藝術家的必修課。任何優(yōu)秀作品都不是坐在畫室里憑空想象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要求作者真正深入到人民大眾當中去，去感受生活，體驗生活。但是，對體驗生活的態(tài)度不一樣，其收效則是截然不同的。不少畫家也是年年到工廠、到農(nóng)村、到部隊去作畫，收集素材，畫一點速寫，拍一些照片，就是不愿意深入到民眾當中去，如同旅游一樣走馬觀花、獵奇而已，結果回來還是搞不出象樣的作品。有的畫家則不然，他能積極投身于人民之中，以小學生的身份向人民請教，虛心向他們學習，與他們打成一片，甚至同吃同住、同勞動。與他們相處熟了，他們會把你當成知心朋友，心里話都會對你說，你會聽到外面聽不到的東西，看到外面看不到的東西。會從他們那里發(fā)現(xiàn)許多積極的、上進的，甚至內(nèi)心深處的美好的東西。同時，他們也會甘心情愿地給你當模特，只要你的創(chuàng)作需要，他們都會滿足你的，否則，你的要求會遭到他們婉言拒絕的。

3.細心觀察生活，加強生活積累。深入生活、體驗生活是長期的事情，而觀察生活、加強積累則是一輩子的事情。我們時刻不要忘記自己是一個畫家，畫家看問題，非同尋常人。其一，對周圍的事物要特別留意，特別關注。其二，要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不只是停留在表面而已。一些很有成就的畫家，哪里發(fā)生什么事情他都喜歡去看，不是看熱鬧，是看人群中各人對事態(tài)的態(tài)度，表情。潑婦罵街，他也看，看她無比沖動時的表情和體態(tài)特點，瞎子算命也看，酒鬼發(fā)酒瘋也看……這一切都是他在為自己的創(chuàng)作積累素材。一些素材雖然一時不一定用得上，但到一定時候總會用得上的。本人30年前，在湘西吉首畫了一張速寫，沒想到在今年卻派上了用場。那是一幅用鋼筆畫的長卷式速寫，把吉首河邊吊腳樓較為詳細地畫了下來。以后就壓在箱子里很少去管它。早些年，一場大火，把這吊腳樓全部燒掉了，于是就又時常把它翻出來看一看，覺得別有一番風味。后來我兒子要搞一個磚雕壁畫，題材是以湘西吊腳樓為主的舊時鬧市，由于沒有合適的資料，創(chuàng)作遲遲沒能動手。當他跟我談及此事時，我馬上翻出此稿，并在此稿的基礎上加工整理，創(chuàng)作成了一幅磚雕壁畫，現(xiàn)已竣工，以照壁的形式永久置于張家界的民俗博物館前，成為旅游點一個景觀。

當然，畫家要出好的作品，還不只是做到以上談及的幾個方面，還要有扎實的繪畫基本功，有較強的創(chuàng)新意識，有善于吸取別人長處的本領。總之，要有較為全面的文化素養(yǎng)。